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怔怔地看着我。
“我就这么一个亲人。”我说。
他点头“我明白。”他又说“我明白……”
“我希望……”我看着他“你会是另一个。”我的确是这么想的,一个亲人,一个爱人,很完美。
他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我争取。”
那天晚上,我和吃了羊肉串的关棋似乎格外融合,我开始觉得,上床这件事原来是可以很享受的,我从中体会到了一种欢快的感觉。我既为这个感觉感到兴奋,有隐隐地有种类似于绝望的感觉。
关棋早上起来的时侯,我翻了一个身,他探下身子问“醒了?再多睡会儿。”
“我要上班……”
“话说回来,你说你上班了,还是去做保安么?
我摇头。
“换工作了?”他又问。
我点头,头脑还不是很清醒。
“做什么呢?”
“熊。”我说。
他笑“大早上的你就没正经。”
我迷糊着,哪还有智商能胡说八道“真是熊。”
他站起来,去洗漱了,不理我了,我拉了拉被子腰酸背疼,刀口那里也跟着有点疼,他跟我说我这伤口要完全长好还需要一段时间,肝的康复也需要时间。
我问过他,‘你妈知道你是,知道咱们俩么?’
他说,以前就算不知道,吃完一次饭也知道了吧。
我觉得就我对他的了解,他不应该这么轻易地就带我回去,让他妈知道才对。也可能,本来也就是同性恋了,再带个什么样的回去也都无所谓了。他话里话外能让我感觉到,他妈妈对他是同性恋这件事还是挺失望的,他自己可能也是,所以一家人把希望都寄托在了关亮的身上。我也问他,关亮知道你是么?
他说,知道。
关亮什么态度呢?
他说你看不出他什么态度么?
我想了想鸽子腿事件,原来那是关亮表达不满和厌烦的方式,怪不得关棋要自己住,也不常回家,他已经把一切弄得很自然了。
我问他家里什么时候知道的。
他说,关亮这次生病以后。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个节骨眼告诉他们。关棋自言自语似地说,如果不是关亮生病,估计也不会这样。
再头脑清醒,聪明睿智的人,也不会欣然接受自己是个同性恋这个事实吧。
估计他比我接受起来更难,毕竟,我这样的人,有什么出格的事儿,都不怎么奇怪,就算奇怪,也很少有人会在意。
就好像一块白玉,有点点瑕疵都那么明显,一块石头,怎么样都无所谓了吧。
我看着房顶想着些有的没的,关棋已经梳洗好,穿戴一新,精神焕发地在门口跟我说白白,又说,抽屉里有钱。
我说好。
然后我也慢慢坐了起来,随便地洗漱穿戴,关门上班。
我换好了熊外衣后,到外面招呼行人,摆出憨厚可爱的姿势。
熊乐园在一个大型商场的楼上,这个大型商场的配楼好像是个写字楼,我看到很多穿着有如关棋的人在那里穿梭。他们看上去都如精英,我总会不时地打量他们,但是没有一个比关棋顺眼。
就好像什么注定似的,我在人群中看到了关棋,原来他在人堆儿里那么显眼。
我又冲他挥手,他好像没看见我。
正好有个小朋友拉着我高兴地跳,我跟他嬉耍一番,一回头,关棋已经消失了。这可能是他喜欢的场所,不然怎么一连两次看见他。
我准备一会儿再到后面去,看看他在不在咖啡厅。
正在愣神,忽然听到有人叫我“孟骁?”
我回头,正看到关棋。
他打量着熊“是孟骁么?”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漾起一股异样的情绪,那个本不应该出现在我生活里的人,却这么近在咫尺,他会记得我说的每一句话,他会出其不意地注意我,他会因为一个细节就了解我,他会慢慢渗入我的生活……
我摘下熊脑袋,看着他,咧开了嘴。
第十九章
我想,就是那个时侯,我的心情转变了,我从变态的边缘走回了一半,我想跟一个人在一起, 这个人不是哥,但还是一个男人。
关棋在那个大楼上班,我在那个大楼附近的购物中心的熊乐园扮熊。
我们居然在不经意间,也离得这么近,这是传说中那个叫缘份的玩意儿么?
自从我扒下了熊头,对着关棋笑开始,我的生活又幸福起来了:
我们早上一起吃早餐;
如果起晚了没有时间在家里吃早餐,我们会在路上卖外卖的麦当劳,或者坐在他的车里吃鸡蛋灌饼,我爱吃的煎饼那里总是排长队,还没有功夫买过;
我上班的时侯有车送,也是顺风车;
我下班的时侯有车接;
每天有营养丰富的午餐;
午餐的时侯,就会定好晚上吃什么,在家里吃,还是外面吃那些饭桶网上给饭桶的好推荐;
我好久没有进过电影院,关棋的公司会有免费的电影兑换卷,不看白不看,原来在电影院看电影,效果是那么他妈的好;
我有时跟他和他的同事如打羽毛球,原来我弹跳力和体力都还不错,我想我要是没有动过那个手术,可能会更好;
他带我去酒吧,有时我们进去喝点啥,有时我们就坐在那里的大平台上看月光;
原来还有比‘金球球’更好吃的巧克力,那种巧克力上面有绒乎乎的小粉末,扔进嘴里慢慢地化掉,感觉真爽;
我穿着关棋帮我挑的衣服在他面前给他看,他对着我上扬着嘴角,屋里跟多了一道阳光似的;
原来,我还可以是这样的生活
你看我都娘们儿起来了,都会写排比句了。
从那儿以后,我再见到孟昭,想到孟昭的时侯,都变得坦然了,把他当作哥哥那种坦然。我一直在想,我为什么曾经那么喜欢孟昭,不管他怎么对我,是想更亲近嘛?亲情是那么不够,我可能想要更亲密的那种感觉有人疼,有人爱,我渴望的还是一个男人的爱,所以,这人近在咫尺,我就当他是孟昭了。有一天我发现,这个世上,还会有另外一个男的爱我,我于是就归位了?
算了,好多事没来就是解释不清的,跟着感觉走吧。
但是,有一件事,我很清楚,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像关棋对我这么好的人了。
我不是因为他对我好,才爱他。
是因为,我慢慢地爱上他,才发现他对我的好,是那么好。
他的办公地点在七楼,我没事的时侯就会在楼下仰望他曾经给我指的他办公的房间,玻璃反着光,我当然看不见他,但又好像能看见他站在窗口看着我。
天气越来越热了,我的熊外衣像一个蒸笼,关棋跟我说,别做这个了,太不好受。
我跟他说,天热了,多发了200块,降温费。
他笑了一下“200块能降温么?”
“心理感觉好。”
“我朋友的公司想找一个助理,你要不要试试?”
“你朋友公司在哪儿?”
“东三环那边,是个好地方。”
“算了吧。”
“别担心,你能做的。”
“噢。”
“你有意见?”
“你怎么知道我有意见。”
“你无奈的时侯,就喜欢‘噢’”他像看透我似的“我没有强迫你哦。”
“我喜欢这儿。”
“你不热啊?”
“热。”
“那你图什么?”
我不想说,他带着探寻似的看着我,我只好说“这儿离你很近。”
他忽地楞了一下。
我冲他笑了一下“你怎么跟吓着了似的?”
他自然了起来,打趣说“爱上我了?”
“有点。”我说。
孟昭终于又出现在我面前,瞅着我,叹了口气。我知道他一准有什么事儿,不然,一不会没事儿来看我,二不会一上来就不说话。
我问他“怎么了?”
他又叹了口气。
“别他妈叹气了,又怎么了?”
他说“骁……唉……”
我想捶他一顿的心都有了。索性,我也不问,我吃冰棍,真爽。
“你这孩子是真的越来越没有亲情了。”他丧眉耷眼的。
我不理他。
“怎么着,当了死同性恋就破罐破摔了是吧?你哥我生死不管了?”
又关生死?
我瞥他一眼“这次怎么个死法?”
“你奶奶的,我没跟你开玩笑。”
我拿着冰棍,又吃了一口,他捅了我一下,我手一抖,冰棍直接掉进了熊外套里,我无奈地瞅着他“你要怎么死,你要说嘛,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说你要死,说了一次又一次,现在不是好好的嘛……”我变身为唐僧。
孟昭面带气愤,忽然豁然开朗“孟骁,我带你去医院吧?”
“干什么?”
“我觉得你肯定是动手术后脑子坏掉了,不然怎么突然又喜欢男的,又跟老太太似的,而且性格大便(不是错字,就是这个字),神经错乱了吧你?”他扒拉我的脑袋,捏我的腮帮子,捏不起来肉还要捏。
我感觉到掉进熊外衣里的冰棍在融化,我看着面前这个把我当怪物的孟昭,我哭笑不得。
原来,孟昭被那女的给甩了,貌似她又有什么目标了。这我倒不奇怪,看上孟昭的女的估计也是一时神经短路吧?
“串子最近又来捣乱了,这眼瞅着我就要失业了。”孟昭感慨。
“你就别干了,惹不起还躲不起嘛?”
“你说的好听!我不干这个我干什么?难道又回野台子么?人往高出走容易,往下走不就跌下来了么?你懂个屁啊你。”
“我没看出你走的多高。”
“滚犊子!”他手下东北哥们儿多,他现在也会些许东北词汇。
他感慨一番,又骂了我一顿,似乎心情舒畅了,伸手要了两百块理发钱,然后走了。
我不该吃草莓味儿的冰棍,草莓汁儿都化了,在裤子上不好洗,我站在洗手池那里洗了半天,然后抬着脚对着干手机把裤子吹干,吹得我那叫一个火热。手机响了起来,我一看,又是孟昭。
孟昭说“小子,你来。”
我说干嘛。
“有事儿。”他说了个地点,把电话给挂了。
我伸着腿儿,进来一哥们儿,一边儿撒尿一边看着我,我瞥他一眼,二皮脸似的继续吹我的裤子。我得跟关棋说一声不回去吃饭,刚要拨号,手机响了起来,我一看表,这明显已经是关棋下班时间了。
我说关棋,我……
“小骁,我晚上加班,你先回去吧。”
“噢……好。”
正好,我也不说我去见孟昭的事儿了。
我吹了半干的裤子,看上去不像遗撒了,便去了孟昭指定的地儿,坐地铁后还要要倒两趟车,这神马鬼地方。
下了车,貌似是城乡结合部了,我打电话给孟昭,居然没人接,站在那儿,呆等。
按照我的一贯经验,我打过去也是没用的,他一会儿自然会打来。
虽然天色不早,人来人往的都是学生一样的人,我一歪头,那边就是一所名校,虽然我没高考选过志愿,但是我还是知道一些有名的大学的。
我坐在站台上,看着来来往往的学生们,他们年龄与我相仿,脸上的笑可是比我自如多了。我一直羡慕这类人,可以自然的从小学上初中高中大学,然后进入社会工作,有一个正常的家庭,不用特别有钱,够吃喝就行。像关亮那样的,有点太奢侈了。
有个脑筋急转弯好像是说,世界上谁跑的最快?答案是曹操。我的答案是关亮,我还没说他,只是想了他一下,他就出现了。
他从学校里走出来,插着兜,一副优秀青年的样,刚往校门口一站,就有人走上前,站在他面前,关亮瞅着他,突然搂着他脖子,垫着脚就亲了一口。
哇噻,真火爆,这可是校门口!
可是,为啥我的心拔凉拔凉的,远远超过了看热闹的兴奋?
那人,他给了一口的那个人,不是在加班的关棋么?
孟昭的电话即时打来,他就在附近的一个中型餐厅,还订了个包间,我神不守舍地走进去的时侯,他猛地站起来夸张的招呼我,我向里面望过去,赫然看见,那个叫神马串子的大剌剌地坐在中间,正挑着眼睛看着我。
第二十章
我的脑子里没有别的东西,充斥着的都是刚才看见的画面,关亮亲关棋的画面,反反复复,挥之不去。我看着串子的眼神,耳边似乎也有孟昭絮絮叨叨的声音,可是我似乎完全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直到孟昭摁了一下我的头,说
“快跟串哥道歉。”
我已经想不起来我为什么要跟他道歉,我迷惘地看了看孟昭,又看了看串哥,串哥凝视着我似乎在等待着我的反应,我茫然地看了一眼孟昭,孟昭恨铁不成钢地瞪着我,然后加了力道摁着我的脑袋,像认罪似地往下低,我这才发现我们是在一个日式餐厅的包房里,现在我坐在地上,孟昭跪着他低着头,手摁着我的头,他的姿势真是太地道了,跪得很虔诚,他嘴里不停地说
“串哥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们一般见识,我有眼不识泰山,不识金香玉,我们俩就什么也不是,就是一谁都能踩死的蚂蚁,您是有胸怀的人,不能把我们这小人物放在眼里……”串子看热闹似地看着他,我也配合着低头看着地面的席子。
谢天谢地串哥终于咳嗽了一声,孟昭才停下了说话,讨好似地看着串子,串子说“那娘们儿不罩着你了,你立码就怂了是吧?”
孟昭歉意地笑。
“还弄个日餐厅,我他妈的是喜欢吃生肉,不过是他妈人肉!”串子显然没觉得这顿饭能怎么样。“我跟你说过孟昭,你他妈的要不就抵命,要不就给钱,别他妈的跟我废别的话!还有……”他瞟了我一眼“给你脸了,你没要,就别怪我不客气。傍上那娘们儿耀武扬威的时候,你可没给我摆饭局,可没把你弟弟弄到这儿来,今儿怎么着,送货上门么?”他忽然阴笑,看着我的眼神儿也淫荡起来“要不这么着,今儿让你弟给我快活快活,万一我上瘾了,还得叫你声哥呢。”他吹出一口烟“日餐厅,日~餐厅,这地方挺应景的。怎么着孟骁,我看这包房也不错,不知道为什么看见你就老有点冲动,咱们就这儿把事儿办了吧?”
我歪着眼看着孟昭,孟昭也看着我,我不知道他的眼神里是什么,反正我的眼神里应该有杀气吧。
孟昭似乎有点尴尬,嬉皮笑脸地跟串子说“不瞒您说,这小子最近交了个女朋友,我前两天还说他眼光不怎么样呢,咱们这道上不是不能搀和女的什么的,串哥我听说您是特纯粹一同志,咱别让孟骁这小子破了您的修行啊。”
串子呵呵一笑“孟昭……你这是诚心跟我道歉么?我就一句话,今儿我不上了他,明儿你就准备给自个儿收尸。你说道歉,我来了,你有诚意,我给你机会,剩下的,看你了。”
孟昭僵着,又讨好地说“咱不是说让他给您道歉么?”
“是啊……这就是道歉的方法啊。”
“喝酒行不行?”
“滚蛋!”
“您闭上眼上我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