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狠,但也不是个目光短浅的女人,她更在意的,显然是婆家的看法。
她唐菲没问题。
唐乐就是证据。
先稳住婆家,老公可以慢慢沟通检查。
唐乐挤在梁豪飞怀里,大人说话的时候并不避着他,他也一声不吭,直到客厅里沉默下来,唐乐才微微露出个额头,还不能梁豪飞摸摸他脑袋,就含糊地叫了声
爸爸。
梁豪飞觉得自己的心都拧了起来。
当了兵进了部队,再苛刻艰难的环境情景都经历过,带着还要包尿布的唐乐离开家乡,到未知的城市寻找未知的生活也经历过,在复杂夜店上班,各种污糟危险
的事情也见过,之前活着的那些辛苦,都不如这一生细如蚊呐的爸爸要来得令他揪心。
他怎么会不知道,唐乐不愿意跟唐菲走。
要说唐菲幡然醒悟重燃对唐乐的母爱,连唐乐都不会相信。
说来说去,也不过是唐乐大概能暂时帮她先稳住夫家。
不管以后唐菲会不会再有孩子,唐乐以后的生活会变成什么样?
梁豪飞无论如何都不能想象出一个让他放心把孩子让出去的理由。
被人堵在暗巷里用枪威胁都没有这么让梁豪飞感到无力过。
唐菲的话虽然不多,但句句暗含深意。
她不是笨女人,怎么会看不出现在要回孩子,不论大的还是小的都有抗拒心理。
——但她也了解自己前夫的哥哥。
梁豪飞虽然看起来还带点匪气,但其实很正,原则性很强,尤其是对道德法律十分重视。
泼皮不还孩子这种事情,即使梁豪飞想,也做不出来。
所以唐菲虽然有些局促,但其实还是认为自己胜券在握。
“宝宝,过来让妈妈看看。”唐菲伸出手:“都长这么大了……”
唐乐虽然埋着头,但是对身边形式还是很警觉的——但还不等他躲开,就被拎了起来。
本来应该行动不便的兰斯不知道什么时候绕到梁豪飞身边,唐菲还没碰到唐乐,他就把唐乐给转移了过来。
唐菲抬头。
兰斯提着唐乐,温文地朝唐菲笑了。
“这孩子恐怕不能给你。”兰斯很有礼貌地说。
梁豪飞:“……”
唐菲站起身来:“不好意思,你说什么?”
兰斯:“我的意思是,这个是我的了。”
“这个”被揪着衣领子悬在半空,乌溜溜的大眼睛茫然地眨了眨。
“你想干什么?这是我的孩子——”
“【曾经】是你的孩子。”兰斯纠正她,单手提着唐乐,伸出另一只手。
兰斯的手用金国王的话来形容,就是“一看就知道是资产阶级”的手,干净修长不说,就连指甲似乎都是用尺子比着修剪的,看起来一点差错都没有。
但更引人注目的,是兰斯手指上一枚纹饰古朴的戒指。
梁豪飞微微皱眉,兰斯并没有佩戴首饰的习惯,这枚戒指他还是第一次看见。
兰斯似乎并没有感受到另外两个大人的视线压力,而是翻过手背,缓缓地在唐乐额头上靠了靠。
他的动作看起来并没有用力,但是当他移开手时,梁豪飞和唐菲分明都看到了唐乐额头上留下了一个印子——正是那枚戒指的花纹。
那个花纹更像是被戒指的花纹压出来的痕迹,就像夏天背上的席子印。
而且痕迹很快就消失了。
“这是国王的纹章。”兰斯像是在解释,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在我的权利范围内,印上纹章的任何事物,从此都归我所有。”
唐菲愣愣地看着兰斯,她不明白这个怪异的美男子说的话。
梁豪飞更不明白。
“用你们熟悉的说法,就是唐乐现在已经【私有化】了。”兰斯笑眯眯:“从现在开始,他就是我的人质,虽然很遗憾,但是放弃有时候明智的选择。”
“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唐菲皱眉:“别那样提着孩子!”
她不说还好,一说唐乐就突然清醒,立刻向无尾熊般反身抱着兰斯的手臂,稍微攀爬调整了几下就死死地扒在兰斯身上不肯动了。
他怎么忘记了!还有丝丝!
丝丝一向对他很好!有时候还能跟爸爸吵架!
唐乐像是抓到了浮木般不打算放手了。
“我是唐乐的母亲,于情于法他都应该跟我走。”唐菲沉下脸:“
唐菲瞪着兰斯,想不着痕迹地上前:“我警告你——”
“没有人能警告国王。”兰斯抬起没有被唐乐缠住的手,对着唐菲竖起食指。
唐菲突然脚一沉,立刻动弹不得。
“我知道您可能会不习惯,毕竟这里是【吡】主义。但是这两个男人,”兰斯偏偏头:“已经进入了君主专制的庇护范围。”
91.
唐菲简直不敢相信。
她就这样被赶出来了——虽然逐客令下得很彬彬有礼。
“唐乐是我儿子。”唐菲站在铁门外,低声对梁豪飞说:“我知道你疼他,但你没有权利把他扣住。”
“还是你真的想上法庭?”
梁豪飞隔着钩花铁门,今天第一次正视唐菲的眼睛:“我不会扣留谁,我只是认为该看看孩子的意见。”
唐菲气极反笑:“我儿子才几岁?他知道意见两个字怎么写吗?”
“他一直和你在一起,小孩子能知道什么,肯定会偏向你——”
“就是因为他一直和我在一起。”梁豪飞冷冷地看着唐菲:“你要是真的这么有母爱,那他为什么会一直跟我在一起?唐菲,我弟弟识人不清是他倒霉,我这哥哥来不及帮他。”
“你说得没错,唐乐还小什么都不知道,但我知道。”
虽然隔着一道门,但唐菲看到梁豪飞的眼神,还是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唐菲冷下脸:“你说什——”
你当年把饿得嗷嗷哭的唐乐撇在沙发上去相亲的事我一辈子都会记得。“梁豪飞上前一步。”现在才来说母子连心的废话你不嫌嗑牙吗。“
“唐乐是你生的,但他是我弟弟的儿子。”
“他爸爸死了!”唐菲忍不住说:“他现在只有妈妈。”
“但是他现在叫我爸爸。”梁豪飞转身:“你能让他叫你一声妈妈吗?”
唐菲愣住了。
唐乐其实知道她的。
她每个月都会给唐乐打电话,唐乐知道妈妈在老家,也知道妈妈长什么样子。
但是刚才唐乐一眼都每往她身上看过,反而要么是钻到梁豪飞怀里,要么死死地抓住那个奇怪的男人。
唐菲握紧了手,看梁豪飞头也不回地走回房子。
她原本有十成把握,梁豪飞再不愿意,也要把孩子还回来——不管从哪个方面来看,唐菲是唐乐的生母,经济条件无论如何也比一个当兵的男人在城市里打工要好得多。
她原本是这么想的。
但是梁豪飞现在却住在L市的黄金住宅地段,哪怕是租,这个的小别墅租金也相当可观。
而且……
唐菲几乎要把下唇要出了血。
她本不会这么轻易妥协,但是那个拎着唐乐的男人在下逐客令的时候神色自若地对她说了几句话。
一般情况下,法院确实会倾向把孩子的抚养权判给有能力的生母。
——但前提是,那个生母,之前没有恶意遗弃过这个孩子的话。
梁豪飞虽然大大咧咧,但是对于唐乐却异常细心。唐乐从小到大——从衣服鞋子到吃饭睡觉,能够留下痕迹的,梁豪飞几乎都保留着纪念。
唐乐的小衣服,幼儿园的老师,常去的理发店,对于他们的“父子”关系,证据多得数不完。
而唐菲却确确实实是“空白”。
恶意遗弃算不上,但唐菲在“关心孩子”这个问题上确实站不住脚。
兰斯一句话,就让她势在必得的想法动摇了。
事实上她今天连那个孩子的脸都没能仔细看清,只有最初的时候仔细看了两眼,大眼睛和白皮肤,很有点很像他亲生爸爸。
那个……温和白皙,总是过于天真的文艺青年,和他凶悍的哥哥完全不一样。
“宝宝的妈妈来了?”金国王愕然。
唐乐悻悻地挂在梁豪飞背上,再也不愿意下来了,梁豪飞连尿尿都只好带着他。
兰斯做了个“嘘”的手势,看梁豪飞背着唐乐下楼。
现在唐乐走极端了,听不得妈妈这个词,一听就要炸。
“难道她真的要来抢孩子?”金国王忿忿:“豪哥这么疼宝宝——”
“在我看来,她还有更有价值的使命。”
金国王:“……”
兰斯抱胸靠在走廊上,笑得志得意满:“小金,每一部狗血剧都需要有专门推动剧情的角色,在我看来,唐菲小姐的出现其实很有价值。”
“我倒是希望她努力抢孩子,最好抢到让人走投无路。”
“到时候你就能以金光闪闪的救世主身份出现解决纠纷,顺便提升印象分?”金国王没好气。
兰斯:“这件事今天已经实现了,可以适当再进一步。”
兰斯的如意算盘打得啪啪响。
如果只有梁豪飞一个光棍,那么拧巴拧巴纠缠纠缠,把人拐到萨利蒙还算是有把握的。
可是梁豪飞是个孩子胜过一切的主,他不过探了一次口风,就差点被梁豪飞踹下床。
“我TM警告你,别整那些乱七八糟的。”梁豪飞说:“乐乐现在很好,幼儿园也很好,别盘算要把他弄到什么鸟不拉屎的地方。”
其实这句话很不公正,兰斯的王国怎么会鸟不拉屎。
梁豪飞只是被兰斯说要给唐乐再修个小城堡,给他做王子之类的话给雷到了。
兰斯是个鸟人,罗德是个猫人,那萨利蒙不就是个半兽人世界么。
唐乐被他养得白嫩白嫩的,要是被送过去,那里的小半兽人绝对不会像李东东那么软乎,一个打闹就有可能伸爪子变身,普通人类小孩怎么hold得住。
所以梁豪飞坚决认为兰斯的游说都是敌人的诡计。
正在两人渐渐僵持的时候,唐菲出现了,兰斯简直是刚想睡觉就掉下个枕头,他顺水推舟就在唐小乐脑门上盖了个私章。
逮住了小的,还怕大的不跟过来吗?
那女人闹得梁豪飞活不下去了最好,这样才能看破红尘走向新生活。
金国王眼睛一黯。
“寂寞了?”兰斯伸手摸摸他的头——这种机会很少有,金国王的卷毛一向是默认罗德有所有权。
“要是怕寂寞,把门一锁不就过去了?”兰斯说:“欧丁是个神经病,再回去之前想个办法收拾他就行,你不用太在意。”
金国王垂眼,转移话题:“之前你们不是说能不能回去要看机会,现在又拓展了搭载业务?”
兰斯挑眉:“之前确实有点棘手,毕竟编年史是皇室专属,按理来说除了国王,其他人应该不能穿行。”
“如果欧丁不出现的话,我们会一直这样认为的。”兰斯说。
金国王:“?”
“欧丁是唯一一个,能把非皇室血统的人带过来的国王。”兰斯说:“那个绑架你和陶佳的那个管家,就是证据。”
金国王:“那个管家?!”
“——跟着欧丁来的。”兰斯点头:“欧丁一定知道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即使知道其实国王还有带随从伺候的名额又有什么用?
金国王摇摇手腕。
在笔尖上很难控制情绪,最近的绘本像是被调了色调,看起来灰蒙蒙一片——金国王一开始毫无自觉,等编辑发现的时候,连载的内容已经从小清新故事变成了意识流灰暗日记。
再加上小黄图,金国王觉得自己要精分了。
编辑在电话另一头嘶声咆哮:“这是什么!好不容易给你起了小清新的名字出道!这么快就想砸招牌吗!签售之前你就打算这个蒙混吗?还有三天就截稿了你是不是要逼我切腹自尽……”
陶佳拼命在QQ上抖他:小金!我在淘X上买了印度神油!
要不要给你匀一点试试!
金毛的屁股你摸过吗!
没有就试一试神油吧!虽然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要玩分手但是青春不要留下遗憾啊!
林方打电话:“小金,幼儿园的鸽子鸟食吃完了,我要去补货,马铃薯和芝麻糊有什么要顺路带的吗?”
……感觉好像还是很热闹。
但是金国王还是觉得生活越来越安静了。
如果说没有委屈那是骗人的——虽然他确实是下了断腕的决心跟罗德提出结束,但那家伙居然就这样接受了。
态度平和得不真实。
金国王慢慢把小黄图揉成一团,收起腿蹲在椅子上,抱着膝盖发呆。
罗德毋庸置疑是在生气。
他一定觉得自己为了欧丁一句话就决定结束一切很草率很任性。
金国王知道自己处理得不好,但事到如今,既然心里这么舍不得,那么让他去和罗德道歉和谈的话,一定会忍不住失态。
还不如装酷到底。
金国王闭上眼睛。
房子比他印象中的还大,虽然同在屋檐下,但是他已经渐渐和罗德错开了。
就像现在。
罗德就在这个房子里,但是他在干什么,脸上会是什么表情,金国王完全不知道。
一旦态度足够坚决认真的话,好像……真的可以渐渐变成两条平行线。
金国王吸了吸鼻子。
与此同时,另一条“平行线”用爪子掏出了一本精装法文哲学大书,熟稔地翻开。
一小沓小黄图被整齐地夹在里面,大波斯猫坐在地板上,把小黄图一一拨到地上,自得其乐地摇了摇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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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欧丁:唔,其实我也不知道这么有效。
阿尼:他真的顺从了诶,是不是你说什么他都要照办?
欧丁:理论上是这样。
金国王:……
欧丁:生个孩子吧。
金国王:……
欧丁:我知道你是男的,但是我命令你生个孩子给我看看。
金国王:……
欧丁(失望):果然还是有局限性。
92.
金国王的编辑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圆脸圆眼睛,眼神里还带着对梦想的热忱和稚气,此刻正握着拳头向金国王讲解他们的短期目标。
“签售只是个开始。”小编辑表情严肃:“近几年你这样的绘本画手很少,所以我们杂志社会重点——”
咔嗒咔嗒,唐乐踩着自行车从金国王和小编辑中间过:“嘟嘟——嘟嘟——到站啦——让开——”
小编辑:“……”
“等到人气渐渐上去了之后,我们会考虑……喝!”
跳到小编辑腿上的芝麻糊一脸虎视眈眈,小编辑被吓了一跳。
金国王把芝麻糊提溜到地上:“继续。”
“你现在的故事可以做一个系列,前半部分……”小编辑神经质地自己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