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定臻握着沾着肖海血迹的手机,心止不住地发寒。
肖海从昏迷中醒来,身子一动,胸口就隐隐作痛。
有人按住了他胸腹,低声道,“别动,你的肋骨骨裂了,乱动的话万一断了,说不定会戳到肺里去。”
肖海咬牙,TMD知道他骨裂了,还把手指嗯在他伤口上!老子哪里得罪你了!
丰扬地产总裁张驰笑眯眯地看着肖海,万恶的手指还用力向下压了压。
“很疼吧?不过你真的运气很好,车子都撞成废铁了,居然只是肋骨轻微骨裂。”
肖海的脑袋还有些晕眩,视线中的张弛扭曲着一张怪异的笑脸,让人毛骨悚然。
“张……张大总裁……你这是打算做什么?”
“做什么?”张弛哈哈大笑,越笑表情越狰狞,“难道肖大总裁不知道,丰扬已经破产了吗?”
肖海这时候才想起来,北城那块地出问题,不但四海被拖累地资金困顿,还连带上了丰扬。
“要不是四海,丰扬怎么会破产?”
肖海真心觉得自己这回是躺着也中枪了,他叹口气道,“张大总裁应该去买张报纸。”
张弛一愣,“什么意思?”
“就算今天的报纸来不及了,明天的头条一定也会登吧,我都已经不是四海的总裁了。”肖海苦笑,“我被陈定臻赶出四海了,他才是肖家的真正子孙,我……不过是个野种而已。”
“这……这怎么可能!”张弛反身把宋祁拖出来,“你不是说陈定臻爱肖海爱的要死,有肖海在手上,要陈定臻怎么样,他都肯答应的吗?”
肖海这时候才看到宋祁,萎靡无力地被捆着,脸颊青肿,显然是吃过苦头了。他似乎羞于看到肖海,别转过眼去,咬着牙不说话。
张弛扔下宋祁,回头又看肖海,充血的眼睛如恶狼一般,“肖海,我知道你是骗我的吧?我才不会上当!”
他掏出手机道,“给陈定臻打电话,告诉他,我要2亿美金,叫他准备好,不然肖海,你想想下场吧!”
肖海冷笑,“他陈定臻凭什么付2亿美金来赎个仇人?他巴不得看我死去呢!”
张弛猛一巴掌,扇得肖海眼前一阵发黑,“别废话,叫你说就说!”
他拨通了号码,把手机放在肖海的耳边。
电话那头的声音似乎从非常遥远的地方传来,“哪位……”
肖海闭上眼,每一次呼吸,都夹杂着火灼般的疼痛。
张弛冷不防按下肖海的伤口,肋骨几乎被压断,肖海究竟还是忍不住惨叫了半声。
“肖海!肖海你在哪里?”陈定臻焦急地呼唤很快远离了肖海。
“陈助理,哦,听肖海说你现在是四海集团的总裁了,先恭喜你了!”张弛冷冷道。
肖海听不到陈定臻的声音了,他脸色煞白,痛得冷汗直流。张弛这孙子真会下狠手,肋骨这回怕是真断了。
陈定臻怎么会来赎他!不赶快想办法,张弛这疯子迟早要撕了他。
那边却是张弛打完了电话,阴笑地对肖海道,“看来陈定臻还挺念旧情的,二话不说就答应。”
答应?肖海自嘲,2亿美金,他卖个100年都赚不够这笔钱,陈定臻会付才怪。
张弛将手机扔到床头,凑近肖海,手不规矩地顺着肖海衣襟滑进去,“从前我就很想知道,能让陈定臻和宋祁都迷得昏头昏脑,肖海你的床上功夫能有多好呢!”
宋祁在墙边大叫,“张弛!你疯了吗!肖海还有伤在身上,他会死的!”
“放心,钱还没到手,我怎么会让他死呢……”张弛托起肖海的双腿向上压去,手胡乱摸索着去解他的皮带扣。
肖海猛地发力,一脚踹向张弛,正中红心!张弛连惨叫都发不出来,捂着下半身滚倒在床下。
肖海跳下床了,又连踢两脚,太阳穴,鼻梁骨,踹得张弛立时昏死过去。
宋祁看的目瞪口呆,见肖海看向他,顿时脊梁骨一寒往墙边又缩进去几寸。
肖海捂着肋骨半弯着腰,刚才的那几下,将他仅剩的力气都用尽了,也算是张弛大意,以为肖海受伤无力反抗,居然没把他捆起来。
肖海喘了半晌气才勉强站直身体,也不去理会宋祁,撕了床单脱了上衣,把胸口的伤缠紧固定。
托以前飞车的福,他对这种伤的处理不算陌生。
伤口包扎完,肖海又出了一身冷汗,嘴唇发白,可他还不能倒下,他拉开窗帘一条缝向下看。
这是别墅的二楼,南边是门口,有人把手,北边是车库,似乎有辆车停着。
肖海想了想,去掏张弛的口袋,果然有把车钥匙,老天保佑希望就是车库里那辆的。
肖海把剩下的床单连接成一长条,挂到北面窗口下。
“肖海……”宋祁可怜兮兮地叫道。
差点把他给忘记了,肖海面无表情,揉了一团布塞在宋祁的嘴里,拍拍他的脸道,“我出去后,会帮你报警的!”
第二十七章
肖海慢慢顺着布条爬下楼去,咬着牙想,谁也不能阻碍他奔向自由的脚步。重生这半年来,他日也想是夜也想,反复计划盘算,处处委曲求全,为的什么?还不是为了最后的一场戏,眼瞅着就要杀青了,这该死的张弛还来这一出。
刚才那一脚应该再踹狠点,踹得他断子绝孙不能人道位置。肖海松手坐到地上,呼哧呼哧地喘气,靠着墙边缓了半天的劲,才半低腰溜到车库。
万幸车钥匙对的,遥控锁一开,肖海立刻爬到驾驶座上,点火,拨档位,踩油门,车子如离弦的箭一般冲出了车库,朝着正门口冲去。
两个保镖被飞驰的车子刮得朝两边翻滚出去,半扇铁门撞得火花四射弹到一边。
这是张弛的海边观景别墅,离肖海的目的地并不远。
“停车,掉头!”陈定臻忽然对山德罗命令道。
山德罗愕然,不是赶着去救肖少爷吗?怎么要掉头了呢?但为人属下,他本能地服从指令,调转车头。
“追上前面那辆车!”陈定臻催促道。的确刚才交叉而过有辆车开的四个轱辘简直跟飞起来似的。
山德罗猛踩油门,但前面那辆车始终和他保持着距离。靠,这丫肯定有练过。
陈定臻分明看到那辆车的驾驶座上是肖海熟悉的身影。他没事,他逃出来了!可陈定臻的心里却并不安稳,他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肖海的车停在海边高高的堤岸尽头。陈定臻下了车狂奔,只看见肖海的身影伫立在不远的悬崖上。底下湍急的浪花拍打着崖壁,卷起雪一般的泡沫。
“肖海……”陈定臻放慢脚步,轻轻地喊,他深怕惊吓着肖海,让他失足掉落下去。
海风中的肖海身形消瘦,他回过头,苍白的脸颊没有一丝血色,(TMD,伤口痛死老子了!)
“定臻……”他微微地一笑,笑意苦涩(终于演到这里了!)。
“肖海,我说过,会议室里的话我有原因的,你下来,我慢慢解释给你听好不好?”陈定臻小心翼翼地接近,柔声哄着肖海。
他前进一步肖海就往后退一步,陈定臻便不敢再向前。
“你不用说什么了……”肖海真心觉得他没有什么话和陈定臻说了,伤口痛得他连台词都记不清楚了,一直侨情地演绎深情,让他恶心。所以他毅然决然跳了下去。
陈定臻撕心裂肺地喊出一声“肖海”就要跟着往下跳,被后面山德罗一行人群扑上来拉住了。他只看见肖海坠落到深蓝的海水中,溅起高高的浪花,然后浮沉一下就失去了踪影。
“少爷,这里太高了,我们下去找,一定把肖少爷找回来,您千万别跳!!”山德罗几乎吓得魂飞魄散,要是少爷在这里有个三长两短,他们这些人一个都别想活。
深秋的海水冷的像冰,肖海投入水中,即使酷爱高台跳水的他也禁不住哆嗦,更何况他还有伤在身。他努力浮起身子透出海面,深深吸足一口气,才潜泳下去。
熟门熟路地游过一段海路,在崖边海水底下不起眼的一角,他找到了隐藏在海藻岩石背后的洞口。
这里只有退潮时才会露出海面,非常隐蔽,要不是年少的时候肖老爷子经常带他到海边来玩,他也不会发现。
这里只有老爷子和他知道,他们把这里当作共同的秘密。如今老爷子去世,便再也没有人会知晓了。
肖海跌跌撞撞爬上洞里的岸滩,瘫在地上喘了口气,又慢吞吞地脱光衣服,用石块划得稀烂后包着石块扔出了洞口。
衣服被海水卷着退去,顺着底下的暗流,飘向海岸的西南边。陈定臻若是真的来找,让他去西南面慢慢找个够吧。
肖海乌龟爬似的向上走了几十米,洞穴豁然开朗,足有百来坪。
里面整整齐齐叠着几个箱子,石壁边还有露营帐篷,行军睡袋。酒精炉,小铝锅,方便面,肖海把能考虑到的东西都预备齐了。
从箱子里翻出条毛巾裹在身上,肖海打开强力电筒塞在石壁凹洞里充当照明灯,又四处找药箱。好像有放的阿,找到了,消炎药,退烧片,止疼片,还有绷带。
肖海真是佩服自己想得周到。重新裹好伤口,肖海吞了几粒药片,拧开矿泉水,一口气灌下去。
也许是心理作用,伤口似乎不那么疼了。肖海蜷缩到睡袋里,撕了包饼干慢慢啃。
他做好了在这个岩洞里窝上几天的准备。就让陈定臻满大海找他去吧!用不了几天,他就会死心了。到时候他就能换个假身份,安安心心逃跑。B市那里有他用现金买的房产,没写他的名字,查也查不到他头上。
自由触手可及,肖海一口饼干,一口矿泉水,脸上露出愉悦的笑容。
第二十八章
探测器的绿点一闪一闪,偶尔还会稍微移动。
“你怎么看?”甘比诺家族的族长,唐维奇尼甘比诺饶有兴味地问。
“是个聪明的孩子……”洛伊把手里的调查材料翻开摊在硕大的黑木书桌上。
资料中有肖海这半年的出入境记录,有和朋友聚会碰头的监控照片,有那辆已经撞毁的轿车的停车罚款单,有露营爱好者商店的购物清单小票,甚至还有酒吧调酒师的证言,配上一个威士忌的空瓶。
“亚历克斯还是太年轻了。”维奇尼略微翻了翻,摇头叹息。
“这个肖海,看似柔顺,实则韧性十足,有头脑,能曲能伸。就算是我也差点被骗了。”洛伊抚摸着文件首页上肖海神采飞扬的照片,赞叹道。
“说老实话,少主,配不上他……”
“哦?虽然亚历克斯并不出身在家族里,带回来的时候也有十二岁了,但这些年我把他一直带在身边,没少下功夫,怎么就不如个肖海了呢?”维奇尼也不生气,开玩笑似的问。
洛伊嗤笑,不屑的神情表露无遗。
维奇尼只能叹气,“我知道你一直不忿亚历克斯来了以后,我把继承人的位置给了他。样样事情都喜欢和他比,他喜欢什么你必要暗中使些手段夺过来。”
“但这个肖海就真的好到你也想出手的地步吗?”维奇尼目光投向照片中的肖海。
洛伊舔了舔嘴唇,露出野兽面对猎物时势在必得的表情。
“不行……”维奇尼淡淡道。
洛伊愕然。
“不行!”维奇尼强调道。
“这不公平!是亚历克斯自己不争气,要是被我得手了,也是他没本事,你怎么能这样!”洛伊情急起来连对陈定臻的敬语也忘记了。
“这样的好材料,给你们就是浪费了,‘暴殄天物’”最后四个字特意用Z国话说。
维奇尼合上文件夹,随手关掉监视器,“亚历克斯那边怎么样了?”
“还是老样子,都快把大海翻了个底朝天了。”洛伊懒洋洋道,心里盘算等下甩开老狐狸,先去把肖海抓在手里再说。
“你给我乖乖呆在国内,不准去Z国,亚历克斯那儿,派雷霆给我逮回来。”
“是的,先生……”
维奇尼听得出洛伊语气中伪装出的恭敬,也了解这个养子内心打的小算盘。洛伊是他一手培养起来的继承人,如果不是找回了失散多年的亲姐姐的孩子,洛伊本应该理所当然执掌未来的甘比诺。
“对于肖海,我另有打算,要是被我知道你私下出手……”维奇尼不用说下去,洛伊自然知道下场。他还是甘比诺的掌舵者,无论是亚历克斯还是洛伊,在他面前都只不过是稚嫩的小狼崽。
恩,说起来,肖海这孩子,倒有几分小狐狸的味道,很对他的胃口,维奇尼想,找个机会去见见吧。
肖海扭动收音机的旋钮,从娱乐新闻一直听到财金频道。呆在岩洞的十天来,他只能依靠这足以媲美古董的小玩意儿来接收外界的消息。
今天早间新闻里已经播报了四海集团正式宣告破产,被另一家外来企业兼并。肖海没觉得怎么惋惜,话说财去人安乐,更何况掉的还是别人口袋里的钱。
除此之外,似乎风平浪静,既没有传出四海前任代理总裁的死讯,也没有满世界的寻人启事,连最喜欢扒人隐私的八卦杂志都没有登四海的豪门争产大战。肖海有些吃大不准,风声是否减弱。
胸口的伤渐渐好起来,或许连老天也开始站在肖海这边,他的肋骨终究没有断,轻微的骨裂慢慢自我愈合,只要不用力去摁,几乎感觉不到疼痛。
但他岩洞的生活却因面临淡水的枯竭变得日益艰难起来。因为肖海光记得饮用水,不记得贮备洗澡水了。
在大海里泡了半天,怎么也要洗洗吧,不洗身上都能结盐巴了。可是图了一时的干净舒爽,代价就是岩洞躲藏时间的大大缩短。
喝光了最后一滴矿泉水,肖海带上假身份证现金等必备跑路用品,在退潮露出洞口的唯一时间里,踏出了岩洞。
十天只洗了一次澡,就算是深秋,肖海依然觉得自己馊了,加上蓬乱的头发,下巴上冒出的青茬须根,说肖海是流浪汉也有人信。
这样的肖海,穿着徒步旅行爱好者的迷彩运动服,头上帽子的鸭舌压得低低地,遮住了半张脸,大皮靴,行军背包。活脱脱一个正准备穿越大克拉玛干大沙漠的驴友。
坐到长途公共汽车上时,边上的乘客甚至捂住了鼻子,嫌恶地别过脸去。肖海坐在后排,开着边窗,叼起香烟,毫不理会旁人的白眼,在颠簸摇晃的行使中,悠闲自在地闭目养神。
从S市到B市有直达飞机,有直达火车,肖海却选了长途汽车。他随意地买票,只要是北上的车就行,从大城市坐到小县城,再从小县城坐到另一个大城市,九曲十八弯,迂回绕路不知多少。
对此肖海却兴致盎然,吹着凉爽的秋风,观看沿路的风土人情,听着乡间俚语,这样的旅行他曾经梦寐以求。
晚上肖海有时睡在车上,有时就在便宜的招待所里和人拼个房间。偶尔洗澡,但绝对不刮胡子不理发。等到B市时已经是半个月后的事情了。
邋遢粗鲁的他差点被小区门口的保安当通缉犯扭送到派出所。
肖海再三解释,又取了钥匙当着保安的面开了自家屋子的大门,拿出房产证给他们看,才让警惕性超高的帝都保安们悻悻然败退。
痛痛快快地在只能勉强站下一人的小浴室里洗了个澡,肖海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黑了,瘦了,却精神抖擞,有些胡子,还颇有男子气概。不过头发,有时间还是去剃个板寸吧。
因为头发的关系,肖海给自己打了个98分,明天理了发就去找工作。坐吃山空不是好男儿的作为。来之不易的自由生活,不能因穷困潦倒而失色。肖海冲这镜子中的帅哥笑了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