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were gonna ooohaaah
细微的振动摩擦着空气,振动产生声音。簌簌,靠近着。未知的东西总是会带来更多的不好的联想。祁晓腾使劲咽下口水,用着貌似玩笑的语气说:“是这里放养的阿猫阿狗吧。”
温翔宇刚想接话,就听到某种金属音,一下子吃惊的熟悉感瞬间让自己接连做了一串动作。使劲挣开对方的手,然后用力推开。枪声仿佛就在耳畔炸响,空气中产生一种爆裂感。祁晓腾根本没准备,肩膀猛的遭到撞击,一下子跌倒在地上,温翔宇因为相互作用力,也向着相反的反向后仰摔在地上。刚抬眼似乎又发现了不妙的情况!
祁晓腾刚想问那声音是什么,用手撑起上半身,又一声枪响。对面扑过来一个人影,身体又向后仰,脑袋重重磕在地面上,一瞬间连声音都发不出。睁开眼睛就对上温翔宇的胸膛,对方的胳膊动动,把一直拿着的小盒子打开,迅速上膛,拉开保险,扣动扳机,“啪啪”的两声点射。凌厉的眼神带着超过风速的子弹,漂亮的瞳孔带着冷清的寒意,击中了对面的人。那边的惨叫声还没有收住,温翔宇手上一用力就起身,拉起祁晓腾就完全没了方向的乱跑。后面间或迸出枪声,在四周展开了细密的真空网,令人心跳加速,呼吸不畅。
“刚刚那是什么?”祁晓腾的声音跟撕裂了一样,看了眼温翔宇手上的那个酷似玩具的玩意,不可置信的继续问道,“这,这是手枪?!”
借着稀薄的月光大概模模糊糊的看清了形状,这是——勃朗宁M1906?!不是只在杂志上面出现过吗?才不到12CM的枪身,在温翔宇手里握着刚刚好。可是那种莫名的不贴切的违和感让祁晓腾瞬间崩溃了!
就仿佛一个浪头翻过,挟着锋利凄凉的海水,瞬间灭顶,一下子苍茫覆盖全世界,蒸腾出全部的负面情绪,打压身体和精神,只需要须臾,就全军覆没了。然后这还不够,身体一直在下沉,下沉。可怕的不是下坠的力度和深海压力,而是永远到不了深渊的恐惧。那就这样吧,那就这么死掉吧。
——死掉吧。
脚步放慢,胸口跟砌进了水泥一样,呼吸不畅。晃晃脑袋想保持清醒。
如果刚才没有被温翔宇推倒……
如果刚刚没有躲过那一枪……
如果爬起的速度慢了一点……
——是不是我就死掉了。
——可能我就死掉了吧。
——一定会死掉的。
脚步彻底顿住,身体一晃,膝盖一软就直挺挺的跪了下去,带着在前方跑步的温翔宇也一个趔趄,差点栽倒。回头才终于发现祁晓腾的不对劲。可是再怎么使劲也拉不动人,只好把手上的枪放进兜里,双手用力想拉起人。
“快点起来啊祁晓腾!”在这种敌暗我明的场合下,忽然停在稍微宽阔点的小道上绝对不是明智之举!
稀薄的月光照到祁晓腾苍白的脸上,模糊了顽强的意志,眼睛流露不出一丝生机,小声说,“我走不动了。”明明是要哭的感觉,可是却吓得眼眶里没有一点水汽,空洞洞的看着温翔宇。
温翔宇这边着急的一直不肯撒手,可是力量角逐下根本就拽不起来人,即使拽起来了也是走几步就停下。只得四下看看,想找一个可以藏匿的地方。眼神瞟过,看见了几个堆放在一起的水泥管,也不管现在后面的情况,就近把祁晓腾拽了进去。
“你在这里好好藏着,我先走了。”温翔宇也舍不得把祁晓腾一个人留在这里,但是事到如今这种做法也许是最正确的。不是说祁晓腾是个累赘,而是情况不允许出什么纰漏,如果稍有差错,就是生命的流失。
左脚向后撤,眼神瞥过对方的张皇失措的脸,心下一狠,准备快速走掉。
祁晓腾这个时候好像才意识到什么一样,坐在水泥管里急忙拉住温翔宇的手,颤抖着嗓音说,“你要去哪里?”感觉到对方挣扎的痕迹,更加惊慌,“喂喂!”
那边温翔宇只能撤回脚步,刻意维持的平静眼神对上慌张的眼神,用右手一点点扒开对方的手指,“你在这里呆着,我马上回来。”
“保证!”祁晓腾还想抓住什么,可是入手的都是冰凉的空气,“我从来没遇到这种情况,我没想到——”
“闭嘴!我会回来的。”温翔宇回头冲着祁晓腾大声喊了出去,对方瑟缩了一下,只得叹息一声,走了回去,摸摸对方的脑袋,亲吻眼角,“我会回来的。”
——我会回来的。
穿透时光迷雾,你看不到过去,也看不见未来吗?
——我会好好保护你。
诺言一触即发,你尝不到甜蜜,也尝不出苦楚吗?
温翔宇无措的坐在坑底,看着忽然晕倒的祁晓腾脑子一片空白。幸好突兀的铃声响起,打散了飘散的思路,重新拧紧发条,收拾了一下表情,摸了摸祁晓腾的上衣兜,接了还在震动响铃的手机。
“喂?”平复一下呼吸。人前不想表露的脆弱要好好收回去。
“嗯?”杨天齐那边听着声音不太对,“是温翔宇吗?祁晓——”
“你赶紧过来!”忽然大吼出来,“祁晓腾出事了!”
脆弱什么的都滚蛋吧!
恐惧扯裂表象,现在心里只有一个想法,祁晓腾你千万不要有事!我不想再失去你了,我还没有补偿你,我还没有好好向你道歉。你说过要保护我的,可是你不能这么不负责任,丢下我就不管了!
你不能仅仅教会我怎么拿着却忘记告知我怎么给予!
那是什么?一簇簇的聚光追到脸上,镜头七扭八歪,影像模糊了又清晰。
哦,是回忆吧。祁晓腾在意识朦胧的边界笑了一笑,是最不愿意触碰的回忆之一。
事实这种东西有时候总是掩藏的很深,以为每个人都会挖掘,其实大多数情况下,都湮灭无痕了。
“长大究竟代表了什么
……
如今想必正朝着某个目标
一步步向前走
……
爱恋中带着心痛
……
曾经天真无邪地笑闹奔过
在那遥远的夏日
……
我们现在正位在
最接近永恒的场所”
——去死吧你!
——你想我死……
脚步一下下踩进沙地,产生细碎的声音。放轻呼吸,不放过任何风吹草动。警戒心提高。
在右面!快速闪进旁边的建筑物里面,靠在墙上平稳一下呼吸,端起手枪迅速瞄准,“啪”。射歪了。黑影闪了一个角度,更加快速的瞄准。“啪”。人倒地。
好样的!暗自鼓劲。祁晓腾不在身边,总感觉浑身都浸在冰凉的水里一样,直觉消失。胆小,怯弱。喉结滚动一下。
枪声!翻身滚过刚才站着的地方,立马蹲跪在地面,支着手枪。在哪里?
脚步声回荡在四周,一下下激起四周的沙子,爆裂感。到底在哪里?这是在玩我?
暗自数了数子弹,已经发了四颗。那么……
那,还剩下两颗。
两颗!
采取了冒险的方法,直接从另一个出口冲了出去。脚步声固执的跟在身后,不紧不慢,不急不缓。
旁边的一个路灯忽然“啪啪”的闪了好几下,用手遮住,路灯的亮光一下子刺到眼睛,瞬间又跌入黑暗。然后再被晃到。脚下不敢放松,却一个踉跄栽到地,枪一下子甩在右前的地面。预感。身体一滚,几个翻身堪堪躲过子弹,胸腔被挤压,顺势抄了手枪立马狂奔。人缀在后方。
每听到一声枪响,祁晓腾的身体就不由自主的战栗一下,牙齿“咯咯”打颤。双手捂住嘴巴,怕泄露行踪。蜷缩成一团,明明前方是无尽的黑暗,可是在听到枪声的时候还是不由自主的闭上眼睛。心跳的鼓点踏着脉搏,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黑暗包裹着的恐惧,好吃吗?
张开血盆大口,像在嘲笑一样,在祁晓腾的心里种下了悲哀的种子。
原来你自诩的“喜欢”这么不堪一击!
——我会好好保护你,就像保护之前的小黄一样!我发誓。
——喂,我是你的救命恩人!
——谁让你打他了?你凭什么打他?
——我,喜欢你。
忽然睁开眼睛,心跳带动血液循环,左右心房和左右心室。
谁也不许污蔑我对温翔宇的喜欢!
双手放开嘴巴,想挣扎起身,却因为脚麻又狠狠坐了回去。二尖瓣连接左心房和左心室。
我,我会保护他!那是我的宝物!
右手扶住水泥管,慢慢起身,四周的黑暗瞬间被温翔宇的眼光射破。主动脉连接左心室与主动脉。
我说过我会保护他,那就一定会说到做到!
脚步踏出,不再畏惧黑暗。跑出去,跟随前方的枪声。主动脉射血到全身。
喜欢,保护这样的字眼,那是我最强大的自在法!
后面的人紧追不舍,温翔宇刚刚跑出工地没多远,眯眯眼都能看见前方的房子。
最终的目的地。
远处的灯火在招手。温翔宇心下一急加快了脚步。走到一个池子旁边,想绕着池子赶紧跑掉。下意识的回头,却发现对方丝毫没有要赶紧继续追上来的意思。可是温翔宇瞬间僵硬了身体,汗毛全部逆立!因为对方不急不缓地掏出了手枪!
【二十二】FYI,Were gonna be up al
糟糕,那一刻温翔宇想出了各种躲开的办法,可是身体完全不受控制,转了个方向背向水池,然后脚后跟没有跟上上半身的趋势,前脚掌离地,平衡感掌控不了全局。子弹擦着耳朵飞了出去,灼烧感,还没感慨完身体就向后栽,撞击出大的水花,在水里挣扎了半天,四下摸索,想爬上去!一定要爬上去!
太危险了!一个人在水里。虽然不想承认,可是如果有祁晓腾在身边的话就不会这样了吧。鼻息被池水呛没,口腔里面充斥了池水的味道,味蕾什么味道都分辨不出来只能感受出恐惧。
“噗通”!
一个人跳进水池。
温翔宇警铃大响!虽然距离上不太可能,但一定是刚才的那个人!正在努力在水里窜逃,伸手就能勾住水池边缘,可是那个身影在水底迅速靠近自己。撑住上半身,池边太滑,一下子又栽了回去,咕噜噜的喝了好多水,扎挣出水面,根本没有时间抹掉脸上的水,向上爬。
一只脚被抓住!
心一下子就丧失了跳动的能力,四肢忘了如何摆动,停摆,然后渐渐下沉。水池四周太黑,看不清对方的样貌也看不清对方的动作。只是拉住一只脚的力度丝毫不减。慌张动作下潜伏了爆发力,就这样挣扎着再次靠近水池边,扒住边缘,另一只没有被束缚住的脚不松劲的使劲踹下去,求生意识在这个时候展开最大值,挣扎出水面。
狼狈的爬了上去,在水池边大口喘气,幸好最后那个人没有再次扑上来,虽然感觉有点奇怪,也不甚在意。看着水面上浮起气泡,心下又一惊,还要再来?!
哆哆嗦嗦的拿起枪,打开保险,扳机!扳机!快点扣动扳机!该死的手上快动啊!
没劲了!
双手握住枪,闭着眼冲着水中的影子“啪”!
去死吧你!
等了几秒,睁开眼睛,水面恢复如初。
把枪扔在旁边,如释重负。身体还没有放松就被身后再次出现的脚步声震住!
然后是加速的逃窜,手枪早不知道落在哪里,摔倒了再爬起,然后再次跌倒,只是知道向着前方的光亮奔跑,当最后的曙光快要湮灭的时候,手抚上门把的自己竟然想发疯了一样的开怀大笑!
门后是本家的各色亲戚,面色沉重,也止不住温翔宇的笑声,狂傲的,撕裂的,沸腾的!
真实的场景总是在人们的遐想下转换了角度,然后变成了另一番风景。慌张的表情可以刺激图像的扭曲。
镜头回放。
当祁晓腾终于跟着枪声越来越靠近温翔宇的时候,月色不浓,大概轮廓都不能看清,只是一偏眼,就发现大事不好,躲枪不及时的温翔宇跌进水池里了。脑子里面跟庞大的废墟一样飘散了各色光景,懊悔自责。
是我没有好好保护他!
迅速奔跑过去,一丝犹豫不带的就跳进水里,耳蜗感受到压力。眼睛因为四周的黑暗处于报废状态,只能听着不远处的水声来辨认方向。靠近一些了,靠近一些了。小宇,我会来救你!伸手四处乱抓,不知道刚刚的子弹有没有伤到温翔宇。手上勾住了裤管,没有办法了,只得握住对方的脚想将对方抬起。
可是——为什么?
剧烈的挣扎伴随着惊慌的尖叫。多想喊一声是我,是我祁晓腾!可是肺部的空气逐渐被压力挤出,变成气泡全都离自己而去。然后胸膛被撞击,吐出最后一口空气!睁眼想看清对方脸上的表情,意志逐渐朦胧。不甘心的松开。手心除了冰凉的池水再也感受不到属于人类的温度。
枪声。
是不是应该庆幸没有射中心脏呢?
小腿这下子除了痛觉什么都被掩盖起来,肌肉逐渐丧失掉力量。好像在下沉吧,可是又有什么关系呢?天边飞来绝望的信子,张开四角的绯色颓败。才发现,有可能是自己自作多情。你毫不留情的吞噬掉我赖以生存的青春年华的唯一信念,只是为了证明我的无用。
因为我知道——
你想我死……
等待是一种煎熬。杨天齐怎么还不来?温翔宇在心底大声叫嚷。
“喂!”脚步声出现,“温翔宇你在哪里?”杨天齐的叫喊声出现在自己的头顶。
“在你脚底下!”温翔宇冲着脑袋顶大喊,“在坑底!你快点找人!祁晓腾还没醒!”
“跐溜”几声,没看清怎么回事,一个人影就顺着非常陡的坡滑了下来,二话不说一拳就把温翔宇推到了旁边,伸手揽过祁晓腾,摸了半天,才慢悠悠的对头顶上的杨天齐说,“就是惊吓晕过去了,要不要和我打赌,半个小时之内肯定能醒过来。”
杨天齐在上面还没发话,就听见旁边冰凉的一股声音,“把祁晓腾还给我。”面色不善,看起来相当的不好惹。伸出双手,一看就是要接人的架势,眼眉处多出一种可以称之为发怒的征兆。
林溪不想示弱,可是也懒得和温翔宇争辩,“切”了一声,就随手把怀里的人扔给对方。
温翔宇刚想说点什么诸如“你轻点会死啊”的言论,就听见怀里祁晓腾的咳嗽声。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温翔宇伸手摸了摸对方的脸,碰触到鼻子,气息的流动终于让他一颗悬浮的心下降回归正常水平线。
眼睛对上上方温翔宇的眼睛,回忆穿插进映像。小孔成像,二元一次方程,三步上篮,氧化还原,排比通假,虚拟语气。那些不愿意想起的差不多全部想起了,那些想忘记的,都纷纷出逃闪回到心脏深处。祁晓腾能看出温翔宇严重的担心,不带一丝虚假的担心。即使过了这么久,还是让自己等到了。
自己一直在抻着风筝线,风雨袭击也不肯松手,一直都不知道自己这么坚持到底有没有意义。在马上要弹尽粮绝的时候,终于将风筝收了回来。
嘴角咧开,白牙亮了亮,“我没事。”
温翔宇吸了一下鼻子,眼神故意瞟到另外的地方,可还是看起来不情愿一样低下脑袋,在嘴角印下一个吻,轻轻的却极为重要的仿佛祷告,“少自作多情了,谁在担心你。”
上面看着好戏的杨天齐终于发了话,蹲下身子,遮住部分阳光,看着在坑里的三个人,“祁晓腾,你还有哪里不舒服的?要不去医院看看。”虽然用的是疑问语句,可是语气里面全部都是肯定句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