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能力你们都见过了吧。”我撑着下巴望向窗外,语气轻柔。
“见过。”很整齐。
“怕么?”
他们的气息闪了闪,尔后其中一人开口:“主子便是主子。”另一人接着说:“誓死追随。”
一只鸟欲向床边飞来,横空一支箭将它射了下去,直直钉在窗子的下方,我已低头就能看见的地方。这是,无声的示威么……
我眯眼,想起似乎……灵魂深处有个地方,许久不曾见过阳光……
“很好。今日过后,景爵九皇子不是死就是失踪。”
“殿下!”二人惊呼。我回头看他们,额角跳了跳,“放心,我会带上你们的。”
“你们去宫外的魅罗酒肆住下等我,换身普通行装。”
“殿下!”他们二人再次唤道,却仍旧跪在地上不起身。
我冷下脸,凝视他们久不见光的漆黑瞳仁:“我不想重复。我会过去找你们的。”
收起情绪,他们选择服从命令。重重的磕了几个头之后,眨眼消失在我的面前。
“九殿下,该赴宴了。”侍女站在门口轻声说道,不敢靠近。呵,真是懦弱。
我勾唇一笑,原来他们已经惧我如斯。
不言语也不回答,我只径自向衣柜走去,换了件准备已久的素色衣裳。
不如以往,没有歌舞,没有琴音,只是一片静默,静到只听见四周的虫鸣鸟叫。讽刺的是,依旧是那片竹林,那个冷漠孤傲的男人,高高在上,不容亵渎。
后宫的女人们争斗多少年,所为乃二。一,君王之宠;二,其子储君之位。在这个大染缸里,只有越来越混乱,而不存在越来越高洁。
那么,母妃,你告诉我,你生前那些不为我知道的背后,又是你怎样的一面?
宴会开始,沉闷的气氛有所缓和,渐渐也有人开始讲话。在我以为宴会一直安静的结束的时候,有人将话题转到我的身上。
我不懂声色,只当她们在放屁,这些丑恶的嘴脸,我已厌倦。
只是,她们似乎忘了,人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她们似乎也不懂,无论对谁,倒刺都是绝对捋不得的。所以当那个愚蠢的女人得寸进尺的将话题转到母妃的身上时,我抬头直直的看着她,看着她变成一滩水溶入地下不见踪迹。
即使这个已经死去的女人对我隐瞒了很多,但是,她仍旧给过我许多温暖,我不容他人侮辱。
尔后是众人的尖叫与惊恐,四处逃窜,几个反应过来的侍卫甚至战战兢兢的持剑包围了我。我只冷笑。在异能面前,他们只是废物。即使我不用异能,我的功夫,对付这些人,也足矣。
高位上的那人处惊不变,依旧优雅的进食。没有他的允许,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不可以离开。木倓木桑立在他的右侧,左久之则立于他的左侧。
总有种来错了地方的感觉。明明自己和这个大染缸格格不入,却偏偏到了今天才离开,而且是在这种无法在呆下去的情况下才打算离开。
第一支箭向我射来,而我正啜这杯中的佳酿,三分醉意入了胸膛,无意躲藏。第二支、第三支箭同时射来,击碎了我的酒杯擦着手背而过,留下一条火辣辣的血痕。我无奈的起身,众人却向受惊的连退几步。弓箭手表情痛苦,似乎强忍惧意上前,在安允霖的指挥下用发抖的手向我射击。
一阵眩晕。我伸手扶住桌子,为了躲开箭枝不得不提起能力飞身而起,身体里已无一丝内力——酒里有药,化解内力的药。仰头冷笑,我清楚的知道明白我内功修为的只有对面的那四个人。
不久前才透支过一次,加上除了上次我已许久未用过能力,难免生疏,应付不及。一个不慎,一支箭没入手臂,我不懂声色忍住闷哼。手拂上伤口,心下一狠一用力,将箭拔出,血猛然涌出,我摁上伤口愈合了血管,来不及愈合肌肉组织。又一支箭直逼面门。
“不愧是习武多年的大皇子安子帛射出的箭,快、准、狠。”我低笑,看着加入这场混乱的皇后之子,嘲讽的勾唇。
正欲躲闪时,一声响彻云霄的雄浑吟啸自远方传来,面前的箭簇顿时化为粉末飘散在风中。一种奇妙的感觉同上心头,我飞身停在半空,凝神静听。并非用内力发出,那修长的低沉吟啸完全靠嗓音发出,不似人能做到的事。
忽然手腕处感到细微的疼,我愣愣的看着那枚银针,感觉到身体慢慢麻木,却不明所以。
我侧头看着仍旧云淡风轻的几人。
我以为,你们不会动手,至少,不会亲自动手。其实就算你们不动手,我也总有一天会消失在你们的眼前。
我早就厌倦了。却居然为了心底说不清道不明的什么东西,留到了今天。
体力的耗损加上银针的麻药,身体越来越无力。从那绵长吟啸中回神的安子帛看准我的霎那的情绪波动,连发四箭。我不敢怠慢,一一躲过,正松一口气,才发现第五支箭紧跟第四支,因此被挡住,而我只来得及侧了侧身子,终没能躲过,箭头没入腹部。
又是一声浑厚的吟啸,不过较之先前更为短促,隐隐听得出焦急。
我从空中坠落地面,稳住脚跟不让自己跌倒。冷冷阖了眼阖眼,这场闹剧,该结束了,我再无兴趣奉陪,这一箭之仇必当加倍抱答。 安玖翎,你果真是个铁血而冷血的千古帝王——利用亲子残杀亲子。
从腹部拔出那支箭,我转身狠狠向安子帛掷去,正好穿透他的脚踝,听到一声惨叫。我冷笑,挥手动用瞬移,消失不见。
终日映眸处,世间无限路。纵然路路无归途,必拼得不受束缚。
26.出离
靠在树下静静喘息,等待恢复体力。不远处几只老虎的尸体错乱分布。
方才为了解决这一小群老虎,又耗了少许体力,连发了几阵冰刃。
忽然,不远处传来幼兽微弱的嚎叫,凄楚恐惧。我不受控制的,几乎是跟着本能上前。
却见凌乱的落叶堆里,一直通体雪白混杂了血色的幼虎四肢发颤的站在原地,昂起小小的脑袋,湿润的眼睛不掩倔强,一种目空一切的,百兽之王的姿态。
而在它的对面,一只丛林巨蟒虎视眈眈,盘着身子一副随时准备冲上去的样子,目露凶光。
突然巨蟒扑了过去,幼虎从喉头发出一声呜咽,颤抖着小小的身子躲闪。我原以为它躲不开,但是,它躲开了。并且完美转动小小的身体,一口反咬住了巨蟒的七寸处!
幼虎的牙齿对巨蛇的鳞片毫无杀伤力,幼虎被嘶啸的巨蛇狂躁的甩开,发出嘶哑的呜咽。
我心下一紧,运起浑身所剩无几的能力飞身过去,同时放出巨大的冰刃。将幼虎抱在怀里,转身避开躲开了冰刃并重新袭击过来的巨蟒,再放出消耗更多、杀伤也更强的气刃。而背后因为躲闪不及被巨蟒尖细的牙齿划了几道血痕,它也在同时,被气刃将身体劈成了两半。没等我们休息多长时间,远处就传来了野兽的嘶吼,而且是一群。
想来是血腥味将野兽招来了。现在的我没有多余的精力对付一群饥肠辘辘的野兽,思量了一番,我决定瞬移。
想着,我果断的开启能力。尔后便失去了知觉。
身体被轻柔的翻了过来,衣料被解开将后背暴露在空气中,微凉的药膏敷上伤口,清爽的感觉从皮肤一点一点往下渗,我这才记起来,背后被有被蛇牙划伤的痕迹。
微凉的指尖轻轻按揉伤口,摩擦流连,温柔缱绻。
是谁呢?我实在想不出来。脸颊传来毛茸茸的触感,想必是那只幼虎吧。
指尖细腻的温柔触感从刮伤的背部渐渐上移,来到肩膀,轻轻揉捏……我这才发觉肩膀一碰就疼,很有可能青肿了大片。
难道是瞬移的时候撞到了哪里?
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那双手仍在我背后按摩,力道轻柔的恰到好处。只是这人一直不出声。
又过不久,终于觉得身体似乎能动了,我试着动了动手,但还没来得及抓住一片衣角,那人身影一晃,已无踪迹。我伸手挡住因那人的离开而射向我的光线,听见门开的声音,肚子上一沉,能感觉到是幼虎跳到了我的身上。
放下挡住眼的手臂,入目两张同样精致的脸,只是一人长发及臀,一人发仅及腰长。
“睡了十来天,终于舍得醒了?”发稍短那人挂着戏谑的微笑道。
发稍长那人笑着揽着另一人的肩,只微微笑着说道:“我们在不远处的小溪里发现了你,”又指了指窝在我怀中的小兽,“还有这只一直黏着你的、同样一身伤痕的小白虎。就把你们一起带回来了。”
我点点头,波澜不惊的问道:“尊姓大名?”我感受的到,他们二人并无恶意。
发稍短那人撇撇嘴,无奈的说道:“切,又一张死人脸。好了,我是亚溪,他是亚薰。如你所见,我们是双生子,也是……”他邪肆的挑了挑眉峰,将自己的唇贴上另一个与他一模一样的面容,侧头紧紧盯着我,“也是恋人。”
我点点头,躺下。又一对双生子兼恋人。
对方显然对我的反应感到无语,犹豫道:“你……”
我侧头打断他们:“我的衣服呢?”被子下面的我仅着里衣。
他们二人还未说话,幼虎跳下床,在对方惊异的目光中跑出了房间,过了一会儿又叼着我之前穿的破旧的衣服。我并不觉得惊奇。因为似乎出现在我身边的每一个动物都很奇特……
看着衣服里隐隐闪现的银白光芒,我眯起眼唤道:“静澜,你这一个月的时间跑到哪里去了?”
它以闪电般的速度缠上我的手臂,讨好般的蹭了蹭我。幼虎跳上床,对它龇牙咧嘴怒目而视,圆溜溜的小眼睛里满是警戒。我将臂上的蛇拉了下来,将小兽放入怀中安抚,轻摸它的头和背:“它不会伤你。”
幼虎似是明白了我的意思,放松了下来窝在我怀里,只是一双湿润的小眼睛仍是不屈不挠的盯着静澜。
“你的衣服早已破烂,我们给你准备了新的衣服。医治你的时候,我们二人发现你功力虽已超过同龄人许多,但是仍有极大的上升空间,不如你日后就留在此地,我二人收你为徒,如何?”发稍短那人收起玩世不恭的调笑表情,严肃的对我说道。
我波澜不惊的看向他们两人,说道:“这并不是最好的理由。”我将静澜重新挽回手臂。
他们的眸光同时闪了闪,发稍长那人终于启唇说道:“你于我们,尚还有利用价值。”
话已至此,我不欲多置一词:“背叛否?”
“绝不。”
我怔住,深深凝视他们的眼,回答:“好。”
自此,我为幼虎取名岚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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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七年。
在这个幽静的山谷里我已度过七年,已有十五岁了。
偶尔出谷我只是看一下右画弦,尔后便瞬移回来,不问世事的七年。那两个暗卫也一直听从命令的呆在魅罗酒肆等我。第一次回去看右画弦回来时,我也将他们二人一同带了回来。分别给他们二人明明影、暗。
“啪啪。”我拍手。
“主子。”他们二人双双出现,齐齐跪下。
“起来。”
“是。”
我摸了摸怀里已是成年虎个头,甚至比成年虎个头还要大的岚羽,对他们说道:“你们两个还是侍卫装扮跟着我吧,不用总在暗处。”
“是。”
我接着说:“你们俩准备一下吧。安静了这么多年,我想出谷看看。”
“什么?你要出谷?”亚溪亚薰正往这边走来,听到我这么说,亚溪不禁喊出了声。
看着倚靠在亚薰怀里的亚溪,我戏谑的说道:“亚薰,你就不能节省一下体力?好歹你们俩白天还有东西要教我。”
亚薰却只笑了笑,隐晦的说:“精力过多,不发泄伤身体的。”
亚溪已红到了耳根,也不管这里还有几个人,直接愤愤一口咬上亚薰的颈项。
我深感无奈的出生打断:“亚溪,你昨天晚上还没咬够么?回归正题——我要出谷。”
27.计划出谷
亚溪不理我,接着咬。于是我将视线转向亚薰。
“正好,我们也该出谷会一会故人了。”亚薰挂着迷离的笑容自言自语。
我点点头,问道:“一起?”
亚溪回过神注意这边,想了想说道:“不,你先走,我们准备一下再走。随后赶到。”
回到房中,对着镜子注入少许灵力,轻轻敲了敲镜面,不出一会儿右画弦便出现在镜子中。
“你脸色不好。”我说。
他依旧是微笑,多年的温柔不曾变过:“有点累。”语气里似乎带了点凄凉与哀伤。
我直觉他不会愿意继续这个话题,于是直接说出我的打算:“你准备一下吧,告诉其余几人,三天后我出谷。”
“真的么?”惊喜的语气。
点点头:“对。”
“好,那我现在就去准备。”他欣喜的笑了笑,琥珀一般的双眸里盛满温柔的期许。
点点头,我收回灵力,一切恢复原状。
一量装潢华丽内置齐全的马车,两个侍卫。在亚溪亚薰的目送中我们离开。
卧在铺了几层毛毯的马车内,我安静的休息。影和暗在外面甲驾驭马车。岚羽窝在我身边,将脑袋枕在我的肚子上,轻轻咬我的衣服。而静澜似乎十分喜欢紫棠夜明珠,总缠在我手臂紧靠紫棠夜明珠的位子。
七年过去,岚羽已长大,而静澜似乎一点都没变化,仍旧如初见时的那般细小。这让我很是费解。
起身从马车一角的柜子中拿出一坛果酿倒了一杯细细品尝。谷中条件合适的地方我都买了几坛果酿,心血来潮时便拿出来小啜。偶尔还会被亚溪偷偷挖去几坛偷偷喝光,然后醉的一塌糊涂的他就会被亚薰狠狠“惩罚”,知道第二天的中午才能下床。
翻身打了个呵欠,我实在不想动弹。这些日子又开始频繁的梦到前世实验室里的场景,而且持续的时间一天比一天长。岚羽在我翻身后站了起来,踱到我的对面趴下,将头顶着我的头,鼻尖刚好对着我的鼻尖,和我大眼瞪小眼。静澜从手腕滑下,盘上岚羽的头。
一虎一蛇,一双漆黑的虎目,一双金溜溜的蛇眼,巴巴的看着我,同时对我吐了吐舌头。
微微勾起唇,我不禁微笑,摸了摸它们俩:“你们这是怎么了?”坐起身,我伸手抱住岚羽毛茸茸的雪白身子。静澜又悄悄缠上我的手臂,看起来像是雪白衣服上的银白图腾。
岚羽往我这边拱了拱,拿一只虎掌轻轻拍了拍我,尔后又将头枕上我的腿,蹭了蹭,一双圆溜溜的虎目始终盯着我。静澜溜到我的头边,那小小的脑袋蹭了蹭我的额头。
我忍俊不禁:“你们这是,想要我睡觉么?”
岚羽舔了舔我的掌心算是回答。敛上眼睑,我说:“我知道你们的意思,可是你们知道的,我这几年常被噩梦惊醒,我已经……习惯了。”
岚羽和静澜十分有默契的同时晃了晃脑袋。
我继续说道:“你们也一定知道,这几日情况更甚,我……”说到这里,嗓音蓦地暗哑几分:“不想再睡了。”如果入睡的必然结果是被迫回忆那些我不愿记住的过去,然后被惊醒,我宁愿不睡。
岚羽轻轻舔我的掌心,静澜安静的盘在岚羽的头顶,很明显的寂静与失落。
感慨它们拥有如此惊人的灵性,我微笑的抚摸手下柔软的皮毛,说:“但是路程太长,肯定很无聊,我就……试着睡一会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