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又剩自己一个人了。亥先生!城主!王爷!为何你们同时给予潋滟如此大的幸福,又同时收回了呢?难道我终究得不到真心的爱护么?
“怎么啦?”马车及时停了下来,随即听到有人从后面催马上前的声音。
“呜呜!……哥哥你怎么啦?你别吓我啊!哥哥!”小孔艳呜呜哭着拉着潋滟冰冷的手拼命摇晃,潋滟的手也如冰窖你冻过一般,冷得吓人。
车帘被’哗‘地拉开,车外立着的三个男人同时被吓着了。
“发生何事?小艳!”亥勍立即跳上车,先将被吵醒的娃娃给抱了出来递给了外面的人,然后把了把潋滟的脉象,发现气若游丝,连忙去掐潋滟的人中穴。
“呜呜!我不是有心的,我只是骗了哥哥,说你们都走了,哥哥就成这样了。哥哥!”
“你这小子!潋滟儿他才醒,你骗什么不好,偏偏用这话唬他。”鹤声气的直摇头,慌忙拉了潋滟的手,放到自己的衣服内,给他取暖。
“如何?”
“气迷心窍,把我腰间的白色药瓶拿出来,取水化了喂给他,到下一个镇子,先找个客栈休息一下吧!”亥勍说完也半责备地看了孔艳一眼。
孔艳缩在车厢内,也是自责地低垂着脑袋,神色沮丧。
过了一会儿,紫衫晃动。倒是那个紫一过来了。他看了看潋滟的气色,从怀里摸了一包药粉,“亥堡主的药太过刚猛,对于这位公子着实不益,还是用这药吧,喂下去过一刻就可清醒。切记着,别在逼他了,他这病是心病啊!心中有郁结,还需解得此结方可痊愈。”
鹤声接过那药包,立即喂潋滟服了下去。
潋滟服了那药之后,身体渐渐转暖。男人们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他们互相看了看,一致向外面走去。潋滟心中的郁结到底是什么,怕是经过此事之后,他们心中都已十分明了了。该是他们做个了断的时候了。
第八十四章
“谢聿桢!你突然之间冒出来肯定会吓坏潋滟的,还是等潋滟好了之后你再来吧!”鹤声靠着大树,眼神瞥向左方那个一身黑衣的男人说着。
黑衣男人冷哼一声,“潋滟的心结也有我,我怎能不留下来好生照顾他,若他醒了,知晓我没死,定会很开心的。倒是你,你牧野国的马场经营的不是很好吗,如今装穷装到潋滟身边来了,这苦肉计使得也太过了吧?”
鹤声撇了撇嘴,“我的苦肉计可是比不上你的连环计,你不是’诈死‘么,为何不干脆到底,别再出现了呢?如今我与亥兄两人都让潋滟无法抉择了,你再’死而复生‘,潋滟会更加难以做决定的。”
“亥兄也是,一声不吭就计划着把潋滟带回亥家堡,没想到出此纰漏。”谢聿桢突然将方向对准了亥勍。
亥勍蹙紧了浓眉,“如今可不是互相指责用了何种手段的时刻吧?虽不愿承认,但潋滟确实已对你们俩产生了感情,原本潋滟只属于我的,突然被你们横加阻拦,若该发飙,也是我亥勍吧!”亥勍一反以往老实寡言的模样,字字饱含针刺,扎得谢聿桢与鹤声气势稍减。
三人你看我我看你,颇有不服气干上一架的架势。
一刻钟之后,三人还是大眼对小眼,半句话也不多说。
又过一刻,亥勍仰天长叹一声,“我退让一步,潋滟我不会放弃,也知晓你们势在必得的决心,我想了几月,也许我们也能向鄞公子与诸葛他们那样。话已至此,我只是不想潋滟为难,若我们任何一人离开他,他一辈子都不会释怀。他从来没有经历过情爱,也不太懂得如何割舍,我愿成全他,让他可以得到世间最大的宠爱,一世受宠!”
鹤声与谢聿桢听了亥勍的话皆是不可置信。但亥勍的话又是句句在理。想他们的潋滟的确是从未经历过情爱的,心又软,情又丰,一时半会儿肯定是分不清何为爱情,何为感情的。他们苦苦相逼只会适得其反,不如暂且按亥勍的法子试试看,说不定,时间长久了,自会分出个远近亲疏来。而且也不会再使得潋滟为难,伤了他的身子。
“我们总是逼着潋滟儿来选择,是我们自私了。潋滟无法选择正是因为对我们皆有感情的缘故,亥兄说的对,亥兄都没意见,我也无话可说,我疼爱潋滟的心可是一点都不比你们任何一个少。若为了潋滟好,我无意见,可以接受你们二人。”鹤声眼珠一转,口中说出好听的话语。
谢聿桢听了鹤声的话后’呵呵‘大笑,“你们两个以为用这种方法就能让我谢某人退缩了吗?自古都没有’一女侍二夫‘的道理,可惜,潋滟他不是女子,我也不会觉得被羞辱,你们都能赞同,我谢某自然也能接受。”
三人各自沉下心来暗中计较。
亥勍是真心想为潋滟好,不愿潋滟再受逼迫,方出此主意的。但当他说出口时也是抱着别样的心情,若是这两人接受不了这种方式而退出的话,那他就可不战而胜,也不会让潋滟大受伤害,两全其美。
鹤声纯粹是想借此打击谢聿桢。他料定谢聿桢不会赞同,届时不动声色除掉一个,剩了他与亥勍再做周旋,若能再寻时机甩开亥勍,潋滟就是他一人的了。若寻不到合适时机,他两人守着潋滟也比三人分享潋滟得到的时间更多,不是吗?
谢聿桢一开始是有些被这个想法唬住了的。可是他又是何人?焉能不知晓亥、鹤二人做何打算的,又怎会撇下自己的’幸福‘而成全了此等’贼人‘?就算是争口气,他都不能退缩,何况自己也是真心喜欢潋滟,且越来越喜欢,当然不会放开潋滟,孤苦一人了。而且如此甚好,等他们真正生活在一起了,说不定潋滟会越来越依赖他,再加上他有枫儿这个’后盾‘,到时将这两人震出局外,他与潋滟还有枫儿,一家三口就快活逍遥了。思及此,谢聿桢嘴上难免挂上了笑意。
于是乎,三个大男人,各自心怀小九九,打着小算盘,算是促成了’四人行‘这场美事。
到了晚间,潋滟在客栈里醒过来时,猛然发现自己身边或趴或坐了三个大男人时,还以为自己是在发梦。再定睛一看,那个趴在他身边的男人竟然是已经’死‘了半月的谢聿桢,更是惊吓住了。他掐了掐自己的脸,很疼。又伸出手去,两指一拢,掐上谢聿桢的脸。
“哎呦!”谢聿桢在潋滟身旁毫不设防睡得正熟,突然被人掐了一下,捂着脸就叫了一声,正待发飙,突然见潋滟伸长胳膊,并拢两指,傻兮兮地望着自己,立马挨了过去,一把捧着潋滟的手指,“你醒啦!要掐我吗?来,再掐,不疼!”
鹤声与亥勍也早就清醒,在看到谢聿桢一副讨好的模样凑上潋滟身旁时,鹤声是鄙夷一哼,亥勍则厚道些,别开脸不去看。
潋滟直到谢聿桢的手上传来的热度温暖了他的指尖时,才反应过来,他颤抖着身子微弱地问到,“你,你没死?”
“原本是要死了的!”谢聿桢将潋滟的手细细摩挲着,才开口讲着自己到底发生了何事。
“那晚,燕氏来提我,带到秘宫,弄了毒药之后,突然那秘宫里冒出两个人,那二人皆是全身蒙着,听声音有些厚重感,应该是有些年纪的人。燕珑回见到那两人之后,就突然放了我,我被人敲昏醒来之时已是在城外了,我本想着回去见你,又怕燕氏反悔,到时连累了你,所以就躲了起来,一直暗中注视着你。连你为我出殡我都跟去了。”
“那,皇……他们为何要放了你?”潋滟小声问道。
“可能是与那突然出现的两人有关吧,具体我也不太清楚。只是,那两人中高大的那一人临走之时,特意瞄了我两眼,他应该是认识我的。”
潋滟缓缓点了点头。
“潋滟,你不怪我吧!”谢聿桢又一副亲昵的模样搂了潋滟的肩膀贴着他的耳朵说道。
“嗯?你活着,我很高兴。”潋滟由衷地说着。
“如此就好,聿桢能照顾我们潋滟了。往后我们就相亲相爱,一家人永不分离。”谢聿桢甜甜蜜蜜地说着。
潋滟抬了眼睛看了看坐着他身旁的亥勍与鹤声。咦?他俩竟然也是笑咪咪的样子,没有生气。
“这一家子可大着呢,我也有一个儿子还没过来,到时,潋滟也要好生照顾我的鸣儿哦!”鹤声说道。
潋滟呆楞。这是何意?怎么他睡了一觉醒来,情况有了这么大的变化?
“潋滟不要惊讶。我们三人已经商量好了,不会再逼着潋滟做决定,我们效仿鄞公子一大家子,共同生活,其余的事,待到往后再做打算。毕竟,日子是要过的,且莫说往后会如何,如今我们的心意是不会离开潋滟。”亥勍委婉地说道。
潋滟更加傻住了。共同,生活?效仿,鄞儿?嗯……
两眼一翻,潋滟又昏了过去。只不过这次,他的嘴角是微微上扬的。
“又晕了!”谢聿桢看着倒在自己怀里的潋滟无奈地说说着。
“潋滟儿的身子有些弱啊!亥兄!你府上有没有补身佳品,要给他好好补补啦!”这么弱的身子,怎么受得了三个男人呢?鹤声邪恶地想着。说不定,到时能来个’四人大战‘,想起来就兴奋呢。
谢聿桢与鹤声互看了一眼,两人眼中均闪过不怀好意的神色。
亥勍装着没看见。他心中暗道:我堡里的奇珍异品还多的很呢!到时,可别吓坏了你们二位!
第二日,天气不错,马车继续往南行。
潋滟抱着娃娃半躺在马车之中,身旁偎着小孔艳。透过半开的车帘,潋滟可以望到沿途漂亮的风景,还有那车旁,驾着骏马,神采飞扬的三个男人。阳光透过树梢洒了一地的斑驳也映照到男人们的身上,潋滟望着那金灿灿的影子在男人们的脸上一晃一晃的,嘴上渐渐浮现出一朵笑花。
对于未来,他猜测不到。也许,这三人最终会有人离他而去。但,那又如何?至少在自己能够拥有他们的时刻,他会好好珍惜。潋滟不由得想起了那日晚间,为谢聿桢守灵的那晚,鄞儿道出他心事的那个情景。
潋滟被鄞儿一语道破自己心中潜藏的感情秘密,十分窘迫。他垂着脑袋认真思索着,自己到底是哪里出了错了,今后又该何去何从?
鄞儿看着潋滟难以取舍的表情,突然叹口气道,“滟哥哥,你有没有想过,不舍弃任何一人,同时拥有他们?”
潋滟大惊,猛然抬头瞪大眼睛“这,这怎么行得通?”
鄞儿摆摆手,又伸了指尖点了点自己,“那哥哥以为我与韩洋、修缮他们是何关系?”
潋滟迷惑地用沾满泪水的眼睛看着鄞儿。“那,那不同的……”
“有何不同,不同之处是:哥哥是真心喜欢他们,而我与那些男人们是玩乐的性质么?”
“鄞儿!”潋滟半皱起了眉。他不太喜欢鄞儿如此形容自己与他那些情人的关系。
“哥哥不用着急。我们在一起前就说好的,大家是朋友,也是玩伴,好聚好散的。他们帮我的忙,这些人情,我都在床上好好的还清给他们了,谁也不欠谁的。”鄞儿翘着脚丫子笑嘻嘻地说着。
潋滟出神地玩着鄞儿。他一直以为,鄞儿与那些人是互相喜欢才在一处的,虽说,那阵势大了点,可看那些人对待鄞儿都是言听计从,竭尽所能的啊。
“哥哥觉得他们对我很好是不是?”鄞儿一眼看出潋滟心中所想,“不错,他们每个人都对我百般宠爱,可是,哥哥,我至今为止,也没接受到一份真正的,不带贪欲的感情。他们,或许能为我出生入死,却未必会将真心放在我的身上……我们之间的关系不像表面上看的那么简单,这中间夹着着许多难言之隐呢!若有一日,我也能有哥哥这般幸运得人真心平等相待,我愿洗尽铅华,平凡过活!”鄞儿的脸上流露出无限的向往,却又戛然而止,眉间浮现一抹阴郁。
潋滟这是第一次听鄞儿说自己的心事,他觉得鄞儿似乎有许多心事隐瞒着未曾透露。潋滟不由得拉过鄞儿,将他靠在自己的怀里。
鄞儿回过神,’呵呵!‘笑了笑,“怎么说到我这儿来了。还是说哥哥你吧!既然哥哥确定是真心喜欢他们,他们也真心喜欢哥哥的,那大家在一起又有何不妥呢?”
潋滟摸了摸鄞儿的脸,“不,不好!我不愿他们受此委屈?”
“何来委屈之说?”鄞儿抬了抬下巴,“我等又非女子,即同是男人,就谈不上谁辱了谁?难道哥哥雌伏在下,天长日久真将自己当成’三从四德‘的女人了?”
潋滟摇了摇头。他虽是小倌出身,可还记得自己身为男儿的事实。
“那就是了!他们那些自诩为大男人的人可以想要几个就收几个情人,我们同为男人又有何做不得?大家一不触犯律条、二不毁人家庭、有何为难?……哥哥要想将伤害降至低点,唯一可行之策就是让他们自行解决。我猜,他们若不想放弃哥哥,也不愿为难哥哥的话,到最后,他们定会提出此法,哥哥到时千万莫要推辞。”
潋滟为难地缩了缩身子。
“哥哥,你是想因为那些无关紧要的顾忌失掉这些来之不易的情爱呢?还是想后半生甜甜蜜蜜与中意之人厮守一生?”鄞儿的眼睛闪闪发亮,他直勾勾地望进潋滟的眼内。
潋滟发怔。
鄞儿抿唇眨眼,轻轻一笑,“那就忘掉形式!跟从自己的心吧!”
马车还在晃晃悠悠地走着,潋滟从回忆里闪过神来。没想到一切皆让鄞儿言中,那三人还真的愿意委屈自己使他宽心,咋一听到他们的主意时,潋滟心中其实是溢满感动与满足的。毕竟,他们是真心为他好,才愿各退一步。他们都已经做到如此地步,自己怎能再犹豫不决,顾忌良多呢?
“忘掉形式,随心而论!”潋滟轻轻拍着怀中的小娃娃,红唇中缓缓吐出这几个字来。
“嗯?潋滟,你要什么?”一边的窗口处突然探进亥勍的头来,他听到了潋滟的小声自语还以为他需要什么。
“饿了吗?”谢聿桢从另外的窗口探过身来,满眼关切。
“是不是马车太颠,又不舒服了?”鹤声的声音也紧跟着响起。
潋滟美目一转,突然失声笑了出来,许久未显露的风情也在他的一颦一笑中散发出来,看得马车外的三人是呆愣发傻。他微笑着摇摇头,揽了怀中幼儿轻轻地闭了眼睛,感受着阳光中透露的浓浓暖意。车外的三人见潋滟神色安详,无甚干系,各自收回了视线,继续催马赶路。
潋滟在晃晃悠悠中又睁开美丽的眼睛,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抻了抻肩和腰。
前路漫漫,不可预测,可在这条路上,就在此时,有三个男人正守在他的身旁,还有甚么比现下更重要的呢?——就,如此吧!
如此开始也是如此结束!
——第一部·潋滟篇·完——
第二部:夭红篇
第一章
帝京长乐街赏菊楼。
烈日当空下,后院里习舞台上定定地站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少年脚踩铁索,锁下燃着十几支计时辰的’梦香甜‘,寥寥青烟在暑气中飘散。只见那少年悬空站立,上身未有任何攀扶之物,只靠着脚心站立在铁索之上,要保持平稳定须一定的技巧能力,稍一分神,就被脚下的’梦香甜‘给燎个火泡。
隔着一道阡陌雅径,是一间避暑凉亭,亭下的石桌上摆着当季新采摘下来的大西瓜,西瓜切成均匀的小块放于盘中,搁在井水中浸着,亭内五、六个人都是穿着轻薄的夏装,却是毫无声息。其中一位桃红色花衫的妇人,一手摇扇,一手捧瓜,大咬了一口,闭口咀嚼,不一会儿吐出些许细小的瓜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