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锦天在佛罗里达疗养。”陶川说:“两个月前就去了。”
陶佳大吃一惊:“那崔老酒是怎么回事?而且我们家从老头开始不是一直假装和秦家交情很好吗?还有刚才那只大狮子是什么?你什么时候认养的?非洲空运?什么品种那么大只?怎么没了?”
陶佳菊花畅快以后就恢复了呱噪本性,一大串问题跳出来,不要说是病人陶川,就连金国王都很想撕他的嘴。
“秦老头最近不管事,但他有儿子。”陶川淡淡地说:“最近L市连接出了不少事,很多人猜测黑白两边都要重新洗牌,陶家只站在岸边看,对谁来说都是一件不合理的事情。”
“浑水摸鱼?但你不是说秦老头的儿子蠢得出奇?比李朝西还没脑子……”陶佳扳手指。
“他蠢,不代表他身边的人蠢。”陶川平平地说,又看了一眼兰斯。“如果他得到了不同寻常的……助力。”
兰斯还是微微笑着不说话。
金国王不由得看了一眼假装无辜的波斯猫。
从陶佳上车起,波斯猫就一直趴着,用尾巴把马铃薯拍着玩,把马铃薯玩得晕乎乎。
“不同寻常?”陶佳眨巴眼睛:“对了对了!那只狮子呢?!”
“我没有养狮子。”陶川把头靠上椅背,闭起眼睛。
金国王发现,虽然陶川脸色不好,语气也很冷淡,但是对于陶佳的追问,却从来没有冷处理过。
陶佳也发现了陶川情况不好,虽然他蠢蠢欲动的各种问题几乎要要写在脸上了——但出乎金国王意料地,他竟然安静了。
直到兰斯把车停到海洋路口,金国王要带着波斯猫和马铃薯下车的时候,才听到陶佳的小声地自言自语:“难道是召唤兽?”
兰斯要把陶家兄弟送回医院,金国王摸口袋发现钥匙手机都被崔老酒他们拿走了。
不过他也不需要钥匙,刚走进路口,金国王就看到海洋路的那栋房子还亮着灯。
波斯猫扬着尾巴,像一个旗开得胜的大将军般走在前面,并在大门前矜持地停了下来,等马铃薯穿过前庭去挠门。
金国王忍着笑,安静地站在波斯猫身后,摆出一个战利品应有的温顺态度。
马铃薯虽然年纪小,但挠门的本领不差——也可能是因为有人一直在门后等着,门很快就打开了。
梁豪飞站在门口,看到金国王,笑着做了个口型。
金国王说:“豪哥,我的脚受伤了走不动,所以没有赶上晚饭。”
梁豪飞侧过身子,和金国王一起等待。
过了很久,唐小乐才慢慢从门边探出半个脑袋。“金金,你痛吗?”
梁豪飞把唐乐拎出来,芝麻糊也跑出来和马铃薯滚做一团。
“现在不痛了。”金国王笑着关上了门。
59.
唐小乐踩着加菲猫拖鞋眼泪汪汪地蹲在金国王脚边,像一只沮丧的小狗。
又扔下一块沾着血迹的纱布,小朋友噎了一声。
金国王脑袋不能动,只好伸手摸摸他的头。
罗德站在金国王身边,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金国王。
把头发上干结的血块清掉,金国王的脑门上贴了一块大大的纱布,后脑勺也被仔细查看过了。
“虽然头不晕了,但是天亮了以后,还是要到医院检查一下。”穿着白衬衫的年轻男人开始收拾东西。
“谢谢你,医生。”金国王一心二用地说——从刚开始他就发现了,这个被梁豪飞叫过来的医生似乎有点……随性。
衬衫纽扣扣错了一个,可是他本人似乎一点都没有察觉的样子,却害的金国王忍不住分心一直偷瞄。
而且,海洋路附近有诊所吗?
“脚。”扣错了一个纽扣的医生收拾好纱布药水,拍拍手。
金国王:“?”
医生微笑:“脚不是也伤到了么?姿势一直不正确啊。”
金国王眨眨眼,他都忘了跳楼的时候脚折了。
不过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眼前这个医生虽然很年轻,但是清洗包扎的手法都很纯熟轻柔,给金国王的脚正回来自然也没有难倒他。
把大小问题都收拾好,医生才站起身来告辞。
金国王连忙也要起身,被罗德摁住肩膀。
一直在围观的梁豪飞咧嘴一笑:“谢了,医生。”
“应该的。”医生也微笑,朝门厅扬声道:“麦先生,走了。”
从医生进门起就一直蹲坐在门口的杜宾站起身,训练有素的样子十分令人惊叹。
在医生给金国王查看的时候,这只大狗就一直严肃地蹲坐着,丝毫没有要好奇靠近,东张西望的意思——尽管金国王说家里也养了猫,并不介意让大狗进来。
只接触过小动物的唐小乐对这只大狗十分好奇,远远地围着它转了几圈,大狗十分安静地任他围观,目不斜视。
这样自制而有教养的表现,把被它吓得一直在缩在沙发底下死活掏不出来的马铃薯和芝麻糊对比鲜明。
“那个费用——?”金国王看到梁豪飞很自然地就把一人一狗送出门了,有点不解。
“帮点小忙而已,他不收钱。”梁豪飞回身用脚勾上门:“上次也顺手帮他截住了两只发疯要冲到马路上的吉娃娃才认识的,他说欠我个人情。”
金国王:“……吉娃娃?”
梁豪飞把眼皮发粘的唐乐抱起来:“是啊,他的诊所就开在两条街外的那个小区里。”
金国王摸摸已经没大碍的脚脖子,决定忽略掉梁豪飞话里的可疑之处。
和陶佳被关在小黑屋里半天,又爬了墙,即使身上既痛又累,金国王还是坚持着洗了个马虎的澡。
虽然站都站不直了,但当金国王摸索着打开浴室门,才觉得自己真正活过来了。
短短的半天被绑架经历,像是做梦一样。
为了不让唐小乐和梁豪飞多心,金国王谎称自己脑袋状况很好——但其实还是疼的。
那个温和的医生大概也是看出了自己的心思,没有说破,只叮嘱天亮了以后一定要去检查。
“小金,你再不出来我就要敲门了。”罗德说。
金国王站定,看着坐在自己床上的人。
“你受了伤,不应该留恋热水。”罗德掀开一边被子,拍了拍床单。
金国王没有力气跟他抬杠,慢慢蹭过去:“你怎么来了?还——”
还穿着睡衣。
罗德轻易地把金国王塞进被子里:“我来哄你睡觉。”
金国王:“……”
确定金国王的手脚都没有露出来以后,罗德也盖上被子,倚在床头。
金国王看到罗德手里还拿着自己的素描本。
他画给唐小乐的睡前故事。
“我又不是唐小乐。”金国王说:“一个成年男人给我念床边故事会让我更睡不着。”
罗德合上素描本:“好吧。”
金国王定定地看着他,罗德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不等金国王再次发问,罗德就躺了下来,把金国王连同被子一起揽住。
“睡觉吧。”罗德说。
这种劝哄的方式实在是太拙劣了。
不过金国王可以理解,罗德可能在展现风度和说情话这些方便有常人遥不可及的天赋,但要求一个年轻的国王领会劝哄安慰的技巧也确实有点强人所难。
“我应该早一点问兰斯。”罗德另一只手在被子里找到金国王的手腕,用指腹摩擦了一下金国王的指节:“你靠在墙边的时候,样子看起来很不好。”
当然不好,被关在小黑屋里,没吃晚饭,之前还被揍了一顿。
金国王盯着罗德近在眼前的脖子看,这种感觉十分奇妙,他几乎能感觉得到罗德的味道正在具象化,一点一点地在浸透他的床单,被子,和自己的睡衣。
“我知道你很勇敢,也聪明,会想办法让自己脱身。”罗德把金国王又拉近了一些:“但有那么一下子,我还是会想:如果小金不那么坚强,愿意安静地等待我去的话——”
金国王抬眼。
“那就不是小金了。”罗德说:“我很少感到无奈的,你可以嘉奖自己一次。”
金国王不说话,慢慢伸手。
肩膀之下的部分都被盖在被子下,金国王动作很轻很慢,罗德也停下话语,两个人都假装没有发现被子里的小动作。
金国王慢慢找到罗德的腰,环住。
罗德不说话,垂着眼看金国王自欺欺人地闭着眼睛。
金国王并没有别扭到不愿意主动亲近自己的地步——实际上,只要没有多余的人,金国王还是很愿意像大多数男人一样,对一些亲密的动作表现出合适的好奇。
但也许是头疼,也许是其实还是受了惊吓,金国王这样看起来比马铃薯还要脆弱的态度,以前从来没有表现出来过。
这样隐晦地、小心翼翼地、感性的举动,简直像一只喂了很久之后,终于愿意向你敞开肚皮的猫。
实在是……很可爱。
罗德一直知道,金国王越是要向大家表示出一副成熟的样子,就表示他越害怕独自一人——但是金国王绝对不会承认这一点。
罗德盯着金国王的一头卷毛,越想越觉得金国王现在这幅样子实在是太难得、太惹人喜欢了。
让他很想把金国王抱起来揉一揉,亲亲他。
但是不行。
生病和受伤都会使人脆弱,金国王可能自己都没反应到他正在求安慰,罗德可不愿意把他惊醒了。
原本坐在床上的罗德睡下时因为要抱住金国王,所以位置比金国王高了些,这样被金国王抱住腰,别说立刻送上一个温柔缠绵的热吻,就是想要低头亲亲他被贴
了一块纱布的额头都办不到,除非他不是狮子国王,而是天鹅国王。
于是除了当抱枕什么都干不了的罗德只好维持着姿势开始分心。
在他们没有找到金国王和陶佳之前,兰斯和陶川在车上和他分享了一些有用的情报。
没想到消极大王陵的悲观预想中了一半:如果一样流落到这个世界的国王正好是他们的对头的话,那么巨大的曝光率和暗示的信息只等于把自己放到明处,等着别的国王来暗算。
但至少事情有了些眉目,而且站在镁光灯前的,不只他和陵。
有实力拥有编年史的国王,不论是敌是友,都无一不是猛兽。
狩猎和被狩猎,是他们一落地就要领会的第一课,对此,不用明说,陵和兰斯也一定早有心理准备。
罗德在黑暗中摸了摸金国王的卷毛。
60.
梁豪飞等到后半夜,兰斯才回来。
关于狮子和绑架的事情,陶川还要负责向陶佳解释,兰斯把兄弟俩送到医院收拾停当以后,很识相的就离开了。
梁豪飞会在家里等,兰斯并不觉得意外,但有一点伤脑筋。
其实梁豪飞也知道,陶家的事情,离得越远越好。
不过……
“小金是被牵连的吧?”梁豪飞扔给兰斯一罐啤酒。
兰斯并不爱喝这个,但是梁豪飞曾经告诉过他这是“男人的饮料”,于是他还是勉为其难地打开了。
“是陶家的问题。”兰斯用指尖摩挲啤酒罐,在考虑要不要把事情全盘托出。“和小金没有关系。”
梁豪飞没有接着问下去,他只是想确定一件事情:“我知道这不是你的义务——但小金背景很单纯。”
金国王没有父母,在L市也没有同学朋友,除了一栋房子和罗德,什么都没有。
这样一个人,即使是受伤了,得到的慰藉也比普通人要少得多。
“如果和他无关,就不应该发生这种事情。”梁豪飞说。
“你在责怪我。”兰斯说。
“没错。”梁豪飞坦荡荡:“就算你不高兴承认,我也觉得这种事情有你的责任。”
兰斯虽然是个空降部队,却十分诡异地迅速在陶家得到了不低的地位和行事权,但梁豪飞并不关心兰斯和陶家的利益关系。
“不,我没有不高兴。”兰斯和声说。
梁豪飞瞪着兰斯,突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兰斯十分擅长摸索人心,梁豪飞这样的性格,除非关系亲近,否则不会这样直白地责怪。
兰斯把只喝了两口的啤酒递给他,说:“你这个样子,让我想起——”
护崽的母鸡。
梁豪飞盯着他,兰斯很识相地没有把话说完。
“有什么事情,是我应该知道的吗?”梁豪飞说。
关于金国王受伤回来这件事情,梁豪飞一直没有开口询问,但这并不代表他不关心。
兰斯想了想:“如果你指的是陶家那边,没有大问题,以后我会更注意一些。”
梁豪飞半眯着眼睛,似乎想要在兰斯的表情里找到一丝破绽。
国王最不害怕的就是注目礼了,兰斯十分坦然。
只有当梁豪飞收回视线转身上楼的时候,跟在他身后的兰斯表情才出现了一丝松动。
楼梯走廊有一盏小夜灯,梁豪飞走在前面,兰斯紧紧盯着他的颈项,抑制住血液里隐隐流动的兴奋感。
只要这个男人出现在他面前,他都会产生一种饥饿感——一开始并不到令他难过的地步,但是随着时间推移,他现在已经不满足于这几步台阶的距离了。
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并不是一无所获,至少在萨利蒙,兰斯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感觉。
他知道梁豪飞能感觉得到,这个男人身体的敏锐程度曾经让罗德也稍微注意到过。
当梁豪飞感觉到紧张的时候,他的肌肉线条会呈现出一种更有张力的状态——就像现在。
梁豪飞转过身:“够了没有?”
即使兰斯走在身后,他也能感觉得到对方的眼神简直可以称得上是肆无忌惮。
其实梁豪飞可以理解,他年纪还小的时候,没少和朋友蹲在马路边这样欣赏又短又飘逸的夏日风景。
但这种目光放在自己身上可就太古怪了。
兰斯靠在栏杆上不说话,看着梁豪飞笑。
不只是饥饿感,还有一种奇怪的愉悦。
在小夜灯微弱的光线下,兰斯的脸有点看不真切,但是楼梯之间弥漫的香气倒是渐渐明显起来。
梁豪飞挠挠脑袋,本能地抽了一下鼻子。
“我很少看着人傻笑的。”兰斯说:“你看,是不是应该为我的失态做一点表示?”
梁豪飞也笑了,走下一节台阶:“我一直忘了问你是哪国人?连发情都要表达得这么不甘愿?”
兰斯抬起的手顿了一下,把目标从腰转移到他的肩膀,他身高足够,即使站在下一个台阶上,也可以揽过梁豪飞的脖子。
“我有一些事情没有告诉你。”在唇齿相依间,兰斯说说。
梁豪飞动作一停,慢慢拉开距离。
“我虽然学历不高,但也是有原则的。”梁豪飞严肃地说:“兰斯同志,你扯过证了吗?”
兰斯:“……”
“领证,比较科学的说法就是你有合法配偶了没?”梁豪飞站在楼梯上跟外国友人科普:“不管是你家乡和还是在天朝,只要领过证都算数,受法律保护的,和对象之外的人再怎么发情那都是不道德的行为。”
“不是这个。”兰斯说:“不管是由天朝还是我的国家的法律来解释,我都是单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