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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生伯,既然你没有地方去,不如这样,要是你愿意,就跟我回家吧,因我在那边还有产业,回去后会很忙,你也知道我家里还有个小弟弟,我可能会顾不上,你帮我照顾一下他就行,吃住都在我家,每个月的薪水我不会亏待你的,您看怎么样?”没有去探寻老人那伤痛的过去,季督山深思了一下,才会这样说。
想想也是,先不论舍不舍得的问题,生伯现在既没有了家,年纪又大,出去了很难找到工作,以后的生活会很艰难,季督山做此决定,也是考量过的,其实对他来说,他们家是不用雇人的,不过这样做的话,既安排了老人的归处,也能让他更加容易接受一些,所以,季督山才会说出这个借口。
史才生瞅着面前年轻人那张布满真诚实意,不带一丝虚假的面庞,心中不由的涌入一丝暖流,历经世间冷暖的他,怎会不明白季督山的好意,这是个好孩子,值得人相交的好孩子!史才生的脸上渐渐的露出了笑意,心中对于自己过去的执着,他想是应该放开了。
在季督山的疑惑中,彻底放下的史才生讲起了他的往事,原来史才生早年毕业于矿业大学,开始的时候人生还是一帆风顺的,被分配到了一个好工作,又娶到了一个漂亮的娇妻,原本很美好的生活,随着他的工作性质,而发生了变化。
他的工作就是随着工作队经常外出勘探,年复一年的长久不在家,也造成了他们夫妻的失和,于是争吵开始,直到有一回,他想要多陪陪妻子,提前请假回了家,可他永远也忘不了,进了屋子后,那一刻所发生的事。
那个他深爱的妻子,躺在别人身下婉转娇吟的景象,犹如晴天霹雳般映入了他的眼中,他冲动的扑了上去,多年的野外作业使他的体格很壮实,厮打中,他给了那个男人一顿痛揍,然后丢出门外。可让他最痛心的是,他的妻子不但没有一丝的悔意,还在指责他,这都是他的错!并且还要和他离婚。
心中还抱着一丝挽回婚姻念想的史才生,没有同意,可他却不知,这样的决定给他埋下了怎样的祸根。
那时正值文化大革命初期,是个很敏感的年代,他的厄运降临了,很可悲的事情起源于他入厕时用的纸张上,那天厕所里没有纸了,他就喊妻子给他送点纸来,接过被叠好的纸张之后,也没有细看的史才生就那么使用了。
可第二天,等待他的却是噩梦的开始,造反派们踢开了他的家门,从他家厕所的纸篓里倒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张,用筷子扒拉开的纸张,被放在了史才生的眼前,尽管皱巴但还能看清那是色情的画像,在史才生的不解中,他得到了想要知道的答案。
原来是他的妻子,以大义灭亲的举动,检举他用领导者的头像擦屁股的恶劣事迹,这还了得,得知消息的人,在文革主任的带领下,以他侮辱主席的名义,把他拽出了家门。
在临出家门的那一刻,他看到了站在最后面的妻子,走至那个主任的身边,两人相视之间所露出的笑意,而从那男人依稀还带有淤青痕迹的脸上,史才生想明白了,那人就是和妻子在一起的男人,他当时打人的时候并没有细看那个男人的长相,现在想来就是这个文革主任了。
他被这两个不要脸的狗男女给陷害了,可此时不论他如何的愤怒也于事无补了,他被扣上了右派反革命的帽子,接下来就是不停的游街示众、审问踢打,而背叛了他的妻子也宣布和他脱离婚姻关系,与那个主任结了婚。
那个主任曾经在无人的时候,明明白白的对史才生说过,他就是想整死他。被如此打击背叛的史才生,对于自己的生命早就已经不在乎了,死了对他来说也是一种解脱。
可惜还没等整死他,那个文革主任就先倒台了,史才生从看守们的互相聊天听说,是因为那个文革主任不明根底的批斗折磨死了一个上面有背景的人,结果他被接到指示的另一派人,给扳倒了,以同样的方法被批斗折磨死了,而他的新婚老婆听说也疯了,尽管已经对人生心灰意冷的史才生,在得知那两人的下场后,心中还是觉得解了气。
新一届的领导者,对他没那么大的兴趣,只是以右派的名义,匆匆的把他给下放到了农村的牛棚中,开始了放牛的生涯。
直到他在经常放牛的地方,发现到了这处矿脉后,他的待遇才有所改善,但那时这里是归集体所有,对于他这个发现者,为了集体利益,公社给他弄来一些简单的探采工具,让他给出具体的开采条件。对于自己的专业还爱好的史才生,给公社探出了有利的开采环境,就这样他在矿上也得到了一份活干。
可惜时过境迁,文化大革命已经结束,因为他的资料都被那个文革主任毁了,被遗忘在这里的史才生始终没有得到平反,而集体制度被取消后,这处矿脉已经被承包给几任矿主了,因为知道这处矿脉是他探出的,开始的时候那几人对他很好,后来在得知他没什么利用价值后,把他赶到了矿下,和那些矿工们一起挖煤。
因当年被批斗折磨的原因,史才生的身底子已经垮了,因此他是经常被克扣打骂,朱大常就是他认识的最后一个矿主,在得知煤快采光了的时候,心里转起了鬼主意,伙同他人做了一份假证明,把季督山他们坑在了这里。
可史才生没想到,这个新任的矿主,不似以往的那些老板,没有为了更大的利益而罔顾矿工们的生命,实打实的为这些矿工们创造了好的条件,刚开始史才生并不信任这个年轻的小伙子,估计季督山也就是两三天新鲜的事。
可没想到随着日子过下来,人家一如既往的没有变,对他这个老人更是嘘寒问暖、关怀备至的,让他心中温暖不少。这些天因为要关闭矿场的事,他把季督山的举动都看在眼里,说真的,这么年轻有担当的孩子,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而今天季督山给他安排好的生活,让他感动无比,因此史才生在心里下了一个决心,他想要相信这个孩子一次。
听完史才生的讲述,季督山还真不知道说点什么好,这种陷害的手段真是别出心裁,那俩狗男女咋想出来的呢!
放下心中所想,季督山还是安慰起了史才生,既然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不妨向前看,要珍惜生命,珍惜眼前的一切!(被爱车的轮子砸死重生的小山子,对生命的重视和感悟!那是别人不能体会到的)
“呵呵……山子,谢谢你,我知道你是一个好孩子,我问你个问题,知道这是什么吗?”
“生伯,这就是一串手珠啊!你给我看这个做什么?”在史才生挽起的袖子下,一串雕刻的有些粗糙的黝黑小佛珠映进了季督山的眼帘,可能是佩戴久了的原因,黝黑的珠子发着亮光,光泽感很明显,只可惜它并不是宝石,季督山不明白史才生让他看这个有什么用。
50.惊喜
“呵呵……小子,不知道了吧!你还有得学哩!”对于季督山的回答,史才生笑了起来,对于一个才接触矿业没多久的人来说,不清楚这东西也是正常的,摩挲着手腕上的黝黑珠子,史才生不由的感叹,这串珠子也陪了他多年,看来现在要让它的伙伴们一起见光出彩了!
“生伯,你老就别卖关子了,嘿嘿……这玩意儿不会是您的传家宝吧!”看着那雕刻着四不像的黑珠子,季督山打趣的问道。
“臭小子不要消遣我,你也知道我是连家都没有的人了,哪来的传家宝,今个我就让你见识见识一样新奇的事物。这东西呢说白了,也是煤……”史才生的煤字刚出口,下面的话就被季督山的惊讶声打断了。
“什么这是煤?您老开玩笑的吧,咋就没蹭您一手黑呢?”这不能怪季督山惊讶,前世书没读多少,成年后也不可能去接触到这东西,尽管现在有了煤矿后,是啃了几回书,不过那都是关于煤矿安全和管理之类的,哪里还知道有这种东西啊!
“山子,我话还没说完呢,你别打断我。”史才生瞪了季督山一眼,见他点头,这才接着往下说。
“这东西呢是煤精,又叫煤玉、黑碳石、黑宝石、雕漆煤等等,是褐煤的一个变种,为不透明,光泽强的黑色有机宝石,至于成分什么的我就不和你讲了,因为说了你也不懂。”说到这里的史才生瞥了季督山一眼。
听到史才生的话,季督山的额角挂上三条黑线,虽然是这么个理儿,可他怎么就觉得是被看扁了呢!不懂就不懂,他老实的听着吧!
“顾名思义,煤精就是煤之精华,是由低等植物和高等植物共同参与生成的煤,也是一种可燃性有机岩。是远古森林中那些油质丰富的坚硬树木,在适宜的自然环境中,逐渐堆积成厚层,并埋没在水底或泥沙中,再经过漫长的地质年代的天然煤化作用而成。”
“它的外观呈纯黑色,质轻韧性大,呈致密块状。是夹杂在煤层之中的,大一点的重量能达数百公斤,小的也有三四公斤。既有腐植煤的黑亮光泽,又有腐泥煤的韧性。含氢量又高于煤,会随着煤而开采出来,不过,在我们这地区很少能发现煤精。”说着史才生把手腕上的珠子摘下来递给季督山观察。
“摸摸看,有什么感想。”
“嗯~虽然雕刻的功夫不怎么好,但质地到是挺细密的,还没有纹路,重量也很轻……”一边仔细观察着手里的珠子,季督山一边说道。他没有看到他在说雕刻功夫不好的时候,史才生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你说的没错,就是这种特点,它的工艺价值极高,煤精因软硬适中原因,也成为一种理想的工艺雕刻材料,是继琥珀之后的又一种同族中难得的珍贵工艺用材。山子,听明白了没。”说到这里的史才生停下了话头,问向季督山。
“明白是明白了,不就是这东西很有利用价值么,您老和我说这个做什么,虽然听着是挺让人心动的,不过我连矿都采光了,可生不出这东西来。”
季督山虽然知道这是好东西,可惜,他是没缘见到了,如果他有这玩意儿,也就不会损失这么大了。摇摇头,季督山放弃了心中所想的奢侈念头,他连煤都挖没了,哪里还能有这种伴生的东西。
“你要是能生得出来,估计母猪都能上树了。”史才生瞅了一眼季督山的肚子,撇撇嘴回道。
……
“走,我领你去个地方。”史才生抬头瞅瞅食堂的方向,听到里面传出热闹的划拳声后,站起了身子,转头对季督山说道。
尽管心中存着疑惑,但史才生给出的答案就是跟着他走就是了,听从史才生的吩咐,季督山去拿了两安全帽,一人一个的戴上后,这才由史才生带领着向前走去。
他们去的方向正好转过了季督山现在开采的矿道,那个方向季督山是知道的,那里也属于他承包的地段,不过听说那里是最早开采过的一处废弃的矿道,他不明白史才生带他到这里做什么?
“生伯,我们还是回去吧,这里都多年不用了,年久失修的,我们进去是很危险的。”站在这处地上矿道前(开采有两种方法,分为地上和地下)季督山有些担心的道。
“放心,你跟着我走就行了!”在矿灯的照射下,两人向着矿洞深处走去,一路走下了,季督山注意到,这处矿道的安全措施搭建的特别好,通风巷道也是,不禁有些诧异!不过他的疑问很快的得到了解答。
“呵呵……没想到距离我上次来,这里的变化还是不大。”
“生伯,这里是……”季督山从史才生的话里,听出了一丝怀念来,于是开口问道。
“山子,知道这里为什么修建的那么好么,因为这里是我第一次发现的矿脉,并且设计出的矿道,那时还是集体制度,人们的觉悟都很高,为了人民群众的安全,建造这里用的都是最稳固的材料,只是这处的煤在十几年前就被挖完了,这里就空置了下来,况且我每年都会来查看一次,所以你不用担心安全的问题。”在前领路的史才生一边走一边说道。
看着四周的季督山,不禁有些感叹,现代人的觉悟和早期的人还真不能比,偷工减料、造假骗人这些事已经层出不穷的出现在人们的生活里。变得越来越圆滑的人们,已经很少有那种朴实劲儿了。
渐渐的随着史才生的步伐,他们拐进了一条副巷中,在转过一个弯后,史才生停在了一处堆积着废弃之物的地方。
“山子,帮我把这些东西都搬开。”指着那些东西,史才生对季督山说道。
没有多问,季督山照着史才生的话去做了,绕是他年轻力壮,也用了十几分钟的时间才搬完。擦了把脸上的汗珠子,季督山看着眼前足足能有五米深的大洞,有些无语,只得回头看向史才生。
史才生见状,示意季督山让开,在矿灯的照射下,他走进了那个黑漆漆的洞穴,停在最前头的位置后,用带来的小铁铲在洞壁上使劲的挖掘起来。
“山子过来看看,这东西,你总认识了吧!”挖了一会后,史才生招呼季督山进来看。
“生伯,这是煤?怎么会……”听从史才生的话,挤进洞中的季督山,在灯光照射的前方,他看到了一小处露出的熟悉东西,黑黑的颜色,那是煤!
“呵呵~~不但是煤,这个东西这里也有。”史才生笑着晃了晃手腕上的那串佛珠说道。
“这怎么可能,要是这样的话,这里不是应该早就采挖了么?”季督山是一脸的不解。
听到季督山的话,史才生隐去了笑意,沉默了一下,才对季督山说起这里被遗漏的原因,当年这里还没采集光的时候,集体制度就取消了,承包给个人后,那些人刚开始对他客客气气的,在得知他没什么利用价值后,就把他弃之不顾了,由于这处矿脉早期是史才生给出的资料,采光以后,就没人再来这里探察了。
彼时,无处可去的史才生为了继续留在这里,又为下一任矿主划出了另一条矿脉所在,这里就被彻底遗弃了,而这里伸展向另一方向的矿脉就在史才生的沉默中,被湮灭了!
在这块永远买不起,也不属于史才生的地方,谁也不知道这个被他们当做废物的老家伙,心中埋藏着一个秘密,一个他们梦寐以求的宝藏!!
所以今天,决定再相信一次人的史才生,才会带着这个陷入困境的年轻人来到了这里,而一直观察着季督山的史才生,也露出真心的笑容,因为他在那个年轻人的眼中没有看到一丝的贪婪之意。
听完史才生的遭遇,季督山为这个命运多舛的老人惋惜之余,心中也在想着,其实这老人才是人老精、马老滑呢!你说谁能想到,被判定为没有任何价值的废矿里还有一处隐藏的矿脉,而且还是伴生着稀有煤精的矿脉。
如果被以前的那几任矿主知道了,还不得悔恨死,特别是那个陷害他,以为占到便宜的朱大常,估计得吐半升的血吧,季督山的心里,不无幸灾乐祸的想着那种场景。
“小山子啊,这样你的矿就不用停止生产了,大家也不用回家了,你损失的钱财也能够回来了。”史才生怀念的摸着那处洞壁,对季督山说道。
“这……生伯,你是说让我来采?”季督山吃惊的问道。
“废话,这块地方也在你买下的范围内,属于你的地方,谁敢来这采啊!你也不用有什么负担,我也就等于是帮你勘探出矿源的技术人员而已”史才生这样对季督山说道,其实让这里埋没下去,还不如让这个重情义又和他投缘的年轻人得去的好。
这是天上掉馅饼么?季督山望了望没露天的头顶,不知道用什么来形容他此时心中的酸甜苦辣味儿,也不知道用什么言语来感谢史才生才好,绝境中的希望大概就是这样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