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惧油然而生。
“阿月！阿月你醒醒啊！你千万不要有事啊！！！”启龙忍不住泉涌而出的泪水，大声呼叫着。
阿月却只是紧闭双眼，没有半点反应。
“我这就带你去暖和的地方，等我！！！”
抹了一把眼泪，启龙抱着阿月再次行走起来。
在似乎没有尽头的冰川，启龙艰难地前进着。
即使是不死身也是有极限的，如果再走不出冰川，恐怕启龙也再没有力气动弹了。
阿月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变轻，现在已经几乎没有重量了。
这样下去，难道说，阿月会消失……
启龙不敢想下去。
不敢想象没有阿月的人生。
不眠不休的走了三天三夜，启龙终于倒下了。
在寒冷的暴风雪中，启龙仰躺在冰川上，望着满天的雪花。
“好冷呢……冷得血液都要凝固了……这样下去我就会死吧……”
回想起冒险团同伴的尸体，胸口一阵刺痛。
“这就是他们临死的感觉吗……”
启龙闭上眼，喃喃道。
力气似乎已经用尽了，就连站立都很困难。
原来，不死身也是会累的。
大片雪花落下，躺在地面上的启龙和阿月身上很快盖上了厚厚的一层雪。
这样下去，我们会被活埋呢。
虽然心里明白，但是没有力气动了。
如果不死身被埋葬在冰川之下，会怎么样呢？
又冷又饿又累，没有力气动弹，永久的被埋葬，却依然有意识。
痛苦永久的持续下去，永远没有解脱。
好可怕！
我不要这样！
眼泪涌出，但是很快就变成了晶莹的冰花。
神啊！
救救我们吧！
搂着阿月越来越轻的身体，启龙昏了过去。
朦胧中，启龙听到了人声。
猛然睁开眼睛，看到一群士兵正走过来。
“喂！这两个人似乎还活着。”
听到士兵们招呼同伴，启龙松了口气。
得救了，终于得救了。
来者似乎只是一个小分队，只有五六个人，走过来将两人团团围住。
“求求你们救救阿月！”启龙的声音已经沙哑的难以辨认。
“哦哇！这个真是个大美人！”
“我看看，嗯，脸长得一般，但是怎么看都有味道。”
“气质美人啊！是我喜欢的类型。”
士兵们围着阿月东看西看，语言越来越难以入耳。
启龙的脸色变了。
这群人根本不是来救人的。
而是……
“不许碰阿月！”启龙打飞男人的手，高声喝道，“带我们去你们的营地，快点！阿月需要治疗！”
男人冷笑一声，“开玩笑，兵营重地，怎么能随便带人进去，反正你们也是半个死人了，干脆让我们帮你们死干净了不是痛快。”
“死之前先让我们快活一下吧！”几个士兵逼近阿月。
可恶！
启龙被一个士兵按倒。
虽然恨不得杀了他们，却已经没有半点力气反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包围住阿月。
泪水布满了脸颊，启龙头一次感到如此无力。
“真漂亮，越看越喜欢。”
士兵抓着阿月的头发，一双死鱼般的眼睛贪婪地欣赏着阿月的脸。
突然，阿月细长的双眼张开了。
是青色如针尖般的眼珠。
煞白如纸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我饿了。”
阿月清丽的声音响起，听上去却令人毛骨悚然。
“咦？”
男人们惊呆了。
不是因为阿月醒来，而是被阿月特别的气质吸引了。
“我饿了。”
再次说出这句话，阿月的脸突然变得狰狞，一口咬上了男人的手臂。
“哇啊啊啊！！！！！”
仅仅是被咬住了手臂，男人却发出了声嘶力竭的吼叫声。
只见他的身体迅速变得干枯，很快整个人变成了一张人皮，被寒风一吹，立刻化为灰烬，消散在空气中。
“哇！他怎么了！！！”士兵们慌乱了。
只见阿月抬起头，刚才还苍白得过分的脸颊已经变得红润。
抹了一下嘴角，阿月面无表情的说道：“我饿了……”
士兵们冷汗涔涔，惊叫着逃走。
一道青光包围了他们，只见几个士兵惨叫着倒下，身体立刻变成了干枯的人皮，化为灰烬。
阿月摇晃着站起身，青色的眼睛注视着前方。
“阿月！你没事吧！”
启龙连滚带爬地移动到阿月身边。
阿月看了看启龙，依旧面无表情的说道：“我饿了……”
那无机质的声音让启龙感到彻骨的寒冷。
阿月从启龙身边走过，疾步走向前方。
口中不停地念着：“我饿了……”
阿月走远后，启龙才终于无力地倒下。
心脏依然在快速跳动。
好可怕。
刚才的是阿月吗？
为什么要往那边去？
刚才的阿月好像是有意识的移动。
看到滚在雪地中的士兵帽子，启龙瞪大眼睛。
士兵？
这种冰山雪地里有士兵，说明附近有军队！
难道……
朝着阿月消失的方向，启龙追了上去。
刚跑到山脚，就听到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冲上去，启龙惊呆了。
启龙看到的，是青光，干尸，灰烬。
整个军营的人全部化为了灰烬。
早就料到阿月或许不是人类，但是没想到，阿月会吸食人类的生命。
立在那里的，只有阿月的背影。
修长，美丽，如同夜空的明月，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阿月？”
轻呼那个名字，却感到莫名的陌生。
阿月呆立在那里，没有反应。
四周沉寂得只能听得到风雪声。
启龙忍不住瑟瑟发抖。
不知过了多久，阿月才缓缓回过头来。
“启龙。”
阿月脸上是一贯的温柔笑容。
启龙松了口气，冲上来抱紧阿月，好像发泄似的大哭起来。
就算阿月是恶魔也无所谓。
只要他还是阿月就好了。
“对不起，吓到你了。”
阿月的声音和平时一样温柔。
“我本不想被你看到的……但是我一旦到了极限，就无法控制自己。”
“无法控制自己？”听了阿月的解释，启龙惊讶地张大了嘴。
“嗯，你也知道了，我不是人类，不需要吃饭喝水，但是我也需要进食，只不过食用的是人类的生命。如果长期不进食，灵力就会耗尽。就会发烧。发烧就像是身体的报警器，提醒我必须进食了。同样，即使进食了，耗尽了灵力也一样会发烧。我的缺点就是，一旦灵力用尽，就无法自行恢复。如果还坚持不进食，我就无法维持人形，就像你看到的，我的身体会变轻，甚至消失。”
“但是我从来没见过阿月吃人！”
“那是因为我好久没有进食了。如果不想杀人，只要找个吸取天地灵气的宝地修养，也可以恢复。”
原来如此，阿月每隔五年就要失踪一次并不是因为什么怪病。
而是因为阿月的灵力一旦用尽，就会变得极其虚弱。
而且灵力无法恢复，无论过多久也不会自行恢复。
除非大量吸食人类的生命，或者去某个地方治疗。
偏偏阿月的能力都是极度耗费灵力的，差不多用几个法术就耗光了。
所以阿月平时很留意节省灵力，启龙很少看到他出招。
至今为止，启龙都不太了解阿月的能力。
只知道他很强很强，和自己绝不在一个水平线上。
即使是旅途中遇到的最强的强者，也比不上阿月的半根手指。
虽然阿月有灵力容易耗尽这个足以致命的弱点，但是在绝对的强大面前，这点弱点根本微不足道。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启龙有些气恼的看着阿月。
“对不起，我不想让你知道我是个杀人魔，我不想被你讨厌。”
“我怎么会讨厌你，我永远不可能讨厌阿月啊！”启龙扑入阿月怀中，“都是你不告诉我，害我让你落入这种危险，我差点害死你啊！我差点就永远见不到你了！”
说着说着，泪水又落了下来，在寒风的吹拂下化为了冰花。
看到启龙的泪水，阿月为难的皱起了眉头，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他总会做出这种表情。
“告诉我！如果我们没有遇到这群混蛋士兵！如果我们就这样一直留在无人的冰川里，你会怎么样？”
“我会永久的睡下去，直到遇见可以吸食的对象。”
“可以吸食的对象……”启龙的脸色变了，“为什么不吸食我的生命，明明就有一份美食放在你面前为什么不享用？难道说……”
因为我不是人类……
话到这里吞了下去。
启龙不敢再说下去。
他害怕听到真相。
“因为，启龙是我最重要的人啊。我怎么能吃掉启龙呢。”
阿月温柔的笑着，抱紧了启龙。
温柔的笑容顿时化解了启龙心中的所有疑惑。
取而代之的是在心底迅速扩散的温暖。
阿月是不会说谎的，所以这是真心话吧。
想到这里，身心似乎都得到了放松。
在阿月的怀抱中，启龙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第十章：爱情
在冰原边境荒凉的小村庄，一道青光笼罩大地。
两个人影出现在青光内。
是启龙和阿月。
用阿月的瞬移，瞬间从冰川深处移动到了村庄。
刚刚落地，启龙立刻兴奋地跑入居民区。
冲进没有锁门的农家，大声喊着：“小红！我回来了！”
一个清秀的农家女探出头，看到启龙，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这是答应你的礼物！”拿出一大块钻石，塞进红手里。
红是启龙在这雪国认识的红颜知己，出发前两人还曾泪眼汪汪的道别。
红答应过启龙，只要他能活着回来，就嫁给他。
但是……
现在红的眼睛却写满了恐惧。
“你是怎么做到的！其他人呢？”
“……”想起大家的死状，启龙不知如何开口。
虽然没有回答，但启龙的表情足以证明一切。
“去了那么多人……只有你一个人回来？”
“不！还有阿月。”
“暴风雪持续了几个月，大雪封山根本不可能有人活着回来的！”
“嗯……我一直躲在密道里，很暖和，好在我们带的粮食够多。”启龙开始编谎话。
“不可能！你知道你去了多久吗？你们所带的食物和水都给你一个人吃也撑不了这么久，就算是……就算是你把所有人都当烤肉吃了也不可能，你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还活着！”
没错，启龙比任何人都清楚，换做普通人早就死了。绝无生还可能。
红的声音在颤抖，“你究竟是什么人！怪物！！！”
启龙的笑容凝固了。
“这么快就说完了？”
等在村门口的阿月看到启龙，随口问了一句。
启龙挠挠头，无奈地傻笑，“我又被甩了。”
阿月一如既往的淡然，用冰冷的声音说道：“洗洗手去，我讨厌血腥味。”
启龙苦笑一声，擦干双手的鲜血，把沾满血迹的手帕随手扔在路边。
血红的手帕落在洁白的雪花上，像极了一朵盛开的小红花。
启龙拥有提取不尽的记忆。
无论需要什么样的知识和经验，只要闭着眼想一想就能想到。
好像这些东西早就储存在脑中，只要提取就可以。
本以为自己的能力可以帮助世间的人，但是事实并不是这么简单。
人的生命远比启龙想象的要脆弱。
想保护想保护的人，光有知识和经验是不够的。
这些年，启龙见过太多的死亡。
每次站在昔日好友墓前，启龙都会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每次阿月都会温柔的拥抱启龙。
没有任何语言，只是拥抱。
但是这样已经足够……
想喜欢一个人就必须面对他的死亡。
即使他不是死于非命，也早晚会死于寿终。
启龙永久的寿命注定了必须无数次面对亲友的死的命运。
所以，启龙会杀掉喜欢的人。
然后坐在他的墓前大哭一场。
因为……
无论是多喜欢启龙的人……
也没有任何一人能接受启龙不老不死的身体。
至今为止没有……
启龙永远忘不了，亲手杀死初恋的那个女孩的那一天。
虽然不知道被消除的记忆里还有没有另一个初恋女孩，但是至少对现在的启龙来说，她是唯一的。
那么喜欢的她，居然在知道启龙身体的秘密后连夜逃走，居然对着启龙大喊怪物。
所以启龙杀了她。
美好的东西还是应该留在回忆中……
在变质之前……
在漫长的旅程中，启龙渐渐变了。
不再执着于拯救生命，而是变得冷漠。
从积极参与变成了冷眼旁观。
默默地观察这个世界。
观察各种死亡……
阿月从未对启龙的做法发表过任何意见，他一向是如此的。
只要启龙喜欢，无论怎样都可以。
仿佛这个世间与他并无关系。
似乎比起和人的交流，阿月更向往寂静的独居生活。
所以他曾经几次提议就此隐居。
但是启龙却不同。
启龙渴望和人类的交流。
哪怕只是做那个人生命中的匆匆过客，哪怕只是……看着那个人的死亡……
有时候启龙会想。
自己是不是在期待着什么。
期待着被关心，被照顾，期待着作为一个人得到大家的认可。
期待着……一个真正爱自己的人……
一个能接受真正的自己的人……
寒冷的冬天。
启龙出神地望着窗外。
突然听到东西落地的声音，回头看到阿月手里的梳子掉在了地上。
阿月从早上一直在和头发奋斗，似乎是想把头发扎起来，但是没有皮筋，只有一根绳子，凭阿月的技巧是绑不住头发的。
启龙笑嘻嘻的走过来，摸上阿月的头发。
齐肩长短的头发如绢丝一般柔软，摸着很舒服。
“阿月，你在画什么？”
阿月身边的窗户上满是白色的雾气，阿月用手指在上面画了很多圆圈，圆圈中间有个很小的叉叉，以前似乎也见过阿月画这个图案。
“没什么……”
阿月用手涂掉圈圈。
帮阿月绑好头发，启龙却没有离开，而是从背后圈住阿月的脖子。
“阿月，你喜欢我吗？”
启龙把头埋入阿月肩头，轻声问道。
“对阿月来说，我是你的什么？”
“我不知道……什么叫喜欢……”
阿月就是这么诚实，不知道的事绝不会乱说。
“一直想着我，一直想见我，闭上眼睛也满脑子都是我，这就是喜欢了。”启龙走到阿月面前，充满期待的看着阿月的眼睛，“告诉我，你喜欢我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