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言乱语!”苗伊“倏”地站了起来,转身向外走,重新切换成女声,“教中事务繁忙,多有失陪还请包涵。外子蒙两位照顾了。”
看着苗伊离去的背影,气氛有些冷场。
申一一下一下地帮花从人按摩,手法精准地刺激着腿上的穴位:“师傅,我不是开玩笑的。我们回家吧。”
花从人沉默些许,勾了勾嘴角,脸上的伤疤依然有些狰狞,却让申一感动得想哭:“小申一长大了,成为真正的神医了,真好。师傅为你自豪。”
“不过师傅老了,这里有山有水,挺好的。”
那人已经改造完毕轮椅,推了过来,将花从人抱到轮椅上:“还有他……对么?”
“对,”花从人看着苗伊离去的方向,“还有他。”
门外,苗伊终于听到了自己想要的,笑得一本满足地离开了。
苗伊离开后并没有像自己所说的那样去处理教中事务,而是直直的朝着后山走去。后山乃是五毒教守卫作为森严的地方,只因这里有两个禁地:亚哥长老所看守的蛊瓮和大巫的居所。
毫不夸张地说,大巫在五毒教教众的心中比教主的地位还要高上几分。
苗伊来到大巫的居所,在门上轻轻叩了三下,得到大巫的允许后推门走了进去。门已有些年头,发出“吱呀”的声音,屋内被遮盖的严严实实,没有丝毫阳光可以照射进来。大巫拄着代代流传下来的权杖,端坐在椅子上,直直的看着苗伊。
苗伊恭敬地行了一礼:“大巫。
大巫并未言语,握着权杖的手转了转,权杖上镶嵌的头骨正对着苗伊,两只眼睛中似乎还闪耀着蓝色的光芒。
“大巫……”苗伊犹豫了一下,道,“吃了么?”
大巫表情肃穆地点了点头。
“没睡好?”苗伊又想了一种可能。
大巫又表情肃穆地点了点头。
苗伊不自觉地向后蹭了蹭:“那我……不打扰大巫歇息了?”
大巫盯了苗伊一会儿,终于开口,声音苍老:“你已经打扰了,到底何事?”
苗伊又恭敬地对大巫行了一礼:“大巫,子众他是否真是我命定之人?”
大巫道:“若不是,又如何?”
苗伊道:“他已是我命定之人了。此番询问,只是想知道,若他不是,我教如何?”
大巫晃了晃权杖,头骨中蓝色的光芒在空中闪过:“是你命定之人,便是你命定之人。”他顿了顿,笑道:“媳妇还要祖宗帮你挑?”
“谢大巫,我先……”苗伊决定趁着大巫起床气没发作的时候赶紧溜,却被叫住了。
大巫把权杖放在面前,蓝光照亮了他布满皱纹地脸,让苗伊清楚地看见他笑得跟朵菊花似的:“教中同命蛊……应当还有吧?”
苗伊思索了一下,道:“同命蛊有三对儿,除了我那对儿,还剩两对儿。大巫这么问,可有用处?”
“让你小情人儿的师弟徒弟去试试看吧,也许他们会用得着。”大巫俏皮地眨了眨眼睛,让苗伊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
出了大巫的居所,苗伊又往蛊瓮走去,心道大巫真会给他找事儿。作为五毒教教主,他自是地位崇高的,然而他却深深地忌惮这两个人,一个是大巫,另一个便是圣地蛊瓮的长老:亚哥。
拥有一个喜欢半夜披头散发穿着白色长衫在圣地没事儿用轻功逛荡的长老,苗伊觉得头都大了。他已经无数次接到看守圣地的教众的投诉圣地有鬼,如果亚哥长老再这么下去,他毫不怀疑以后他只能自己去看守圣地了。
蛊瓮其实是一个山洞,至少从外表上来看是一个山洞,苗伊站在洞口叹了口气,跟看守山洞的弟子打了声招呼便走了进去。不知道走了多久转了几个弯,苗伊终于看见尽头有些光亮,心知快到了,于是加快了脚步。
出了山洞便是另一番景致了,山洞这头竟是一个世外桃源般的山谷,正中央有一个小湖,小湖旁有一栋茅屋,几只鹅悠闲地在草地上散步……见到苗伊的到来甩给了他一个白眼。
苗伊对于这个已经麻木了,从最初愤怒地与之打架惨败、到现在地淡定无视甚至可以给他一个程式化的微笑,苗伊已经不想说出自己到底遭遇了什么了。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生活就像强奸,如果不能反抗,那就躺下来享受吧。
其实享受也挺好的,当初子众后来蛋疼地享受了,现在不也挺好的么。
苗伊摸了摸下巴,笑得像只偷腥的猫。
坐在树顶的亚哥望见苗伊来了,纵身一跃跳了下来,本以为他有什么正事,却发现只是傻乎乎地笑着,不由得皱了皱眉头:“来我这儿,就是为了傻笑的?”
苗伊收敛了笑容:“亚哥长老。”
亚哥正色道:“叫我公羊梓之。”
“……”苗伊想了想,继续道,“亚哥长老。”
亚哥严肃地盯了他一会儿,发现一点用都没有,便放弃了:“头一次见你心情这么好,你心心念念的小情人接受你了。”
苗伊的笑容僵了一下,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有这么明显么?
他摇了摇头,决定先说正事:“亚哥长老,奉大巫指示,请求允许外人进入圣地。”
亚哥思索了一下:“叫我公羊梓之。”
苗伊道:“奉大巫指示。”
“……”亚哥又严肃地与他对视几秒,败下阵来,只得把手中的花吉吉塞进苗伊的怀中,“随你。蛊都在山洞里,过了蛊母的试炼再带来找我。”
第二十四章
从之前的叙述中可以看出来,如果说一开始申一对苗伊的印象还很好的话,那么自从知道苗伊用非正常的手段控制了他师父花从人人身自由十年之后,申一见到他没有给他下药就已经算是有礼貌的了。
这种情况在苗伊兑现承诺让申一去蛊瓮选蛊以后稍稍有点改善……至少不再当着苗伊面劝花从人跟他们离开了。
苗伊在洞外将花吉吉扔给他后,便诚恳地表示蛊瓮是禁地,没有允许是不可以进去的,他俩自便,生命危险不大,有事儿花吉吉会出来报信的。
申一对此持保留意见,他已经对这个涂了自己一脸口水的传说中的蛊神麻木了……它真的不是萨摩耶么?
洞中阴暗潮湿,想必是蛊物都喜欢如此环境,虽说申一自诩大老爷们不怕黑,但是还是不自觉地抓住了那人的衣袖。
那人却是直接,伸出手与申一十指相扣,牵着人向前走。他的声音在洞中显得分外清晰:“大侄子哎,怕就说嘛,小师叔又不会嘲笑你。”
“……滚。”申一忍了忍还是没忍住,要将手抽出来。
“别闹,”那人的声音有些严肃,“这里有古怪。”
申一深知那人平时二皮脸不着调但是关键时刻还是很可靠地,当下便握紧了那人的手,站到了那人的旁边。
这时,他怀中的花吉吉却不安了起来,像上次申一见到的一样,浑身变得红彤彤的,头上的小花露出锋利的牙齿,口中露出条条触手在空中飞舞。
这是怎么了……
申一下意识地向那人看了过去。
那人抿紧了双唇,从腰际抽出软剑注入内力,突然绷直的软剑发出嗡嗡的声音,在这个静谧的环境中显得十分突兀。
那人安抚地拍了拍申一的手,故作轻松地调笑:“你猜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申一道:“反正不会是好事。”
“也许咱俩干柴烈火了也说不一定啊。”那人抓着申一的手,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
“……滚。”申一想抽回自己的手,却被那人抓住了。
“我认真地啊。”那人的语气有些挫败,牵着申一往里走,“真令人伤心啊,你小时候不还说长大了要嫁给小师叔的么。”
申一被惊了个踉跄,被那人扶住:“你,你胡说什么。”
“没胡说啊,还是你真的那么讨厌两个男人一起?”那人带着申一按着苗伊说的路线转了一个弯,终于看见了尽头的光。
“也,也不是……”申一沉默了会儿,道,“给我点时间吧。”
终于到了洞口,那人揉了揉申一的脑袋,扯出一个苍白的笑容:“我也想,不过,可能没有那么多时间了。”
那人毫无预警地倒在申一的身上,右手挂着一只狰狞的蛊虫,正往身体中钻去。
如果是苦肉计的话,那么李那人先生,你成功了。
暂且不提亚哥长老前来告知那人无碍之后申一是多么双眼无神多么失魂落魄多么惹人怜爱,单说长老来之前申一也不管自己带的什么药就想往那人嘴里塞险些酿成大祸就可以看出来申一其实已经情根深种了吧。
亲,你带的都是【哗】药真喂了就得自己当解药了,尊的。
等待那人醒来的时间对申一来说是漫长的,尤其是刚刚被自己小师叔告白后,自己脑中一直不断单曲循环这小师叔的告白语。
再看看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李那人,申一气不过一个“粉拳”就捶在了那人胸膛,力度之大及时那人昏迷着也不得不发出一声闷哼。
你说这叫什么事儿。
申一从怀中掏出一包金针,摸了摸摆弄了两下,喃喃自语:“再不起来就练练针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至于施针的对象……即使那人刚从昏迷中醒来也能用脚趾头想到。
“扎坏了你怎么舍得。”那人脸色依旧苍白,但是说话声音铿锵有力,一点不像刚刚昏迷的人。
申一脸色难看起来,觉得那人是在耍自己。
正巧这时亚哥长老端着一个竹制容器进来,看到那人醒了便开口道:“醒了?刚种上蛊难免有些不适应,而且一上来就是这种顶级蛊物确实有些勉强。”
申一扯了扯嘴角:“那他没事儿了?”
“嗯,可以这么说。挑上你们的蛊不一般,不过既然熬过了种蛊这一关,这蛊就认了他做主人了,以后就不会再折腾他了。”
“那要是没熬过呢?”申一听出了问题的关键。
亚哥长老正色道:“自认倒霉吧。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申一抽了抽嘴角没说话,只是握着那人的手紧了紧。
亚哥长老道:“我有事和蛊主说。”
申一道:“跟我说其实也是一样的。”
“你是蛊主么?”亚哥长老很实诚地问。
“……”BLX碎了一地,申一忿忿地离开了小屋。
亚哥长老拿着那个竹制小容器,搬了个小板凳坐在了那人榻前,一本正经地盯着那人。
那人被顶得浑身不自在,道:“亚哥长老,有事么?”
亚哥长老严肃地沉默了一会儿:“叫我公羊梓之。”
“……亚哥长老有事么?”那人很纳闷。
“不叫我公羊梓之我就不告诉你!”亚哥长老下定决心改名叫公羊梓之。
“……”那人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
亚哥长老就和那人这么大眼瞪小眼起来了,谁也不说话。
闷路相逢,有耐心者胜。
而那人最不缺少的就是耐心。
无法,亚哥长老只得将手中的子蛊交给了那人,闷闷地说:“挑上你的是同命蛊,蛊母已经进入你的身体,这是子蛊,有朝一日若有需要只需将子蛊放在被种蛊的人身上,子蛊便会自行寻找入口。”
那人惊讶地握住竹管,沉默半响道:“有何功用?”
“续命。”亚哥长老一字一顿,“子蛊种下后,双生同命,同生共死。”
“可解?”
“无解。”
第二十五章
无论申一怎样不舍,与花从人分别的日子终究是来了,申一在临走的时候依旧尝试说服花从人离开,完全不顾笑的愈发温柔的苗伊,最后以申一给花从人留下一只信鸽要他常常写信回去为条件,二人终于踏上了回家的道路。
不过,那人打赌,那只鸽子活不过三天就会被苗伊吃进肚子里。
事实上,那只鸽子在花从人的纵容下,申一刚坐上马车就被苗伊拿走送进了厨房,按照花从人的口味清蒸了。
日子真美好。
人一旦没有了内忧外患,心里一旦放松,就总思量着犯点错误,所谓饱暖思淫欲大概也是这个道理。同样,没有了唐门捣乱、没有了黑店搞笑、没有了苗疆威胁,那人便完全放松下来了,手里捏着两个琉璃骰子,不知思索着什么。
申一一看便知那人是赌瘾犯了,这一路上好几个月,除了开始痛快赌过一局,就没再玩过(在申一的认知范围),心里肯定痒痒……对此,申一决定对那人将要犯的原则性错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别再把裤子输掉他就忍了。
眼见着到了日中,日头毒辣的很,车夫把车赶到一棵茂密的大树下,决定休息片刻,躲过这会儿再启程。
那人申一相继跳下马车,寻了一块相对干净阴凉的地方,从包袱里拿出干粮,就着申一酿的花蜜酒和包袱里带的肉干吃着,倒也并不难以下咽。不过车夫就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了,一个梆硬的馒头,些许清水,一遍吃着馒头还掉下些碎屑。
那人从包袱里抓出一把肉干,走到车夫身边:“哥们,干吃多没劲啊,咱俩赌一把怎么样?”他摇晃了下手中的琉璃骰子:“不赌大的,肉干当赌注。”
车夫嘿嘿的笑了,都是男人,对赌当然多少有点兴趣。这正值正午的,太阳毒辣如斯,没别的事情可以干,有机会可以打发下时间自然是好的。
更何况赌的也不大,小赌怡情,大赌伤身嘛。
那人不知从哪里变出来一个盅,将骰子放进去,往天上一扔便开始甩开了,手法复杂倒是后话,不过申一脸色登时变了。
他走过来,一手夺过那人手中的盅:“你发过誓的。”
那人委屈的摊手:“我又没说用。”
“那已经成为你的本能了。”申一看着那人的模样又有些不忍,“大不了我跟你赌。”
那人一扫委屈的表情,眼角弯弯地止不住笑意:“好!”
申一有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
那人拉着申一回到了他们原本的那棵树下,伸出一根手指,对申一说:“很简单,压大小,4到10为小,11到17为大。”
那人玩着骰盅,忽然抬起头,凝视着申一,“若是你输了,我可是要收彩头的。”
申一被那人专注的眼神看的有些窘迫,只得道:“我可不一定输!”
……
半个时辰之后,申一把骰子一扔,面无表情地对那人说:“彩头是什么?”
那人笑的一脸荡漾:“你输了二十多把了……”
“输了多少我赔就是了!”申一炸毛了,“反正被你敲诈那么多房租了。”
那人轻咳了一声,小声道:“那就以身相许吧。”
申一皱着眉头想了半天,久到那人以为自己失恋了,才说:“你刚才说什么?大点声。”
“……”那人瞬间挫败地犹如一只哈巴狗,“我说你以身相许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