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庆指着严晰骂:“你这个不知好歹的!你就不能安分几天?”
严晰一听也不乐意了,说:“我怎么了?干的不高兴何必继续做下去?”
谢庆说:“你就是太由着自己的性子,你知道安臻为了你赔了多少不是吗?”
严晰瞬间气势弱了下去,他看了眼安臻,烦躁地喝了一口酒,说:“为什么你们都要强迫我?”
谢庆吐了口气,说:“我们不是强迫你,你自己没有发现吗?你最近越来越暴躁,一点小事都能炸毛,还越来越喜欢跟我们黏在一起。”
严晰打断他:“什么叫跟你们黏在一起?原来你们嫌弃我。”
谢庆说:“你能不有点风吹草动就炸毛吗?我们要是嫌弃你还会关心你吗?我们就是担心你没有目标地鬼混下去越来越暴躁,所以安臻才会想你去工作会不会就能改善心情!”
严晰张张嘴,还是没有说话了。
谢庆平时嘻嘻哈哈的,这次是气急了,才会对着严晰吼。
安臻终于开口说话:“可能我没考虑好,也不是什么大事。”
谢庆这才哼一声坐下,不理严晰了。
严晰灌了好多酒,最后忍不住问王锦程:“我真的越来越暴躁了?”
王锦程:“嗯哼。”
“我有老缠着你们?”
王锦程瞥了他一眼,说:“你平均每三天会往我家谢庆家跑,你甚至还抱着我家的狗去守宁家,结果守宁吵着想养一只狗,关安远打电话过来委婉地把杨简骂了一顿。”
严晰震惊地看着他:“有这回事吗?”
王锦程点点头:“千真万确。”
严晰也跟着点头:“那也是你家狗的错。”
王锦程吐血:“都是你的错好伐!”
严晰沉默。
他难得审视自己一会,难道他真的给朋友带来了麻烦?
王锦程决定给他下一剂猛药,他对严晰说:“自己单身,可是太无聊,就总是打扰朋友,你这种有个专有名词,你知道是什么吗?”
严晰戒备地看着他,摇摇头。
王锦程说:“你这叫单身公害。”
严晰在被王锦程的“单身公害”四个字打击得体无完肤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还有个朋友关注着他。
王守宁在严晰的朋友之间是最不张扬的一个,虽然安臻沉默寡言,但是气场不是一般强大,而王守宁却刚好相反,一直很温和,是个普通青年。
他也听见了王锦程说严晰的话,而他想的很简单,既然是单身公害,那解决单身问题不就行了?
于是他在星期五晚上回家之后,跟家里的另一位商量起来。
“安远,你……”王守宁欲言又止。
关安远看着他,脸上带着温和,问:“怎么了?”
王守宁下定决心问:“你有没有单身的有钱的靠谱的但是是gay的朋友?”
关安远本来就很面瘫的脸更加僵硬了一下,他说:“为什么这么问?”
“唔……如果有合适的话……可以介绍给严晰……”
关安远对于严晰抱着杨简的狗闯到他们家的事还耿耿于怀,严肃地说:“为什么要给他介绍?”
“他还单身嘛……我们都觉得让他告别单身比较好。”王守宁说着说着,兴奋起来,“我想来想去,严晰很有钱,只有你也认识很多有钱人,这样最门当户对了。”
关安远看着自己的爱人,总觉得让他跟他那帮朋友混在一起很不好,但是他对王守宁的要求总没办法拒绝。
他想了想,说:“还真的有这么一个。”
第一章:单身公害(三)
严晰总在各种媒体上看见“相亲”这个话题。
都市里寂寞而靓丽的剩男剩女们,以结婚为前提,进行交友活动,统称为相亲。
知道是知道,但严晰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跟“相亲”产生关系。
作为一个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魔性同性恋,他是酒吧区的国王,虽然没有确定的恋人,但他床边从未空过。
他需要相亲吗?需要吗?
但当严晰看着王守宁期待的而纯良的眼神时……他在心里默念,不要暴躁,不要炸毛。
他都成了朋友间的“单身公害”了,朋友让他去相亲,他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而且王守宁跟个兔子一样,他能往兔子身上撒气丢饮水机吗?
严晰在经过艰苦卓绝的挣扎,和朋友们的煽风点火之后,终于点头。
于是……严晰要去相亲了。
就当丰富人生经历吧。
据说对方是关安远的朋友,从事传媒业,无非就是世家子之类的阶级,三十四岁,相貌端正。
严晰听着这些的时候,心想果然是相亲,首先关心身家。要是放平时在酒吧里,管你有钱没钱,先看长得合不合胃口。
王守宁比严晰还紧张,反复确认,终于把这项历史性的会晤定在周六下午,他郑重地把对方的电话告诉了严晰,并问严晰:“你真的不看照片吗?”
严晰露出厌恶的表情,说:“让我能有点惊吓好吗?”
王守宁说:“……你能当成惊喜吗?总之,你的情况我也告诉对方了。”他突然握住严晰的手,认真地说,“你知道你此行的奥义吧?”
严晰一愣:“什么奥义?”
“以结婚为前提。”
“……”掀桌。
周六的时候,严晰穿了一件衬衣,腿上套着喇叭裤,裹着风衣,戴上墨镜,头发披在肩上就出了门。
结果下了楼就遇见了乔阿姨。
乔阿姨看见严晰愣了愣,说:“哎哟,小晰,你怎么打扮得像个男孩子?”
严晰:“……”
严晰这个样子,陌生人猛地看上去真心说不好他是男是女,当然再仔细看看,还是照样分不清他是男是女……
严晰想了想,他决定把他要去干什么告诉乔阿姨,这样就能杜绝她给他介绍直男。
“乔阿姨,我正要去相亲。”
乔阿姨又愣了愣:“你去相亲为什么穿着像个特务?”
“……”
乔阿姨很快就替严晰高兴起来,她说:“结婚的时候不要忘记给我喜糖!”
“……”这思维也太跳跃了吧!
严晰无力地驱车前往约定的地方。
据说相亲的场所很能考验对方的性格,如果定在咖啡馆就是个普通青年,定在户外茶室就是文艺青年,而定在肯德基就是个二逼青年。
但这次对方叫严晰来定在哪里见面。
本来严晰想就去鸟语花香吧,见了面还能喝一杯,喝一杯顺便还能来一发,但他这个想法被王守宁严厉地批评了。
严晰又不想约在自己常去的店,就只能随便找了个咖啡馆。
说是随便,也不太随便,那家咖啡店开在市内的一家老银楼的楼顶上,这家银楼因为是保护建筑一直没有拆毁,但它比四周的高楼大厦矮了不少,在它的顶楼喝咖啡,有种陷于这种城市辉煌之中的感觉。
严晰没法在银楼旁边停车,只有停在远一些的停车场,不知道为什么,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停在里面的车,看见有几辆明显比其他车贵了一截。
他站在那里,看了几分钟,猜测或许其中有一辆就是属于他的相亲对象。
他回过神来,不由自主地为自己的行为失笑。难得他也有这种猜测与期待的心情。
他迈开步子,走向目的地。
严晰循着蜿蜒的楼梯向上,墙壁上挂着四五十年代风格的油彩,他通过楼梯口踏上顶楼,瞬间豁然开朗,眼前是被大厦环绕而露出的一片蓝天。
服务生上前,看着严晰愣了一下,硬是不知道称呼他小姐还是先生……严晰今天很宽容,主动开口:“我有预约,姓严。”
“啊,您的朋友已经到了。”服务生小心翼翼地说,示意严晰跟着他。
严晰走在服务生后面往前走,终于看见了坐在最外围座位上的男人。
那一瞬间,严晰说不上是松了口气还是失望。
就那么一眼,严晰仿佛看见了关安远,确切地说是看见了一个典型的事业有成的成功男人。
头发一丝不苟,身材保持得不错,穿着西服也撑得起来,衣服的每一个折角都笔直而熨服,真的是五官端正,但这种男人很少人去注意他帅还是不帅,他眉间的皱褶抢去了他脸庞所有的焦点,显得贵气但严厉。
那人也看见了严晰,整个人停顿一下,但有涵养地没把惊讶表现出来,严晰心想不亏是牛逼人士,普通人看见他这个样子,怕是要先揉揉自己的眼睛了。
那人站起来,严晰则走到座位旁,随意地说:“先坐吧。”
但那个男人没有听他的,而是强势地向他伸出手,说:“你好,我是蒋云舟。”
严晰微微蹙起眉,看着蒋云舟的手,半天才伸出指尖握了一下。
“你好,严晰。”严晰说完自顾自地坐下。
蒋云舟看了看严晰,也坐下。
两个人点了喝的,这种地方喝什么不重要,重要的头顶井似的蓝天,要知道就因为这片天,这里才这么贵。
严晰搅着咖啡,对方还是审视他,让他觉得自己简直跟砧板上的猪肉一样,他终于忍不住说:“我第一次干这事,没有经验,不如由你开头来个话题吧。”
蒋云舟皱眉,问:“干什么事?”
“……”严晰露出“这个人一定是白痴吧居然问这种蠢问题”的表情,嫌恶地看了眼蒋云舟一眼。
蒋云舟沉默一下,说:“好吧,我们来聊聊彼此的情况吧。其实我与关先生不过点头之交,所以我对你的了解也非常有限。”
严晰在心里大喊,我靠啊,点头之交就敢拉出来遛,关安远靠不靠谱啊。
蒋云舟看着严晰,说:“据说你有特别的嗜好?”
严晰瞬间沉下脸。
严晰作为一个异装癖,从来没有掩饰过,女装让他觉得安全,这是他个人感觉问题,没必要跟别人分享。
但人们对于异类总有着极端的苛刻。
总有人指着他的鼻子说有病,他觉得自己可能是有病,但就像感冒一样,是平常的事。
可作为第一次见面的人,蒋云舟这么单刀直入太没礼貌,亏他今天还特地穿得比较中性。
严晰对他的观感瞬间降至底线,他说:“怎么?没有考察好就出来被我恶心到了?”
蒋云舟又开始皱眉,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确认一下,如果我觉得不舒服,就不会答应出来了。”
严晰皮笑肉不笑地说:“你如果觉得舒服的话,还用特地来问我吗?”
蒋云舟说:“本来我不想问的,但见到你比我想象中要惊艳。”
“哈,我敢说承蒙厚爱谢主隆恩吗?”严晰讥诮地说道,“不好意思,我就是有易装的爱好,早知道你心理素质这么好,我就应该打扮一下再出来。我本来怕穿女装,还要为你垫付救护车钱。”
蒋云舟看着严晰,突然说:“其实我没有恶意,但你反应这么大,说明你没有你想象得不在乎。”
“你——”
严晰压住自己的火气,不想表现得恼羞成怒,但他对蒋云舟这种高人一等看穿一切的说话方式非常厌恶。
蒋云舟垂目,说:“好吧,我们换个话题。我的工作跟媒体有关,我的公司旗下有三家平面媒体,据说你也曾在杂志社工作?”
“……”
严晰不知道关安远是怎么包装他的,如果他把水桶丢在杂志主任身上的经历能算平面媒体从业经历的话……他觉得他的杂志工作经验还算丰富。
严晰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说:“嗯,我曾经在一家以普及科学为己任的杂志社,为伟大的科学工作。”
蒋云舟点点头,说:“那我们能有共同话题。”
“……”一点也没有好伐。
“那你现在在做什么?”蒋云舟问。
严晰心里泛起烦躁,这哪里是相亲,简直像在面试工作。
他回答道:“无业游民。”
蒋云舟再次停顿一下,严晰知道他们这种人能把惊讶克制到最小,表现出来就是一瞬间的停顿。
“虽然现在很多年轻人崇尚自由自在,但我觉得人还是需要一份工作。”
严晰受不了了,八岁的代沟难道这么大?这种一本正经的说教是怎么回事?
严晰学着他的口气说:“需要工作干什么?体现人生价值?”
“也为了体现理想。”蒋云舟还真的接下去了。
严晰突然笑了,说:“曾经我有个理想,我想成为一位撰写儿童文学的小说家。”
蒋云舟点点头:“不错。”
“我想写小朋友看的故事,比如从前有个小朋友,他早睡晚起,第二天他死了;从前有个小朋友,他不吃胡萝卜,第二天他死了;从前有个小朋友,他讲话没有礼貌还爱乱教育别人企图改变别人的人生观价值观世界观,第二天他死了。”
严晰笑眯眯地看着蒋云舟,说:“你觉得我的故事怎么样?”
“……”
第一章:单身公害(四)
“我并没有说教的意思,我只是想了解你。”蒋云舟说。
严晰说话:“我也没有别的意思,我真的曾经想当一位作家。”
“……很好的理想,为什么没有实现?”
严晰想起了一些事,摇摇头,冷冰冰地说:“要是想什么就能成什么,我早就成超人了。”
蒋云舟点点头:“这种事情确实需要资质。”
“……””严晰咬牙笑道,“我觉得我还是挺天生丽质的。”
蒋云舟继续说:“有资质也不一定就能成功。”
严晰瞬间想把手边的砂糖射到他脸上,让他成为一个芝麻糖烧饼。
“我的意思是说,既然你有兴趣也有天分,为什么不走下去。”蒋云舟的神色无比认真,“也好过什么事都不做。”
说来说去,还是嫌他是无业游民。
严晰烦躁地挥挥手:“我并不是你想象的那种无所事事的人,我们能换个话题吗?”
蒋云舟点点头:“那聊聊家庭?我父母健在,有个弟弟。”
严晰喝了口咖啡,说:“我现在一个人住,只有朋友没有亲人。”
蒋云舟再次不赞同地皱起眉头。
严晰这次先发制人,说:“你不用教育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如果你不赞同说明我们合不来。”
“我觉得家庭很重要,从家庭可以看出一个人的性格。”
家庭不睦的人最讨厌别人问起父母,严晰觉得蒋云舟要是有点眼色就应该看得出来。
严晰最讨厌家庭这个话题了:“按照这种说法,你的家庭一定像万里长城,没有什么可以摧毁。”
蒋云舟居然没听出严晰在讽刺他古板,还点头。
严晰更加烦躁了。
相亲说起来还真的就是你哪里人,干什么工作,家里啥情况围着这几个问题转,除去这些两个以结婚为前提的陌生人,还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