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凌风说完这句话后，就安静了下来，谁都没有再说什么，整个大殿安静至极，只听见枕头梳理发型时不满意的咂嘴声。
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刺激，司徒烟雨吃饭是相当的不在状态。
“大人……您的勺子……”
这已经是他这次用饭过程中第N次用勺底来舀汤了……他的目光一直在空气中游走，始终定不到一个点上。
“小尘尘！我要吃这个！啊！”
罪魁祸首很没知觉的继续着犯罪，慕凌风的两只手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叶邈尘的身体，任叶邈尘如何挣扎，他都不让他离开自己的怀抱，越是挣扎，他越是拥的紧。叶邈尘无奈的夹起一片肉送入慕凌风的口中……
「主人，你可是刚吃完饭啊！不撑吗？」
慕凌风没理睬枕头，细细地咀嚼着叶邈尘刚喂入空中的肉。
“你们……吃饭的时候，还是分开坐比较方便吧……”
在司徒烟雨又一次将菜送上自己的下巴时，他身边的侍女忍不住了。
“这里都是红眸，我怎么知道你们什么时候会害我家的小尘尘……”
慕凌风眼瞅着另一块肉，努了努嘴。叶邈尘伸过去的筷子忽然顿住了，他以为慕凌风片刻不松的抱着自己只是因为他的小孩子脾气，他从没想过，这是在保护他……
“小尘尘！我的肉……”
叶邈尘将肉塞进他的嘴里，看着他慢慢的嚼着，用手柔柔的抚了下他的脸颊。
“啪”司徒烟雨手里的勺子掉在了地上……他放弃似的不再吃饭了。
“你们一路找来，就是为了告诉我，你们……感情很好？”
他他想起了那日在幻梦森林里叶邈尘所说的，关于他和他的那个预知梦。可是他怎么也无法把相爱两个字说出口……
“不是的……我只是……”
叶邈尘慌乱的想起自己的处境，脸颊上红云渐起，急急的想要解释什么。
“是的！”不待叶邈尘整理出什么思路，慕凌风又很果断的截去了他的话，“我们相爱了！”
又是“啪”的声音，不过是两声，一次是叶邈尘掉了筷子，还有一次是枕头咬碎了食盆……众人惊诧到呆滞的目光中，叶邈尘第一次十分自然的把连埋进了慕凌风的怀里，因为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还能藏在哪里了……慕凌风笑得眼已经眯成缝，声音甜腻的仿佛能溢出蜜来。
“我们相爱了，他的预知梦是没有出错的！”
将叶邈尘藏得更严实一点，慕凌风脸不红心不跳的将那句话又重复了一遍，似乎怕谁没有听到一般。
“可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想，我们的关系还没有好到，你们相爱了，还需向我报喜的程度。”
毕竟是一族之长，绯雪首先回过了神，在看到人称冰冷无情的叶邈尘小鸟依人的宣称，自己和男人相爱了之后，还能如此之快的回神，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
“这只是再次证明，小尘尘的预知梦不会出错！”
“哼！”司徒烟雨轻哼一声，眸光中烈火焚城，“他的预知梦会不会出错，和我，更没有关系！”
“若是他的梦不会出错，你是必然要回迦那的。”
慕凌风的声音里已没了那甜味，只是目光依旧无限温柔的瞧着已整理好心情，抬起头欲要站起来的叶邈尘。司徒烟雨看着慕凌风，心底的失落一阵接着一阵，忽然知道一直被自己忽略的那些情绪是些什么。
“我，不会回去的。”
眼中退却了那些烈火，便显得深沉起来，一时间，慕凌风有些摸不定此刻他的心思究竟是何。
“我的预言使司徒一族被赶尽杀绝，这终究是我的错，可是你不能将那过错降到所有迦那人民的身上啊。”
叶邈尘的声音幽幽的，显然是已经冷静了下来。
“你的错？在知道没能杀死你后，我就想明白了，拥有那种能力也不是你想要的，就像我没有想要我的能力一样……但是，不同的是，我没有将我的能力出卖给一个国家！是的，你预知敌军的战略部署，你预知了水患旱灾，你预知了虫害瘟疫……你为迦那做了不少事，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因为你的一个预知，也可能会死好多好多无辜的人！司徒一族成为红眸的只可能是我一个，可是我的族人呢，他们是无辜的却都死了！这都是你的错！”
“错永远都不可能是一个人造成的……”慕凌风将低眸沉思的叶邈尘再次拉坐会自己怀中，淡淡的说，声音里没有往日的慵懒，也没有甜腻，只是淡淡的，“作为一国之臣，他面对的是自己的君主和无数百姓的生命，若有一个必将出现的威胁，纵是掏空心思也想将他化解。看也知道，灭族也不是小尘尘愿意的，只是，红眸即将出现，即将有一个威胁人民，威胁国家的种子即将萌芽，你叫他怎么能坐视不理……所有的过错已经铸成，难道，你要永远活在仇恨中吗……”
“风，这件事，不是一句两句就可以解决的……”叶邈尘难得在此时露出淡淡的笑容，“我只是想要你回迦那，你恨不恨我都没有关系……”
“回迦那？你可知就在你住进我这水底西纳后，迦那发生了什么……”
司徒烟雨的声音平静无波，可是谁都能猜到，他这么问了，迦那一定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了。叶邈尘并没有他期盼的那样表现出一丝的慌张，只是目光凛凛的盯着他。
“欧阳靖失踪，他的舅舅欧阳刑连夜叛变，谁不知道欧阳刑暴虐，据说，他当晚就镇压不合作的七星镇，无一活口……”
司徒烟雨说的极为平淡，就像在说天气一样，可是慕凌风分明在他的眼中看到了愤怒的火光。叶邈尘面无表情的听着，仿佛早有所知一样，平静的如同一潭无风无波的水。
“我知道你一定要回迦那的。”谁都说不上话来的时候，慕凌风那慵懒的声音轻轻飘过，他是看着叶邈尘说的，可是那感觉，却又是像是在对司徒烟雨说话，“虽然你舍弃了那里，可是，你舍不得那些无辜的百姓……”
自此以后谁都没有再开口说过话，一顿饭吃的莫名其妙。在慕凌风的拥抱下住进了司徒烟雨给他们安排的房间，一番忙碌后被拉扯着躺下，叶邈尘睡的十分不踏实。若是司徒烟雨不愿回去，那叛变要如何镇压，又要一番血雨腥风才能了结；若是司徒烟雨愿意回去了，欧阳靖又要去哪里找……一切的一切萦绕在他的脑中，扯着他的思绪越来越乱。
“他一定会回去的。”就在叶邈尘准备翻身坐起的时候，慕凌风轻轻勾住了他，“我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愤怒，他是不会放着不管的……再说那个欧阳靖，若是被抓才失踪，那叛乱被平，自然他就会回来了，若不是被抓失踪，那知道有叛乱他也必然会出现的，若是始终不出现，那天下易主也不一定就是坏事……”
像是洞悉他的心思，慕凌风的除却慵懒的声音让他安心不少，可是天性使然，他依旧放心不下，慕凌风轻拍着他的背哄他入眠，不想他担心只能佯装已经睡熟，可是背后那只手始终轻拍着，直到自己真的睡着，也不知他拍了多久。
第十四章：以物易物
两人再次被带到那个宫殿里面，当两人位置安排好后，枕头舒服地趴在叶邈尘的腿上。殿内的侍者都退下了，司徒烟雨依旧一身红衣坐在高高的位置上，显得无比孤寂。
三人静静地对峙着，最后叶邈尘打破了这片沉默。
“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不用考虑，我不会离开纳西的。”
“你怎么能弃黎民百姓不顾？”
“弃他们于不顾？他们有站在我的位置想过没？当初司徒一族被满门抄斩的时候，你所谓的黎民百姓有为我们一族那些无辜的人请过命没？没有，一个都没有，听到红眸，就高喊着杀光司徒一族，宁可错杀也不放过，现在他们有难，我凭什么去救他们？”
“我都说了，司徒一族的毁灭是我一个人的错，和百姓无关。”
“你一个人的错？你一个人能担得起那上千条人命吗？不要把自己看的太重要了，你没那么贵重，不要以为用你一个人的命就能抵消我司徒一族的怨恨。”
叶邈尘还想说些什么，张开嘴，字却堵在喉咙里。
慕凌风握着他的手，看向司徒烟雨。
“你只找小尘尘的麻烦，而不去屠杀那些百姓，当你谈到欧阳刑镇杀百姓时的愤怒，说明你心里还有他们。”
“心里有他们？别说笑了，我只追杀叶邈尘是因为他是整个事情的起始，如果他不说，一个红眸又怎样，只要远离人群就没有任何威胁，而他却告诉了欧阳靖，让他以此大做文章，利用人们对红眸的恐惧，正好屠杀被他视为眼中钉的司徒一族。”
“那整个事情的罪魁祸首是欧阳靖，你为何要置那些百姓于不顾？”
“愚蠢的人类留在世上有何用？让他们活下来，继续被人鼓动，屠杀下一个无辜的家族？”
“他们只求温饱，其他的都不过问，为什么要让他们陷于战火之中？”
“那在他们为了自己所谓的安全，冲进司徒家，不分对象，胡乱地砍杀时，有没有想过那些死在他们乱刀下的人是无辜的呢？”
司徒烟雨闭上眼睛，无数从未见过的人冲进府邸，不论是谁都砍杀的画面再次浮现在脑海，自己被锁在暗格里，只能无助地看着亲人们倒下，想出去，却无奈被绑在墙上……墙外的声音渐渐地弱了下了，自己的心也渐渐地死去……原以为永远都不会记得，但偏偏因为眼前的人的到来，自己又想起了这些。
“我今天不想谈了，你们先回去吧。”
司徒烟雨摇了摇手边的铃铛，原本消失不见的侍者鱼贯而入。一个侍女走到叶邈尘他们面前，做了个请的姿势，叶邈尘没说什么，静静地站起来，枕头早已乖乖地等在一边。慕凌风却不乐意，他知道多在这里呆一分钟，叶邈尘的心就多一份折磨。
“你知不知道，你多考虑一会儿，就有更多百姓失去自己的生命？”
慕凌风的话成功地把司徒烟雨拉出回忆，却也在他心头多加了一刀。
司徒烟雨有些憎恨地看着慕凌风，为什么当初明明是自己救了他，叶邈尘是要杀他的那个人，他却选择叶邈尘？从头到尾只想着怎样才能对叶邈尘好，却从没想过自己的感受？让自己利用族中的圣物去救那一群害死自己亲人的所谓无辜的百姓？
“好，我答应和你们回迦那。”
叶邈尘不敢置信地看着慕凌风，慕凌风对他扬扬嘴角，告诉他没听错。
“那我们立即启程吧。”
司徒烟雨冷冷地笑道：“不急，我给你们考虑的时间。”
“考虑什么？”
“我当然不会白白地和你们回迦那，只有你们答应我的条件，我才和你们回去。”
“什么条件？”
“我要慕凌风离开你，和我在一起，在叛变结束之后，慕凌风要和我回到纳西，你们俩永远不能再在一起。”
叶邈尘脸上的表情僵住了，慕凌风则满脸怒容，刚想吼司徒烟雨，被叶邈尘拦住了。
“这个条件我无法答应，能不能换其他的？”
“不能，我就这一个条件，你们答应了，我马上启程。”
慕凌风耐不住了：“我不会答应的，这什么破条件？凭什么为了叛变要我和小尘尘分开？”
“那你们凭什么要我回迦那，那里给我的只有伤害，我为什么要放下仇恨救那些害得我家破人亡的人呢？”
“百姓是无辜的。”
“百姓？你们进来到现在就一直百姓百姓的，让我为了百姓放下过去回迦那，百姓这么有分量，那你们就为了他们分开啊？不论做什么都是要付出代价的，我为何要毫无条件地和你们回去？”
“你可以提条件，但这个……”
“你可以接受，也可以不接受，没有第三条路。我反正不急，你们慢慢想，我给你们三天时间，三天之后给答案，过期不候。”
说完也不管两人的反应，司徒烟雨离开位置，走向旁边的通道，消失在深邃的通道尽头。
慕凌风想追上去，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侍卫，血色的眸子里透着憎恨。
“两位请回。”
“你……”
叶邈尘扯了扯他，示意他看看周围。
慕凌风这才发现周围的侍者都一脸憎恨地瞪着他们，总怒难息，两人无奈地退下了。
晚餐准时地送来了，叶邈尘却毫无胃口。
慕凌风心疼地说：“你再急也得吃点啊。”
“我真的没这胃口。”
“没胃口也要吃，又不是你不吃司徒烟雨就会收回那个无聊的条件。”
叶邈尘一愣，看到慕凌风眉头紧皱，他面前的饭碗也没动过，知道自己不吃，他也不会吃的。
叶邈尘拿起筷子，夹了口饭送进嘴里，胡乱地嚼了几下便吞了下去。
慕凌风看着对面的人食不知味，真的有些心疼。
“你不要急，不是你的预言从来没有出过错吗？这次司徒烟雨肯定会和你一起回去的，你在等几天，说不定他就无条件会迦那了。”
叶邈尘勉强地点点头，可在这里多呆一会儿，就会有更多的百姓枉死。
默默地看着慕凌风，自从认识了眼前的人，自己的世界变得大不相同。原本只有自己一成不变的世界，因为慕凌风的加入而变得丰富多彩起来。不再惧怕触碰别人，甚至有些渴望他的怀抱；不再默默地一个人承受一切，因为身旁总一个人静静地看着自己；不再被深锁在重重深宫中，见到了一个和过去十几年都不同的世界……要自己放弃他，那是不可能的，可如果不答应，那百姓就会继续处在水深火热中。
自己的预言是从没出过错，但预言能成真是因为所有的条件都达成了，显然自己是这个预言成功的一环。
要自己放弃眼前的人是不可能的，可如果不答应司徒烟雨的要求，那将至百姓于不顾，那前面自己用来说服司徒烟雨的话不就没有立场吗？连自己都做不到，又拿什么要求别人呢？
叶邈尘放下手中的碗筷，叹了口气，走向了床铺。
慕凌风也没拦他，自己知道叶邈尘现在心里很乱，很想让他就这么放弃请司徒烟雨回去，他过去为迦那已经做了很多很多了，背负着不属于他的仇恨，这次还要拿他做筹码，让他选择，那个司徒烟雨，当初还是挺喜欢他的，现在恨不得砍了他，居然让小尘尘这么烦恼。
慕凌风胡乱扒了几口，小尘尘不吃，自己可不能饿着，万一有人来偷袭就悲剧了，司徒烟雨还没请到，倒把自己赔了进去，那就不划算。
时间慢慢滑过，三日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期限到了的那一天，司徒烟雨就派人来请慕凌风和叶邈尘。
这三日，叶邈尘受尽煎熬，不知该怎么是好，日日柳眉深锁，夜夜辗转反侧，慕凌风担心叶邈尘会答应司徒烟雨，却也只是默默地守护在叶邈尘身旁，他想知道自己在叶邈尘心中的地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