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公子(3)——黄兰淮

作者:黄兰淮  录入:01-24

“彤儿!你在笑朕!你为何笑朕!”燕崇北的神情一变,变得突然怪异起来。

夭红朝燕崇北翻了翻眼睛,眼底的嘲笑更是不遗余力地显露出来。

燕崇北两眼盯着夭红的眼睛,发觉那两只眼不停地转动着,晃悠着,眼底的冷笑和讥讽跟着眼球也在他眼前晃来晃去。

燕崇北突然表情凶狠地盯住了夭红,“贱人!不识抬举的东西!你敢嘲笑朕!你敢戏弄朕!!!”他猛地自床上直起身子,一下抓住了夭红的脸,“朕如此疼爱你!你骗朕!你这个淫贱无耻的东西!”燕崇北扳住夭红的脸狠狠地摇晃了几下。

燕崇南连忙上前去按住燕崇北的手。他迷惑地看了看燕珑回。燕珑回也是一副不知发生何事的表情。

方才还是一副痴迷的情种样一转眼变得绝情决意的样子,这又是做了甚么怪。

夭红被燕崇北抓着头在床上拉来扯去。他也是一片茫然地任燕崇北对他动手动脚。

直到燕崇南上前来奋力一拉,将他整个人从燕崇北的双手之中给抓了出来。

燕崇南一面将夭红带离开燕崇北,一面指着燕崇北不耐烦地问道:“老大!你疯魔了?”

燕崇北一瞧燕崇南抓走了夭红,方才激动的表情跟作戏法一般,马上消失不见了。只见他又一副失意落寞的悲情模样眼巴巴地望着燕崇南身后的夭红,“彤儿!快到朕身边来!朕不会再对你发脾气了!”

夭红瞧他神情举止都十分诡异。好端端地突然间由温柔无害变作暴虐残戾,这实在不若一位正常人的反应。夭红的背脊一片发寒,在燕崇北柔情蜜意的眼波下吓得他竟然浑身一抖,不自觉地往护着他的燕崇南身旁靠近了些。

燕崇北一见这一幕,脸色马上又凶狠了起来。朕的彤儿怎能与燕崇南靠那么近?朕的彤儿就该在朕的身旁!燕崇北一翻身自床榻上跌落下来,伸手便要去燕崇南背后抓夭红。

燕珑回与燕崇南也瞧出燕崇北的不对了。燕珑回上前两步突然点住了燕崇北,将愤怒的燕崇北自地上抱起放回床上,又叫燕崇南再去请那位老太医前来诊断。

燕崇南转身要出去,夭红也不由得跟着他要离开。

燕崇北的两眼直勾勾地盯死了夭红,一见他要跟燕崇南走了。他脑海里便又浮现出夭红对他说出的决绝狠话。他的脑子里立时便又混沌起来。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夭红不要他跟着燕崇南跑了!

燕崇北想着想着竟然打起了摆子。燕珑回见他眼看着又要再气一回,连忙伸手一戳点了他的昏睡穴,让他暂时失去意识不再受到刺激。

燕珑回对着夭红厉声喝了一句:“你要走去哪里?谁让你乱动了!”

燕崇南对燕珑回迁怒夭红的举动有些不满。这次红儿可是一语未发,是燕崇北自己受不了刺激,怎能责怪红儿呢?

燕崇南如此想着,出去招呼下人去请那位神医。他自己返回房内见燕珑回仍旧冷脸面对夭红,不由得开口道:“父皇!依我看还是不要叫皇兄见红儿的好!皇兄如今情绪不定,红儿伺候他若是不经意再刺激了他也绝非好事。还是将皇兄送回宫中,好生修养调息吧!”

燕珑回觉得燕崇南说的有理。瞧这样子燕崇北必须静静修养一段时日,让心绪平复才行。“朕先送崇北回宫!宫中药材齐备,不必浪费时辰来回奔波。”

燕崇南心中大喜。那他便带着红儿回王府去!

燕珑回一眼便看穿燕崇南的心思,“他得留在此处!且从今往后,你二人休想再见他一面!”

燕珑回果决地说完,燕崇南大吃一惊!“父皇!您想独占红儿?”

燕珑回冷着面一甩袖子,“朕今日便独占了!”气焰高涨地瞪视着燕崇南,一丝妥协都不曾显现。

燕崇南也是气得额头青筋暴起。算甚么一回事?他三个说来说去,结果是白忙活一出么?这不是又恢复一开始的状况了吗?

“父皇!皇兄已然气倒了,您是想将我也气个半死么?”燕崇南口中也不再客气,当面与太上皇‘抬杠’起来。

燕珑回一听这话,顿时也是火冒三丈。

全是一群白眼狼!狠毒不孝的败家子们!一个一个旁的没学会,威胁自己父皇的本事一个比一个强。

夭红木然地看着这周而复始的纠缠,他忽然觉得浑身都很疲惫。这些人是怎么了?自己已经说了恨他们一家人了,他们不当回事,只知晓在此争抢他。他突然很想就此疯了也算好了。他看着这让人龌龊的父子三人突然止不住地抖着肩膀‘咯咯咯咯’笑了起来。

只是这笑显得是那般的无奈和僵硬。隐约还透露出几分凄楚的悲哀。

第六十八章

燕珑回与燕崇南听到夭红的这种‘笑声’,二人同时将目光集中在了夭红的身上。他二人似乎听出了这笑声中的苦楚,感同身受一般同时安静,若有所思起来。

此时有下人传令道:太医请来了。

燕珑回回过神,拉了还在呆呆发笑的夭红转了个弯儿走入另外一间相邻的内室之中。

夭红还在有一下没一下地苦笑,燕珑回突然一下捂住他的嘴,另一只手安抚似的拍起他的背部来。

老太医仍旧是颤巍巍地来,进来后照旧同燕崇南寒暄了两句,便自觉地去瞧燕崇北去了。

他细细探了脉,又观看了眼珠与舌头,有些诧异地自言自语道:“奇了!照理不会出现如此情形的才对!莫不是一时气迷攻心,导致情绪不宁?”

燕崇南板着张面孔仍在思想他父皇方才的话。若是父皇最终‘盖棺定论’说定了要独占红儿,他便是有心想争,也争不过的。首要的便是这血缘一头。他虽心狠,也没狠到能够对父下手的程度。

若是崇北的话那便不一定了。崇北瞧上去人善气和,但从他今日被红儿气作这般便知他实际是个心眼狭小的脾性,若是崇北真要定了红儿,他会做出任何胆大包天的事来都不足为奇。

燕崇南为难地摇头叹息。

若是实在解决不清,他三个共同拥有红儿也能勉强接受了。

燕崇南拍了拍自己的脑门,他竟然连此等荒唐事都想了出来。莫怪红儿骂他们一家了。燕崇南心中如此想着,直觉将这一念头否决。但此念头一但萌发,又是如何能轻易扼杀的呢?果然他不禁在心中又想到:若是四人同行该是如何的一般场景。

老太医又替燕崇北扎了结结实实的一堆针辅助行气化瘀。折腾了整整一夜,第二日天明时分,燕崇北总算是又醒了过来。此番他醒来倒是与以往稳重深沉的燕崇北所差无几。他平静地喝了药,并未提及夭红半个字。且喝完药后他便提出要回宫调养身体,也未提及要带走夭红。

这反倒叫燕珑回与燕崇南两个诧异了。他父子两个当然也不好开口提及,生怕一提便再出事,想着既然燕崇北不提,想必是伤心过度转作失望,从此对夭红再无兴趣了。

对此燕珑回与燕崇南两人各自心头暗暗松了一口气。

燕崇北说回宫即刻便着人准备,连早膳都没用便带着那名老太医两乘马车一前一后返回皇宫去了。

燕崇北人在车上坐定之后,四面帘子均放下,他才稍稍松了一口气,抬手摸上了自己的脑袋。这不是第一次了,有时他激动过了,便会掩饰不了真实的自己,让那个狂暴残戾的真实自己展现出来。自他登上太子之位后,他便明白要在众人面前作好一位独当一面、宽容大度、成熟稳重的太子的重要。为此,他压抑着自己的在真实性情,久而久之他的性子也真的变得稳重沉着了。只有他自己方知晓,稳重沉着不过是一副面具,一副为了顺利登基而戴了十几年的面具。真正的燕崇北是暴躁的、残忍的、易怒的、冲动的。

这样的眼崇北怎么会容许夭红那般的人拒绝他?燕崇北的心内一方面爱他爱得很不能将夭红一口一口生吞了下去,一方面又爱极生恨,恨不能一刀一刀活活割了夭红叫他不得再对自己有半分的不敬。

燕崇北如此矛盾着无法自拔。但他不能将自己极力隐藏的自己暴露在其他人,尤其是他的父皇面前。这样对他的帝位也会造成威胁。他心中本就对燕珑回送了先皇金牌给燕崇南而又气又嫉,不能再给燕珑回任何借口叫他废帝另立。

彤儿!不、夭红!你便等着吧!你越是恨朕,朕越是要得到你、占有你、攻陷你。朕要让你心甘情愿地爱上朕,朕在你身上所受的耻辱一定要在你身上完完全全地讨要回来!

燕崇北人一走,燕崇南便有些势单力薄了。因为面对的是燕珑回——他的父皇!不仅仅是前任的皇帝,更是他的亲身父亲。燕崇南为难地思索了大半日,也没叫他想出甚么好主意来。

倒是燕珑回见燕崇南一大早便在他面前走来走去,烦躁地派管家去打发燕崇南回府。燕崇南哪儿肯回去,跟管家耍着无赖强寻由头要住在此处。

偏巧,康王府上的大管家一日一夜未寻着自家王爷,派了人前来这座府上打听,得知王爷下落后,入府便同燕崇南叽叽喳喳了好长一番时辰。燕崇南听完大管家的禀告,觉得事态有些转变,便去寻了燕珑回,父子俩入了书房又‘叽叽喳喳’了好一通。最后方见燕崇南与燕珑回自书房内走了出来。

“父皇!这姓谢的当真敢勾结那个甚么凛冽王子么?”燕崇南立于台阶之上一脸的沉稳之态。

他们父子争夭红时机较得清楚,一但遇上攸关江山社稷的大事,便会不分你我,很快便站在同一战线。却也是奇妙!

“你派人通知崇北,叫他戏要演好了!再过不久那位凛冽王子便会作为质子交换而来,谢聿桢定不会错过此大好时机,你俩先将风月之事放开,盯紧了这头才是首要。”

燕崇南朝燕珑回恭敬一行礼。人也收起方才耍无赖的嘴脸,一本正经地跨了高头大马前去赴‘定北王’谢聿桢的宴席去了。

燕珑回在与燕崇南密谋了半晌之后,有些神疲气乏,想寻些消遣之物消磨些时光。此时他想起了夭红。昨日夭红也算受了不少的折磨。燕珑回念及他便是翩然,有些心疼地想寻些好玩意儿去哄哄夭红。

刚好他得了一副好砚台,思索着无论是以前的翩然还是如今的夭红都对这风雅之事颇有兴致。送副砚台与他写字作画最好不过。又想着一副砚台未免小气,又挑了一副前朝大画家刘昌的小幅山水打算一并送于夭红,好哄佳人开心。

第六十九章

燕珑回兴致勃勃地带着特意挑选的小礼物去看夭红。

夭红正在为潋滟抄写地藏经。待见到燕珑回来打搅他,他一脸烦躁地皱了皱眉,不愿将这情绪抄进佛经里于是便停下了手。

燕珑回转过书桌看了看他的字,想开口称赞两句,却发现他的字不过平平,并没有昔日翩然公子的深厚功底,到口的赞叹打了个弯儿又咽了回去。

“这是为谁抄经呢?”燕珑回找寻了个话题。

夭红瞥了他一眼,凉凉地道了句:“反正不是为姓燕的所抄!”

燕珑回自讨没趣地讪讪一笑,将礼物现了出来,“红儿!这方好砚台于你写字正合适!你瞧瞧可曾喜欢?”

夭红将眼睛转向他处,并不理会燕珑回的热情。

燕珑回没得到呼应也不气馁,他走到了夭红的身边,“朕得了这幅刘锦荣的小幅山水,特邀红儿共同赏析。”说着燕珑回将那幅画缓缓展开,送于夭红面前。

夭红视线一挑,连看都不看一眼便自主走了开来。

燕珑回的面子有些挂不住。索性这屋中没有外人,因此燕珑回只是郁闷一番,便自顾自地开解自家不要同他一般见识。

夭红颇觉心烦地走至窗边,推开窗去看外面园中景色。他心里毛躁躁的,总想着有些甚么事该发生却又没发生,叫他惶惶不安。

燕珑回见自家好容易与夭红建立的共同兴趣如今也吸引不住夭红,不免也有些心焦。若是照他本身脾性,怎会有耐心如此安抚一个小小少年,早压上身去占了他的身子了。可自从得知这便是翩然,虽然与他记忆中的翩然截然不同的性情,可确确实实就是他心挂已久的爱人,燕珑回又不好对他乱发脾气。

“红儿!朕可没像崇北崇南那俩小子那般欺负你,你也同朕说说话嘛!”燕珑回故意走至夭红身旁定要黏着他才甘心。

夭红无声地动了动嘴角:强忍着没有破口大骂,“你没欺负我?是谁用长乐街老小的性命来要挟我的?”

燕珑回从不不要挟管做‘欺负’的。他听了夭红的平静控诉,‘嗯’?了一声显然是有些疑惑的。“红儿!朕是说朕可没逼着你给朕侍寝!”

夭红微微歪了脑袋斜了燕珑回一眼,“那夭红是否该感激涕零,主动以身相许呢?”他一脸讥诮地看向燕珑回,觉得这世界上只有姓燕的能厚颜无耻到这般地步。

燕珑回的脸暗了下来。他是个天生的皇者,何时被人一而再再而三地给脸色看,冷言冷语了。

“怎么?朕不计较你昨日冒犯皇帝的大罪,还挑了这般合心的礼物送你,你便是这般对待朕的好意的?”燕珑回的声音也冷了下来。

不识抬举!真是个不识相的小东西!

夭红目光中火气一闪而过,他冷笑一声:“你以为几件东西便能收买我夭红了?”他看了看燕珑回放在案桌上的东西,快步走向那些东西的旁边,一手拿起那只上好的砚台眼也不眨地狠狠砸在地上。

燕珑回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给震了一下。待他看清时,他好心送的砚台已经碎成三块变作废物了。

“你!”燕珑回火气一下冲上额头。

夭红仰着脑袋直勾勾地盯着对方毫不示弱,他一反手又抽出那幅大家的得意画作,朝着燕珑回的面门便丢了过去。

燕珑回猝不及防被那卷画打着头冠,火气更是熊熊燃烧,正在冒烟了。他抬起一只手便要作势打夭红。

夭红挺直了胸膛恶狠狠地瞪着燕珑回,一丝害怕都没有。反而有些挑衅之态。

燕珑回一见他的脸,那手就停在半空无法挥动了。他想着这是翩然,他怎能对翩然动手?他之前已经对不住翩然了,害得翩然悔恨离世,如今好不容易翩然又侨生生地站在了他的面前,他如何下得去手?

燕珑回奋力地收回手掌砸了自己的拳头一下。

夭红仍旧挑衅地看着燕珑回,似乎是在嘲笑他不敢动手。

燕珑回觉得夭红这是在故意整他们燕氏一门呢!他没有一日不是安安稳稳不生事的。似乎一遇到他们父子三个,就一定要激起他们的怒火,让他们不得安宁。

燕珑回想到这里,那满腹的火气也渐渐平息。他看着夭红故意的模样,不知如何有些气恼又觉得有些可爱。

没有法子便想法子!宁愿让自己冒着杀头的危险也要让别人也不得好过。这就是一把烈火,烧了自己也要毁了别人呐!

燕珑回觉得自己看清了夭红的招数。他的怒火完完全全不见了。他上前一下搂住夭红,“别做样子挑衅朕了!你不累么?整日里将自个儿弄得像只好站的小公鸡!你这是要跟谁斗气呢?”

夭红一下被燕珑回看穿了心思,手开始颤巍巍发抖。他挣了一下未能挣脱燕珑回的束缚,燕珑回将他捏得紧紧的两只白玉拳头握在手上,一根指头一根指头地掰开。

夭红硬气地不去看燕珑回。

“你想斗出个甚么来呢?”燕珑回扣着夭红的十指将他拉在自己的腿上坐下。

夭红以他凌厉透彻的眼睛瞪了燕珑回一眼,“与你何干?”口气冲撞地顶了燕珑回一句。

燕珑回像个阅尽生活滋味的老饕一般,无奈地啧啧嘴,“朕只想告诉你,若是你赌上自己去与老天争斗,那结局会是输得很惨。”

夭红无畏一笑,“我不怕输,更不怕死!我会让自己身上长满刺,叫那些妄图欺负我的人占了便宜也要流一手的血!这是我的生存法则!并不用任何人评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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