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正初早就惊呆了,虽然听拓跋庆生说过不少空间里的景色,但耳闻毕竟不如亲眼所见,他脑海里第一个念头就是,这里肯定是某些仙人的居所,普通人进来只会觉得空气很清新,让人神清气爽,但修仙的人都知道,那是因为空间里灵气充盈的关系,地球上最好的仙家洞天恐怕也比不上这里。
他们所站的地方正在建筑群前平整的空地上,身后不远就是一架机甲,熟悉的外形让轩辕正初一惊后一喜,“雷根”!
不过他很快就发现这并不是赛事上那架机甲,这架机甲要比“雷根”更高大一些,一些小细节也有小小的改动。
拓跋庆生走到机甲脚下,一手摸上冰冷刚硬的金属,仰头用痴迷的目光看着这个角度看去顶天立地的变形金刚,周围都是机床仪器和堆放得散而不乱的成品半成品零件,他每天都花很多时间在这里,幸好有机械人的帮助,否则单靠他一人之力无论如何也不能在短短的时日里让这架机甲重现。
从模拟对战的数据来看,这架机甲的战斗参数不错,只是对驾驶者的要求极高,否则是无法将它的特色发挥出来的。
拓跋庆生带着轩辕正初在空间里逛了一小会,古怪的是他无法带着轩辕正初瞬移,幸好还有来时开的那架小型飞行器,大略转了一圈也只花了半个小时不到。
空间面积约999亩,不算广阔,但一眼也是看不到边,那些拓跋庆生特意寻来的植物大多是灵植,或多或少含有灵气,或者是普通的植物,被种植在灵气充足的地方,逐渐的也沾染了灵气。
盛开的花朵上蜂蝶飞舞,一株高大的银杏树下挂着几个硕大的蜂巢,工蜂不断进出,一排繁忙景象,难得是那些兵蜂并不主动攻击人,距离蜂巢很远便能闻到丝丝甜香,诱人之极。
轩辕正初指着那个堪比人高的蜂巢问:“你给我的蜂蜜就是在这里取的吧。”
拓跋庆生点点头,带着他来到那片曼陀罗花海之中,那里面有一座小小的衣冠冢,一块玉白的石头上刻着钟修德三个字,落款苏庆生。
他手指顺着凹陷的笔迹划动,声音低了下去:“那时候知道来到了2000年后,想着你早就没了,就立了这个衣冠冢……”
语气里充满了伤感,那伤感的情绪在轩辕正初握住他另一只手时褪去,轩辕正初拍拍他肩:“我在这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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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庆生神色如常地回到他爸家,照样拎着几袋子空间里种的瓜果蔬菜,外加一尾活蹦乱跳的鱼,一家人吃了饭,坐在客厅内吃水果看电视,民众的言论比起2000年前自由了不少,但真相依然在联邦政府手里,民众仍是被蒙骗的对象。
动物行为异常持续了大约半个月便慢慢平息下来,那些被炒热的话题逐渐被新的话题代替。
拓跋歌收到了新的模型,兴高采烈地打开包装拼起来,还拉着哥哥一起。
坐了一小会,通讯器响起,拓跋庆生走下楼便看见换了衣服的轩辕正初,轩辕正初让他跟他一齐去轩辕本家,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
这相当于见家长吧,不过轩辕正初的父母和疼爱他的爷爷都不在了,轩辕正初平时也很少回本家,只在过年时回去吃了聚餐便回自己的房子,连过夜都不肯。
轩辕家那么多亲戚,亲疏远近都不好打理,也不知道轩辕正初怎么能够耐得住,拓跋庆生只在电视剧里看过大户人家,那日子简直不是人过的,没有一颗玲珑心什么时候遭人算计都不知道。
心里不由得心疼起来。
轩辕正初却已经习惯了,处之泰然,不时招呼拓跋庆生喝饮料吃水果,拓跋庆生从空间里摘了些时兴水果,洗干净了堆在果盘里,轩辕正初若有所思:“听大徒弟说他曾听一人说过有半本灵草书籍,提到炼丹,你对植物有研究,可以往这方面发展,回头想办法将那本书的内容整一份过来。”
轩辕家历史并不长,到轩辕正初爷爷那一代已经走到巅峰,他爷爷一下位,便开始走下坡路了;等到去世,树倒猢狲散,以往和轩辕家有仇怨隔阂的人便开始明里暗里挤兑他们这些子孙辈,不过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各族各家利益盘根错节,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说到如今的轩辕家,一般人还是不敢得罪的。
用人将他们迎进去,拓跋庆生环视一周才发现今天似乎是轩辕家人团聚,他一个外人杵在当中就显得很突兀,不过在轩辕正初一声“他是我伴侣”后变得理所当然,只是其他人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消息宛如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水中,掀起轩然大波,让一些对聚会兴致缺缺的人终于提起了精神。
第六十三章
拓跋庆生并不是陌生脸孔,他也曾来过这所大宅,一些记性好的还是记得这个人,只是从来没有想过有这么一天,轩辕正初会当众宣布这个男人是他的伴侣。
伴侣,爱人,只有准备和对方过一辈子才会这样称呼。
虽然和轩辕正初交往的人男女都有,但绝大部分亲戚都认为,轩辕正初只会和女性结婚。上次不是已经和苏家女儿订婚了?虽然后来半途夭折,却没有丝毫蛛丝马迹表明,轩辕正初和眼前这个曾在两年前的全球机甲赛事上火了一把的维修师有超越友谊以外的感情。
虽然联邦已经承认同性结婚的合法性,但选择与同性过一辈子的人还是很少很少。毕竟阴阳结合才是正道,才符合人类的进化方向。
熟识的人会怎么想?外界的人会怎么说?
众人惊愕的时候,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从楼上下来,一听到轩辕正初掷地有声的言语,加快脚步跑下来,还差点摔了一跤,急得跟在后面的母亲连连叫喊。
小女孩飞奔着扑到轩辕正初怀里:“小舅舅!你说过等我长大娶我的!说话不算话!哇……”
孩子受了委屈,不由分说就哭开了。
和轩辕正初最亲近的七叔也从楼上下来了,低声说:“正初,你五伯让你去他书房。”
自轩辕猛老爷子去世后,大宅里说话分量最重的便是轩辕正初的五伯了。轩辕正初安慰了两句怀里的小女孩,将她交给等在一边的母亲,略略看了一眼自己的衣着,跟有些局促的拓跋庆生说了几句话,让他不要太紧张,便跟着他七叔上楼去了。
小女孩愤愤地瞪了拓跋庆生一眼,跟着她母亲上楼去,孩子刚在楼顶跟母亲种花,听说小舅舅回来才下来的,如今小舅舅让五爷爷找去,于是又去鼓捣她那些宝贝。
“正初这孩子,这回办事也太急躁了。”坐在不远处的一个中年女人对拓跋庆生说,她面容姣好,眼角连根皱纹都看不到,画着淡妆,一头及腰的黑锻一般的长发拿根碧绿的木簪子随意簪了个发髻,眉目如画,右嘴角上面有颗黑灰色的小痣。
看见拓跋庆生望向自己,女人淡然一笑,犹如春风拂面,良好的教养和岁月培养出来的风度极好:“不知道正初有没有跟你提过,我是他十二姑姑。”
拓跋庆生是听轩辕正初提过,十二姑姑是对他最好的亲人,自他父母去世后,便时不时亲自来看他,或者定期托人过来,隔段时间便会带来从各地搜索的新奇玩意和名家出手的保养品,对他的身体极为上心。
她是个旅行家兼作家,曾经写了本回忆录,主角便是轩辕正初的父亲和母亲,里面也有轩辕正初的影子,写得极为感人,虽然那段时光老钟并没有亲自经历,但也知道轩辕正初的性子,真不是一般人能够忍受的,十二姑姑却从另外一个角度写出一个精灵一般带着小小调皮,身患重病却依然乐观的男孩,十分感人。
拓跋庆生也笑了,点头:“他经常提起您呢。”
十二姑姑叹道:“正初是个身世可怜但坚强的孩子,他能看上的人,想必不会差到哪去,只是这么大的事,小子居然瞒着我一丝口风都不漏,真真该打。”
拓跋庆生有些尴尬,轩辕正初那句话也吓到他了,但过后那股喜悦前所未有,眼里的笑意不减:“是我的本意,想着我们年纪不大,人生那么长,不想太早束缚他……只是没有想到他会当众宣布,我也有些吃惊,真对不起。”
十二姑姑不动声色地观察拓跋庆生,眼前的男人虽然并不是大家出身,但礼仪方面做得不错,自坐着后就一直挺着脊梁,虽然可能也有些紧张,但不亢不卑的态度很得她欣赏:“你也随正初喊我十二姑姑吧,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不要太见外……”
轩辕家大院均是低层建筑,仿汉朝样式,最高不过三层,占地很广,花园和正殿后的小树林占了大宅三分之二的面积,他们正在花园内的观雨亭里,观雨亭有一半站在大大的荷塘里,荷塘内荷花开得正好,有蜻蜓立在上面;池塘内有锦鲤对虾等水生动物,活泼泼地游得正欢。
拓跋庆生和十二姑姑随意聊着,几个和他差不多同龄的年轻人也围过来,虽然他们有些问题叫人尴尬,比如说直接问他“有没有接吻”,“舅舅(舅爷)很英俊身材很好吧”之类叫他面红耳赤的话,谈话还算愉快。
那些年纪稍长的人自持辈分,虽然不太理会他,但目光时不时扫过来,偶尔倾听他们的话题,表明对拓跋庆生还是很感兴趣的。
“莫不是攀上我们轩辕家,就觉得跟我们是一样的人了?这年头最不可靠的就是小年轻所谓的爱情,等到真正过日子就知道怎么回事了,我们都看着呢,看他们能走到哪一步……”
这话就不太好听了,不过看意思对轩辕正初的决定似乎毫无办法,只能动动嘴皮子发泄一下。拓跋庆生神色不变,但眼里有些生气的神色,一个机灵的男孩大声说:“那个‘修’,您知道是谁吗?神秘兮兮的,我们都好奇死了!能不能告诉我们啊?”
孩子的注意力都转移了,拓跋庆生眼睛看看正殿的大门,轩辕正初还没有出来,不知道他五伯到底找他什么事,会不会提到自己,进而为难正初?
众人的说话笑闹声中,夹杂了几声惊惧的喊叫。
观雨亭挑高五六米,从拓跋庆生所坐的地方,一眼就能够看见一个小小的人影随着断裂的栏杆从对面楼顶跌落下来,孩子的母亲向前伸出双手,却只抓到一副撕裂的衣角。
几乎是千钧一发,拓跋庆生在众人都看着那边的时候用巴掌大小的弓弩迅疾射出几枚植物种子,种子在半空就破壳生长,人影掉在植物宽大的叶子上,一路噼里啪啦压着叶子跌落地上,晕头晕脑地爬起来,哭了。
闹哄哄中轩辕正初从正殿门口走出,叫拓跋庆生。
拓跋庆生走过去,轩辕正初拉住他的手低声说:“谢谢你了——我五伯想见见你。”他用询问的语气,“不想见就不见,没事的。”
拓跋庆生略略一慌,知道不能避免,虽然轩辕正初那样说,但恐怕不去轩辕正初会遭到刁难,便答应了。
似乎这一家人都喜好复古的装修摆设,轩辕正初五伯的书房内均是红木打造的家具,古朴厚重的书柜,桌面宽大的书桌,红木太师椅,连桌面上摆着的笔架也是古色古香,一枚玉镇纸压着几份文件。
墙上一幅书法作品,“鹰击长空”,另有一幅画像,是轩辕猛老爷子的素描画,老爷子目若朗星,炯炯有神地望着前方,似乎看着看画的人一般,看者莫不心生敬畏。
拓跋庆生进去就不敢乱看,轩辕正初的五伯眉毛粗短,眼睛不大却很有神,高挺的鼻子,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冷着脸看他,却和轩辕正初说话:“就是他了?”
“是的。”轩辕正初答。
“救璟雯的是他?”五伯又说。璟雯就是落楼的小女孩。
“是的。”轩辕正初依然是那两个字。
拓跋庆生和轩辕正初并肩站着,轩辕正初手臂和他手臂相触,那一小块皮肤温热,开得很足的冷气似乎温度也没有那么低了。
“你两年前,不是在M市当众接受一个外号叫‘修’的人的求婚?别跟我说那是玩笑。”这是问拓跋庆生的。
轩辕正初替他答了:“‘修’是我。”
这个答案让五伯冷冷的脸色出现了一丝裂纹,有些阴晴不定。现在他才知道,以为飞不出掌心的人,其实早已经脱离了他的势力范围,不在掌控之中。
“你父母早逝,如今既然是我当家,我就得负起这个责任,替他们照管你。”五伯冷哼,“我不管你跟谁在一起,只是在外头别做出有辱门风的行为,假若犯了,查经属实,到时候别怪你五伯我心狠手辣。”
出了书房,拓跋庆生悄悄吐了口气,轩辕正初一笑,拉住他手:“害怕了?不过是狐假虎威,五伯还没有老爷子十分之一的威势,庆生,不管对着什么人,想着我,就不会害怕了。”
拓跋庆生哧了一声:“贫嘴!”
又说:“他们怎么这样简单就同意了?我以为会闹一番的。”
轩辕正初笑笑,不说话。
是不会这样简单,不从他身上拿走些东西,他们怎么会轻易放手?都心知肚明,也不用五伯开口,轩辕正初自动转移了一些财产纳入家族名下的公司,大大超出五伯的预期,他还能说什么?
很久以后知道了,拓跋庆生觉得不安,轩辕正初却说:“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他们喜欢就给了他们,迟早要离开,不管怎么说也是自己人,他们也没有对我做过什么过分的事,也算是为轩辕正初这个身份做点该做的事。”
末了补充一句:“觉得过意不去?那就……”
那就什么?
春风过处,全是春色。不用多说。
临走的时候十二姑姑将两人叫到她居住的竹楼里,拿出一对玉器,却是一阴一阳合起来是个太极的两尾鱼,无论是成色还是手工都属于上乘,即使是拓跋庆生这样丝毫不懂玉器的人也看出不凡。
虽然十二姑姑并不是唯一一个祝福他们的,却肯定是最情真意切,最希望他们能够幸福的人。
因为她这份心,转天拓跋庆生送了她一盆自己培育的素色莲瓣兰,一盆四株苗木,开着一上一下两朵相伴的莲瓣花朵,白色,姿态极其优美,花盆是他用空间里的石头自己挖雕而成,白为底,夹杂着如烟似雾的黑灰色材质被顺势雕成一古人赏兰的水墨画。
他觉得十二姑姑会喜欢,后来果真收到十二姑姑的谢函,只是寥寥数语,却能从字里行间看出她确实十分喜欢,最后还嘱咐有空和轩辕正初一齐去她位于尚华都郊外的私人住宅坐坐。
轩辕正初和他挨坐在一起,头抵着头一同看那信函,轩辕正初笑道:“十二姑姑是真喜欢你,即使是我,她也很少主动让我去她那里。”
拓跋庆生收好信函,脸上带着一些得意的笑:“羡慕啊?”
轩辕正初见他笑容灿烂,心里不由得有些痒痒,上前一把将他抱住。
两人耳鬓厮磨了一会,拓跋庆生说:“既然已经定下来了,我想找个机会跟我爸说。”
轩辕正初马上呈现紧张的模样,拓跋庆生以为他装的,笑着轻轻踹了他一脚:“你就装,你连你五伯都不怕,见我爸你紧张什么?!”
轩辕正初认真地说:“话可不是这样说,五伯对我来说,只是亲戚,但你爸对我来说,是亲人,见亲戚和亲人怎么能一样?我真的紧张呢。”
拓跋庆生见他说得真,也收了笑:“不用紧张,我爸很开明的,喏,他一向只跟女人在一起的,现在不也和他以前那个团长在一块了么?他不会反对的。”
“我知道,不过怕他对我不满意啊。”轩辕正初说。
“嘿嘿,那你对我好点,要不让我爸对你多多挑剔……”拓跋庆生笑得狡猾,顺手塞了颗葡萄进他嘴里,堵住他抗议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