蠢货——七里

作者:七里  录入:02-01

一个大觉睡下来胃里空空,不过整个人精神好多,头都没晕。

甘春见连肉带饭咽下一大口,没有那么激气,没有那么饿,个脑渐渐也醒返来,一边饮汤,一边抽出空来问全发:“发生咩事?”

他口气好肯定,就不给全发废话。

全发也知,老老实实同他讲:“周先生本来约着班老人家,要讲清楚陈……对手那个最近做过D衰嘢,向兄弟动手,杀自己人,要他们给一个讲法。王伯话去咗拜佛念经,推三阻四,逼到周先生闯入去同他吵,最后约到后日。”

“周先生做得好,都是时候敲打一下那班老人家……”

“恐怕都没机会了……两个钟头前收到风,陈伯从大陆返来,路上出咗车祸。只有这一单还可以当是意外,周伯朝早出去山顶公园慢跑,跑下跑下滚落山……”

“陈伯撑周先生,周伯……”

“撑蒋少啦!这单嘢除咗陈宗佰,没有其它人!”

全发头先就知道不提陈宗佰,说到后来还是溜出口。他话声刚刚落,路生抬起头盯住他,全发吓到猛然向后退,差点站不住,手臂扒到柜门缩起身,细声叫甘师爷。

甘春见探身过去,手臂揽在路生肩上,轻轻摩下。

一边凑在他耳根低低声同他讲话,路生硬着颈听着,好一阵,终于慢慢缓下来。

今次大件事,动到班老人家头上。

王伯同剩下几个没死的碰下头,放出话来,冇证据,都冇好管,要三家自己解决。

“自己解决哦,是不是话我们可以不理咩规矩,就走去打爆大佬佰个头,他们都不会出声了?让三家放开打,互相斩死到最后一个就坐龙头个位是不是?这些老嘢,自己没几日活好中意看人死先。”

全发讲完电话就大声吵,吵到甘春见想踢他出去。

他留在路生房间养伤,全发就在周先生同他这边两头跑,传下话,问下计。

“陈宗柏那边嘞?”

“他当然话不是他了,跳好高,赌咒发誓,一定要大家出来当面讲清楚,还要查出真凶亲手斩个几段丢落海喂鱼哦,他舍得斩他自己咩!”

甘春见想下,又问:“蒋少怎么讲?”

“他都建议周先生出来,三家讲清楚的好,后生仔真是,冇见识……”

“他们都话要对质,周先生肯定都要去了……”

“是,周先生说不去那个一定被人指成凶手,周先生要我问下你,究竟怎么个见法?时间就是蒋少定下,下周日晚。地方陈宗柏拣他老婆个场,说都算王伯地头哦。周先生当然不同意,蒋少也话不妥,吵起上来到现在还没决定……”

“想下先!”

甘春见伸手按在全发脸上不给他出声,抬头望门口:“头先就闻到煲仔香,好香。”

全发好努力扭过一点颈,从手指缝看到路生站门口托着三份煲仔饭,瓮声叫他:“路生,都系你好,知道预我一份,中午甘师爷做海鲜汤,连点渣都不肯留给我……”

甘春见推开他脸,起身接路生的托盘。

“阿甘……”

“叫甘哥。”

吃着饭两个人又开始这么讲话,全发差点喷出口,甘春间瞪到他缩一边。

“阿甘,我都要去。”

路生今次都不肯跟着改下口,还是这么叫他。

甘春见慢慢放下筷,他当然知道路生说的是什么,并且他都没有在征求自己意见,正式宣布完之后就低头食饭。

全发在一边揪下甘春见袖口,有点担心,给路生去见到陈宗柏不知会不会又控制不到。

甘春见更担心,张开口又合拢,舌头抵在牙关上,就算他有千条计,这一时都想不出有什么话来同路生讲。

“……好难得看到你这么愁样。”

门口又站一个,周先生自己过来,抬手敲下门边,打起精神同他们笑。“我都来混一餐饭食,好不好啊路生?”

路生下楼去厨房同他攞,全发迎他进屋坐沙发,自己挤到一边同路生坐凳。

周先生坐近甘春见,轻声问:“怎么?好搞不定啊?仲没想到点好办法安排我们见面?”

“怎么会?”

甘春见收下心,把茶几上三个煲推一推,凑到一处。

“这边是蒋少的地盘,这边是大佬佰地盘,这边就是周先生你的地方……”甘春见三下划一划,全发低头看下煲抬头看下他,周先生也看着他。“大家都留在自己地盘,就这么见了。”

“在这里?”全发戳戳茶几。

“在街心?”周先生比他明得快。

“是,就在这个十字路口。如今闹到这么大警方无论如何都会出面,最好事先也通知他们,大家讲明带几条人,不可以带武器,就在差人眼前好好讲道理了。”

“甘师爷,甘师爷,甘师爷。”

全发摇头晃脑叹了三声,好佩服的拍拍他肩。

甘春见把他手丢一边,看周先生的意思,周先生盯着茶几,闭眼想过一阵,睁眼笑:“好,就这么定下!等阵我先同蒋少讲妥,不怕大佬佰不点头。”

各人歇下一啖气,刚好路生返上来,都捧起自己一煲饭。

周先生赞路生手艺,路生话阿甘做的饭好食,全发跟着讲了个笑话,大家还来不及听懂他已经被甘师爷踢下凳,于是都在笑他,一起食得几开心。

第16章

时间就定在午夜,头天一早就在落雨,断断续续一整天,到天黑雨势一点都没弱下去并且越下越大。

各方都已经有兄弟到咗现场望风,差人的车也远远停了几辆。

“搞不定。”全发放下电话,转头看周先生同甘春见:“差人话雨太大,隔开几米远根本睇不清人,怕一个照顾不到全部人打起上来,要改期哦。”

“等不及了。”

周先生讲,跟着也转头看甘春见。

甘春见一手按在腿上,隔着裤子碰到绷带,几处伤差不多长好落痂,为了应付晚上的事还是用绷带全部缠紧。路生恢复得更快点,甘春见一样叫他把手臂手腕缠起来。

他一定要去,周先生也希望多他一个干将,真动起手都多点胜算。

甘春见从点头同意他去一直都有点心不在焉,足足愣了一阵,总算醒起铺头里一班人都在等他拿主意。

“同班差人讲,冇打遮!”

周先生听完点点头,全发跳起打电话,甘春见继续出神。

大家有食烟的,有骂人的,有拉筋的,有捧着大盘饭吃的……各自都在做准备。路生静静蹲墙脚,就和前几日一模一样的姿势,两只手摊开摆在脚边,头就没有埋到那么低,稍微抬起点盯着前方什么地方,整个人看去好似散发寒气一样,比黑夜里落不停的大雨更阴阴森森。

大家都小心的离开他点,甘春见慢慢走到他跟前,蹲下来。

也不叫他,也不碰他,只是蹲对面看着他。

路生好久抬起头,跟他对看,再好久,眨了几下眼。甘春见松口气,蹲到膝盖都酸了,伸手扶着他肩站起来,看看都够钟走人。

周先生招呼一声,一起冒雨走出去。

路口街心就只得周进奎、陈宗佰、蒋贵义三个,三方势力各守一条路,警车占住最后一条路,车灯大开,隔着雨雾远远照到街心。

雨落得好大,雨滴砸在地上好似会弹起,路边断续积了几道水,人人都淋到落汤鸡一样差点睁不开眼。好彩就看不清人,甘春见偏头瞄下身侧路生,他都乖乖呆在身边没有冲过去。

三个人讲什么也听不大清,只有陈宗佰声音嚣张点,轰轰的雨声里面有时穿来几句。

“……出花红了,我出十万!跟不跟啊?不跟就是心里头有鬼……一日搵不到凶手,一日空着龙头个位……人人都有嫌疑,边个都别坐!”

“讲笑咩,一日没有新龙头,周先生就系龙头!”

全发忽然讲一句。

甘春见正集中精神听差点被他吓到,转头瞪他,抹掉脸上雨水多看一眼旁边路生。

路生也被雨水浇透了,眯着眼,绷紧面颊,微微偏着头认真听雨里的声音,陈宗佰的声音,一时笑,一时喊,声声都乞人憎。

甘春见伸手过去找到他手,拳头握得硬梆梆,手掌把他整个拳包住,牵着他站定。

周先生忽然转身向这边招手,蒋少同大佬佰也都在叫自己的人,大佬佰那边已经有两个人架着一个向街心走。

甘春见起脚走,路生一步不落的跟上,甘春见只觉得雨水打在头皮上沉甸甸,绷直一边肩膀,挡在路生前面,带着他同全发走过去。

“阿甘。”周先生转身迎住甘春见,低声同他讲一句:“他话有人证,是我叫人整坏陈伯驾车……”

甘春见站定,他身后路生跟着停住脚,全发站到周先生另外一边。蒋少的三个手下也都把住位,斜对陈宗佰的人揪着一个皮包骨的瘦子推出来,掀起个脸给大家看,好长脸,鼓鼓的一对眼。

甘春见就好肯定没有见过这个人。

“讲啦!”陈宗佰一脚蹬在他后腰,他跪地咳两声,抱着头叫。“我叫梁金水啊,我有个表弟在深圳卖水货机……”

陈宗佰又踩他一脚,骂他啰嗦,口齿不清。

“……是周先生给我二十万,让我搵我表弟整坏陈伯驾车!我有电话,有周先生的来电记录!还有跟我表弟通话的记录!”梁金水一手举手机,一手举起自己腰包,鼓鼓囊囊,拉开拉链给大家看里面成叠钱:“其它都分给表弟了,就剩这么多……”

陈宗佰伸手把他手机拽过去,对着周先生晃一下。

“证据啊,周先生。用不用我念一下你屋企号码给你听?”

周先生同甘春见换过一眼,其它都没所谓,这个来电要么就是他们动手脚,要么就是出咗内奸。一时都好难讲清楚。甘春见站前半步,抹一把雨水,尽力挂起一个微笑。“大佬佰,你就问过了,我都代表周先生问他几句得不得?”

“都系问清楚点好……”蒋少在一边细声讲话,如果周先生真出事,他一个就一定搞不过陈宗佰。

“请!”

陈宗佰做足姿势,笑得好开心。

甘春见伸手过去拍下梁金水肩头,叫陈宗佰的人先松开手,揪住他衣服提着他站起来,给他整整衫。他被搞到莫名其妙,转头乱看。

“你叫梁金水,你表弟叫什么?”甘春见同他聊天。

“马,马兴。马兴。”

“马兴是不是?你用电话交代他办事?”

“是,是。”

“那你有没有告诉马兴,陈伯驾车咩款啊?车身咩颜色?牌照是多少?哪个字母打头?还是汉字?讲!讲啊!”甘春见手上加劲,揪着他衣领提起来,对着脸大喝一声。

“我,我记得,粤,粤,粤……”

“粤咩啊粤,这么重要的事多背几遍啦。”甘春见不给陈宗佰插一句进来,放开梁金水,施施然退回自己原位。“大佬佰,你请临时演员都请点敬业的,台词都记不住,我们都好难配合你做戏。”

“没鬼用!你话之前用笔记下,之后撕了不就得了!”

陈宗佰追着踢多几脚,一直把梁金水踢返自己那边,其余人揪住他打。

陈宗佰自己慢慢走回来,西装被雨水淋到贴上身,沉甸甸不舒服,他抬起手撑起肩,用力两边扭一下脖子,最后站回到大家面前笑。

“不好意思,头先这一出戏就烂了点,好没趣哦?”

“陈宗佰你少扮嘢!人人都知是你做的,还想陷害周先生,跪低道歉啦!”全发大声骂他。

陈宗佰抬眼看一遍他们这边,雨大,一个个脸前都水蒙蒙看不真,这边是全发,没规没距吵,那边是甘师爷,几时都这么醒目,他身后站着那个,水水的更加好看,不过都系一副蠢样。

“路仔——”

陈宗佰扬声叫他,没戴镜,笑得眼花花。

“好久没见了,路仔。其它我就不知,不过讲起拍戏,我都同你拍过一出激情动作片……就是了,我映低咗啊,好好睇。”

“收声!”甘春见低声吼他。

“不可以先动手!”周先生跟着下令。

全发走近路生一步,只等他动就扑上去压住,甘春见抖下上唇,咬牙切齿问他:“大佬佰你只讲一句,两位老人家死咗,在场的,是不是只对你一个人有利?”

“啊?你讲咩啊,雨好大听不清……”陈宗佰一手撑在耳朵上,向着路生飞一眼,继续讲:“那条片我真系好中意,晚晚拿出来对着打飞机,反反复复用,我好喜欢你的表情,你条腰,你两瓣屁股……对了对了,做成光碟周围卖怎么样,这么好的东西都要更多人分享对不对?”

“啊——”

路生叫一声就冲出去,全发被他一把甩开,甘春见及时往前跃,用脊背抵住他,两只手向后拦。路生傻到只知往前冲,都不会左右绕一下,就被他硬是挡下来。

“路生,路生,你听我讲!现在差人看着,哪一边先动手就一定会吃亏!”

甘春见喘一大口,背后路生推着他还要向前走,前面陈宗佰吐一吐雨水,装模作样的同他喊:“冇过来啊——我好惊啊——”

甘春见被路生推着前进两步,渐渐挺直身,越讲越大声:“周先生,你时常同我们讲,不可以同自己兄弟动手,不过有人不当自己是兄弟都冇解……大佬佰,你杀我社团老人,害我大哥,辱我兄弟,一定要死!”

迟早都会正面开打,如果要打,不会有更公平的条件了。

甘春见放开路生,借着他在背脊的推力跃起,一脚蹬过去。陈宗佰实在估不到是他先动手,反应不及,吓得往后跌一步仰天摔倒。

甘春见一脚重重踩落在他膝上,另一脚蹬地,溅起一溜水花。

旁边两个手下上来打,路生一边一拳一边一脚即刻打翻,陈宗佰翻身连滚带爬的逃,一边惨叫:“周进奎,开战啊!打啊!你们快点同我打啊!”

他那一班人大呼大叫的冲过来,路生对着吼一声,踩着水迎头走过去,一步一步追着在地下扭动爬远的陈宗佰,扑来一个打一个。

甘春见瞄一眼另一边街口的警车,差人都拉开警声,开始喊话叫各方冇动手,撑不到一阵就会鸣枪。不过只需一阵就会混战起来,周先生已经在招手喊人过来,蒋少惨白的一团脸,人也缩到一团,他手下晚一步都冲来保护他。

混战,今晚注定都是混战。

有差人睇着,来的人数有限,不可以带大件武器。陈宗佰钱多,可以买枪,买人,今晚就完全派不到用场。

周先生一定知,所以要带路生过来。甘春见都知,所以肯带路生过来。

不过真系好不爽,不爽,一点都不爽。

甘春见抹掉脸上雨水,三面都有人,三面三群人涌过来,好像三道大水汇往街心,泼天响,嗡嗡震,轰隆隆的互相对冲,厮杀,撞碎到一处。

甘春见站在街心看三方动静,撞过来一个随手打趴。

这样大的雨天,三班人马混在一起打,几乎都看不到打的是边个,每个人都蒙头蒙脑遇见人就打,胜负真系看天,看下哪一边消耗更多人了。

推书 20234-01-31 :曾经,是否还拥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