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相误国——二目

作者:二目  录入:02-09

文案:

神经御使X造反王爷的浪漫史

内容标签:乔装改扮 欢喜冤家 近水楼台 天之骄子

搜索关键字:主角:机智宝,萧尚延 ┃ 配角:萧正一,祈传,倚半仙 ┃ 其它:腹黑,小白,面瘫

1.

水分百川,终汇汪洋。天下分久必合,此时又重归一人之手。此人姓祈,本也是群雄手下一个默默无名的小将,岂料机缘巧合之下,竟也让他鲤鱼翻身,一登龙门挤下了顶头老大,次身宝座安枕无忧地做起皇帝来。

天下既定,百废待兴,民间本应无事。只是一干人等几百年来争雄割据惯了,又怎耐得住安居乐业的寂寞?一传十,十传百,竟然造起祈皇帝手下第一猛将萧正一狼子野心的谣言来。萧正一异姓封王,本就易招是非,岂料皇帝还害他不够,特许他良田万顷,美女千百,自然惹人妒忌。本想君贤臣忠,谣言也就止于智者,谁想到好死不死的,这祈皇帝大业既成,闲得三五年功夫,眼看实在无事可做,留下个婴儿太子,也就两脚一伸归西去了。

这下子可好,一个是朝堂上的孤儿寡妇,一个是万军中的青壮悍将,这种显然易见的优势,又怎容得他说一声冤枉?只是萧正一行事着实吊诡,在一片风言风语中始终不动如山,姓祈的江山亦总算是守得稳固。眨眼间光阴转逝又是一、二十年,幼帝终能亲政,当日平南王府上的小世子亦袭了王位,摇身一变又成了是非团中的主角——

「王爷!王爷!大事不好——」

「何事如此慌张?」萧尚延淡然回过头来。他身长背宽,脸相周正,本也是能留名青史的相貌。只是那嘴角间要笑不笑、似哭非哭的下弯弧度,却让年青的平南王看起来老是脸带愠色,难以让人生出亲近之感。

此时他语气浅淡无波,听起来就更是教人不寒而栗。下边的人睹见,赶紧提起袖子来挡住那阵寒气,弯腰便低头向主子报告了:「……宫、宫中又来人了。」

「嗯。」

平南王闻声一抚配剑,偏头不知在想些甚么。下边的人半边脸掩在袖子里,想动却又不敢乱动,双手正是发麻时候,突然一阵寒风又在身前掠过,到抬头来时,平南王的身影却已是走远了。

萧尚延到底是将相之后,脚力非凡,没三两刻功夫便走遍了庞大的府第,越过了中庭圆月拱门,直入前堂接待生客的楼房当中。时值十月,屋外已是一阵轻寒,萧尚延亲手拨开门前的棉幅帘子,入门便见不远处的火炉前蹲了一个屁股。

那屁股似是察觉到身后声响,一瞬间便转身露出前面的一张脸来。萧尚延何曾见过人在自己面前这般没规没矩?一时也就忘了斥喝,眼睁睁就看着那粉团儿似的东西「哎呀」一声从地上猝然弹起,连跑带滚的冲回梨木椅子旁,两条腿匆匆往椅子上盘了一转,似是坐好了,又把手晾在竖起那条腿的膝盖上直瞧自己笑来。

萧尚延在边上淡淡扫视来客一眼,脸上仍是处变不惊。平静地走近厅心寻了个位置,正对来人便施了臣礼道:「贵客便是御使大人?」

「哦哦哦,你便是平南王了?」座位上那人似是看到甚么稀奇事物般,单手托着那张圆脸,两只眼睛晓有兴味的直瞧萧尚延身上溜去。

他见了平南王觉着新鲜,平南王见了他亦暗道古怪。说到要当御使大人,不是德行过人,就是满腹才智。然而眼前的一位,单观皮相只觉得他绵绵软软的,若说是粉雕玉塑也未尝不可,但是要当钦差却略欠稳重。再察其言行,不单孩子气得要紧,隐约还流露出一股流氓作派。萧尚延心里暗自盘算,冷眼看着御使大人半瘫半坐的倒在梨木椅上,一边伸手去抓隔壁盘子里的吃食,一边毫不客气地上下打量着自己。

「未知大人如何称呼?」萧尚延俐落地拨开衣摆,未待御使宣旨,老实不客气地便寻了对面一个座位坐下来。

难得御使也不见怪,乘着吃糕点的空档摆摆手,张嘴便道:「人生匆匆数十载,平生所见人物何止千百!王爷何必要跟我搞那请名问姓的一套,还是随意一点,叫我『机智宝』便成了。」

「机智宝?」萧尚延眉头一蹙,越发搞不清楚此人来头。近年来宫中多番遣使前来,目的不外是要他平南王还兵削地、解甲归田,明里暗里多有机关暗算,施压怀柔诸般脸孔亦层出不穷,可像这位御使一般套近热络的人物,萧尚延还真未曾见过。这一番暗里较劲,也越发显得兴味盎然来。

「啊!失觉,失觉。枉师传说我已名动京师!原来王爷还未曾听过?看来师传还真要改掉招牌,这样哪里还算是个『半仙』,分明就是个『全人』嘛!」机智宝抹过脸上吃食碎屑,边又摆出一副无所谓的脸孔来。「也罢,王爷尽管叫我小宝便成,反正师传也是这般叫我,这样说话也甚方便。」

半仙?萧尚延听着那张白胖脸皮又笑又跳的在面前演了一番,脑袋瓜刹时灵光一转,猝然便想起他是何许人物来。原来这个机智宝,正是江湖上显显有名的祟奇派山人倚半仙的嫡传弟子。其时江湖中形势三分,弘武、天绝、祟奇三派各占山头,却都不是甚么名门正派。弘武庄以武求义,不辩是非好丑,只以强者定黑白;天绝门首重和合双修,自然赶不上迎合世间诸般伦理;到了这祟奇派,自然亦不是甚么好货。

说到这祟奇派师祖倚半仙虽然智冠天下,就连先帝亦敬他七分,可这老头子人如其派,就是一个「奇」字。行事举止,任凭心情行事,全无章法可言。今日助你三分,明日可能又反害你七分。便是当日先帝爷视他为心腹智囊,泰半开国方略亦出自他倚半仙之手,这老头子一个不高兴,也可以反黑为白,调转枪头便去指点敌人行军布阵。彷佛天下苍生、世间权位,亦不过是他指节间的一枚棋子,要胜要负,也是一场游戏。不过祟奇派最「奇」之处,亦莫过于先帝被他们祖师如此耍弄过后,却仍尊倚半仙为国之重宝,甚为珍视。就连他的大弟子,也召入宫中作为太子陪读……

萧尚延心里本就明白透彻,此时却仍故作姿态,定睛瞧了机智宝半响,突然又拍案叫道:「啊!原来御使大人是祟奇派山人的大弟子。果然人如其名,确实是个活宝。」

他言语间的嘲讽之意,机智宝又怎会听不出来,当下嘴上亦不肯让他半分,一下子便笑道:「王爷的名号不也甚妙?平南、平南,说到本朝首府,不正是南都?王爷你这名取得巧,平了南方,不就是要颠覆朝网,乱我宗庙?」

机智宝这话说来,本也只是要平南王脸上难看,不好下台。岂料萧尚延一板脸,沉手便把腰上配剑压低几分:「既然大人已经知道,也就没办法了。」

平南王语音方下,外间就似是要应和他所言般,刹时竟叠出许多脚步声来,一下子便封得整个王府密不透风。重重白窗纸外,一时也教黑影围满。机智宝眼看自己就要成瓮中之鳖,不禁后悔万分。唉呀!好死不死的,这话说来也是逗着人高兴玩的。没想到这平南王竟然较真了!这下子人命关天,还真不知道该如何收拾。

2.

机智宝心里暗付平南王当真蠢钝如猪,这么一点玩笑话儿也不懂心领神会。他又哪里知道,平南王府数年来遭遇朝廷连番威迫利诱、诸般诡计试探,早就变得神经绷绷,每分每刻都剑掖弩张,待势而发。他这番话说出口,恰巧正中平南王心中所虑,岂会不惹来灭口之灾?

「大人也是时候上路了吧?」萧尚延寸指微动,轻抵剑格,竟是要亲自动手的架势。机智宝见室内寒光又多一分,不免胆战心惊。

可他机智宝是何许人也?便是算不上材智高奇,终归也是个无赖。这时只见他大喝一声,连跑带滚的匆匆往椅子上一跳,硬是把短个儿提高了半分,居高临下的便朝萧尚延道:「王爷此举万万不可!小宝与你本是同道中人,合该同舟共济才是,现下怎能舍了王爷孤身上路呢?」

萧尚延道他是已是死到临头,此时说甚么同道中人,岂不是诅咒自己亦不得好死?一时间脸上不禁又板直一分,沉声便道:「黑即黑,白即白,御使大人既然身负重责,又岂能与本王同道?只怕你这舟既能载人,亦能反面无情便是。」

「非也,非也!王爷若怪世人无情,恰巧小宝便是世间最有情之人……」他这话说得绵绵软软的,脸颊稍现红晕,竟是一副腼腆姿势。

「诶?」萧尚延这些年来与朝廷的老狐狸多番较劲,却从没遇过如此乍癫纳福之人,一时不觉看傻了眼。心里一犹豫,手上便失了先机,刹时一个身影扑来,脸上凉了一下,萧尚延转睛一看,却睹见机智宝已是一脸满足的挂在自己身上了!

「你!」

「唉呀!」机智宝呜呼一声跌倒在地,一张圆脸刹时便多了个大红掌印。再看回平南王处,只见萧尚延已是怒发冲冠,横剑一指,直抵机智宝咽喉便要划去——

「王爷可是无恙?」外间人听到里头突然传出好大动静,不免心惊。为首一个青衫的瞬即率众夺门而入,抬首便见自家主子一副气急败坏模样,心里不觉古怪。「王爷?」

萧尚延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重眉深压,盯着机智宝那张笑脸看去,心里不觉更是气闷,却又发作不得,只得咬牙怒声斥道:「机智宝!」

「……王爷纵是不解风情,也该明白怜香惜玉的道理才对。」机智宝一见外人进门,嘴巴张张,混帐话便顺畅溜了出来。「可怜我痴心错付,一江春水付诸东流。不过常人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既然能一亲芳泽,小宝我死亦无憾了……」

「王爷,这是?」青衫者不解其意,转脸便去窥探主子的意思。

只见萧尚延脸皮绷紧,一字一句也亦咬得极实:「给本王推出去埋了。」

「唉。」机智宝听了他这声吩咐,不觉叹出好大一口气,似乎被剑尖指着的不是自己一般,摇头便评论道。「王爷到底是个武人,纵然有点慧根,到底也是盲智。凡事只知其行,不知其因。王爷难道不知道皇上这番遣使前来,到底所为何事吗?」

「狗皇帝派你这种小人来探我等虚实,不已是昭然若揭?」萧尚延既已铁了心要把人除去,此际也不怕与来人反面,剑尖进了半寸便要把他皮肉剜开。

机智宝身上受了皮肉之苦,脸上却仍不减狂态,眼角一转,倒朝萧尚延背后的青衫人道:「哎呀!小兄弟,你家主子糊涂,难道你的脑袋瓜也结实了不成?两国交锋尚且不斩来使,王爷这刻把我宰了固然是泄了心头之恨,怕只怕皇帝听了这消息也是乐不可支呢。」

「王爷!」青衫人眉毛一提,倒是手比口快,马步稍前,一下扶稳萧尚延左臂便止住了剑锋去势。

「王府里到底有个明白人。」机智宝早料定青衫人必是王爷心腹,如今见其出手制止,便知自己小命有救,不觉喜上眉梢,笑得更开了。

萧尚延顺着青衫人的动作把剑一收,脸上少不免又是一阵怪责之色:「云卿。」

青衫人听王爷如斯叫唤自己,当下施了大礼,抱拳便告罪道:「王爷,此人不可杀。一则他乃是朝廷御使,若是不明不白的死了,只怕到时狗皇帝追究起来,我们不好交代。二则……」

「二则小宝我机智无双,人见人爱,王爷若是杀了,还真是暴敛天物……」机智宝拍拍膝上尘土,回首一笑,正要一展口若悬河的功夫,可瞧见萧尚延的脸色,马上又收敛了不少。「再者若让皇帝寻了借口,轻兵来犯,王爷的雄图伟略也就成春梦一场。」

「你知道些甚么?」萧尚延闻声不动,青衫人倒是着急,护在主子身前便急急追问。

「王爷这些年来招兵买马,早已是众人皆知。只是平南郡国地处偏北,风雪刮起来不好发兵,此次秋收以后,只怕还得待到新春才有良机。不然走到一半被冰了后路,断了粮草就真是愁煞旁人。再者朝廷丁口三年一纳,明年就正好是第三年了,若按往常惯例,少说也会把郡国五分之二的壮丁徵去,到时缺钱缺人,又怎能打得成仗?所以平南王若是要反,必定就在明年春夏之交。」机智宝摇头摆脑的说起来,倒是一副得意模样。「春天忙打仗,秋天赶收粮。皇帝若是此时打来,岂不是让王爷乱套了吗?」

萧尚延默默听着他如数家珍似的道明长短厉害,刹时敛唇一笑,开口便道:「那你说该怎么办?难道就这样留你一条小命,放虎归山,等你带着狗皇帝来攻打我国?」

「嗯,也对。杀也不是,不杀也不是,还真是伤脑筋呢。」机智宝闻声抱头乱搔,原地转圈,口中念念有词,竟也似是烦恼透了般。

萧尚延冷眼旁观,心道这疯子不知又在演那出戏,果然机智宝马上便拍掌叫好,转脸又朝自己笑来:「王爷大喜!王爷大喜!小宝我想到办法了!既然杀不得,又回不去,小宝何不就留在府上作客?如此一家便宜两家着,也总算是为王爷分担一份愁绪了。」

「留你作客?我王府岂有那么大的名头去留住你这位贵客。」萧尚延脸上不动,手上青筋猝然却冒了许多出来。

只是机智宝却仍茫无所觉,两眼笑得发弯,拍拍萧尚延肩头倒说得亲近热呼:「这样岂不容易?就说小宝我对王爷相思成灾,一病不起,不得不暂留在这愁人处,平白为心胸添秋意不就成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大祸临头,见萧尚延不作声,便更管不住自己的舌头了:「人家都说美人倾城,色相误国。可恨小宝心系王爷,王爷纵然不笑,小宝也是误了此生,天下苍生,也就殆矣。」

3.

机智宝语音未落,猝然吃了一痛,瞪目却是眼前一黑。到再悠悠转醒之际,只感到后脑一阵赤痛,伸手一摸,才知道已是头破血流,沾得满掌都是黑血。他不觉咋舌,也不知道是不是教人再打傻了几分,抬首竟转向旁边笑道:「可怜我一片赤子丹心,王爷下手还真是不知轻重。」

「你别要不识好歹,王爷对你已是手下留情。」旁人淡淡应他一声,定睛一看,才知道留守在床边的原来正是方才的青衫人。

青衫人也不管他伤患在身,见机智宝起来,重重便把手上抱着的物事往他膝上一丢。机智宝把那盒子拿在手中,才发现里头盛的都是白布、伤药,摇头不觉露齿轻笑:「别人都说『一串相思一串痛』。你瞧,别看王爷手狠,可确实对我有情,现在是怕小宝忘了此刻相思之苦,要我自个儿亲手调理伤势呢!」

「你本是贱命一条,又有何可婉惜。王爷不过是念你此时尚有作用,才不轻易发落你去死罢了。」青衫人也是个伶牙利齿,也不愿与机智宝罗唆,狠狠便沉声道。「你若是珍惜性命,此际便与我说句实话。到底那狗皇帝下了甚么命令,让你要如此纠缠我们王爷?」

「都说小宝是个有情人,怎么你们都不信呢?问世间情为何物,纵然君令如山,还不是让小宝甘愿犯上欺师灭祖之罪……」机智宝沉痛的垂下头来,两指轻按眉心,心里却是偷偷发笑。

不要说平南王,便是他也被自己的肉麻话惹得心里发毛。本来他也不愿说这些断袖分桃的情话儿,只不过当时确实情势危急,刀比嘴快,以机智宝的三脚猫功夫,要在平南王手上留下性命可真是难乎其难。既然实力悬殊,便当出奇制胜。瞧他奇招一出,平南王等人还不是慌了手脚,纠结于他所谓的「爱意」当中?

机智宝心里得意,嘴角笑容不禁亮了几分。青衫人知道当中必有古怪,正欲严刑拷问,突然门外却传来一阵脚步声!来人也不怕冒犯,直接推门便扑倒在地上了:「王爷!程大人!出大事了,刚才——」

「……又因何事如此喧哗?」未待青衫人应声,幔帷后竟猝然走出一个人影来。原来萧尚延早就敛下气息待在房中,要听机智宝有何狡辩之语。

机智宝见了平南王也不意外,回首去看那个扑通趴在地上的人,脸上笑容又更显露几分。只是这时众人哪里有空管他脸上颜色如何,屏息静气的都在等来人颤声报道:「方才中军将领传话,说留守在青陵的御使团一行数十人,都不明不白地在房子里七孔流血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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