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无能,司徒公子和廖主簿确实不在附近,虽然找到他们可能住过的客栈,但前几天店家就发现他们失踪了,从房间里留下的衣物和行李来看,应该是他们没错,只是……只是……”人已经不见了,年万谡沉默着,只觉得王爷已经很少这么发脾气了。
为了司徒邺还是……廖暮臣?
卫黎放在大腿上的手握成拳,薄唇紧抿着——是谁……还是说出了什么意外……?
笨蛋,当初就不应该让他们自己来,为什么连个会武功的人都没带?司徒邺虽然无所谓,他交友还算广泛,所以到哪里都比较放心,但是这次带了廖暮臣,难道那么巧就发生什么意外了??
卫黎吸了一口气,“其他的地方呢?也没有人见过他们吗?”
“还有就是,司徒公子雇了一条船,但是船上没有任何人,连船夫也……也不见了……”年万谡跪在地上,头埋得老低。
又是船……难道这两件事之中有什么联系?司徒邺爱凑热闹,难道也去了宴会?可是没道理会一去不返……
可恶!事情变得越来越麻烦了吗?本来还想有个机会和那家伙……现在却连人都不见了。
第二天,卫黎就开始派人跟踪一些可疑人物,官府可能有内鬼所以信不过,只能用自己的人,但是这次带出来的人并不多,尽量的缩小范围也有点勉强,卫黎不得不亲自出马。
他盯的人是开锦绣楼的王继,王继大概四十岁的样子,看上去没什么特别之处,平日行事作风也比较低调,其实作为一个生意人,他做到这份上也算很厉害了,但是这么严谨的一个人竟然会忽视掉锦绣楼失修这么重要的事,这方面让卫黎有点在意,虽然也有年万谡说的可能性,但还是觉得他可疑。
王继的生意现在大都开始交给自己的儿子王宪,说到这个倒是有一件事值得一提,那便是王继这个人似乎比较专情,自从他的原配去世后,虽然偶尔会上个妓院,但没再娶妻,不过这都是后话,当然他也参加了四大首富的评选。
卫黎揉着额头——已经五天了,一点他们的消息都没有,私盐的事也没什么进展,不过看起来和扬州知府关系不大,可是他手下的师爷及县令就不好说了,卫黎现在是有足够的权力来调动衙门的人,因为有皇上钦赐的令牌,但这还不够,反而会打草惊蛇,所以他必须要等,等一个合适的时机,然后一网打尽。
问题是廖暮臣去哪了?和司徒邺在一起吗,那为什么没回客栈?还是已经回京城了?如果真是那样就好了。
“跟王老板说放心,这个药就算是再凶猛的老虎吃了,都会发情的……”
卫黎趴在窗户上,屋里的青楼的老鸨在和王继的仆人讲话,竟然是来买这种药……不是说这个王继很专情吗?那现在是什么意思?金屋藏娇?但是这和私盐似乎又八竿子打不到一起。
问题到底在哪?最后卫黎决定先去一趟知府衙门,单独见一面刘永,他看上去二三十岁,感觉是个很有抱负的年轻人,知道卫黎的身份后也没有特别的谄媚讨好,只是客气十分地请到了后堂,在卫黎看来,态度还算端正,行事果决。
刘永:“九王爷是来扬州游玩的?”
卫黎:“算是吧。”
刘永:“那今日王爷特地登门是?”若只是来游玩,难不成是来耍王爷的威风?如果真是那样就应该大摇大摆地来而不是连他们这些地方官都不知道,相反的既是微服出访又何必大费周章地跑到这里,想必有什么用得到自己的地方才对。刘永直接在心里做了个分析。
卫黎会心一笑,“看来刘知府是个明白人,那我就直接了当地说,不知刘知府有没有见过司徒邺,在几天前的四大首富评选宴会上?”
“司徒邺?莫不是人称‘京中一绝’的才子?当今丞相家的二公子?”刘永故作惊讶状,摸了摸下巴。
“正是。”卫黎眯了眯眼,觉得这个刘永颇为眼熟,但是应该是没见过的,不过刘永语气里的调倘并没逃过他的双眼,“他失踪了,刘知府可否知情?”
“什么?!”刘永脸色一变,又皱眉道,“此话当真?”居然在自己的眼皮底下?
“若是没回京城,就应该是失踪了。”卫黎补充道。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刘永的表情一下变得严肃,不像是对陌生人的态度,这也是卫黎所猜到的,没想到司徒邺真的和他是旧识,而且似乎关系匪浅。
“前后算起来应该有六天了。”
刘永的手握成拳,回忆到,“那天我记得是我们的船不小心和司徒的擦了一下,其中一个名叫贾清商人认出了司徒邺,我闻声出来,便邀请他和我们一同上了船。”
“当时除了司徒邺没有别人吗?”廖暮臣呢?不是应该和他们一起的吗?
“哦。”刘永忽然想到什么,“的确还有一个书生模样的人,长得十分秀气,我记得好像是一个姓廖的公子,司徒对他很是照顾的样子。”
“然后呢?他们去了哪里?”卫黎抓到关键一般。
“然后?宴会下午便结束了,司徒好像是和那位叫贾清的商人离开了,我当时衙门有事便回去了,之后的事便不得而知了,我还觉得奇怪,司徒怎么都没上我这叨扰,原来……”
卫黎沉默了一阵,抱拳告辞,“多谢刘知府相助,本王还有要事,改天再登门拜谢。”当务之急是要找到这个叫贾清的吗?因为他是目前最后一个见到司徒邺的。
“王爷留步。”刘永忽然叫住他,语气有些急促。
卫黎停住脚步,回头看他。
“我与王爷,是不是在哪见过?”
16.山穷水尽
“我想应该没有吧。”卫黎垂眸,他现在没打算在这件事情上浪费时间,因为他要赶着去找那个叫贾清的人。
“哦,是吗?”刘永垂下原本打算拉住他的手,卫黎离开后,刘永回到屋里,对着空荡荡的房间,轻轻说了一句,“果然如司徒所说,忘记了吗?”
卫黎当天便到贾府去了,贾清的为人并不坏,一般能和司徒邺交上朋友的都不会是什么恶人,这点卫黎还是有把握的,在他说明了来意后,贾清回忆了当时的情景——
那天司徒邺的确是和他回了贾府,因为贾清得到了一幅号称司徒邺的“牡丹戏蝶图”,但是感觉有假,所以特地拜托他去看看,本以为一会儿便能了事就叫廖暮臣先回客栈等他。
可是没想到刚好又遇到了许久不见的老友,自然不会轻易放过司徒邺,后面他醉得厉害,贾清就自作主张留司徒邺住下了,第二天才回去的,所以现在司徒邺自然也是不在贾府。
线索就这么断了,卫黎的眉头都要拧到一起了,这个司徒邺做事也太不靠谱了,虽然说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但以目前的状况来说,两人根本就是凶多吉少。
“就这破扇子还要一百两,小子你穷疯了吧?”前面传来一阵喧哗。
“说一百两就是一百两,一分钱都不能少!”一个穿得破破烂烂的少年被团团围住,颇有气势地冲对面的人喊。
“哄哄……”围观的人都不可理喻地对着他指指点点。
卫黎看了他好一会儿,这个男孩子差不多十四五岁,依穿着来看就是个小乞丐,他胸前举着一把文人用的折扇,这场景看着有些怪异,而且这折扇……很眼熟……
是司徒邺的……!
卫黎立马眼前一亮,快步走到那个小男孩面前,一把夺过他手中的扇子,反复看了几遍,的确是司徒邺的没错!
“小兄弟,你这把扇子是从哪来的?”卫黎抑制住内心的激动,尽量平和地问。
“这把扇子是要卖一百两的。”阿琥的眼神有些怀疑,本来那个人说这把扇子可以卖一百两他差点把腰给笑弯了,现在真的有人要买他倒是蒙住了。
“好,我买了,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卫黎连忙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抽出一张一百两的给他。
“一……”少年的脸上染满污泥,眼睛一下子睁大,因为瘦小而变得明显的喉结下上蠕动了些,小心的拿过卫黎手上的票子,整齐地折好,放进自己的怀里。
卫黎是一个人出来的,跟着前面的小乞丐走到城外,沿着河流一直往下,终于看到了一间破旧的茅屋,里面还冒出几缕细烟来,他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看样子应该不是什么陷阱。
“你要找的公子就在里面。”阿琥用下巴示意了那个歪歪的木门,卫黎再次确认了一遍周围的景色,低着身子进了相对他的身高来说还要偏矮的木门,门并没有锁,他轻轻一推就“吱呀”一声敞开了。
司徒邺拄着一根弯曲的树干刚要从床上起来,听到外面传来的开门声还以为是阿琥,刚要叫他的名字张开的嘴巴却没办法吐出一个字。
是……是卫黎……吗?
“你,你……”司徒邺无法表达他现在的心情,右腿向前抬了几下,发现还是迈不动——总算是有人来接他了。
“你怎么了?”卫黎连忙过来扶他,匆匆地打量了他几眼,发现他的右脚缠着简易包扎着白布,看样子恐怕是折了。
“说来话长。”司徒邺叹了口气,“我那天下午去了前面的山坡,不料遇到了山贼,力敌不过,身上的银两尽数被抢,还摔断了腿,只剩下一把折扇,幸好遇到那个叫阿琥的孩子,在我昏迷的时候把我带了回来,我醒来后本来想叫阿琥去衙门叫人,没想到衙门里的人根本不让他进去,去客栈也找不到廖暮臣,我根本动不了,以阿琥的身份也确实没办法给认识我的人传话,这才出此一计,希望认得我字的能到这来一趟。”
“回去我便找人好好诊治。”卫黎目光凝重的看了一眼司徒邺的伤势,他的服装也是狼狈的很,看来的确伤的不轻。
“不过阿离你不是在京城吗?怎么也跑来了?”
“有点事需要处理……”卫黎说到这才想到一个重要的问题,“对了,廖暮臣呢?”
“这个也是我费解的,按说那天和廖公子分开后他应该回客栈了才对,可是阿琥去找人的时候却找不到,连续几天都是。”
“可恶!”卫黎愤愤不平地用拳头捶了一下床板,司徒邺的小心肝也跟着猛跳了几下——这哥们不会把床板敲塌了吧?他可还在床上呢,再说阿琥也还要睡的。
“我看事有蹊跷,廖主簿不是那样会无缘无故失踪的人,总之我们先回去,然后再重新计议吧。”司徒邺只好先安慰他。
“也只能这样了。”卫黎尽量压下心中的愤怒,忽然又想到一个关键,眼睛一眯,“可是,你没事到这么荒凉的地方干嘛?”
“啊?”司徒邺似乎是没想到卫黎会注意到这个问题,因为他如果没来的话,廖暮臣说不定就不会失踪了,“这个……我也是有点私事……”
要对卫黎千万保密的事啊……
“是吗?”卫黎又看了司徒邺一眼,虽然不是很相信,但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总之还是先把他带回去比较重要。
两天后,洪福客栈。
“还是没什么进展吗?”司徒邺看到刚进门的卫黎一脸阴沉,这几天他的心情完全处于低气压,连司徒邺跟他说话都要悠着点,更何况这么多天了,一点廖暮臣的消息都没有,确实不是什么好的征兆。
屋里的气氛很沉重。
“药已经好了。”阿琥端着药碗进来,至于他为什么在这里,主要是他救了司徒邺一命,又是孤儿一个,以司徒邺热心多事的性子,就收了他做个下手。
阿琥并不是他的真名,据他自己说他从小就是个孤儿,自力更生,阿琥是一个好心地婆婆给他取的,真名是什么他早就忘了,没想到就给他换了身衣服,洗了个澡还真有“人靠衣装”的效果,长得很有灵气。
“先放着吧。”司徒邺吩咐了一句,又转向一边的卫黎,“那你之前说的王继,他那边有没有什么动静?”
“哐!!”还没等卫黎回答,阿琥手中的盘子整齐地摔倒了地上,他呆立了一下,这才反映到,连忙蹲在地上收拾起来,“对不起,我这就去重新煎一碗。”
卫黎用余光瞥了一眼他匆忙而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17.以下犯上
“不打算,说点什么?”卫黎挡住阿琥的去路,双手抱在胸前,眼神冰冷。
“……”阿琥被他的气势完全震住了,视线换到别处,本来想转身就走的,半响又回过头,“那你可不可以不要告诉司徒公子。”
“我听完之后再判断要不要告诉他。”果然这个阿琥知道些什么。
“王继这个人,我知道。”阿琥顿了顿,眨了两下眼,身子微微颤抖着,然后冲到卫黎面前,抓住他的袖子,“他是坏人,他是个坏人,你一定要抓住他!”
“为什么?”卫黎皱了皱眉,调查了这么久也并非没什么进展,这个王继虽然嫌疑很大,但似乎隐藏得很深,做事情滴水不漏,如果不直接找个破洞给他捅开,还真是很难下手。
“他表面是个正人君子,可私底下赚了不少不义之财,他的锦绣楼都是用那些肮脏的钱财堆积起来的,不是表面上所看的那么简单,他的一切都隐藏在地底下!”阿琥越说越激动,他的眼里甚至闪现出了害怕的味道,仿佛亲眼看过那所有的一切一样。
“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些?”卫黎并不是不相信他,只是他看起来不过是一个穷人家的小孩子,似乎并不能和王继扯上什么关系。
“我是从他手里逃出来的,所以……不管你是谁,你是很厉害的大人物吧?可以杀掉王继的人吧?不是还有很重要的人要找吗?所以……拜托你……拜托你……一定要将他绳之以法……”阿琥有些语无伦次,他已经过够了这样担心受怕的日子,已经够了。
这个人没有欺骗他的必要吧?卫黎看着阿琥,他就好像对那个叫王继的人恨之入骨,究竟是怎样的仇恨足以如此?卫黎已经来不及深究,为今之计只有死马当活马医了,总之先按照这个孩子的话去做做看吧,如果王继和私盐一事真的有关系,那要调查清楚就容易得多了。
但是廖暮臣……到底去了哪里呢?
阿琥回到房间,床铺上司徒邺睡得正香,为了方便照顾司徒邺,他这几天都只是睡在司徒邺的房间。
阿琥蹲在床头,认真地看着司徒邺睡觉的样子,他睡觉的时候很好看,不愧是京城第一才子,阿琥把他拖回去的时候,真没想到他会是拯救自己一生的人——因为他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了,他只要乖乖地跟在司徒邺的旁边,就可以安心地生活了……
不再受那件事的影响……
阿琥的身世基本都是真的,只是有一段被他特意隐去了——三年前,他才十二岁,本来他也和其他的孩子一样可以很开心地玩耍,但是恶梦就在那一天来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