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贲早已得知‘集仙阁’内关着夭红，可他却是没见过服下‘凤鸾天’之后的夭红的。
他得到了康王的召见，思想着夭红毕竟是五娘的心头肉，又是太上皇的宝贝，若真是他出了甚么事，自己无论如何也得相助的。
于是夜贲连夜赶去参见了燕崇南。燕崇南问他夭红如今的状况，他也据实回答并不知晓。只道人住进了‘集仙阁’且言明没有皇上的召见无人敢擅自进入‘集仙阁’。
“夜大人可曾听说宫中出了妖物一说？据说还是个懂得幻化人形的美人妖精。”燕崇南压低了声音询问夜贲。
夜贲略微思索了一下方点了点头表示有所耳闻。“‘集仙阁’这几日连连走水。有人说亲眼见着一似人非人的妖怪浑身长满了金光灿灿的羽毛。”
又是‘集仙阁’？红儿可也被燕崇北关在那处呢。
燕崇南的不祥预感有些应验了。他向夜贲拱手一礼，“夜大人！本王有个不情之请，还请夜大人万万莫要推迟。”
夜贲心中已然有数。但见燕崇南如此礼待于他，他也俯首帖耳听候吩咐。
“红儿如今陷入宫中不知情状，夜大人若能在紧要时刻保他一命本王来日定当重重相报。”燕崇南真心实意地向夜奔请求着。
夜贲看出燕崇南此番确实动了真情。心中大叹一口气，恭敬地领了康王的吩咐。
燕崇南送走了夜贲之后，一直挂心着夭红的安危。那日他将自己的打算说于燕珑回知后。燕珑回并无反应，只是回了他一封信。信中表明他会尽快绘制一份皇宫内部秘密暗道的地图来，派人快马送回京城与他。必要时他可凭借那图有所安排。
第八十章
燕崇北连日里来心力交瘁，一来为夭红之事伤神，一来为昭国小王子‘凛冽’的到来早做安排。伴随这位‘昭国小王子’来到的将是潜藏着的阴谋与争斗。
燕崇北端坐于朝堂之上，目光如炬地盯着堂下朝臣们为件芝麻点大的小事争论不休。这件小事事关‘凛冽’王子入京后的住所安排。
燕崇北看了看一直沉默不语的燕崇南与谢聿桢。突然开口打断了大臣们的争执。
“凛冽贵为王子，府邸便按我朝亲王规制，中正街上原来德王的府邸如今空着，赏了王子暂时安身罢。”
他的话一说完便将目光扫过了谢聿桢。从表面所见，看不出谢聿桢有何反应，但燕崇北知晓‘定北王’心里肯定是乐开了花。
原来这德王府邸便是在谢王府的间壁，不过一条青石街相隔。
燕崇南悄摸地抬头飞快看了燕崇北一眼。他没想到燕崇北早已算计好了。如此自然便将谢聿桢与凛冽王子安排在一处。谢聿桢与那王子之间便更方便互通往来了。
平息了大臣们无聊的纷争，燕崇北便开口道了一句：“诸位爱卿可有本奏？”
总管太监连忙跟着唱了一句：“有本奏来无事退朝！”
只见堂下一阵熙熙攘攘。
太师傅正德见身旁的同僚只知你推我搡，无人敢上前启奏。眉目间皱起深深一道沟。他上前一步躬身拜道：“微臣有奏！”
燕崇北挑了半边眉毛，“太师有何要事尽管说来。”
傅正德小心地遣词琢字，“老臣近日听闻一个传言。”
傅太师此言一出，朝上大臣屏住呼吸，朝堂之上顿时鸦雀无声。
燕崇北的目光稍稍不善起来。看来这皇宫里的大事小情还是不能完全被他所掌控。红儿的事终究被人传言了出去。
燕崇北不发一言，只是冷冰冰地注视着傅正德。
傅太师头都不敢抬起来。他能感觉到皇帝无情而冰冷的目光里夹杂着莫名的意图。
傅正德吞了口口水，硬着头皮接着说道：“传言宫中‘集仙阁’有妖物出没，那妖物浑身带火，实在不祥，且有流言指昔日紫云山的那场祝融便是此火妖作怪。”
燕崇北一拍龙案，愤然喝道：“荒唐！是谁在造谣生事唯恐天下不乱的。”
皇帝龙威发作，堂下众臣忙呼‘息怒！’
“安南侯”燕筑山此时也由群臣中站了出来。他是燕珑回的堂叔父，如今在燕氏皇族中辈分颇高，他一说话皇上怎么也需看待几分薄面。
只听‘安南侯’皱巴着一张老脸向燕崇北道：“天下之事空穴不来风！‘集仙阁’几回冒出烟气，宫外中正街都看得一清二楚。皇上！事关天下苍生，皇上可千万莫要姑息妖孽呀！”
燕崇北一听红儿竟然被人叫做了‘妖孽’，他的脸黑得更厉害了。
一群以讹传讹的无知之徒！让他们做事时一个个你推我搡，指着起皇帝自家事来却口口声声‘天下苍生’。
“朕说了！‘集仙阁’无妖！朕乃真龙护体，便是有妖也不敢近朕半分。”
燕筑山仗着自家辈分最高，也不顾忌许多，“皇上可愿打开‘集仙阁’叫我等忠臣看个明白？若果真无妖，也可叫天下百姓心中安然。”
燕崇北心里冷笑一声。看来这是要逼朕将红儿公诸于世了。
现下该如何是好？如若他严词拒绝，大臣自不会强求甚么，但是却表明他心中有鬼见不得人。若是答应，红儿如今这副模样，又该如何向人解释他的奇态？
燕崇北沉默了半晌。
朝下群臣还在期盼皇帝的答复。
就听大殿之外猛然又传来了侍卫们的喊叫声：“‘集仙阁’又走水啦！”
燕崇北神情慌乱了片刻，随即马上镇定了心神。“退朝！”他二话不说自朝堂上下来，抬腿便要往‘集仙阁’走。
“皇上！皇上留步！皇上既言‘集仙阁’无妖怪，老臣亲眼见识见识有何为难？”燕筑山绊住燕崇北的脚步不叫他轻易离开。
傅正德也忙插上一句：“侯爷所言极是！请皇上破除谣言，稳定民心。万不可将我朝妖孽横生的流言广传开外！”
“请皇上明鉴！”堂下大半臣工皆被鼓动一般齐声说道。
燕崇北此时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他看了眼燕崇南，只见燕崇南也在这群请愿的大臣之间。
燕崇北愤恨地‘哼’了一声。
云炉道人立于殿堂之外，冷眼注视着这一幕，心头不由的暗自欣喜。
如此，便是皇上有心，也万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维护那个妖孽了。
便在此时，大殿外轮值的侍卫像是见着奇珍异宝般突然朝着‘集仙阁’的方向指了过去，“啊！有光——好美的光！”
朝堂上的大臣们纷纷挤出了殿堂外往着‘集仙阁’眺望了过去。
燕崇北也推开众人站在了大殿台阶之上。他一看过去，只见整座‘集仙阁’被一层金红色的光芒整个笼罩，还在不断地往外扩散着水波一般的金色火焰。金光照耀了半边的天空，染红了天上的云彩，整个一出流光溢彩，华丽万丈的荣华景象。
“喝！天降祥云必有祥瑞现世！”人群中不知哪个老古董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言语。
燕崇北的耳朵一动，他的面上突然一喜，指着那被金光闪耀的‘集仙阁’对众人说道：“你们不是想知晓朕在‘集仙阁’藏了甚么么？如今朕告知你们！是凤凰……凤神降临我大燕国都。”
“凤凰？”大臣们叽叽喳喳地指着那万丈金光议论纷纷。
“天下怎会有凤凰一物？”傅正德对此言语起了怀疑。
燕崇北眯住眼睛盯着傅太师，“太师是怀疑朕的言语了！朕乃天子，天子是龙的化身，即有龙，便有凤！”
“老臣这一世未曾见识过凤凰真身。还要求皇上赏个荣耀见识一番方是。”燕筑山也补了一句道。
燕崇北方才灵机一动叫他编排出一个‘凤神降世’的说法出来。如今他若是不将夭红给这帮人见识了，怕是难掩他们的悠悠之口。
“朕便叫你们见识见识凤神的天资！”他一挥手道了声“摆架‘集仙阁’！”便迈着大步风风火火地往‘集仙阁’走去了。
云炉跟在了众人的身后，他怎么也不敢相信情形会突然变作如此。若是真叫那些人信了甚么‘凤神’之说，那他这番折腾便化作乌有了。他决计跟去随机应变，找寻机会将那妖孽‘妖怪’的名声作实，即刻处死他。
第八十一章
燕崇北独自一人上了那‘集仙阁’，而他身下便挤满了意图见识‘凤神之姿’的诸位大臣们。
燕崇南也夹杂在人群之中。他在心内祈求着：千万不要是红儿！红儿遭了那么许多罪，不能在受罪了。
可惜燕崇南的祈求老天并未收到。
当燕崇北抱着一个背后长着两只披满金红翎羽翅膀的影子走出那间房，来到走廊上，将怀中之‘人’向楼下展示时。燕崇南的脸一下变得可怕而狰狞了。
红儿！我的红儿！燕崇南一眼便看出那个三分人样，七分鸟样的人就是他心心挂念的夭红。只是他的红儿如今长了一头淡淡的红发，背上生出凤羽翎尾，而他的羽毛尖儿上不断地往外散发着金灿灿的光芒，耀眼夺目，逼人心神。
他刚刚才自一场愤怒的心火之中平静下来，此时正张着红通通的一双眼睛茫然地望着四周。他能感觉到自己被燕崇北给抱出了房间，可他并不知晓这楼下有多少人的眼光正痴迷地注视着他。他那张风华绝代妖冶多姿的脸庞，不是天上掉落下来的神仙，凡间之人又怎配拥有？
“凤、凤神……”老古董的大臣喃喃自语地望着夭红的身影，不自觉地就‘噗嗵’跪了下来。“天降凤神，神佑大燕！”
陆陆续续有泰半臣工被夭红的绝代风姿给迷惑住了，纷纷呼喝着‘天降凤神！神佑大燕！’的口号跪了下来。
夭红听到了楼下的声音，慌张地将脸埋在了燕崇北的怀里。有人！有人看到他这副鬼模样了！有人！~~~~不要看我！别看我——
只见‘轰’地一下，夭红浑身又散发出一片金红火光。那火光将燕崇北整个包围住了，惹得楼下观望的众人大呼：“皇上！快救皇上！”
只见燕崇北自火光之中伸出一只手来，“朕无碍！此乃神火，不伤人身！”
诸位大臣见皇帝果然完好无损的模样，更是深深相信这位‘集仙阁’的所谓妖物是乃天上‘凤神’了。
连傅正德与燕筑山都不由得跪在了夭红的脚下。
燕崇南扭曲着一张脸狠狠地瞪住了燕崇北。
红儿！你把我的红儿折磨成甚么样子了？燕崇北！燕崇北我不会饶你！
燕崇北居高临下俯视着唯一没有下跪的燕崇南，他的目光中也夹杂了复杂的狠绝。
朕的红儿永远都是朕的！你敢来抢他，朕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集仙阁’中住了‘凤神’一说，如同长了翅膀的鸟儿一般飞快地传出宫廷，传往民间。不出两日，帝京城内人人都知‘天降凤神’这一祥瑞之事。更有那日曾在宫外见识过那片金光红云的，更是将这‘凤神’传得神乎其神。有那心中虔诚的人，还每日早晚对着‘集仙阁’跪拜，期望凤神能为大燕带来安宁与太平。一旦‘集仙阁’走水，便有那百姓以为凤神发怒，齐家跪拜求凤神息怒的都有。
‘集仙阁’成了一处人人惧怕又人人敬畏的宫中‘禁地’。
不多久，便传出皇上为了永久留住凤神公子而为他用黄金打造了一只笼子的传言。凤神公子被真龙天子锁在了身边。
燕崇南终于是坐不下去了。他一而再再尔三地忍耐燕崇北，没想到却给红儿带来了如此巨大的伤害。他飞鸽传书告知边关燕珑回，得到燕珑回的答复，方知夭红那般模样是被人喂食了‘凤鸾天’的缘故。
燕珑回信中再三叮嘱燕崇南，让他快快去寻找一位神医；扬子林——莫一白。此乃天下医圣，唯有寻着他方能有解救夭红的机会。
而对于燕崇南信书中所说的“崇北残戾，南不能忍之”一句，燕珑回并未作过多回应，只回了一句：北乃汝兄！当知分寸！
燕崇南自然是知晓分寸的，但他也不能如此便宜了燕崇北。他想，自家无论如何也要将红儿从宫中营救出来。只是这宫内如今戒备森严到一只蚊子经过都要被当场击杀的地步。他便是手上有宫内地下暗道地图，又如何能不惊动暗卫与侍卫从‘集仙阁’将人弄下来呢？
他左思右想觉得自己一人之力无法顺利完成此事。尤其是在他身边还有燕崇北的眼线时，无论明暗他都不便有所行动，以免打草惊蛇。
而同一时刻，燕崇北也做好了提防燕崇南的种种举措。皇宫五门防御力量全部被换了一批新人，京畿九门指挥使也由原太子党的人接任。燕崇南手下近卫军被派去‘紫云山’驻守，而山下便有一支正在休整的正规军队坚守。
燕崇北甚至拒绝接见燕崇南，并用了一个为先皇祈福的名号禁止他上早朝。燕崇南空有力量却无法施展，活活被燕崇北四面围困了。
十来日过后，昭国小王子作为战败国质子由‘惊鹤城’出发抵达大燕帝京了。陪同这位小王子前来的是大将军虎惧。这一群人入京之时，帝京城一片热闹欢腾。当然并不是迎接凛冽王子，而是聚集一处对战败国进行着热烈的‘嘲讽’
当日，燕崇北在‘缀景园’大排筵席为凛冽王子接风洗尘。
这位凛冽王子长相精致贵气，很是招人喜爱。只是燕崇北瞧他一副平和温良的表情，倒与传说中的王子性情大为不符。据传凛冽王子才高气傲，颇有几分昔日‘赵翩然’的风姿。可照燕崇北看来，这位王子与之翩然相比，直若‘云泥’。
席间昭国出使大臣突然上前向燕崇北行礼道：“我等沿途进京，听闻贵国近日有一奇闻，说是天降凤神，不知我等可否有幸得见贵国天人神姿，也好回去同我国主描述一番。”
燕崇北的神色稍稍迟疑了片刻，“这……”
只听那位虎惧将军鄙夷一哼道：“甚么凤神？莫不是一只稀奇的鸟儿就充当凤凰？”
“将军休要胡言！凤神公子却是存在！只是我大燕至宝如何给汝等番邦小民随意瞧去？”太师傅正德吹胡子瞪眼道。
虎惧鼻翼贲张，嘴巴也不自在地抽动两下，似乎要出言反击，只听那位凛冽王子突然开口说了一句：“虎将军休要动气，若果真有凤神，相信皇上也不会独自藏匿才是。”说着将目光瞄向燕崇北。
燕崇北如何能在外族人面前丢掉面子，虽不愿将夭红暴露在外，如今却是‘骑虎难下’非得做个抉择了。他略略思索一番，倘若红儿如今这模样要经历许久，何不让他早日为天下百姓所知。于是他扬起右手轻轻一挥，“有请凤神公子！”
第八十二章
不多时，有数十位宫人抬着一巨大的轿子缓缓进入了这处‘缀景园’。此轿被一层红纱整个覆盖，只隐约可见它并非一顶大轿，而是一座房子大的笼子，笼子内有一蜷伏在一处的影子。
众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了那座笼子里了。各人心中均在想笼中那团影子便是所谓的凤神公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