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郸的手都气抖了,在客厅里端昨天刚买的酸菜,腹诽道这家伙,不管是不是病人,等他好了有他好受的!
卧室里的张润看着屁颠屁颠跑出去的沈郸则是十分的愉悦,没想到自己生病以后居然这么有胆子。对于在家务上无能的沈郸,张润倒觉得十分雅致。不过,住了这么久,终于看到沈郸的发作后,张润总算是放下了心。
夏末临秋的早晨,院子里的花朵还滴着水,张润满脸幸福地就着沈郸的手一口一口喝掉了那卖相不行味道尚可接受的粥,不对,是长得像粥的稠状物。
张润在沈郸的悉心照料下好得不可思议的快,以至于沈郸怀疑这是张润为了占自己便宜的一次阴谋。
无止境循环的周一又快要来了,而沈郸的衰神应该是一次性集中到这个周末了。
中午在那硬沙发上睡完午觉的沈郸想着要催张润吃药了,迷迷糊糊地爬起来,摇曳的步伐下,沈郸一个趔趄,摔在地上。在房间里听到声响的张润冲出来,就看见沈郸趴在地上,还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上前想扶他起身,没想到沈郸摆摆手,然后自己撑着旁边的桌子,慢慢爬起来。看张润急得不停冒虚汗,沈郸苍白着脸,忍痛吐出话语:“扭到了。”
听到他的话,张润冷静了不少,扶着他坐在沙发上,回房间翻了好久,才找到一罐云南白药,然后抓住沈郸细嫩的左脚上了药。
本来有晚班的沈郸向学校请了病假,校方领导让他安心好好养伤,然后回去再把落下的课程补上。在一边偷听的张润,当下就不耻道这真是剥削劳动人民,他们就是这么爱惜出色的老师,抗议要求请老师代课。知道在他旁边嘟囔的沈郸一边打电话一边瞪他,张润十分不满,他明明是为沈郸着想。
晚上帮沈郸洗脚的时候,张润直接就笑喷出来,沈郸当下抄过一边的花洒打这个可恶的家伙。无辜的张润举手投降,本来就肿得好笑。不过耍着小性子闹别扭的沈郸在张润眼里显得十分可爱。
对于受了伤的沈郸,张润还是心疼的。晚上以沈郸腿脚不便的理由,不顾怀里人的挣扎,乐呵呵地抱着他上主卧去睡觉。也不是嫌弃沈郸的那间房,只是张润自己的床更大更舒服罢了。
10.
沈郸的扭伤,和张润来去得快的感冒不同,老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虽然没有那么严重,但沈郸和张润同房也有小半月了。张润睡觉的时候很老实,没有再不自量力地去窥视沈郸,一开始难耐得很,但后来也总算是渐渐习惯了,加上处在短暂的过渡季节,不再燥热的夜晚,也让张润变得镇定不少。
养伤期间,那些素日里唤沈老师唤得亲热的学生一个没来看望,张润边骂小兔崽子边给沈郸换药,看着诅咒人的张润,沈郸笑笑,本来就是备考期间,只不过是才相处没几月的科任老师,向来以自我为中心的孩子怎么可能会体贴。
倒是被难得来串一次门的川上撞上了,第一眼看到沈郸,川上就被吸引了,过后,没隔几天就来按张润家的门铃,张润干脆就给他配了一把钥匙,自己不在家的时候沈郸也有人照料着。对于拥有深深的人格魅力的沈郸,张润只能在一边叹气。而看向另一边,板着张脸给自家准夫人熬大骨头汤的川上,张润是无奈的,也是欣慰的。和自己混了好几年,就没见过这小子有这么殷勤,但对于他俩的良好关系,说不定以后川上得叫沈郸嫂子呢,这么想想,张润感到欣喜。
看着有点相似的两人在实质上完全是不同品种,他家沈郸是精明型的,而川上的精明,张润只在他治理会社上见过,说白了,川上在感情方面上是一个彻底的白痴。张润只能感慨,上帝果然是公平的,在有些人失去门后开了窗,也会在开着窗的时候关上门。
沈郸在家里无聊得很,虽然川上是不多话的性子,但有人陪着总比自己待着好,而且早已明白张润心思的他,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屋里,不可避免的碰触总是会有点尴尬。舒适的短暂日子,让沈郸尝到了久违的舒心。心情良好的沈郸为了不堆积过多的工作,也在努力恢复。
向来粗茶淡饭的沈郸没有拒绝川上不断的骨头汤,心意是重要的,川上的手艺是一回事。而且寡言的川上倒也是细心的人,偶尔来都带些精致的小点心,做他这一行的,最不缺的就是这些了。接受着他们哥俩的关爱方式,沈郸捏捏自己,好像胖了不少。
但是这种顾虑马上随着难得悠闲的生活的结束而消逝。
秋雨没下过几阵,北京一下就从难耐的夏天跳到了难熬的冬季。回到学校的沈郸开始忙的昏天黑地,本来就繁重的工作经过堆积后更是多得不成样子,虽然学校前阵子找了老师代课,但课程也还是落了不少,而且对于别的老师上课的效率和效果,沈郸很是不满,所以他给自己又加了不少负担。
这样的沈郸,张润心疼也不能说什么,只好不满地抱怨沈郸好不容易长的肉又掉了。
过了忙碌的阶段,沈郸和张润的生活也恢复了原来和谐的样子。
新的日历意味着逼近的年关,沈郸天天团团转的日子也快要结束了。身为教师最大的福利莫过于寒暑假了,这长长的假期,对于肩上责任一大堆的社会人,是一种不可想象的奢侈。而沈郸当初在选择的时候,也是算好了要有足够的自己的时间。
学期的最后一天,改完卷子的沈郸被热心的学生们请去大排档。沈老师在学生眼中,不仅仅是个有着出色教学能力的呆板老师,也是个真正尊重孩子们的好老师,一向彬彬有礼的沈老师在学生群体里,可是有着不可小觑的人气。
富裕的少年少女们选择在大排档,无非在这里才真正有那种气氛。如今的小孩早熟,在嚼了几块肉后,啤酒马上上桌了。坐在一堆懵懂的孩子中,向来好说话的沈老师怎么也推不开前来的酒杯。冰冷的冬夜里,沈郸一点都没哆嗦,面颊红润地踱回家里。
在家里等着的张润,看见沈郸踉踉跄跄地进了门,立马就迎了上去:“大衣怎么不穿起来,外边多冷啊。”
已经醉醺醺的沈郸倒在他身上,乐呵呵道:“热……”
迷离的眼睛掩盖了平常的理性,一股浓重的酒味儿充斥着张润的嗅觉,而沈郸故意拖长的话音则挠着张润的心窝子。
张润知道沈郸这是撒酒疯了,没想到是这么的,呃,可爱。本来以为他的话是倒了会沉默呢。扶着沈郸回房,自从他伤好以后,马上就从张润房里撤了。张润不是没想过帮他洗洗,但想到发作起来的沈郸可不是好应付的,他只好打了水,拿了毛巾,给沈郸擦擦。
摘掉眼镜,把沈郸身上的高领毛衣脱掉,撸起他单薄的衣袖,开始给他擦拭。
感觉炙热开始散去,略微舒适了的沈郸搂着张润,贴在他耳边,就像小时候说悄悄话一样嚅嗫道:“知道吗?我啊,又碰见他了……嗝……以前,他跑的时候,我简直想直接……去火车站,掐死他!”恨恨的语气,张润心里就像打翻了什么似的,心酸、心疼,他当然不知道自己分离的缘由,苦笑着,也真心觉得相逢好幸运。
“好痛苦,就像爸爸妈妈……还有华姨……只留下我的时候一样,好难受……”沈郸继续道,“他,明明……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唔”开始带点哽咽的声音让张润直接亲下去,他并不想让沈郸以这种方式来与自己倾诉,他打算好了,要等到沈郸真正想开口的时候。
忽然怀里迷糊了的沈郸勾住张润的脖子磨蹭,伸出舌头缠住张润,那一瞬,张润的理智彻底崩塌,一头栽进沈郸的温柔乡了。搂紧沈郸,原本只是想堵住断续话语的张润开始加深这个湿吻。搂住沈郸后背的右手迫不及待往下撩起衣服,露出了因酒精而红润的肌理,火热的吻落在那锁骨上,欲望在张润浑身沸腾着,他要沈郸,抬起下身,挺进酥软的后穴,撕裂般的疼痛让沈郸的低吟泻出。吸吮着沈郸的唇舌,好让他舒缓一点,然后又转战沈郸的两点红缨,亲吻让他身下敏感的后蕊收缩,紧紧地吞吐,张润握住他的腰,像重遇时那般闯进沈郸的生活,深深地侵入沈郸……
11.
张润看着身侧沉睡的沈郸,心情极其复杂,是该感叹终于做了吗?还是应该想想怎么对付发作起来的沈郸?算了,既然醒了,干脆去院子里浇浇花吧。
随后的假期里,沈郸没有如张润所想发作,平静的表现,甚至让过了几天的张润觉得那次的情爱只是自己的一次春秋大梦。但是从沈郸身体上掩饰不住的慵懒,又让张润突然间醒悟。而张润和沈郸的第一次,让他变得像是初恋里的少年一样慌乱,不过说来,沈郸就是他的初恋了吧。偷偷乐着,张润在剩下的日子里,悉心照料着自己的初恋情人,而对方是个理性的明眼人,对他这些小心思怎么可能不知道,可是沈郸却也没有刻意躲避张润,坦荡荡得让张润觉得不真切。
是的,确实不真切。
临近开学,早就开始上班了的张润在公司里忙的焦头烂额,当他回到空荡荡的家里时,顿时懵了,重新审视沐浴暮色的房间,足足大半年的时间,一向不会收拾的沈郸,走了就和刮了阵风似的,没盖上的茶杯盖,备课用的草稿纸,还有偶尔看的科学杂志,这些都是沈郸在这里曾经生活的痕迹,不属于张润的痕迹,恍惚间,张润走出了房间,将房门带上。
他张润这么多年在社会里爬起来的人,可不是吃素的,既然被他碰上了,沈郸这辈子都别想逃了。欲擒故纵这点小把戏,对于奸商来说,实在没有什么难度。而刚好川上给他惹了不少麻烦,只要知道沈郸在哪,事情就好办多了,并且像沈郸那样有点傲气的人,逼紧了,说不定会扑上来咬死自己,张润面对沈郸可还没有那么大的自信。
住了大半年,对沈郸的私生活没什么了解,张润只好从学校那方面下手,果然沈郸没有抛弃工作,根据校方的措辞中,沈郸向学校申请下乡支教,听着领导们对这个出色小青年拥有的高度责任感的啧啧称赞,张润笑了,其实那只不过是他受不了带好几个年段的压力和面对自己的尴尬罢了,向来喜安逸和玩的沈郸怎么受得了继续待下去的苦。
自认为确定了沈郸心思的张润,放心地回公司处理川上那些烂摊子去了,也按捺住自己想直接奔去沈郸那儿的心,按兵不动地等待时机。
计划赶不上变化,生活从来都不可能按照策划那般前行,日子在现在与未来间游走脱离轨道,而后的种种意外,让张润对当初自己的决定追悔莫及。
一边,张润抱着期待,在从未休息过的城市里忙碌。
另一边,沈郸继续摇摆不定,在从未忙碌过的小乡里休息。
事情发生得突然,正当张润认为时机差不多成熟,装病从公司里脱身,亲自来到乡里的时候,沈郸并没有如他所料给咿咿呀呀的孩子们进行科学启蒙。和校方失去了联系的沈郸,就像断了线的风筝,湮没在茫茫人海之中。又在这种年味满满下,张润和沈郸又分离了。
从来没听沈郸提起过自己的社交圈子,而在看似纯净而是非也不少的学校里,沈郸并没有和什么同事、学生走得过近。而手机里传来的永远都是无限的嘟嘟声。
疲惫间,匆匆的重逢,让张润过于欣喜,顾着沈郸的性子,抑制住自己内心溢出的爱意,学着野兽那般,慢慢地接近猎物,想把小野猫沈郸套牢在身边,匆匆的再一次分离,失误的张润以为还能持续这份暧昧,没有立刻行动。错过了时机的猎手,眼睁睁地看着快到嘴巴的猎物溜了,而且溜得无影无踪。
心急如焚,张润又倒下了,躺在床上,烧着脸喊沈郸。川上来过两趟,会社里事情实在太多,川上顾不着张润,请了老朋友来看。男人挑着眉连门都没进,直接开药还不忘调侃:“这家伙早期跑社会底层的时候,仗着年轻乱来,前几年的荒唐事你也是知道的,如今老大不小学人家熊孩子搞纯情,内患情伤一齐来了。”
川上那里一堆破事不少,想让他照顾张润,冷着一张美人脸拜托了还没几句,那个医生就跳脚了:“你丫的想得挺美,爷家里刚添一宝贝闺女,丫的谁要趟这小子的浑水。看他那傻脑子也烧不坏,大老爷儿们吃过药躺着就够了!”看他逃似的奔出门,京骂的嚎叫还停在房里,对着张润直摇头,真是交友不慎,如今这个世道,看来不仅是投资需谨慎。灌下药清醒了点的张润在一边吐槽:你小子也不是省油的灯。
夜里,张润爬起身,到冰箱前拿冰块。看到里面的小熊,川上那个混蛋,用完就放这了。张润突然顾虑起来:“上次,沈郸不会这种玩意儿以为是我的吧。”脱口而出的话语,夏季周末里的画面充斥脑中:窗户透着晨风,自己圈着沈郸,就着他的手喝沈郸亲自熬的粥。
想着想着,张润拖着自己慵乏的身子进了沈郸的房,张润看看这个房间,自沈郸走了后,他把门和窗户都关紧了,为的就是保留这些痕迹,躺在当初他日夜睡的床上,枕头上依稀还有他残留的气息,呢喃的话语:“真的……好想他……”
和损友一号说的一样,张润的病需要养着,可是心里惦记着沈郸,捧着一颗总是不能踏实下来的心,张润的高烧转成了低烧。而损友二号第一次在没有张润帮忙的情况下,自己努力地处理事情,一边也不忘让人留意寻找沈郸的动向。
浅薄的喘气,张润无法思考,只要闭上双目,沈郸仿佛就在他眼前一样。沈郸逃了,他的意思是不再见面吗?难道要自己忘记他吗?童年的嬉闹,少年的羁绊,重新邂逅的欣喜,忘却他的一切,竟然会如此悲痛,情生无痕,自己是什么时候恋上他的?恋上他的声音,他的精明,他的别扭……盲目地在涌动的人潮里寻找着沈郸的面孔……
川上带了些药来,几日没见,就瞧着张润颓着,眼睛黝黑深远,曾经穿梭在莺莺燕燕风月场里的无情人情痴起来居然可以到这种地步。人家之间的事情,总归是他们自己的,插不上手,川上依旧和平常一样冷声道:“最近开始有点消息,你最好把身子养好,否则知道人在哪也不告诉你。”
什么!有消息了,真的吗?意思是过几天就能看到沈郸了?狂喜后的张润醒悟川上的威胁,放出眼刀道:“你敢!”,狠狠甩下一句,张润也自觉接过药,和着开水吞下肚。
后几天,张润按点服药,已经不再发烧。
偏凉的早晨,张润左手拿着水壶,右手拿着手机,站在顶楼上,闻着大城市里罕见的清新空气。朝阳从天穹那端冉冉升起,城市上空泛着鱼肚白,温和的光芒像四周辐射,扩大,展开,喷薄而出……
12.
和江南家乡的村落不同,淮北这头的庄子里在这种时节没有绿油油的田地,更何况是这里还靠近工业地带呢。但山窝里的村庄仿佛有着那种与世隔绝的飘渺感,红砖小楼、白墙农舍错落有致地散在山间。靠海吃海,靠山吃山,这里的人民不是靠的一片片麦浪,处的不算偏僻的地方上,不少人家做的是农家乐的干活,淳朴的山民早出晚归上山采山货,有些人家拿篱笆圈出地方发展养殖业,平静的山里,人们过着的是平静安逸的生活。
山村里,几缕淡淡的晨雾弥漫在大山和农家间。弯曲阡陌,鸡吠早就过了好几声,炊烟笼罩在小村上方,沈郸顶着鸡窝头从床上爬了起来。
当初听从学校的安排,在另一个村里支教,可是教了不到几天,那个上了年纪的老校长找到沈郸,央求他到这个山村里来。稀里糊涂间,沈郸就这么转着车到这世外桃源般的村子已经快一个月了。到了这儿,他才明白是什么个情况,原来是有个中学的毕业班老师临产,上不了课了,而这个中学和那个小学的校长是挚交,所以沈郸就这么被派过来了。
不过这样也挺好,他在北京城里当的就是中学教师,小学里那些一大堆不识字的熊孩子,他可应付不来。虽然没和上司打好招呼,但是沈郸也不是那么墨守成规的人,性子里本就有点懒散的他到了这头也没想过打个电话回去汇报,权当人家已经帮他打点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