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坤看着安溪的面容,不禁有些失神。竟然忘了自己下一步的任务。
“赌注?”安溪看他发呆了半响,问道。既然是比试,那应该有奖惩吧。这样,才够刺激,够有趣——当然,安溪只是在揣摩正常人的想法,赌,并非安溪的兴之所在。
但今天,略带些许发泄的情绪,安溪确实有一丝想要寻找刺激的意味。
“如果我赢了,你发誓,此生不得从事此业。”严坤挑衅地说道。
“好。”
这个简略、轻快的“好”字让严坤愈加不悦。毫不犹豫地答应,就像对待小孩子一样。
“如果我输了,随你处置。”严坤等待着安溪继续一字真言——“好”。
“如果你输了,你必须告诉我你所知道的一切,只要我想知道。”
“没问题。”严坤注完全不怕这个赌注。
就算对方问他自己门派的秘法,他也可以有所保留地回答。严坤猛然觉得,安溪真的很笨,笨到连敌人都忍不住想要提醒他,要注意保护自己!
对付安溪,完全不需要像师傅说的那样,小心谨慎。
“前面的交代完了,第一场,就去东郊的荒山,比试奇门遁甲的破解,如何?”
“好。”东郊的荒山,不正是过公明墓地所在之处?想到公明,自然想到过恪。仅有一瞬,安溪的脸上浮现出一阵恍惚之色,闪现了几分忧愁之情,也只是那么一瞬,安溪又恢复了他泰然无事的心境。
在严坤眼中,安溪的神情,却是畏惧、胆怯的意思。严坤再度增强了一分自信。
严杉本对这个城市周边地区的环境并不了解。但东郊荒山……不正是安溪和过恪遇险的地方?
“安先生……”严杉不安地看着他,两条眉毛都要“鹊桥相会”了。
安溪轻轻拍了拍他,说道:“熟悉,总比陌生好。”转头看向严坤,他问道:“第二场如何?”
“各挑选一个人,让对方测算他的星相,如何?”
“好。”
纯粹理论考验?这么简单,还放在第二位。现代人还真不懂渐入佳境的妙法。
“第三场嘛,估计你也等不到了吧,”依旧是那嚣张的语气、狂妄的态度,严坤继续道,“第三场,不如等我们需要他之时再说,如何?”
“好。”安溪心中纳闷。怎么说,也是同行,也该看过不少史书、,怎么这么轻易表露情感?没智商也该有情商吧,两商俱无,竟然还没自知之明。可惜可惜。如果真是自己的“后人”,丢脸丢脸。
一旁的严杉忍不住阻止安溪。他怎么一个劲的答应?就算再自信,也不能这样长敌人威风,灭自己志气吧。
虽然安溪平日话不多,但还是对严杉提过谈判技巧的。安溪对待严杉,就像对待弟子一般。教育,成了自然发展之事。
安溪说过,谈判时,对方的第一个要求,绝对不能轻易答应。并不是为了实质性利益,而是为了气势——把握全局气氛,才能掌控全部。
可现在,不论对方说什么,他都答应,究竟是什么原因?
难道安先生是因为受了刺激,故意找虐?
“安先生,您怎么全都答应?如果他说让你断臂自残,你难道也答应?”
“是。”安溪眼中没有心机、猜忌,只是单纯地道出自己的想法。
他们的声音并不大,即使办公室不小,也不妨碍严坤挺清楚。
严坤看得出,严杉眼中的急切、担忧是真实情感,并非装的。那么,他们并不是在演戏、下套。
但,这更让他疑惑。
这个安溪,到底想卖什么药?
对于自己的要求、条件,毫不拒绝,是太有自信?是对自己有所求,不得不答应?还是,他想玩七擒七纵,得人心?
虽然严坤自视甚高,但他不认为骄傲的人对“得人心”——尤其是同行的心——有什么意义。
如果安溪真的会赢,又岂会对自己的所谓“秘法”感兴趣?严坤了解自己知道的东西,完全没有什么值得安溪拼命保护。
看不透,完全看不透对方在想什么。
“我们开始,如何?”
“好。”
说完最后一个字,安溪拿出纸和笔,写下自己的生辰。
“丙申年……”严坤的大脑,一接收到与时辰相关的信息,立刻开始高速运转。太快的条件反射,让他忘了分析,丙申年究竟是哪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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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安溪和严坤订立赌局之时,过妈妈打电话给过恪。
“过恪!你赶快给我回来!”过妈妈平日脾气不错,但要发起火来,也还是很对得起她旺盛的肝火。
“我,我在学校,今天上课。”
“骗什么人。我看过你的课表。今天没课吧。”
“妈,我真的有事。”过恪心急如焚。他不擅长撒谎,实在编不出什么故事。
“你,是不是有女朋友了?玩得不想回家?”
“没,没有!我和男生待在一起!”说罢,过恪把秦少游拉来,对他说道,“你快帮我解释解释。”
“伯母您好,小过一直和我在一起,不必担心。”一个温厚的男声响起,令人颇感舒心。
第三十四章:赌局——金
“我是秦少游。”
“秦少游?”过妈妈觉得这个名字无比熟悉——“哦!你是他的同学吗?”可惜,她找错了存储磁盘。
秦少游想否认,但看到过恪惶恐不安的目光,便答道:“是的。导师留他做件课题,最近不能回来。为了方便研究,他现在住在我家。”
“没住在学校?”
……
一旁的过恪冷汗直流,满脸通红。
为什么秦少游和他妈妈聊天能聊得如此游刃有余、得心应手,丝毫没有心理压力?难道他们,其实是同辈?
过恪忍不住仔细观察秦少游的外貌——横看竖看,都是年轻一带啊。
秦少游被他的眼神逗得忍俊不禁。一副严肃认真的表情,挂在他那幼稚气四散的脸上,很是有趣。
在过恪的暗示下,秦少游很有技巧地结束了此次通话。
“恪,你脸红什么?莫非,你连撒这么个无伤大雅的善意小谎都不敢?还是,和我待在一起,你紧张?”
“当然不是,虽然我平时挺乖的,但也不至于连撒谎的勇气都没有,只是——我爸妈都是学中医的,还都是校友,这个谎话,未免太容易被拆穿了吧。”
“没关系,拆穿了,我帮你扛。”
过恪忍不住翻白眼。“你又不是我家的人,我被骂的时候,上哪里找你扛去?”说这种不要利息的空话,真是……厚脸厚皮。
“哦?原来你这么想让我成为你的家人?我会努力的。”秦少游笑得“善戏谑兮,不为虐兮”,实际上,心里的祸水,早就泛滥成梅雨季的长江了。
******
“还好,小恪是和他的同学,秦少游在一起。”过妈妈对走进来帮忙的安溪说道。她下意识地把秦少游当成了秦少言——那个见过几次,印象虽然不深,但绝对不坏的男孩。
秦少游……安溪放下手中的资料,却高举起心中的不安。听到这个名字,他怎么可能还会放下?
同学?这是过恪说的吧。安溪颇为不悦。他的同学不是秦少言吗?真没想到,过恪竟然会骗人了,为了这个人……
由于职业特点,安溪对于人的姓名、外貌特别敏感。如果他没记错,这个秦少游,就是过恪曾提过的,烂桃花。
虽然以前,安溪很难把“烂桃花”和性别为男的秦少游联系在一起。但现在……
安溪并不喜欢感情用事,但另一方面,安溪很相信直觉——越是理智的人,越是,直觉越准。
初次在画廊里见面,安溪便知道,秦少游,不会只是个小人物。他相貌不凡、才华出众、谦谦有礼,仅从面相上看,便可看出他的富贵之命。
前日在画廊前的偶遇,他对秦少游的敌意愈发严重。
安溪很难用理智分析自己这莫名的敌意——秦少游从外貌上看,既不是花花公子、纨绔子弟,又没有獐头鼠目、满脸横肉,相反,他的谦谦有礼、温文尔雅,只给人留下一个印象——温润如玉,翩翩君子;有斐君子,总不可煊兮。
安溪低头看了看自己,猛然生起一阵自卑之感。真没想到,一向淡泊的他,现在竟然会自卑,会为自己愧不如人而自卑。安溪不如人吗?如果是过恪,绝对不认为这是
“小安,以后天机阁,就靠你和小恪。”过妈妈理好东西,郑重其事地拍了拍他的肩,做出一副庄重严肃的样子,差点让安溪为自己的神游天外愧疚自责——但还没到一分钟,过妈妈就高声欢呼,“太好了,终于可以去享受我的假期了!回家该好好研究研究,是去北欧看森林好,还是去澳洲海洋公园玩。”
“……”过恪,是像母亲吧。这爱玩的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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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过妈妈后,严杉煎了一碗中药给安溪。明天安溪便要参加那场莫名其妙的比试了。他大病初愈,能坚持住吗?严杉不忍地看着他。
“安先生……”
“谢谢。”安溪不多问,拿起药,直接往嘴里灌。
苦,真的很苦。
苦的像他的心情一般,可惜,可惜良药能治病,而苦楚酸涩的情,只能伤身伤心。
喝完后,安溪似乎想到了什么,呆呆地看了严杉一会儿,问道:“这药,是谁配的?”
“过……阿姨。”差点说出实情……
“她竟然知道……”安溪有些惊异。如果她知道自己伤的来源,怎么可能不过问过恪的状况?这不是母亲的天性吗?
“这……”严杉霎时呆住,完了,要露馅儿了。严杉用起了最笨的招式:顾左右而言他。“安先生,您为什么一定要参加这场比试?只要你不答应,他还能拆了这家店铺不成?我们又不是违法乱纪。”
“为什么?因为,我需要。”有太多事,不是几句话便能轻易解释清楚的。他想知道,严坤,和五百年前的公明,有什么关系。
五百年,沧海桑田。
公明留下的,他还能找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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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自己无法阻止安溪的行动,严杉只能打小报告,向过恪汇报。日后,当他知道过恪的伤势后,后悔莫及——后悔自己怎么如此懦弱,怎么没想到自己去。
过恪听说安溪竟然接受了这种不平等条约,不免心慌意乱。
安溪,他脑子里装的是什么?被石头砸笨了吗?这种无理挑衅的人,直接忽略不就行了?
慌乱地冲出秦少游的家,过恪什么东西都没准备,拦了辆的士,直接冲向东郊荒山。
“小伙子,去那里干什么?”虽然他见过有人会去那里登山、踏青,但,什么都不带,还满脸焦急之色,实在不像去游玩的。
“我……有朋友遇到一些麻烦,我去看看。”过恪即使面对完全无关的人,也说不出谎话。
“唉,注意安全啊,听说,那里晚上还挺危险的,记得带好手机,有事报警。”司机师傅知道拦不住他,只能尽其所能,给予一些忠告。虽然想告诉他,那里发生过不少灵异事件——无人荒山,岂会没有几件与鬼相关的奇闻异谈?
“好,谢谢您!”他的热心,即使没有什么用处,也让过恪心头一暖。世间总有善人,总有温暖。
下了车,过恪才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他都不知道安溪在哪里,来了有什么用?!
过恪觉得,自己最近背运的程度,已经达到前无古人的境界了。
第三十五章:赌局——水
过恪掏出手机,心中祈祷着,千万要带手机,千万要有电,千万要接!!!
可惜,天不遂人愿这句话,从来都“不遂人愿”地应验着。
听着那熟悉可恶的“Sorry,this number you dailed is power off”,过恪烦躁至极。
回去?
过恪了解自己。即使回去,他也是坐立不安,心神不宁。
就当碰运气吧。
过恪急切地向上爬,反复地剧烈运动,再次撕裂了微微愈合的伤口。
如果没猜错,安溪会去那里吧……
虽然不知道他们比试什么,但,既然这座荒山被人布了局,那么,他们应该会去那里。
过恪对“公明”的存在有些吃味——即使他现在应该算作不存在,然而过恪隐约觉得,自己和这里非常有缘。这种缘分,似有若无,如丝丝薄絮,萦绕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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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山洞,是明朝时一位高人化用奇门遁甲之术开辟的。听说,这里藏有传世秘籍。”站在山洞隐匿的入口处,严坤介绍道。
“你是怎么知道的?”安溪不抓重点地问道。
“你在怀疑我骗人?”严坤大为不悦。“若是不敢,大可直接说,不必用‘不信任’这种借口来逃避。”
“激将法,用地太生疏了。”安溪疏淡的语气,依旧不抓重点。但这一击太极拳,化去对方大半掌力。
“你……”严坤气得恼羞成怒。安溪说的话,明明没道理,偏偏让人无法反驳。
“要如何比试?”安溪很“解人意”地转换话题,给严坤找个台阶下。
“从这里进去,找到出口——除了这里,还有另一个洞口。我只知道它在这座山的另一侧。”严坤拿出地图,指给安溪看。“比试内容就是,比谁先出来。”
“就这么简单?”
“哼,当然不止。还要,找到里面藏的秘籍。就算只是找出口,恐怕,你也做不到吧。”严坤继续“激将法”。
安溪已经懒得回击了,对付弱智,就算赢了也没有丝毫成就感可言。“不如,我进去找,你在另一侧出口等候。限时一个时辰,如何?”
严坤愣住了。他怎么会提出如此不公平的比试方法?莫非……他意图不轨?
“事先提醒你,别想着作弊。如果不从山洞里面走,你是不可能在一个时辰内到达对面出口的。除非用直升飞机。”
“哦,那你怎么过去?”安溪又一次不抓重点的问话,让严坤恨不得剖开他的脑袋看看里面究竟装了什么……连敌人都忍不住着急。
“我自然会叫人送我过去,不劳您费心。”严坤说得咬牙切齿。
“好。”安溪点头,径直走入洞口。
“你就不怕里面有陷阱吗?”严坤突然大声问道。
安溪微微侧过脸,答道:“不会。”
“你明明看过了我的星相。”严坤忍不住提醒。这个人,很喜欢找死吗?
交换命盘时,严坤便做好了对方毁约的应对措施。
严坤自然是选了自己吉星高照的时候来实行赌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