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答案根本用不着想,晓当然不会让臣失望——甚至为了能早日迎接彼此美好的悠闲生活,他当下就决定要奉献毕生所能,好让臣跟他一起退休!
见晓顿时燃起了熊熊斗志,夏夜臣不禁笑了起来,心想:这家伙到现在,还是这么好拐。
其实在那一万零九百五十天的日子里,他破例先弹个几次琴也不是不行的啊……只是既然晓这么认真,他破例,似乎反而对不起晓呢?
第九十七章
尉少远再次见到他们家老板,已经是三个星期之后的事,打从老板的弟弟出院那一天起,他的工作就彻底被抢了去,虽然留职留薪,但放了这么长的一个假,他还是很过意不去。
加上近期的新闻媒体,正大肆报导着他们老板前阵子将自家一直藏在幕后、且被军方列为重点栽培对象的弟弟挖角到公司里的消息,这便完全印证了他先前的不祥预感:失业的预感。
等他们老板的弟弟真的退役回来,他也差不多得离开了吧……?就算老板同样愿意让他留职留薪,但他又怎么能总是什么工作都没做,就白领那份薪资?
何况一旦碰面,就得被他们老板的弟弟当入侵者似的瞪着不放,分秒不得松懈,连接近老板半步都不被允许,这样的生活实在也挺胆颤心惊的……
虽然他喜欢现在的老板,但犹豫了一些时日,尉少远还是下定了决心,在某个刚将老板送回家的夜晚提出辞职的意愿,然而即使他没将理由讲明,夏夜臣却也猜得到原因,因此未露出太多惊讶的神情。
“之后有什么打算吗?”夏夜臣伫足在后车门旁,一点都不急着踏进自宅。
对他而言,尉少远是个很称职的员工,表现一向很好,只是目前的情况不一样了,如果硬留下对方,不仅会耽误到尉少远未来发展的机会,于资方来说,这决定也不够理性。
何况……晓也会闹脾气的,先前晓对尉少远的敌视反应,他并不是完全没察觉到,只是觉得晓不会做得太过份,就没多管了。
闻言,尉少远只是有些腼腆地笑道:“我妹妹快升国中了,以后我也能少担点心了,如果可能的话,想找个机会进修,免得日后反被自己妹妹瞧不起。”
“你这么关心她,怎么会看不起你?”夏夜臣微微皱起了眉,随后才舒缓地问:“不过进修是件好事,你想去考间大学试试吗?”
见尉少远没反应过来,夏夜臣这才继续解释:“我家有个不爱去学校的小孩子,如果你想往上继续念,我会提供资助,就当是感谢你这些日子以来的辛劳,也是我自己对那缺憾的一点弥补心理。”
小孩子……?是指老板自己的弟弟吧?尉少远不禁苦笑了下,然而感动的心情却也不言而喻,谢过了对方,便有些感慨:“虽然弟妹们有时很任性,可还是总会觉得他们很可爱啊。”
夏夜臣顿了会,旋即才忍不住泛起了笑,轻声说道:“是啊,是真的很可爱。”
即使当初常常气得头疼,无奈之馀又拿对方的固执没办法,可到头来他却也不得不承认,这弟弟,真的很可爱。
后来尉少远接受夏夜臣的慰留,决定多留一阵子,直到某人退役为止,而他也能利用这段时间开始准备入学考试,顺利的话,就能在明年九月成为大学新鲜人。
在这几个月的时间里,夏夜臣也在公司内大刀阔斧地进行重新装潢,尤其是研发部门,不仅设备等级大幅提升,连制服的规定都一并改了。
凭着爱屋及乌的心态,他们夏大总裁就这么以提升全体员工的环境舒适度为名,行研发部门大改造之实,让“获利”最多的研发副总慕左都不禁流下了一滴男儿泪——只不过他不是为感动而流,而是为忏悔来着的!
想当初他还在向财务部的何白城和人事部的小林幸灾乐祸着,这顶头上司的手足亲兄弟,绝不会空降到他们这技术门槛极高的研发部门,可现在谁不知道那姓夏名晓的小子就是要到他的部门来?!
其实呢……他也不是真那么排斥上司的亲弟弟在自己管辖的部门里,毕竟上一回在聚餐中稍微相处过后,他倒觉得对方虽然沉默是金了点,但也着实是个挺不错的青年。
但是、但是……慕左看了看四周焕然一新,几乎看不出原本模样的研发部办公室,却顿时只想为自己堪忧的未来哀嚎——他是真不知道,原来他们老大这么弟控啊!
以后要是不小心让他们老大的宝贝弟弟掉了一根寒毛,他还用得着活吗……?!
这一头慕左还在烦恼,而另一头人未到、就已经让他伤透脑筋的当事者却是才刚下飞机,就立刻被不知从哪得知自己退伍日的媒体记者团团包围住,追着他问挖角之类的事。
晓当下只觉得莫名其妙,不懂那有什么好问的,也就索性一语不发地直接绕过那群人,迳自走出机场。
可踏出了机场,身后的记者却依旧紧追不舍,当他正数着还得等几名旅客排队搭完前面的计程车,才轮得到自己搭乘时,一旁就响起了一个耳熟、他却绝不想听见的声音。
“要搭便车吗?”来者和他同样有着一张轮廓极深的英挺面容,带着不同的笑意,站在自用车旁对他挥手。
晓才看了来者一眼,便旋即转头继续等计程车,光是对方不是臣的这件事就足以让他心情直落,何况再加上眼前的人是尹时森,这让他更是理都不想理,只想早点回去等臣回家。
或许他应该先告诉臣,自己今天退役的……原想给男人一个惊喜的晓,顿时为此有些后悔。
然而他不动,尹时森却主动走了过来,劝戒似的说道:“等记者围了上来,没人帮你挡着,你又不给他们一个满意的答覆,可是会连计程车的车门都打不开的。”
这句话是事实,晓却充耳不闻,只顾着盯住渐渐驶近的计程车,在迅雷不及掩耳之间,精准地赶在被记者围住的前一刻上了车,却不料某人也跟着他搭了同一辆计程车。
“你还是这么讨厌我啊。”尹时森唯我独尊地笑说着,彷佛完全没察觉到一旁的青年正极其不悦地瞪着他。
“你接下来要去哪?现在回夏邸,说不定门口正被记者包围着呢。”见晓没开口向司机交代目的地,尹时森随口就提议道:“我不介意你搬来跟我住。”
晓压根不想理会对方,毕竟是有血缘的父子,尹时森作风我行我素,晓也不差,自个想了想,便直接略过提问者,向前方的计程车司机说道:“到N大。”
他刚好也能利用这个机会,回去见见言教授……晓不禁心着,反正从另一方面来说,他也完全不想带尹时森回去他跟臣的家。
而一路上,尹时森也不知道存着怎么样的心思,不管晓有没有在听、想不想回答,他就只是问了晓一些稀松平常的事,再偶尔说说自己的事,提到晓在德国进修的事情后,主题才整个往他当初在德国学医时见到的风土民情发展。
晓一向很有耐性,可前提是要在臣的面前,此刻面对尹时森,他除了看着车窗外的风景、算着还有几分几秒才会抵达目的地外,实在找不到更好的方式来让自己压着性子,当作旁边没人了。
直到计程车在学校门口停下后,晓刚下了车,正想直接往校区里走,身后便传来了一句怪异的道别语:
“你可别太早死啊。”
闻言,晓不禁停下了脚步,淡漠地回头看向车上的人,只见尹时森早已降下了车窗,模样依旧那么地唯我独尊,可话里却有着一丝怅然:“有你在,至少我会觉得在这世上,自己其实还没那么孤独。”
晓看着他一会,才终于说了一句:“你该找个人来爱。”
“爱人哪有亲人来得重要,对吧?”尹时森避重就轻地回道,语气里带有些微对此感到不屑的意味。
晓没回话,他只是给了个建议,并没有想要过度插手的意思,可对方却也丝毫不以为意。
“随时欢迎你投诚,我们改天再见了。”说完,尹时森旋即朝青年随性地挥挥手,关上了车窗,如同来时的突然,又走得忽然。
而晓在原地只多看了远去的车影一眼,便头也不回地转身走进校门。
那天傍晚,夏夜臣一进大门,在车上便远远地看见那毫无预警出现的青年,一如先前几次,总守在家门前等着自己回来。
不同以往的是,晓这次不再是一身军服,而是穿着他叮咛过的西装,那一身合宜的剪裁,衬出了挺拔的身形及肩线,虽然没有打上领带,但整体的搭配,加上那件黑衬衫,却仍然非常适合眼前的青年。
而晓还拿着一束特别包装过的缅栀花,那一朵朵花瓣中央渲染着嫩黄色彩的白色小花,有着淡雅的香味,让夏夜臣一直记得,那是晓第一次送自己的东西……
尉少远慢了一会,才发现门前那人的身份,这也使得他同时知道了这代表着什么意义,随后不禁无奈地对自家老板笑道:“结果到最后我还是不知道,您那枚戒指的涵意啊。”
夏夜臣看了他一眼,却没有和以前一样说他这问题无聊,反而望向了车窗外正往自己方向走近的青年,轻描淡写似的回了一句:“是婚戒。”
“咦?”尉少远惊讶地抬头由后照镜看向后座的男人,只见夏夜臣脸上泛起的浅笑与说弟弟可爱时的宠溺神情不同,格外温柔地说着:
“我结婚了。”
——正文完——
番外一:若真有来世(一)
男人从容优雅地走在当今地下黑市最顶级的拍卖会中,幽暗奢华的回廊沿着玻璃帷幕呈环状无限延伸,然而偌大的空间内却仅有男人与身着艳丽旗袍的会场随行服务员两人,便再无其他人。
与别地的拍卖会不同,此处为严密保护会场内几近有市无价的珍品奇兽,也为了维护前来竞标的顾客隐私,采取了高规格方式,一天只让一名有意参与竞标的人入内审视竞标物并下标,统一于每月最后一天结标。
而这名人选亦得是符合拍卖会严格的竞标资格,位于金字塔顶端的人才有办法参与。
男人身为地下世界中最具权势的王者,自然是这的常客,每个月总会固定过来看是否有自己感兴趣的东西。
只是他偏好收藏珍稀古物,眼光又极高,往往几个月下来连一件能让他稍微留意的竞标品都没有,然而一旦看中那便绝逃不过他手掌心——哪怕是别人手里的,他也会抢过来。
锐利的视线一一扫过玻璃帷幕内精致稀有的珍品,男人俊美冷酷的脸庞却始终没有任何情绪变化,连目光都不曾逗留。
看过一眼不要的东西便不会再浪费时间多看一眼,是他一贯的作风,但最后,他的视线却忽然停驻在其中一样他绝不可能出价竞标的东西上面。
那是一只浑身纯白的小虎崽,正窝在精致的提篮里打着盹,丝毫不理会外头的动静。
“你们的格调什么时候变这么低了?”
男人的嗓音低沉磁性却显得清冷,隐隐带着与气质相同的危险及威严。他对动物不感兴趣,只是见这小东西出现在此处实在让他觉得过于突兀。
比白虎更为稀有珍贵的是雪虎,但那仅是对外头的世界而言,这里可不是动物园,若非拥有其他东西相比不上的价值,根本没资格搬上台面。
闻言,随行的服务员立即恭敬回答:“先生,这点请您放心,姑且不论雪虎原就罕见,重点在于其他雪虎都是白身蓝眼,这只小雪虎的眼睛却是绝无仅有的金色。”
“是吗?”这解释仍让男人不屑一顾,冷淡地回了一句转身就走。
而他当天再也没为任何事物停留脚步。
内心却总不经意地想起那只小雪虎,莫名得让他只能说服是因为那存在太碍眼,而无法忽视罢了。
下个月男人依旧照常踏入拍卖会场,只是这次已经没看见之前的那只小雪虎,心想大概是被买走的他自然也没多问什么,极具效率地扫视过现场的竞标品后便旋即离开。
但他大概也没料想到,再下个月那只小雪虎竟然又回到原处,和第一次看见他时一样自顾自睡得天塌不惊,彷佛根本没消失过。
这回男人不禁问了:“这和之前的是同一只?”
“是的,先生。”服务员严谨地照实说道,毕竟他们最忌讳的不是商品标不出去,而是由于隐暪而导致惹毛这些一个都惹不起的狠角色。
“这只小雪虎的个性比较傲,所以和之前的主人不合,又舍不得杀,所以就送回来了。”
傲?分明都在睡。
男人不以为然地回头看向玻璃帷幕内,或许是因为这次他待的时间比较长,那只小雪虎正好睡醒而注意到站在外头的两人,独特的眼瞳随即迎上那视线和男人相视而对,旋后再也移不开凝望的目光。
那是一双清澈漂亮的金色兽眸,但与其说是太阳的光辉,倒不如说是月亮的碎片,潜藏着让人想无尽探究的神秘。
然而那只小雪虎却反像是看见什么不敢相信的东西似地瞪大了眼紧盯着男人不放,忽地就从篮子里跃下台面,跑到玻璃帷幕前拚命又抓又钻地想过去另一边。
先前被直直盯着时,已让男人蓦然感到一种非常不真实的熟悉感,但此刻面对小雪虎这样突然的举动,他却仅是挺拔地站在那冷淡看着,全然地无动于衷。
但事实上理智早告诉自己应该转头就走,不该再继续留在这,可身体抗拒反应的结果却是让他一步也移不了。
为什么?那说到底不过就是只老虎罢了,凭什么这样影响自己!?他不禁暗自为之气恼。
而小雪虎见玻璃帷幕依旧将男人远远地隔离在外,更是激动地改抓为撞,只是任凭他怎么撞,小小的身躯仍对厚重的玻璃造成不了任何损伤。
这一幕却让男人心底像触动了什么,在他意识到时自己已经在小雪虎前方半跪而下,伸出手并停留在距离玻璃数寸前的地方,他却不晓得自己想做什么。
而小雪虎见男人终于走近,立刻停下撞击改用那带着粉色肉球的小爪子抓得更是拚命,彷佛恨不得破窗抱住那只明明近在眼前的手。
这让男人突然感觉有点意思了,然而指尖才刚碰触到坚硬的外壁,小雪虎却随即停下动作,探出小小的舌尖隔着玻璃舔着他的手。
这只小雪虎还真奇怪。男人不禁这么想着,嘴角却也忍不住上扬了些,但在旋即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样的反应后,他却像被电到似地立刻收回手,冷着脸起身转头就走。
真是见鬼了,他怎么会为一只小老虎……他已经好几年没这么笑过了。
若真有来世(二)
下个月男人破例没有再去拍卖会场。
在那只扰乱自己的小老虎被卖掉前,他不想再踏进那里一步。
不料那“梦魇”却如影随行,无论是他在谈判、杀人或是日常生活中,那只傻到去撞玻璃帷幕的小雪虎总不经意一次又一次地出现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过了几个礼拜后男人有些忍受不了了,直想尽快将这令他挂心的麻烦解决掉。
但当他播电话去询问对方雪虎究竟被买走了没时,却得到因为后来小雪虎一直安份不下来闹得厉害,再也无法当作商品参与拍卖,最终大会只能将之处理掉的无奈抉择。
听见这消息后男人原本以为自己情绪会好上许多,然而事实却截然不同,他甚至无法理解自己心里莫名的痛是怎么回事。
“所以,那只小雪虎死了?”男人的语气冰冷得让人察觉不出隐藏其中的异样。
对方犹豫了会才回答:“不,因为雪虎还很小,所以那时没有事先特别使用麻醉剂,结果在运送途中被脱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