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声音传到郁天他们这里,像是在远处一样。
青天白日,天空开腾起了各色礼花礼炮,失去了夜色的衬托,烟花没有那么迷人,但是其一掷万金的铺张程度,从它源源不断地升腾炸裂中显露无疑。
廉子手中拿着一块十二阶魔方,笑道:“其实你也不是没有自救的办法,趁爱姿号还在江面上时,如果你能将这个魔方复原,我就放过你。”
郁天瞪着他:“你知道我从来不玩这种光费脑子的东西,而且就算玩,普通人也只能玩玩三阶四阶,我二阶的都未必会玩,你何必拿十二阶的来吓唬人,不如直接告诉我,我在你眼里已经是个死人了。”
“不,我只是想在你死之前证明一下你很蠢你不配得到辛格而已,看,像这样的话,复原十二阶魔方,其实挺简单……”
说完便咯嘣咯嘣把魔方全掰断了,原来是巧克力做的。
然后蘸上奶油,将颜色相同的巧克力粘在同一个面上……
“你……”郁天彻底无语。
“想说我什么?无耻?耍赖?还是不遵守游戏规则?笑话,小学生都知道送礼给老师走后门,遵守游戏规则是傻人的专利。如果你肯遵守游戏规则,你会允许自己看上你爸?你会算计辛格?”
“既然你想要的只是我和我爸的性命,可为什么要把这么多人牵扯进来?这一船,少说也有几千人……”
“少在那装好人了,他们也算是人?一个个贪得无厌,不是搜刮民脂民膏,哪来他们这群豪富之人?”
“可,还有很多孩子!他们总该是干净无辜的!”
“父债子偿,天经地义。”
“你疯了!你疯了!”郁天扭动着身体,要摆脱椅子的控制,可腰部被越勒越紧。
“如果你不想被分尸成两截的话,不要乱动。顺便告诉你,”廉子理了理身上的制服,指着上面的校徽道,“我已经转学了,从你原来的平民高中转到了贵族学校,学的是大学生都学不到的物理科学。啊,贵族学校就是贵族学校,学的都是实打实的有用的知识,就比如现在,船上没有一个保镖或者安保小队会知道这艘船即将炸裂,更不会知道,这船会开向入海口,进入大洋领域,不,别以为他会像泰坦尼克号那样慢慢沉没,它会变得粉碎,就像人鱼公主变成泡沫一样……而你们,就是那傻逼人鱼,哈哈哈哈……”
“我知道辛格为什么不喜欢你了。”
廉子斜了他一眼:“知道自己的存在是个错误了吧?”
“我并不想激怒你,但我真是同情你。”
“先同情你自己吧!”
“这一辈子,如果他不要我,死了便死了,有什么大不了。”郁天不想再说话,闭上了眼睛靠上椅背。
廉子将他的椅子推入一个漆黑的仓库,锁了门就出去了。
椅子被推倒了,郁天的身体随着椅子以极其别扭难受的姿势倒在地板上,腰部都勒得似乎发肿了。
爱姿号发出悠长的鸣笛声,约摸是已经起航了。
白媛姿的计划是带着一船亲戚朋友到她新购买的小岛上过一过难忘的订婚派对。小岛在近海,很是美丽,郁天曾幻想过与廉介两个人一起在上面幸福地居住,没有任何人来打扰,也没有任何人来指摘他们。
可如今,它已经被白媛姿拍下了。
爸爸,已经是别人的了。
身体,也是别人的了。
就连名字,也是别人的了。
自己这栖身的皮囊,估计不久后也成了那些鱼们的了。
船不知行驶了多远,被困在仓库里的郁天完全没有感觉,呆在这艘巨轮上的感觉太过平稳,就好像,其实并不在行驶中一样。
他试着动了动,除了腰部被勒紧,完全没有办法让自己能有别的动作。
外面响起了脚步声,有些急促,郁天大声喊了起来,外面的人停了下来,声音有些熟悉,对了,是那天将自己拦在廉家门外的几个保镖之一,也是他的粉丝。
外面的人很快就把门打开了,冲进来,看到郁天,他飞快地扶起了椅子,很是惊讶:“是偶像!我一直疑惑进来的是偶像和廉家少爷,怎出来就只有廉家少爷一个人了,你们怎么了?是在玩什么特殊游戏么?”
“快!我被人困在这里了,快找人来帮忙!”
“你被锁在椅子上了,你等等,我这就给你打开……”
“打不开的,这是密码锁,没有密码……”话未说完,就听“叮”的一声,腰间的锁弹开了,郁天惊呼,“真厉害……”
年轻人摸着后脑勺讪道:“其实,我就是因为玩锁比较在行,所以不好找工作,人家都怕我偷他们东西……这次来做保镖,也是忍了很久不玩锁才找到的,不过能帮上偶像的忙,我又忍不住技痒了……”
“谢谢你!”
年轻人摆了摆手:“不谢啦不谢啦,偶像真要谢,就亲我一下好了!”
郁天眉开眼笑,你帮大忙了,亲几下都没问题。
遂揽过年轻人的肩膀,在人家脸上大大地啵了一下,声音很大,甚至震住了门口刚刚还在急速奔跑中的人。
“原来你没事。”廉介掏出一方帕子,擦了擦额上的汗,转身走了。
郁天木然地转过脸,对上一张年轻人皱起来的脸,脸的主人苦道:“偶像,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你不用……真亲吧!”
“这个……那个……我有事,先走了,十万火急!下次再谢你!”
勉强追上廉介,郁天慌不择言,竟然脱口而出:“爸!快让他们把爱姿号停下来!”
廉介看了他一眼,道:“张时远打电话告诉我说你在船上失踪了,我没有给你下请柬,你怎么上来的?”
郁天急得直跳脚:“先不说这些无关紧要的好吗?十万火急,船一到出海口就糟了!”
“怎么了?”
“廉……廉子,是他干的好事!他亲口对我说,船上所有人都会死!”
“不要污蔑我儿子,我知道你恨他怂恿我娶白媛姿,但是他还没那么本事制造祸事。你不要想着捣乱我的订婚典礼了……”
“其实我……”郁天扯住他的衣袖,仰脸急地想要告知他真相,想到后果,又忍住了,堪堪拉着他的衣袖,不知道该怎么说服他相信自己。
“我很忙,没空陪你纠缠。还有,船上有记者,你头顶上更有摄像师,你我不要让人误会才是。”
廉介甩手要走。
“如果今天你相信了我,那么从明天开始,我绝不纠缠你!绝不!这样还不行吗?”比起我的爱情,当然是你的性命更重要。
还有一整船人的生命。
“船上有庞大的保安队伍时刻巡逻,你也该是时候从电影情结里走出来了。”廉介接了个电话,看来有人急找,只好折中道:“如果你有被害妄想症,我可以派人放下一个小艇,载你回岸上。”
廉介还是走了。
郁天愣怔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这个男人,曾经他只对自己关心只对自己在乎,没想到这种唯一性,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美好。
换了个人,他就完全没那么好脾气,更不温柔,甚至冷漠疏情得叫人讨厌。
奔到船长室,船长也是客气地笑道,大明星你下一部戏想演国产版铁达尼号?
口舌都磨干了,船长指着监视仪上一切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数据道:“好了,你回甲板上去看风景吧,两岸的风光还是挺美的。”
不能再浪费时间了,没有人会信自己……
对了,去找连喜,说不定能说动他劝说廉介。
好容易找到连喜,发现他正端着一杯红酒站在甲板上同张时远一起争论着什么。
看见他,两人一起过来从头到脚把他检查了一遍。
“嗯,还好没事,我们接到陌生电话,说你在甲板上被人困住了。”连喜笑道,“不过很奇怪呢,打电话的人明明找的是廉介,却打给了我们,你说这……”
郁天正要对他们说起自己的遭遇以及事件的严重性,就在这时,人群纷纷向甲板集中起来,宽阔的甲板上铺了红地毯,音乐起,鼓掌声不断,显然是订婚典礼已经拉开帷幕了。
廉介手挽着白媛姿走了出来,廉子跟在后面。
郁天的心略放下来,他自己还在这里的话,那么暂时应该是没什么大碍了吧。
视线与他对上时,凭他对自己的熟知程度,郁天立马发现不对,那个廉子,是乔装改扮的!
环视了一下四周,只见巨轮后面翻腾的浪花里,一叶小艇渐离渐远,上面坐着的,貌似是辛格和廉子。
他还真敢!
郁天冲上前去,惊了全场,白媛姿还算淡定,看向廉介,笑道:“这是你的第几子?”
郁天看也没看廉介一眼,直冲那个“廉子”,三两下就把人给压在了地上,从他脸上撕下一张面具来。
众人大惊。
郁天这才抬头看向廉介:“现在你总该信了吧?”
话未说完,就痛得弯下了腰。
一没留意,被压住的人抽出一把水果刀刺进了腹中!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好在船上的保镖们也不是吃闲饭的,假“廉子”很快被人彻底制服了,随备医生动作也很快,郁天的伤口很快就被处理好了,但尚未脱险。
爱姿号因为郁天必须接受手术而被迫进港,总算停了下来。
在进手术室前,郁天拉住廉介的手,虚弱地道:“其实,我是故意暴露弱点的,因为我想不到任何别的办法了……虽然你不相信我的话让我很失望,可是当听到我有危险时你居然会为我奔出满头大汗来,我便开心得……开心得……什么傻事都敢做……”
执住郁天右手的那双大手,不知何故,微微颤抖起来。
27.温柔冷漠
主刀的依旧是李辛格。
围在手术台前的助理、麻醉、护士等等,生平第一次看见他们景仰的院长大人失态,他在戴手术手套时,手腕一直在微微发抖。
病人虽然是院长大人的亲弟弟,但是受伤并不是非常严重,只是被刺穿了腹部而已,并没有任何脏器受伤,生命是绝对不会有危险的,为什么院长会失去冷静呢?
廉介安抚好了白媛姿等人,在手术室外等了一段时间,直到郁天被推出来,送入监护病房。
辛格告诉他,郁天要明早才会醒过来。
说完基本情况,廉介只是点了点头,辛格还想再说点什么,廉介道:“你照顾好他,我有事先回去一趟。”
辛格望着他的背影,心道,总有一天,你会后悔得想捅自己一刀。
假廉子的事件,在警方的协助下,廉介了解到了一些鸡肋的真相,被抓的那人倒是痛快坦白了,是受人指使的,至于受什么人指使,他自己也不知道,只知道拿钱做事。
廉介回到家中时,水玉在煮咖啡。
“以后别煮了,我从来不喜欢喝那东西。”廉介交待了一声。
“这是少爷要的。”
“哦……很晚了,他也该饿了,给他做份海鲜沙拉当夜宵。”
“这个,晚上吃这个……好像不太好,而且,少爷现在不太喜欢吃海鲜。”
“就做海鲜。”廉介歪头一笑。
“这……”
“顺便也给我一份。”
“是。”
回到书房,刚坐下,廉子就一脸惊慌旋风般地跑进来,绵羊一般窝进自己怀里,坐在大腿上,手紧紧挽着他的脖子:“爸爸,我好害怕,听说今天居然有人冒充我做坏事破坏爸爸的订婚典礼,爸爸你没事吧?”
“没事,都过去了。”廉介微笑。
“虽然我也想那么做,可为了爸爸的幸福和声誉,就算难过,我还是会祝福爸爸的,但是没想到,有人更不想让爸爸订婚,还冒充我,简直居心叵测!”
“嗯,真的是居心叵测。”
“爸爸知道是谁干的吗?”
“这个,暂时不知道。”
“如果知道是谁干的,爸爸一定要狠狠惩罚他!”
廉介还是笑,大手扶着他的腰,在腰间轻轻捏了一把,鼻尖凑在他的脖子旁,呼着热气,声音几乎是情人的温柔呢喃:“那宝贝说说看,究竟该怎么惩罚他呢?”
坐在大腿上的人一瞬间寒毛直立,身体顿时僵硬得像根扁担。
他咬牙适应着腰间不安分的手,哆哆嗦嗦道:“罚……罚他……啊!嗯哼……”
廉介的声音渐趋温柔:“爸爸今天订婚失败,其实挺开心呢,宝贝,你知道,爸爸最想要的只有你,以前一直顾忌着你未成年不敢碰你,现在我想通了,爸爸不能忍受任何人,除了你。所以,爸爸,准备接受你的表白,让我们成为真正的情人吧!”
“什……什么……呜!”
廉子左右躲避着骚扰自己的那双大手,但被死死扣在怀里无法挣扎。他脑子里很乱,进了个纯洁无暇的身子,什么时候,自己的灵魂居然也跟着纯情起来,不习惯别人的碰触,即使那人魅力如廉介。
他也不是会要求自己在这方面对辛格忠诚的人。
自从车祸醒来,他发现自己已经绝少想过性那方面的事了,明明,从前自己是个多么放荡不堪的人。
一开始,以为自己的演技高超,可现在想来,这里面,很有问题!
回想廉子本尊的记忆,天啊,那孩子虽然口口声声说喜欢廉介,要和廉介成立情人关系,可在那方面,一无所知得跟幼稚园小朋友没什么区别!
自己那次色诱辛格失败,原因也大抵出在这上面了。
你见过会被幼稚园小朋友抛媚眼电到的人么?
身体被抛进柔软宽大的床里,廉介俯身上来,双眼看着他,目不转睛。
有那么一瞬,他以为廉介能透过这具皮囊,逼视他的魂灵,就像上帝在俯视自己用泥巴捏下的小人。
廉介抚了扶他的额发,描摹着他的眉眼,深情地喊了声:“洛洛。”
对视了许久,末了,什么也没发生,廉介直起身来,走出卧房,又进了书房。
躺在床上还在莫名其妙中的人,被水玉叫了起来,服侍到餐桌上吃夜宵,看着一盘色香味俱全的海鲜沙拉,他脸都皱成了一团。
第二天,廉子拿了书包准备出门。
早早坐在餐桌前的廉介轻声说了句:“今天起不用上学了。”
“为什么?”
“你忘了,开始放暑假了。”
“我……我打算去找个暑假补习班……”
“想要什么样的家教尽管跟爸爸说,爸爸让他们来家里给你上课。”
“这……”
“回你的房间。”声音已是不容置疑。
廉子无奈,只好转回了自己的房间,他迫不及待地拨了辛格的电话,一接通便气喘吁吁道:“辛格救我!”
那头的声音很是冷淡:“没空陪你演戏。”
“廉介他肯定发现不对劲了,他……他昨天甚至引诱我……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