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王守宁。
因为王守宁问了句:“你邀请蒋先生了吗?”
严晰一愣,下意识地看向书房,蒋云舟正坐在里面看书。
他们的距离不超过十米,严晰一个一个打电话邀请朋友去参加酒吧重开张,却忘记跟蒋云舟说了。
严晰顿时觉得很心虚。
王守宁见严晰半天没吭声,忍不住叫了出来:“天啊,你不是跟他住一起了吗?怎么还是这么忽略人家。”
“我……”严晰想争辩两句,但是自己实在理亏,他只有说,“我不是想待会跟他说吗?急什么啊。”
“你骗人。”
“……”
接着王守宁教育了严晰足足半小时,严晰听得抓狂,但是又不敢挂电话,自从王守宁当了总务部部长之后,就越来越罗嗦。直到最后,严晰快疯了,说:“你再说老蒋都要去睡觉了,我就没机会告诉他了。”
王守宁愣了愣,说:“睡得这么早啊,那好吧,你去吧。”
严晰终于得到特赦,挂了电话。
他走到书房门前,蒋云舟闻声抬起头,看着他:“怎么了?”
严晰咳嗽一声,说:“九月十八号,鸟语花香重新开张,到时候来捧场啊。”
蒋云舟听了,笑了笑:“一定。”
严晰看他笑了,更是觉得羞愧心虚,走过去坐到他大腿上,亲了他一口。
蒋云舟挑眉,说:“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没什么……”严晰抱住他。
“你肯定有什么事。”蒋云舟说。
他颇为知道严晰的习性,真想要了会妖孽万分地来勾引,而这般温柔甜蜜肯定是因为心虚。
“哼,不想就算了。”严晰刚想起身,就被蒋云舟牢牢按在腿上。
蒋云舟慢慢抚摸他的大腿,直至腰间,拉下他的头,与他接吻。
“我怎么会不想要你呢,我从来都是想的。”
到了九月十八号的时候,鸟语花香隆重重新开业。
严晰穿了件唐装式的大裙摆长裙,这次他披着纱制披肩,又被朋友吐槽。
“上次我记得他也是这么站在门口。”谢庆说。
“哪次?”王锦程问。
“就是I have a dream那次。”
“soga,跟迎宾小姐似的。”
“这次变成老鸨了。”
“……”
严晰随手拿起一个花篮就往谢庆头上扣。
这次没有经理安排活动,但严晰专门找了个策划公司进行活动策划,可谓下了血本,客人们好久不来鸟语花香,鸟语花香一开张就蜂拥而至,整个夜晚热闹极了。
蒋云舟不是一开始就来的,他隐在人群里,看着严晰被朋友们围绕着,好久之后才走过去。
“啊,蒋先生。”王守宁率先看见蒋云舟了,冲他猛招手。
严晰立刻郁闷了一下。
你说这个王守宁为什么每次都对蒋云舟的事这么关心,开口闭口“蒋先生”长“蒋先生”短。
他完全没意识到王守宁之所以老提蒋云舟,是因为王守宁替他太忽视蒋云舟而着急。
蒋云舟走到严晰面前,对严晰说:“恭喜了。”
结果朋友们立刻就爆炸了。
“啊!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蒋先森!”谢庆不停打量蒋云舟,连忙拉安臻过来看,“小臻臻快看啊,是蒋先森耶。”
“……”安臻扫了蒋云舟一眼。
蒋云舟也看了安臻一眼。
大家觉得气氛莫名冷了一下,但严晰知道这是真面瘫与伪面瘫的世纪对决。
面瘫的对决总是无趣的,马上就被王锦程打破了,他满怀热泪地对蒋云舟说:“蒋先生真是辛苦你了,能收服严晰,真是为全人类谋福利的大好事。”
“……”蒋云舟说,“我还没收服他。”
气氛又冷了一下。
王锦程心想,都同居了还骗谁啊,可又想到自己,似乎也是先同居后恋爱,便闭上嘴。
严晰实在不想跟大家讨论自己被谁收服的事,张罗大家喝酒,给蒋云舟的酒尤其烈。
几个人说笑着,严晰突然接到电话。
他疑惑地拿起手机,看了看屏幕,是罗煊。
严晰一愣,罗煊已经好几个月没有联系他了,他完全没听到任何他的消息,也不知道他说的赚钱赚得怎么样了。
好几次他试着打罗煊的手机,可以总提示已经关机,想必罗煊是不想自己联系他,他便也断了念头。
严晰想了想,握紧手机,飞快地穿过人群,走到一边。
站在他旁边的蒋云舟看着他的身影,眸光闪了闪。
严晰接起电话,在一片吵闹声中听见罗煊的声音。
“好热闹呀,老板,恭喜了。”罗煊含着笑意。
“你他妈有空怎么不过来!酒吧重新开张了。”
“我知道,我不是来了吗?”
严晰张望四周,吃惊地问:“你在哪里?”
“你出酒吧。”
严晰走出酒吧,还是没看见罗煊。
“往右走,到街角的地方。”
严晰这才看见了罗煊。
几个月不见,罗煊似乎黑了一点,人也精神来许多,那种时隐时现的阴柔气完全没有了,但笑容还是跟以前一样柔和。
严晰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只有责怪了一句:“怎么也不进酒吧看看。”
罗煊笑着摇摇头:“不去了。”
“不看看新的装修吗?”
“不了,新的酒吧属于你,我只要保有以前的回忆就好了。”
严晰酸酸地说:“好久不见,你倒变感性了。”
罗煊笑得露出一口白牙:“因为我从来没有这么自由自在过。”
严晰看了他一眼,也忍不住笑了:“恭喜你了。”
“同喜同喜。”罗煊想了想,说,“其实我这次来是辞行的。”
严晰瞪他:“上次你已经辞行过了。”
“这次是真的啦,我准备去国外。”罗煊说。
“国外又是国外,你们都去国外了,国外有什么好?老子也去过国外,老子不也回来了吗?”严晰愤怒地说。
罗煊哈哈大笑起来,笑了半天才说:“虽然这段日子过得很快活,但是以我对我叔叔的了解,不久之后他就会反悔,到时候就来不及啦。”
他微笑着看着严晰:“所以我要去一个有剩余价值可以压榨,但是叔叔又鞭长莫及的地方,一时半会可能回不来了。”
严晰半天才说:“你觉得值得吗?”
罗煊点点头:“没有我叔叔,我照样会飞,但是有了我叔叔,他不过是逼迫我飞得更高而已。”
罗煊的爱情与他的事业已经互相交织,难分彼此,但严晰知道他嘴里说着不回来,但是还是会回来的。
为了他叔叔。
到时候不知道又是怎样一番折腾。
严晰的心情又低落起来,他板着脸,眼眸里的光彩沉了下去。
罗煊见了,笑了:“好像每次遇见我,你都会不开心。”他说着,“不要紧,我马上就走了,你就可以高兴了。”
“说什么傻话。”严晰说。
罗煊走过去,突然捧起严晰的脸,说:“老板你今天真漂亮。”
严晰打掉他的手,说:“突然耍什么流氓。”
罗煊笑着,想了想,说道:“老板,我爱的人要是是你就好了,我一定非常幸福。”
严晰听见这话,愣了一下,就见罗煊倾身,在他嘴唇上亲了一下。
严晰皱起眉头。
罗煊俏皮地说:“我很早就想亲亲你了。”他抬起手,冲严晰挥挥,“再见了,老板。”
严晰一直皱着眉头,没有说话。
“你一定要幸福。”罗煊说,“所以快回头,不回头幸福就溜走了。”
严晰闻言,转过头,就看见蒋云舟站在后面。
严晰怔了怔,再回身,发现罗煊已经大步离开。
他看了看罗煊的背影,知道恐怕他是真的再也见不到他了,哪怕他因为叔叔还会回来。
因为他有连酒吧都不进的决心。
严晰心里又泛起酸涩,他这次彻底地转过身,走到蒋云舟面前。
“是什么时候来的?”他问。
“大概是他亲你的时候吧。”蒋云舟答道。
严晰莫名窘迫一下,说:“那个只是开玩笑。”
“嗯。”蒋云舟平淡地表达他知道了,继续说,“进去吧,你的朋友们还在等你。”
严晰点点头,跟着蒋云舟的步伐走向酒吧。
但他忍不住还是回了回头,罗煊彻底消失在了夜色中。
真的再也见不到了。
经理也是,罗煊也是,都再也没有机会再相见了。
第八章:蒋云舟(二)
严晰跟着蒋云舟回到店里,大家还是那么高兴,喝着美酒,乐队弹奏着耳熟能详的旋律,严晰不禁有点恍惚,每个人的生活都那么不一样,有时候有人高兴,有时候有人伤心,谁也不知道谁的内心。
严晰看了看身边的蒋云舟,蒋云舟感觉到了,也偏过头来看他。
“去喝酒吧。”蒋云舟说,“不要想太多。”
严晰吸了口气。
说的也是,他脸上浮起笑容,走到朋友身边,跟他们一起喝酒。今天本是值得高兴的日子,就应该高兴地过。
他喝着喝着,觉得要所有的苦闷都咽下去了,直到他看见酒保端上来一杯长岛冰茶。
严晰一拍桌子。
周围的人都愣了愣。
他开始往吧台上爬,所有人都震惊了。虽然他是个男人,但是吧台还是挺高的,他撩起裙子,膝盖跪在台面上,往上窜。
他一边爬,一边扭头冲朋友们喊:“我操,帮我一把啊。”
谁都不敢上前,最后蒋云舟上前,托住严晰的腰,把他举了上去。
严晰终于爬到了吧台上,在上面站了起来,整理整理衣服,拨了拨头发,大声说:“我们的酒吧没有经理啦,现在招聘经理!要求是个gay!长得帅!会赚钱!而且……”
严晰的声音低了下去:“而且,绝对不能会调酒,最好永远都不要会。”
大家呆呆地听他说完,互相看了一眼,有人立刻跟风起来,大喊:“老板,你看我行不行啊?”
严晰顺着声音看过去,撇撇嘴,说:“你长得不及格!”
大家哄笑起来。
“太丢人了……”王锦程看着严晰自言自语般说。
“我觉得也是。”杨简扶扶眼镜,“谁把他弄下来?”
所有人又看向蒋云舟。
“……”蒋云舟无奈地说,“他喝醉了。”
而且他心情不好,每次他心情不好都是因为各种人,别人高兴他就高兴,别人难过他就难过。
为别人的人生而苦闷着的人……
蒋云舟看着严晰,说:“就让他发泄一下吧。”
严晰在吧台上面跟客人们胡说八道说累了,才坐了下来,端起那杯长岛冰茶慢慢地喝。
蒋云舟的目光落在那杯酒上,没有说话。
严晰理所当然地醉死了,不过这次有蒋云舟,蒋云舟拖着他,喊来自己的司机。
“有钱人就是牛叉啊。”王锦程酸酸地说,“私人司机耶。”
“……别嫉妒了,我们自己打车吧。”杨简平静地说。
“是啊,好歹都是两个人。”谢庆点点头,对安臻说,“是吧小臻臻?”
结果安臻说:“我没喝酒。”
“啊!小臻臻!你真是太好了!那我们开车回去吧!”谢庆高兴地说。
“但我们也没开车来。”
“……”
王守宁脸红扑扑地看看四周,人太多了,计程车不好拦住,他一个人更是难。
杨简拉拉他,说:“跟我们一起吧,先把你送回去。”
结果他刚说完话,就看见一辆车开过来。
关安远放下车窗,板着脸对王守宁说:“上来吧。”
王守宁还没表现出喜悦,杨简就一拍巴掌:“啊,真是太好了,我们有车坐了。”说着,他就拉着王锦程上车。
王守宁坐到副座上,高兴地说:“把他们送回去吧,他们都喝了酒。”
关安远:“……”
蒋云舟这才理解为什么严晰这么喜爱他的朋友们。
蒋云舟让严晰靠在自己的肩头,叫司机开慢点。
他想着严晰刚才的样子,严晰看着罗煊,眼里又是怜悯又是期待。
可严晰从来没有用那种眼神看过他。
蒋云舟想,严晰大概对自己不是没有喜欢的。严晰这个人爱憎分明,如果真心讨厌的话,就不会跟他在一起。
但还是那点,他们对彼此的在乎程度实在太不一样了。
说不定明天等严晰醒来,他就会再次投入别人的生活中去,为了一个陌生人的爱情而忙碌,没有功夫管一管他身边的人。
就像罗煊一样,走了一个罗煊,但还有下一个。
蒋云舟看了一眼恬静睡着的严晰,自己又要静静地看着他为别人着急了。
即使他有心帮忙,但也不能多管闲事,不能多说一句。
他在严晰的生活里,永远像个边缘人。
第二天严晰醒来的时候,是一个人躺在床上,身边的位置凉凉的没有温度。
蒋云舟不知道又为了什么而生气了,他迷迷糊糊地想。
他从床上爬起来,摇摇晃晃地去洗漱。
他刷牙的时候,从镜子里看了看自己,长发凌乱地披散着。
他洗了把脸,仔细端详了一下,突然心浮气躁。即使他现在素面朝天,也很难分辨镜子里的人是男是女了。
他并不觉得高兴。
他深吸一口气,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想法。他扯扯自己的头发,又仔细看了看,下了决心。
他跑到衣帽间,翻来翻去才翻出一套比较时髦的衬衣长裤,套在身上又在落地镜里看了看,无袖的衬衫和复古的喇叭裤看起来还是太妖了。
他又去找,终于找到一件格子的衬衫和一条米色的休闲裤,这样才看起来像男人了。
他穿好衣服,把头发扎起来,去了自己常去的理发店。
发型师一看见严晰就愣了,脱口而出:“美人,你怎么打扮得这么正直了?”
严晰瞪了他一眼,说:“我要把头发剪短。”
“什么!”发型师惊讶了,“多可惜!”
“少废话。”
“你想剪成什么样子的?”
“剪得像个男人就行了。”
“……”
即使知道严晰的个性执拗,但发型师还是极力游说他不要剪,蓄了多少年的头发一剪刀剪下去,想再长起来可不是那么容易。
可严晰一旦决定的事就很难回头。
最后严晰的头发还是被剪掉了。
严晰从镜子里看见自己的长发落地的那一刻,说不心疼是假的。他为了留这头头发,跟家里人吵了多少次,被多少人骂过不正常。
可他已经下定决心,他觉得已经可以了,都过去了这么多年,他不想再依赖头发和裙子了。
头发剪好了,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虽然面容看起来还是太细腻了一些,但第一眼看上去,不会有人再怀疑他的性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