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影别过头,眼中似有泪水涌动,然而语气坚定,“我叫花影,一直都是,我只有一个名字。我是邪教的人,生是,死了,也是。”
“你!!”东方傲瑛气的上前扬起手,一巴掌抽在他脸上。“你再说一遍!!”
花影捂住被打肿的脸颊,回过头看着他,说,“哥,你看,这里的花花草草,是不是很漂亮?”他指着那些植物,它们翠绿耀眼,见风而长,生命顽强遍布整个山谷。“我从小在这里长大,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我成长的印记。可是,哥你在哪里?”
花影的脸上是受伤的神色,“哥知道我身陷邪教,可是近十年来为何不曾找我。”
“当年的盟主派兵攻打邪教,父亲死于战乱,我也奄奄一息。我不知道是不是夜祭杀死了父亲,我只知,他救了我的命,给我饭吃教我武功。”
花影轻轻走向夜祭,俯视他,似是自言自语般轻,“他是我的主人,今生今世,无法改变……”
“所以……”花影垂着的头慢慢抬起,双掌聚拢在嘴边,发出熟悉的动物的长鸣声。
“不好!他在传唤夜袭暗组!”众人惊叹中,已是四周骚动,无数夜袭成员自四面八方踏风而来。不同的是,衣着竟由黑白两色组成。花影顿时化身为勇士般,飞身上前。夜飞鸿亦不逊色,召唤出无数毒蛇围攻。夜萧也与其对战,“花影,既然你执意如此,别怪我了。”
战况瞬间改成花影以一敌二,他配合着暗组摆阵对敌。毒蛇释放毒气,暗组成员有的已然倒下,夜飞鸿大笑,“你可知我飞鸿教的毒天下第一呢???”
陆续有暗组人员倒下,奇怪的是黑衣人全部倒下后,暗组中的白衣却毫无影响。“你可知,你的好弟弟唯恐你以此威胁幽莲教,早已事先给幽莲教所有人吃下了解药吗?”
“不可能……”夜萧震惊,暗组成员并不居住在幽莲教内,怎会有他的解药!
夜祭早料到这点,于是招兵买马,潜伏在幽莲教内重置暗组。花影那阵子虽跟着夜萧,但暗地里绸缪,偷偷训练新的暗组,那些新成员都是幽莲教里毫不起眼的角色,自然混到了夜萧的解药。
此时屹立不倒的白衣便是新的暗组成员。
花影出手狠辣招招致命,但凡敌人无论是蛇是人皆是手起刀落见血封喉,夜萧敌不过花影,竟被一个巴掌生生打退。
“该死!”夜飞鸿终于战败,他方死伤众多,一声令下,带领着几名伤员连滚带爬的逃走了。
花影以剑指着地上的夜萧,步步紧逼,恨不得一剑杀了他。
夜祭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他看着地上狼狈的夜萧,神情闪过一丝哀伤,“萧儿,我从未试图阻止你作幽莲教的教主。”
天地间仿佛瞬间失声了,夜萧狼狈的趴在地上,忽然间痛哭失声……
******
注释:这两段发过了,但有所改动。大家都知道夜萧一直折腾就是为做教主。可是结尾的地方他的哥哥夜祭突然告诉他从没有不同意让他做教主,然后夜萧痛哭失声,这里隐含着一个意境在里面,这一点情节安排是贯穿全文的一个重点。因为前面所有的阴谋都是为这句话而写,他们兄弟间是有一个误会存在的,现在终于解开。所以夜萧哭,因为他做的一切都是枉然……他哭还可以想作其他很多原因,例如是因为花影,例如是因为失败。怕这种意境被我写的一笔带过了,就不被读懂了,特此批注。
山谷刮来的风寂寥而悠长,仿佛从遥远的地方而来,又飘到遥远的地方去。战乱过后的幽莲教,恍然间静的只听的见风声,还有夜萧隐约的哭声。
放眼望去一片萧然,漫山遍野的尸体,风声如同鬼泣。而映衬着那些植物却依旧翠绿如初,仿佛这常青不败的幽莲教,它始终屹立在这座山上。
转眼间秋天要来了。
“你确定不回到你哥哥的身边吗?这样好吗?”夜祭有一张平和善良的脸,虽年纪不过三十,却沉静如一个老者。
花影浅浅的笑,唇边露出一个浅淡的小酒窝,“哥哥有他自己的生活。我也是。”
夜祭走近他,依旧深邃的目光低头注视着,“花影,谢谢你。”夜祭心中酸涩,“是我太自私了,当初不该赶走你,让你受了许多委屈,你能……原谅我么?”
夜祭轻柔如呢喃细语,他在想或许花影不会原谅他了。中间发生了太多事,已经不是从前的样子。花影垂着头,彼此很淡很淡,这样面对面平和的交谈已经多久没有过了呢。
持续的沉默让人绝望,夜祭眼中的光芒一点点暗下去,几欲转身离开,却是听见身后的花影终于开口说话,“你能继续作我的主人吗?”
几乎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夜祭激动的转过身,上前抱紧他,眼底掩不住的狂喜,“好,好……”他抱紧花影,像是要将他揉进身体里,“影儿,再说一次。”他反复摩挲着花影的发,“再说一次……”
花影抬起他那颗乖巧的脑袋瓜,看向夜祭,“影儿不曾背叛主人,一次也没有。”
时光仿佛一下倒退回那个痛心的夜晚,花影被绑在刑架上,鞭伤无数腿间鲜血直流。夜祭摘了他颈处的项圈,还他自由。花影剧烈挣扎,他说,“影儿不曾背叛主人……”
用力拥紧他,夜祭暗暗发誓,这一次不会再放走你,我是你的主人,今生今世,无法改变!
放弃正派少主的身份毅然留在幽莲教作一名卑微的男宠,因为夜祭在这里,夜祭是他灵魂的住所,亦是他的归属。
厅堂之上庄严肃穆,夜祭居于正席,幽莲教资深的各职各位皆到此处。中央站着夜萧,他垂了头,正听凭处置。
“身为少主竟勾结外教与我教为敌,实属不该。”众人纷纷谴责,夜祭眉头微皱,望向下面的夜萧。
“萧儿,你可知错?”
夜萧头垂的更低,“萧儿……知错。”
夜祭轻不可闻的叹口气,在众人面前自当以教派利益为重,不可徇私枉法,想了想,道,“虽说夜飞鸿与你有血脉之情,可如今他自立门派,你们便各不相干。你且记得,不可再犯。但你已做下错事,又不可不罚。来人,杖责五十。”
夜萧心头猛然一颤,抬眼望向夜祭,夜祭的神色不容置疑。自小到大他犯错无数可夜祭未动过他丝毫。如今竟要当众杖责五十,夜萧心中顿时一片绝望。
这时已有人搬来长凳麻绳,有人举着手腕粗的刑杖,那阵势看的人毛骨悚然。夜萧自知有错,自觉的趴上去,立刻有人绑了他手脚固定在凳腿上。
他觉得害怕,眼圈有些红,夜萧仰起头去看夜祭,希望得到一个安慰的眼神,可是夜祭低头品茶,没有看夜萧一眼。
行刑之人正是韩护卫,他绕到夜萧身侧,方又抬头请示,“主上,是否褪衣?”
夜祭这才放下茶盏,迎上夜萧的眼睛,发现他正乞求的望着自己,神情里满是恐惧与无助,却没有说一句话。
夜萧还是个孩子,夜祭暗想着。“少主脸皮薄,且留些颜面吧。”
“是。”
听到这句特赦令,夜萧差点流下泪来。一句“谢主上”未讲完,身后刑杖就夹着风砸了下来。
“啊。”棍子一下下打在他身上,臀上像是揭起了一层皮,疼的钻心。他手脚被绑着不能动,就扣紧凳腿,口里溢出呻吟,他拼命忍住,原来每次花影被自己罚,便是这样痛不欲生的感觉。
啪!刑杖力道不减,夜萧额上冷汗不断,嘴里细细碎碎的呻吟声,对于初次受罚的他显然承受不住这种重罚。身后的衣料上已染了红色,在场众人都别过头去,不忍去看。
“啊……啊……”他叫的有些凄惨,眼泪是无意识的流了下来。夜祭皱了眉,也微微别过头作势吃茶。
韩护卫知道夜祭心疼,不着痕迹的放了水,重落轻拍,终于打完了这五十杖。解了绳子,夜萧顺势瘫到地上,他脸色惨白,虚脱道,“谢主上……责罚……”
寝宫里,夜萧趴在床上任凭夜祭帮他处理伤势。“从小你就任性,想做什么事没人拦的住你,现在你长大了,有主意了,搞出这么大的乱子,五十杖啊,那是便宜了你。”说着,手下一用力。
“唔……”夜萧一声低呼,扣紧了床板。眼里蓄满泪水。
夜祭又心疼,动作轻下来,“你要与我作对,我都随着你。这人啊,在少年时都有随性妄为的时候,重要的是有所悟到。”
夜祭教育夜萧的方法很直接,道理不是用嘴说出来的,只有亲自去实践之后自己领悟,那样才能真正懂得。只是这代价未免太大了。
夜祭轻叹口气,看着手下的夜萧,兄弟俩各自以真实的一面赤裸相对,已经多久没有过了。
仔细处理好夜萧的伤势,又拭去他额头的汗水,道,“闹也该闹够了。你,好生养伤吧……”
他起身欲离开,脚步顿了顿,又淡淡说了句,“阿布并没有死,他在山下的十里街。”
夜萧趴在床上,听到这句话,忽然动容,他讶异的看向夜祭,眼中泪光涌动。
阿布是夜萧儿时的玩伴,那时夜祭集中精力暗地里培养花影,没有时间管夜萧,夜萧和一些下人的孩子整日厮混。其中的阿布比他年长,夜萧常被他教唆做一些违背道德的坏事。
后来夜祭查出阿布的父亲是夜飞鸿在教时偷偷布下的眼线,他不得不动杀机。夜萧自然不肯,只认为夜祭无故杀了他的好朋友,便从此记下了这个仇。
事实上后来夜祭不忍,看到阿布的家人畏罪自杀,心下一软便放了阿布。可夜萧一直耿耿于怀,他认为夜祭能掌控他人的生死,是因为他拥有强权。于是夜萧明白了,想要保护身边的人,一定要坐上最高的位置。
此时夜萧泪水直流,他觉得这么多年来他都误会了夜祭,他心里知道,他的哥哥夜祭一直包容着他。
夜祭说完,抬腿离开。只听身后扑通一声。
“哥哥!!”夜萧不顾伤势,下了床,几乎是跌在地上。他跪起身子,手里捧了早准备好的藤条,高举过头顶,哭着,“哥,我错了!”
夜祭回过头看着地上的他,眼底闪过一丝泪意。
“哥,我真的错了,我不再争作教主,我只想作被哥哥管的弟弟,从此守本分。”说着,又举了举手中的藤条,“哥一直袒护我,可是……其实……萧儿希望,哥能像管教花影那样管教我。”
这真是一个好的开始。夜祭顿了顿,走上前,接下藤条。他唇角柔和,却严肃的对着夜萧命令,“给我趴下!”
夜萧赶紧趴在一旁矮榻上,心里说不清的莫名情绪,但却很踏实,很温暖,如释重负。
夜祭走过去掀起袍子,看见夜萧的手攥紧了榻沿,还是有些害怕的发抖。适才的五十杖已令他深知了这种挞臀的滋味。
夜祭低头看了看,臀峰已经惨不忍睹,但臀腿相接处还是完好的,韩护卫果真还是心疼他的。心里想着,已走到他身后,扬起了藤条,啪的一声打在了臀腿相接处,竟用了十成力。
手下身子猛然一抖,夜萧死咬住嘴唇才咽下痛呼,想不到藤条打在那里会那么痛。身后的夜祭赞许的点了点头,暗说夜萧当真是长大了。紧接着又一记抽下去,还是臀腿相接处。
啪。啪。啪。
“嗯……”夜萧疼得受不了,也不敢求饶,自知有错,只能苦捱着,哥哥没有让他伤上加伤,已是仁慈了。呻吟声渐渐的有些憋不住,上身随着藤条落下痛苦的扬起,眼泪便这样淌了下来。
夜祭有些心疼,又打了几下便停了下来。看了看伤势无大碍,扔了藤条,“到墙边跪着去,好好反省!”
哥哥好狠心,打完了还要跪。夜萧在心里连连叫苦,可还是忍着疼磨到了墙边。虽说身后的伤已被处理过,可依旧疼痛难当,他皱了眉,单手扶着墙壁以减轻上身的重量。
“不准撑墙!”夜祭严厉的一吼,夜萧赶紧放下了手垂在身侧。夜祭觉得,今后对待夜萧是该严厉些,他毕竟是自己的弟弟,夜萧需要他,需要他的管教。
夜祭终于如一个平常家里的大哥那样,有关爱有责罚。看见夜萧乖顺的跪稳,夜祭缓缓踱着步。
“我不想再旧事重提,当年飞鸿叛教而出的原委我也不想再追溯。如今幽莲教不再有夜二当家的,只有你和我。你年纪尚轻涉世未深,却试图利用夜飞鸿,委实不自量力。我命你往后不可再与其来往。”
夜萧苦撑着,“是。”
“至于花影,他不可再跟着你。”
“哥哥!!”夜萧震惊的回头,“不。哥。我是他的主人!”
夜祭对上他的目光,“从现在开始,他的主人是我。”
夜萧膝行过来拽着夜祭的袍子,神情激动,“不,当初你答应把花影给了我,你不能出尔反尔。哥!我喜欢他,我真的喜欢他!”
“我从未答应你,是你用解药威胁迫使他跟了你,可是你并不善待他。”说到此,夜祭很生气,“若你不姓夜,我一定杀了你。”看夜萧还想说什么,夜祭深吸口气,说,“你有可能是幽莲教下一任教主,为了子嗣旺盛,还是趁早断了这念头吧。”
说罢,拂袖离去。
事实上夜祭的毒早便解了,韩尚韩护卫也始终忠于他,当他知道花影是为解药而委身于夜萧时,便暗中部署,他知道将有一场硬仗要打,花影也暗中帮他。而东方傲瑛与花影的相认意外的打破了计划,花影认定他是杀父仇人,这让彼此陷入僵局。而大敌当前,夜祭装作毒发,想唤出花影的本能反应,而料不到的是花影已得到解药,它与夜祭事先服下的药根本不对症,使得解药的烈性无从中和,变成了十足的媚药。
夜祭心里什么都清楚,可他什么都不说。夜萧要闹,就由他闹,他倒想看看夜萧有多大本事。他看着这一切,不动声色的纵览全局,成为了最后的赢家。
夜萧跪了许久,夜祭早已离开,直到规定的时辰到了,这才起身。
当当当!
礼貌的叩门声。夜萧此时狼狈,连忙说着不许进来。可门还是被人推开,花影捧着一只碗。见到夜萧,忍俊不禁。他抿唇一笑,说,“想不到少主也有今天啊。”
知道花影也并无恶意,可夜萧还是生气的扭过头,不理他。花影将那只碗放置案上,碗里冒着热气。
“主上命人熬了参汤,说是少主用的着。”
花影见他一脸戾气,逞强的站着,礼貌的询问,“用我扶您上床休息吗?”
夜萧垂下头,“是哥哥让你来的,是吗?”
“是。”花影如实回答,“送完汤给少主,我也该走了。以后不能再侍候少主了。”说完,转过身。
“等等。”夜萧一瘸一拐的走向花影,看着他,“花影哥哥,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没有了解药的威胁,他花影就是花影,不必再迎合夜萧。他别过头不看他,答案很显然是肯定的。
“呵。呵呵。”夜萧笑了。他仰起头,似乎是眼泪都笑了出来。“好啊,好啊,我是罪有应得。我承认。”他笑的踉踉跄跄,“我祝福你们啊,你和哥哥,终于可以圆满了,你们终于在一起了,我真替你们高兴,我真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