“花影!”夜祭上前一把托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子,低头一瞧,花影身后雪白的布料上已是血迹斑斑,一看便知是新鲜涌出的血水。心下一痛。
“主上……属下……”花影声音羸弱。
夜祭打断他,“别说了,我明白。”顾不得遣退旁人,索性直截了当的问,“你这样……可以吗?”
花影神情虚弱而笃定,“我可以!”
有那么一瞬间,夜祭眼中雾气弥漫,有太多莫名而复杂的东西纠缠在一起:悲伤、感激、痛惜、思念……
浓到化不开的彼此羁绊已经比这漫天的战火还要浓烈。
当下,夜祭解开自己的外衫系在花影的腰身上,遮住了还在不停渗出的血迹。
花影不敢耽搁,双手悬在嘴边专业的发出几声动物的长鸣。这听在常人耳里本无任何异样的声音,却很快在山谷中传播。不出一分钟,便闻四周的树叶莎莎轻响,数名黑衣人从四面八方踏风而来。
所有人包括夜萧都看的目瞪口呆,那场面极尽壮观,这便是传说中的夜袭首领操控暗组的场景,百年难得一见。
传达战术指令本应飞身上树,夜祭心知他有伤在身,未等犹豫便上前揽起花影,运用内力,登时飞上了树尖。
花影一怔,只觉身子一轻便腾空而起。他讶异的转头去看,却被夜祭轻声呵止,“别分心,你且专心应战。”
花影心中一软,声音极轻极轻,“是。”
神秘严肃的暗组成员见了这一幕,各个张大了嘴巴呆若木鸡,首领平日里英明神武,今儿个竟然被一个男人揽在怀里。
夜祭避开伤处,用轻功维持着高度以便花影能最好的发挥。花影甩开杂念开始操控,那手势迅疾而有力,使暗组恢复士气。
这是一场卖力而精彩的战斗。空中不时白衣飘然,他们竟然配合的甚为默契。正派人马料不到一向只擅长夜袭的暗组,竟然会在白天出动并且攻势猛烈毫无破绽。
“撤!”一声令下,正派无心再恋战,只得灰头土脸的离开。伴随着无数人的欢呼声,幽莲教终于反败为胜了。
只是,正派将军在空中看到花影的那一刻,神情突然为之震撼,心中顿然升起股莫名的情绪。
事实上花影的伤势比想像中的更严重,身子一着落便栽倒在地上。夜祭这才发现他满头的冷汗在往下滴,右手指节发白的紧攥身侧的布料,仿佛要将手指嵌进皮肤里。
知道他是疼的,夜祭伸手扶起他。这时夜萧慌忙的跑过来,“花影哥哥,你……你还好吧……”
“回主人,我没事。”花影低着头,不去看这二人忧心的神情。他尽力站起来,又在下一刻跌倒在地。夜祭看不下去,一把将他横抱起来,进了屋。
东方傲瑛此刻怒不可抑,扬手摔了手中茶盏。得知战败一事,简直难以置信。自古以来邪不胜正,可此番屡次受挫,他东方傲瑛还如何在江湖中立足。
领头的任将军见教主盛怒,赶忙解释,“属下本是胜券在握,只是那夜袭暗组突然出现……”
夜袭暗组。又是这该死的暗组。难道这暗组一天不破,邪教便要一直猖狂下去吗?
东方傲瑛神情犀利严峻,“你如何向我解释?”
任将军曾表示,夜袭首领已被控制,此番进攻可万无一失,东方傲瑛才命他前往幽莲教。
“教主,属下办事不利甘愿受罚。只是……”
“只是什么?”
“属下此去……亲眼目睹了夜袭首领的庐山真面目。”
“哦?”
“属下愚钝,只是觉得,他和教主珍藏的那幅画像颇有几分神似。”
“此话当真??”东方傲瑛目光闪烁不定。殊不知,他拼命想去解救的人,亦是他打败邪教最大的劲敌。
幽莲教
屋内,夜祭想要察看一下花影的伤势,却被他宛然制止了。意思明显,他已是夜萧的人,按理说此举犯了忌讳。
“谢主上关心。属下贱命一条无足挂齿。”
听他如是说,夜祭心里一阵酸涩,重重叹一口气,“既然忍的辛苦,又何必逞强呢。”
花影应景的答,“教派的安危便是花影的安危。”
夜祭摇摇头,转身拧了湿帕子扶在他的额头上,淡淡的说,“你在发烧,想必伤口已经感染,既然你不让我帮忙,等会夜萧忙完了,让他接你回去再处理吧。”
夜祭狠不下心,虽说在他看来花影是背叛了他而选择了夜萧,可夜萧似乎并不善待他。看他此刻眉头紧锁,可想而知伤口感染有多痛,若夜萧真心喜欢花影,会下这样的狠手吗?
“你也知道,萧儿他性子倔,平日里你便多让让他,顺着他的心意来,要学会妥协,也免得自己皮肉受苦。”
夜祭这是在担心他吗?他知道花影性子刚烈,和夜萧碰到一起恐怕颇受苦楚。原来夜祭方才那句“何必逞强呢”是指此事。
花影嘴唇苍白无色,虚弱的答了声,“是。主上。”
“你也知道,萧儿他性子倔,平日里你便多让让他,顺着他的心意来,要学会妥协,也免得自己皮肉受苦。”
夜祭这是在担心他吗?他知道花影性子刚烈,和夜萧碰到一起恐怕颇受苦楚。原来夜祭方才那句“何必逞强呢”是指此事。
花影嘴唇苍白无色,虚弱的答了声,“是。主上。”
夜祭还想说什么,却是突然上身一弯,右手下意识抵住胸口。
“主人!!”花影心里一急,想都没想便将“主人”二字脱口而出,额头上的帕子也随之滑落,身子差点从床榻上摔到地上。
“没事的。”待夜祭气息逐渐平稳,暗叹体内毒素发作的次数愈加频繁,只是勉强以内力支撑。
他见花影忧心的样子,不禁捡起地上的帕子,似笑非笑问了句,“方才喊本王什么?”
花影这才意识到,面色微窘,道,“……属下口不择言,请主上责罚。”
啪啪啪。
这时传来叩门声,是夜萧。他处理好战后的琐事,便急忙赶来。夜祭近来身体欠佳,于是教内事务多交予夜萧独自打理。
寒暄了几句,夜萧本想学着夜祭的样子将花影抱回,可花影坚持自己能走,虽说一瘸一拐的,还是咬牙走回了夜萧寝宫。
“解药呢?快给我解药!”回房后,花影心急如焚。他知道夜祭的毒不能再拖,再拖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你发烧呢,先休息吧。”
“你真要眼看自己的哥哥死?夜萧,他是你亲哥哥!”花影怒视着他,顾不得自己将会承担什么样的后果。
“你懂什么!!”夜萧伸手掐住花影的脖子,让他无法呼吸。“不要再让我听到这种莫名其妙的话。”他将花影推至墙边,恶狠狠的说,“你是本少主的奴隶。本少主很不高兴看到你维护别人。”
本就发烧的花影因为呼吸困难使脸颊更加涨红。虽说花影此时正虚弱,可若想出手反击,还是足以抵挡的。
“还手啊。你不是很厉害吗?”夜萧指尖用力,扼紧他的喉咙。
花影没有还手,只是语不成调的自喉咙里传出艰难的两个字,“……解……药……”
“啪”的一声,一个狠厉的巴掌甩在花影脸颊上。“再敢说?”
花影似乎感觉不到疼,张了张干涩的唇,“……给我……解……药……”
夜萧似乎很生气,他忿然抬手,看着花影那张无所畏惧的脸。花影几乎都能听见他咬牙切齿的声音。
许是气极,夜萧那一巴掌并没有落下来,似乎是打都懒得打了,只得放了手,大步流星的摔门而去了。
花影顺势瘫在地上,因缺氧而剧烈的咳起来。
此后他躺在床上昏迷了很久,委实伤的不轻,找来的郎中都束手无策。夜祭心里不免有些急,语气中带了几丝责怪,“你即便要打也应有个轻重,他不只是你的内侍,也是暗组的首领。如今大敌当前,他若有个好歹……”
“哥……”夜萧内疚的垂了垂头,“我知错了,对不起嘛。”
夜祭见他乖巧的样子,便没有再责怪。焉知夜萧眼珠一转,鬼灵精似的对夜祭说,“哥,我知道花影哥哥操控暗组是哥教他的。不如哥也教教我,这样我也可以为幽莲教分忧啦。”
夜祭似乎能意识到他的意图,“你能行吗?要知道这可是很难的。”
“哥,我没问题的。”
事实上经过长久的完善与改进,操控暗组的方法早已不是当初那套套路。是花影通过无数次实战经验自行创造出的新手势,也是夜祭所不知的。可是夜祭放心的将暗组悉数交予花影一人管理,可见对他的信任程度非凡。
况且单说花影与暗组成员默契的配合,就绝非短时间内能训练的出来的。换言之,若花影一人叛教,便意味着整个幽莲教皆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然而就在花影昏迷不醒时,外面早已传开,说是邪教暗组的夜袭首领竟以真面目示人。一时间众说纷纭,感叹传说中神秘可怖的首领竟是一名面容清秀、纤尘不染的青年。因着当日众人看见他与一男子(夜祭)并肩作战,看似亲密。江湖中便陆续谣传出一些关于夜袭首领身份的猜测,包括他与邪教教主夜祭之间的关系的猜测,好的坏的,不堪入耳的,比比皆是。
然而在传闻中最为坐立不安的人要属东方傲瑛,因为他不敢确定这位有名的首领是否是他的弟弟傲雪。
同一时间里,江湖中又多出一支邪教组织,名飞鸿教。此教派在短时间内迅速崛起,善于用毒,不容小觑。
且说这边的花影,他眼皮微动悠悠转醒,目之所及是熟悉的屋顶房梁,试着挪动一下身体,他感到自己应该躺了很久。
“你醒了。太好了。”花影转过头,只见几名女仆欢喜的迎上来,七手八脚的扶住他的身体,殷勤地递上茶盏喂他喝水。
自从花影就是夜袭首领这件事被揭穿后,周围人对花影的态度完全大相径庭,见这几个满眼放光的女仆便知。而从未和女子如此接近过的花影似乎并不习惯,他尴尬的低下头不看她们,开口问了句。
“请问……少主呢?”
女子们见他如此羞涩,不由得掩嘴娇笑,答道,“少主下山去了,近来因为教派间争斗不断,咱们两位主人都不得闲。”
花影想了想,“主上也不在?”
“是呀。公子病危的时候,大小主人都争着要守着你,寸步不离的。直到大夫确定已无性命之忧,两位主人这才陆续地下山办事了。”
热心的女仆果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花影听着有些感动,夜祭竟然抛开要事守候在他身旁。
转念一想,猛然想起他身上的毒。他思忖半晌,既然夜萧不肯交出解药!花影默默望向远处的天色,暗自下了一个决定。
此时山下的夜祭面带疲倦,他自从身重剧毒后,曾私下走访调查此毒的来历与江湖中有可能施毒或可解此毒之人,皆无果。他也曾试图自行解毒,但幽莲教虽为邪教,却并不善用毒。
自从得知自己时日不多,便一直暗地里招兵买马,这世世代代传承下来的幽莲教,不能毁在他的手里。
他已得知身边的韩护卫不能再信任,而夜萧又暗地里绸缪,新崛起的飞鸿教似乎与夜萧有秘密往来。夜祭无人可信,只得亲力亲为。
等到天色暗下来,屋内的花影已经坐不住,他偷偷找来一身夜行衣放在头枕下面。直到暮色四合,他声称乏了,便遣退女仆。
叫粉黛的女仆面有不舍的退出房间,而花影的心思却不在此。他见人都下去了,便吹灭了蜡烛,换上夜行衣,偷偷溜了出去。
他见人都下去了,便吹灭了蜡烛,换上夜行衣,偷偷溜了出去。
他脚步轻盈,避开巡逻之人,直奔夜萧寝宫。
屋内一片漆黑,他不知道夜萧下山办什么重要的事,但大抵是没这么快回来的。他悄悄摸了进去,不敢掌灯,只得借着微弱的月光一处处的搜寻。
与此同时,另一个黑衣人已然摸进了守卫森严的幽莲教,那人穿过山脉树丛,上下翻飞轻功了得。只是貌似对教内地形并不熟悉,兜兜转转都是在原地绕圈圈。
而屋内花影找了许久都不见解药,心中盘算着夜萧到底会将解药藏在什么地方,心里难免焦急,漆黑中右手不知道触到了什么机关,突然之间眼前坚硬的石门正缓缓开启。
花影惊诧的睁大眼睛,待石门完全打开,这才看清了墙后面的世界。他走近几步,发现还有一道透明的墙将里外隔离开,他没有见过这般奇怪的墙壁,忍不住探头一瞧,发现一些铁笼子摆放在地上,仔细看去又不像是普通的笼子,其中一个笼子里面养了一只蓝眼波斯猫,猫嘴里叼了一只新鲜的红玫瑰。
早便听说夜萧很爱养一些稀奇的宠物,却极少见到,原来是养在了这里。可仔细回想,夜祭曾说这猫嘴里的玫瑰花染有剧毒,当初的婉儿便是因此丧命,自己也是因疏于防范被夜萧抓了去。
放眼望去,每个笼子里都养了不同的动物,想来这些都是夜萧杀人的工具。按理说幽莲教不善用毒,可夜萧六亲不认,连亲哥哥都不放过,想必背后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花影思忖着,摸到关闭石门的机关,石门刚刚关好,便有脚步声靠近,紧接着推门而入。花影一慌,急忙躲在暗处。
“夜袭首领在哪?带我去见他!”
“你太冲动了!怎么跟来这里!还好是被我撞到,若惊动护卫,你就很难逃出去了!”
这是两人的对话声,前者的声音很陌生,但后者却极熟悉,花影听出是夜萧的声音,他竟然回来了。
“你还敢说!之前是谁告诉我夜袭首领已被控制,可结果呢?我们死了那么多人。你作何解释?!”
夜萧似乎渐渐愠怒,“我不会让你伤害幽莲教!”
花影隐约听出那人是正道中人,早知夜萧野心勃勃,想不到与正派也有往来。这时脚下一个不稳,碰到了一旁的凳腿儿,事实上声音极轻,可还是被发现。
“谁?!!”夜萧一声厉喝,右手一挥,案上的蜡烛瞬间燃亮。花影自知逃不掉,终是诚实的站了出来。
陌生人此时已不见了踪影。
夜萧见是他,面色稍稍缓和了一些,旋即剑眉微皱,“你都听到了?”
花影犹豫了一下,答,“是。”
“很诚实嘛。”夜萧四仰八叉的往床榻上一躺,“不过没关系,我是你的主人,自然没什么可瞒你的。我可以告诉你,刚刚的黑衣人便是正派之首东方傲瑛。”
花影心里一惊,嘴上却没说什么。
夜萧见他站在那里背脊僵硬,轻轻阖了眼,“过来。”
花影听话的走过去,站在床前。夜萧上下打量着他,“跑到我房里来鬼鬼祟祟的做什么呢?”
“我……”花影生怕激怒了他,犹豫着要不要说。
“如果不说实话我可要打屁股哦。”夜萧似笑非笑望着他,花影有些窘,不管是偷解药还是什么,那毕竟是不光彩的行为。
花影屈膝跪下来,“我来……找解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