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大人是功德圆满了,可范大公子日子却过得异常憋屈。为什么?多找几个人让赵陵上上就知道了,那家伙精力旺盛得吓人!不过,在这之前,他准会把赵陵那祸国殃民的狐狸精给阉了。
那天从山谷回到村子里,范大公子精神不济,脑袋晕忽忽的,屁股后面还隐隐做痛。心情本就不佳,而赵陵那王八羔子,一整天都用一种勾魂的眼神看着他,那暧昧的神情就像明明白白写着几个大字“范采钰和我有一腿”。
范大公子虚火上升,恨不能脱下靴子仍死他。
而傍晚时分,小七凑过来在他耳朵低声说了几句话,正逢上范大公子狼吞虎咽地吃晚饭,一听小七的话,险些没把他噎死。
小七就是这么说的:大公子,看您精神委靡一副纵欲过度的模样,您是不是在山里碰到姑娘了?哎呀,这可信不得,大公子,奴才听说书的讲过,在荒郊野外撞上的漂亮美人儿都不是人,全是妖精变的,大公子定是碰着妖精了!
范大公子抽出折扇,一边扇风一边仰天哈哈长笑,笑过之后,仍下小七,回房洗洗睡了。
当然,不论范大公子多小心谨慎,房门关得有多紧,到了夜半三更时分,总会有只公狐狸爬上他的床……
第二日,范大公子一行人收拾好行李打道回府,临行前,村长和村里几户人家前来送行,村长的四儿子小水冲上来,抱住赵大人的腰杆子不撒手,直嚷嚷说不让赵陵走。
范大公子在一旁看着,折扇“哗”一收,盯着小水的瞳孔一缩,顿时眼冒凶光,浑身杀气腾腾。
小水害怕似的往赵大人的怀里缩,闭着嘴沉默半晌,拉下赵陵,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后,也就放手了。
赵陵抿着唇轻笑,看范采钰一眼,长翘的睫毛半掩眸子,说不出的温柔。
范大公子瞥嘴,鄙视赵陵一翻,暗道赵陵那王八羔子笑得甜蜜,说不定还真喜欢上小水了。
憋着火气骑马出了村子。在回阳县的路上,范大公子因着心情欠佳,板着一张脸不出声。小七和师爷见状,纷纷闭嘴不说话,生怕无故点燃到范采钰那玫炸弹,被炸得体无完肤。
然而气氛一片压抑中,就赵大人似乎心情倍儿棒,一路上那就笑如春风,摄人心魄。快天黑时到达阳县衙门,一下马,赵陵就和范老爷以及知县到衙门里去商量引水的对策,范大公子无所事事,召来小七和阳县师爷,说要去街上玩玩。
师爷年迈,经不起范大公子这般折腾,连忙高呼自己妻子家教甚严,向来夜不出游,于是师爷就这么拍拍屁股一溜烟闪人了。
范大公子转而看向小七,小七吓得浑身抽搐,急忙声称自己年事过高命不久已,蹬开双腿哒哒哒杀出回屋去。
范大公子瞥嘴,小七要年事过高,那他范采钰岂不是神仙了?
在阳县里百无聊赖地待了几天,范大公子感觉自己浑身都憋出虱子来了,这阳县地处偏远,人烟稀少,姑娘们更是少得可怜,而且质量跟数量还都成正比,一个二个长得像面疙瘩,还比不上赵陵的一根头发漂亮。
范公子叹气了,本想找赵陵调戏调戏,可人家赵大人公务繁忙,成日和他爹商讨这个商讨那个,哪有那个闲情雅致陪他,于是这日子范公子过得那叫水深火热。
不过还好,在阳县里呆了没几天,范老爹就发话了:姑苏城里事务堆积如山,不回去是不行了。
于是范老爷、赵大人以及范大公子一行人就风尘仆仆赶回了姑苏城。
说来也奇怪,范大公子向来有个优点——能从不同的女子身上发现不同的美,以往就算是走在大街上,碰着个模样一般的姑娘,范大公子也能用一双火眼金睛发现这女子最美的地方来,所以大多数姑娘在范大公子眼里都是美人。
可现在不一样了,范大公子如今走到兴庆街偌大的大道上,无法再发现一个美人。
没办法,他成天对着赵陵那张举世无双的容颜,再美的女人到了赵陵面前,也会被比得体无完肤。
说到赵陵赵大通判,范大公子就嘴角抽搐。那人模狗样的家伙,闻香下马,摸黑上床,人前谦谦君子,人后色胆包天,隔三岔五地跑到范府来,找了无数借口留宿,趁夜深人静时,便偷偷溜进他的屋,爬上他的床,风情万种地勾搭他做那挡子事。可怜范大公子好几次都想上上赵陵,最后翻来覆去等他回神时,就又被赵陵那只狐狸给上了……
虽说范大公子内心不满,但转念一想,又觉得现在的日子过得倒也充实:偶尔和赵陵踏踏青、拌拌嘴。早晨起床,有赵大美人在旁伺候更衣洗漱;累了,叫一声,赵大美人甘愿背着他走遍整个姑苏;偶而听听赵大美人的唠叨,不爽了顶嘴俩句,换来赵大美人的香吻……
范大公子虽然嘴上不愿承认,但心里美滋滋的,感觉他们俩现在就像一对真正的夫妻一样。不过前提是,他是丈夫,赵陵是小媳妇儿!
这种甜蜜的日子,范大公子从来都没有想过,本来想着,此生就这样和赵陵过下去也不错,可偏偏老天爷见不得人好,不久之后,那个成日跟在他身后,甜甜喊他“钰儿”的赵陵,消失了……
那天晚上,赵陵又跑到他房里来,居然破天荒没有动手动脚,只是搂着他入睡而已。
这样更好,他屁股少受点灾。范大公子如此想着,也就安心睡了。
朦胧中,感觉身侧有动静。那时天还没全亮,灰蒙蒙的,床边似乎站着一个人,因为感觉那人看他的眼神很温柔,便没有被惊醒。昏昏沉沉间,有人吻了他的额头,冰凉的唇,温柔的吻,那人的语气也很温柔,在他耳边轻声说:
“无论你听到什么,只要相信我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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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起床,身旁空空的,清冷无比。范采钰随即大吼一声:“赵陵!”然而四下依旧是冷清一片。那个人,没有像以往一样,浅笑着推门进来。
范大公子只道赵陵是事务繁重,自己回府上了。可接下几日,赵陵一直没有出现在他面前,就像凭空蒸发了一样。
几日下来,范大公子浑身不对劲,心虚气短地跑到通判府邸,然而府邸的大门却紧闭着,无论他敲多少下,就是没人来应门。
范大公子一愣,一股不安的感觉升起,急急忙忙冲回家,“碰”一声推开书房的门。
“爹!”
“钰儿?”范老爷正在案几前处理公务,抬头见范采钰一脸慌张,不免担心,“干嘛了?莽莽撞撞的成何体统。”
“爹。”范采钰深吸口气,走上前道:“赵通判呢?怎么这几日都不见他?”
“赵大人?”范老爷皱起眉头,“你问这干嘛?”
范采钰定定神,随即笑道:“哦,孩儿这几日得了一副前朝的山水画,想让赵大人给瞧瞧。”
“你不是向来不喜欢诗画吗?又是从哪儿弄来的山水画?”
“……”范采钰无言,沉默半晌。
“爹老了,可不糊涂。”范老爹重新执起笔,蘸点墨汁,“有些事情,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可有些事情,爹不得不提醒你。”
“……”
“你想纳个男妾什么的,爹不反对,但你得看看人才行,眼光高不一定是好事,有的人也是高攀不起的。”
范采钰咬咬牙,道:“爹,孩儿只问,赵陵上哪儿去了?”
范老爷叹口气:“回临安了,皇帝下令让他回去的。”
“临安?让他回临安做什么?”
范老爷看了他一眼:“成亲,皇帝赐的婚。”
第十章:临安
范采钰很茫然,他不觉得难受,只是茫然。
赵陵要成亲了,这本就是理所当然的事,与其说他吃惊,不若说他根本没往这方面想过。不肖有三,无后为大,他没本事给赵陵生个娃,赵陵自然得找个温婉贤淑的姑娘,娶妻生子。
可是,既然赵陵有婚约,干嘛还来招惹他?说什么喜欢他,说什么一直在临安等他……
他的这些话里,有哪一句是真的?
范大公子这次是真的茫然了。
他没说什么,安安静静地出了书房,站在百花绽放的后院里,眯起眼睛看看亭台楼阁包围的四方天空。
都说夏日燥热难耐,可为何偏偏独他一人感觉冰寒刺骨,浑身冷飕飕的。
“哟,采钰。”有人在身后唤他。
转过身,只见方静和范雨然结伴走来,俩个姑娘碎花的裙裳格外好看。
范采钰裂嘴一笑,牙齿白白闪光:“哟,方静姐,到府上来玩啊?”
“是啊。”方静一把勾住范雨然的脖子,嬉笑道,“雨然说绣了一副百合图呢,叫我来看看。不过嘛,我对刺绣什么的一窍不通啦。”
范大公子笑了笑。
“大哥……”范雨然看一眼范采钰,欲言又止道,“听说……赵大人回临安了。”
范采钰像是愣了一下,随即折扇一撑,笑道:“是啊,还是皇帝赐的婚呢,哈哈,听爹说,对象似乎是丞相之女,那叫温柔似水啊,赵大人好福气。”
“哥……”
“怎么,小妹嫉妒了?”范采钰继续笑道,“大哥我还不知道你的那点心思?但爹说了,人家赵大人是枝头上的凤凰,我们这些平民小辈可高攀不起噢。”
方静一巴掌拍在范采钰脑袋上:“这话是你对自己说的吧?”
范采钰笑着眨眨眼,有些不明白。
方静道:“也不知道是哪俩个人,白天粘在一块,夜晚就一起进房。你当我们不知道啊?”
范采钰继续笑,脸颊有些发僵。
方静道:“喜欢就别放手,他若敢偷吃,追上门去踢死他。”
“一夜露水情缘,大家都是男人,玩玩嘛~”范采钰摇摇扇子,好不风流。
“大哥……”范雨然叹口气道,“要我看来,赵大人并不是那种烂情的人,说不定人家是急着赶回去解除婚约呢,你别误会人家才好。”
“哈哈,雨然你把你大哥说成什么了?爷岂是那种为儿女私情困住手脚的人?”范采钰笑得花枝招展,道,“况且有相府的千金做妻,哪个男人会拒绝?”
“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范雨然没好气道,“赵大人是不是真心想成婚,当面去问问不就行了?临安又不算太远。”说罢,拉住方静,留下一句,“静姐姐我们走,让他自各儿好好想想。”就离开了。
范大公子无语,看着自家妹妹拉着方静离开的背影,只有无奈地耸耸肩。
寻了个石阶坐下,范大公子决定同往常一样,赏风景。
总管家的小黄从树丛里窜出来,跑到范大公子身边蹲着,歪着脑袋打量他。
“为何这样看我?”范大公子伸出食指弹弹小黄的脑袋。
小黄嗷呜一声,甩甩头。
范大公子与小黄对视一阵,突然站起身来,急急地朝屋里走,“小七,小七!”
“哎,大公子!”
“去帮我收拾几套衣服,然后找辆前往临安的马车。”
“啊……啊,是是!”
他范采钰何许人也?姑苏小霸王,风流大才子。赵陵是他媳妇儿,谁要是敢打他媳妇的注意谁就要倒霉了!
当然,他不会跟个泼妇似地去骂街,他要当面问问赵陵究竟是怎么会事,如果赵陵的确有苦衷,那他是大丈夫,定当陪他一起面对!
临安,不比姑苏城小桥流水的柔软清丽,因着是皇都,浑然天成着一股王者霸气,到处是雕楼亭台,金瓦红墙。
范大公子虽不曾来过临安,但却向来不喜欢这里,太过华丽的事物,往往腐烂地越彻底。谁知道歌舞升平的临安背后埋藏的是什么?在临安,官家少爷跟蒲公英似的到处都是,到街上随便一抓,就是一大把,而与此形成讽刺对比的是,全国各地的难民同样多不胜数。
范公子乘着马车方一进临安城门,就望见城门两侧到处是难民,他们蓬头垢面,为了一顿饭而到处乞讨。再对比一下那群花天酒地,时不时还拿难民出气的公子哥,只会觉得临安这个地方,已经到了腐烂生蛆的地步。
依赵陵那性子,是断然不会喜欢这里的。
范采钰这一路很是忐忑,心里异常压抑。见到赵陵后,他该说些什么?
质问他为何要成亲?呃,那是皇帝爷安排的。
把他打晕了拖回姑苏?还是算了,在人家的地盘上撒野,保不准给他那个当王爷的爹揍出门去。
马车穿过临安最繁华的街道,一路往东,在一幢豪华的宅子前停下来。
范采钰下了马车,只见宅子的朱漆大门上挂这块牌匾,金粉的三个大字——三王府。范大公子遂给了车夫一锭银子,打发他走了。
范采钰在王府门前站了好半天,深吸一口气后,踏上前去。
王府门前左右各站三名守门的侍卫,一见范采钰走来,其中一名侍从上前拦住他道:“公子找谁?”
范采钰拱手道:“在下范采钰,前来拜访小侯爷赵陵,能否牢烦进去通报一声?”
侍从上下打量范采钰一翻,片刻后,只说一句:“公子稍等一会儿。”便进了王府。
不一会儿,侍从出来告诉有他:“真是抱歉,范公子,我家小侯爷刚刚出门了。”
“出门了?”范采钰一愣,“那他可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这……奴才就不知道了。”
“噢……”范采钰有些失望,但又想到赵陵毕竟是侯爷,大小琐事自然很多,也就没说什么,只在王府门前来回度步,等着赵陵回来。
“这……”侍从似乎有些为难,等了片刻,见范采钰并没有离开的意思,便无可奈何地上前道:“范公子,我家小侯爷刚出的门,这一时半会儿也不见得能回来,要不您先离开,待小侯爷回来了再来吧?”
范采钰脸一红,心道这小厮定是嫌他在王府门前站着碍手碍脚,又不好直说。于是特爱面子的范大公子气定神闲地点点头,摇着扇子走了。当然,只是转了个弯,跑到王府不远处的一棵大树背后躲着,他才不会告诉那小厮,他出门太急,没带够盘缠,所以住不起客栈。
哪知道就在他装模作样地离开后,那名侍从又左右张望一会儿,而后就急匆匆地进了府邸。
片刻之后,一名年轻俊美的男子走了出来,依旧是雪白的衣衫,发黑如乌木,皮肤白嫩如水,一张脸如出水芙蓉般绝俗。
范采钰心里一顿,急忙跑出来:“赵陵!”
年轻男子浑身一僵,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似的顺这声音看过来。范采钰已经站到了赵陵面前,轻微喘着气:“原来你在府里啊,你的小厮也太无礼了,居然骗我说你出门了。”
赵陵抿着唇,看侍从一眼,侍从吓得急忙跪下去:“奴、奴才该死,方才范公子明明已经离开了呀!”
范采钰想了好半天才明白这小厮话里的意思,他笑脸僵了,看着赵陵:“什么意思?”
赵陵绷着脸,抿住唇没出声。
这时,有道翦影走出来,是个穿着粉红的裙儿,如蝴蝶般美好的女子。那女子走到赵陵身边,甜蜜地唤一声:“陵哥哥。”而后转而看向范采钰,微笑道:“这位是?”
范采钰不大自然地点点头:“在下范采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