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公子(5)——黄兰淮

作者:黄兰淮  录入:01-24

凤菲在这人身上闻到了一股浓重的死人气味。但他一点也不害怕。盯着那少年冷的如冰一般的眼睛眨了眨眼皮。浓密的睫毛就像舞动着的两只蝴蝶扑闪扑闪的,闪得人的心也跟着它轻轻跳跃。

“你要那灯!”黑衣少年这次不是疑问而是肯定地说了一句。

凤菲直视着少年点了下头。

“要我帮你吗?”

凤菲十分快速地摇摇头。有人帮他拿呢!不需要陌生人插手。

少年十分惊奇地看着眼前这个看似奶娃儿一般的小娃娃。他竟然真能听懂自己的话。方才他躲在暗处看另外一个小子同他讲话时,还在心里嘲笑了他们一番。

“你叫什么名字?”少年随口问。

凤菲歪着脑袋认真地听着,张嘴奶声奶气地说道:“凤菲!”

少年又惊了一下,还会说话呢!他伸出手来想去摸一摸凤菲的嫩脸蛋。凤菲扭着身子躲开了。

“你为何在此?你住在这里?”少年又问。

凤菲仔细地想了想。虽然他的家不在这里,但他现下确实是住在这里不错哩。于是他又点点头,稚气地问道:“哥哥你在这里做什么?”

少年的眼光闪了闪,“你叫我哥哥!呵呵!哥哥……”他打量着凤菲,在心里认定这娃娃定是这家楼子里家生家养的小倌儿。于是他开始在心里盘算着一个念头。

“哥哥叫梁赞,哥哥带你离开此处好么?”少年蹲下身子同凤菲说着。

凤菲一下睁大了眼睛倒吸一口气。往后退了几步摇摇头。

“凤菲——你还乖吗?”回廊尽头传来了燕如璧的询问。那五个毛头艰难地抬着架梯子回来了。

凤菲张开嘴要回话。少年梁赞一把捂上了他的小嘴,将他圈在自己的腋下。他回头看了看那盏兔子灯,飞身跃起,借着梁柱一跳,便顺手把那兔子灯给抄了下来,几个起落之后便消失在了远处的暗光之中。

燕如璧在回廊的那一头只看见一片黑影一闪而过,他心中大叫一声’不好‘丢下手上的梯子朝着兔子灯下飞快地跑了过去。

回廊尽头原本挂着兔子灯的地方空空如也,而它下面那个眼巴巴的等着他摘灯的小娃娃也不见了。

燕如璧眼前漆黑一片,有一种要昏倒的趋势。

凤菲——凤菲不见了!!

随后而来的那五个毛头也傻了眼了。谢宇枫当即便要大哭起来。鹤鸣忙伸手捂上了他的嘴。

燕如璜燕如珏两兄弟出头在四下里慌张寻找。

燕如璧跌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幼小稚嫩的面孔上一片惨淡无望的恐惧神色。他的脑海里飞快闪过的是父皇、皇爷爷、皇叔三人震怒的脸,还有红叔叔那哀伤的眼睛。最重要的是,他自己都不能饶了自己啊!

正在这一帮小毛头茫然不知所措的时候。院子里传来了少年粗哑的嗓音,“哎……你别哭!这不是送你回来了么?”

软软糯糯的童声传了过来,还夹杂着可怜的哭音。“哥哥……哥哥是大坏人!……”

“哼!”少年有些微怒地哼了一声。“我想救你出火海你还不领情了!”

“哥哥……坏……呜呜呜……我要爹爹!”

燕如璧一听那熟悉到入了骨头里的声音,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跳过石栏朝暗处跑去。

一树腊梅后面站着个十二三岁的黑衣少年,少年怀中抱着的正是他的凤菲。于是他大喝一声“凤菲~~”

“璧~~”凤菲抽了抽鼻子,揉了揉眼睛朝着燕如璧伸出了两手。

燕如璧一把抱着凤菲的身体把他往自己怀中拽,那黑衣少年有些不开心地将凤菲的脚给拖住。方才他抱着这娃儿一跃出墙,将娃儿放在地上刚松开手,这娃儿就可怜兮兮地小声哭起来。哭得是百转千回、跌宕起伏、有情有景。哭得连他这种早不知眼泪是何物的人都跟着鼻子发酸,眼睛发涩了。一边哭一边哭着喊着’要爹爹!‘还十分肯定地指责他是个偷娃娃的坏人。并且无论他怎么抱就是不肯配合地扭着小身板儿,指着墙那头儿难舍难分地哭。

眼看着他哭得都上气不接下气了。这名叫梁赞的少年终于是妥协了。答应抱他回来,才让这娃儿停止了可怜巴巴的哭泣。

燕如璧眯着两眼瞪着比他高出许多的少年,“放手!”小小的身体里与生俱来的皇家威严和气势无形中散发了出去。

梁赞也耷拉下眼皮,冷酷地回应着燕如璧。就是不轻易放开凤菲的腿。

凤菲两只小胳膊紧紧圈住了燕如璧的脖子,回头看了一眼梁赞,蹬着两只小短腿竟然一下将梁赞给踹得后退了两步,手上自然也放开了凤菲。

凤菲牢牢地抱住燕如璧,“璧!”

那五个小毛头也赶了过来,自动自觉地挡在了燕如璧和凤菲的前面,摆出一副要干架的姿势来,个个一脸的凝重,盯着梁赞不说话。

这些小孩儿是什么人?方才他一度以为是这里家生的小倌儿,如今瞧他们的架势和气质又很不像。五个还没换牙的小毛头还敢跟他动手,梁赞心一沉。也罢,就叫他们受点苦吃点教训。

梁赞拉开手势作出了迎战的动作。夜空中此时传来了一声尖利的哨音。听到这哨音的梁赞皱了皱眉头。该死的!竟然这么快就被发现了。此处不宜久留,他看了一眼窝在燕如璧身上的小凤菲。只见这小娃娃此时早就停止了哭泣,眨巴着大眼睛正兴致勃勃地等着看’好戏‘。见梁赞目光盯上了自己,他吐了几个口水泡,撅着嘴将小脸骄傲地一撇。

梁赞心中失笑一声。这小娃儿到底多大?怎么会这般的鬼灵精怪。若不是方才自己一时心软,这娃儿早就被他带走了,可惜!!!

梁赞的一只手上还提着那盏兔子灯。他低头看了一眼兔子灯,将那灯放在了地上,“小娃娃,哥哥把这灯送给你,等你长大了我还会来找你的!……”说完他纵身一跃,几个起落之后人已经翻过高强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凤菲根本没听那少年说的什么话,他的注意力一直在那盏兔子灯上。他伸长了身子张开两手一直往地面上扑。燕如璧怕摔着他忙紧紧地抱住了他。

鹤鸣走上前去将那盏灯提了起来交到了凤菲的手上。凤菲乐得笑弯了眉眼,他冲着自己的大兜兜甜甜地说道,“兔兔……吃……”。就见那只奶貂儿从大兜兜里迷蒙着红眼睛钻了几下冒出头来,张开小嘴咬住了那兔子灯的长长耳朵。

五个小毛头都傻了眼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

小奶貂儿咬了几口那兔子灯的耳朵,发觉并不是自己想要的那种味道,吐着粉红粉红的小舌头舔了舔凤菲的手。

凤菲也埋下头来咬了咬兔子灯的另一只长耳朵。谢宇枫忙上前来劈手夺走兔子灯,“凤菲~~这是假的不能吃!”凤菲皱起了小眉毛,伸手指着他的东西’哦‘了一声。

鹤鸣又把那盏灯夺了回来塞给了凤菲。“你让他咬咬他就知道了,不要拿他的东西,他会哭的!”鹤鸣教训着谢宇枫。

这时打从前院里传来了一阵悠扬动听的笛子声。小毛头们一听到动静便想迈开手脚往那边走。燕如璧犹豫了一下,方才差点将凤菲弄丢了,可不敢再闯祸了。

但小孩子素来天性如此,遇到好奇的事物不叫看明白了根本不懂得消停。除了燕如璧,那五个都是一副很想往前去探探险的意图。

六个小毛头在原地小声嘀咕了半响,最终燕如璧妥协了。他把凤菲重新背在自己的肩上,带着剩下的四个猫着腰鬼鬼祟祟地往前厅摸去。

躲在一根巨大的廊柱后面,这六个毛头偷偷地探出头去盯着那扇帘子。来来往往已经有不少人端着吃的用的从那帘子进出了。燕如璧朝燕如璜打了个招呼,让他先去大头针。

燕如璜猫腰跑到帘子旁边,掀开来往里头四下看了看,没看到人,回头向他们招了招手。另外那几个接到讯号飞快地跑了过去,钻进帘子之后顺着后楼梯便爬上了二楼。

二楼上是一般挂牌公子的雅房,另设有一排布置精巧的贵宾房。此时正是楼里生意最旺的时段,没人有闲心分神四处走动。这六个小毛头愣是一路畅通地摸上了三楼。

三楼是有名气的公子们居住的地方。布置比之二楼更为精致一些,接待的客人也都是舍得花银子的大主顾。

这六个小毛头一路边走边好奇地看着这灯火通明五光十色的境地。趴在雕梁画栋的五色栏杆上张了大嘴往楼下厅里瞧。

大厅里一片莺声燕语。正中央的台子上有一位白衣少年正在吹奏竹笛,另有一名红衣少年正和着笛声翩然起舞。台下有十来张桌子,每个桌旁都坐着些如痴如醉的老爷公子们。随着那跳舞少年耍出些惊艳绝技,那些看客们个个连声叫好,巴掌拍的震天响,打赏的打赏,叫酒的叫酒,闹闹哄哄好不热闹。

小毛头们看了半响,又听到了一阵’嗯嗯啊啊‘的声音在这楼上响了起来。凤菲好奇地把眼睛转向了靠里面的那间厢房。

另外五个也听到了这阵奇怪的声音。他们相互推着各自的肩膀朝着里面的厢房门口猫了过去。

趴在了那扇发出奇怪声音的门外,几个毛头同时抬头看了看房檐上刻着的字。

“冬雪~~”谢宇枫小声地念出声来。鹤鸣忙捂住他的嘴。

燕如珏轻轻地推了一下门,那门竟然一推便开了一条小缝隙。方才那阵’嗯啊‘声此时听得更加清晰了。

六个小脑袋顺次叠加在一起,闪动着好奇的眼睛透过门缝往里面瞧去。

梨木大花床上,两个浑身裸着的男人正叠在一起。下面那个一头飞扬的无法垂散在床沿边上,面上的表情似痛苦又似欢愉,殷虹的嘴巴里不停地发出’哦……嗯……啊啊!‘的鼻音。上面那个则一脸狠劲儿地不停上下挺动着,两只粗壮的手臂紧紧将下面那个箍住。

十二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串在一起的两个人。燕如璧突然脸色发红了,他毕竟年岁大一些,又在宫中长大,私下里偷听那些宫女侍卫们提到过这些’敦伦‘之事。他看了眼他身下的鹤鸣,鹤鸣也红了脸。马场里的公马和母马交配时也是这般情形,他早就从他父亲口中得知了。

谢宇枫大嘴巴地开口,“他们在’妖精打架‘!”鹤鸣忙堵上他的嘴。

万幸里面那正战得酣畅的两位无暇分心,没听到谢宇枫的声音。

燕如璜和燕如珏也看的兴致勃勃。“你看,他的鸡鸡在他的屁眼里!”燕如珏兴奋地小声说着。

哪里哪里?小娃娃们瞪大了眼珠想要看清这让他们觉得’奇怪‘的一幕。

燕如璧抬起手唉挡住了凤菲的眼睛。随后拍了拍其他几个,“快走了!若是被人发觉通知了父皇,咱们都要倒大霉的。”

鹤鸣带头撤回了头,顺便拉了一把谢宇枫。谢宇枫正看得起劲,他在想着,为何那人拿尿尿的地方戳那个漂亮哥哥呢?燕如璜燕如珏也有乃父风范,二人一同挥手打开了燕如璧的手掌,不叫人打搅他们。

黄妈妈从四楼扭腰摆臀地晃悠下来继续往楼下下时,眼前一晃而过几个矮小的影子。她没太在意,直到又下了几节楼梯时,才回过神来皱着眉头,停住脚步愣了愣随即折返上三楼。

燕如璧和鹤鸣还在拉那三个。听见顶上的凤菲突然’啊!‘了一声,燕如璧扭过头来,正巧看到黄妈妈阴着脸一点一点地靠近他们。

燕如璧忙正经地站好,顺便踢了一脚燕如璜和燕如珏。

“大哥哥——”这一踢总算是把他们踢回头了。这两个也看到了黄妈妈,忙爬着从地上站起来,躲在了燕如璧的身旁。

“好哇!这么小就学会扒门缝了啊!”黄妈妈一扭身子一掐腰,粗大的手指头在那几个头上依次敲过。

谢宇枫这时才吓得爬起来躲在了鹤鸣的身后。

黄妈妈瞥了一眼门缝里的风景,眯着眼睛拍了拍手,“好小子们!竟然能摸到这里来,怎么着,好看么?”

燕如璧和鹤鸣羞愧地低下了头。谢宇枫不怕死地哼唧一声,“他们在’妖精打架‘我也见过!”自然这见过的谁也不用多说也能猜到。

黄妈妈一下揪住了谢宇枫的一只耳朵,“你小子这么爱看,妈妈就让你进去看看!”说着手上一送便把谢宇枫硬推进那间房中去了。

谢宇枫破门而入,顿时吓得屋内那对鸳鸯惊叫连连。

冬雪公子正是的趣的时刻,一被吓着忙捡起被子挡着自己同那客人的身子。待他看清楚闯进来的是黄妈妈和一些小毛头时,俏脸僵了僵,“妈妈!没瞧见冬儿正在做生意么?”

嫖客被吓得差点缩了阳,待他好不容易镇定下来,便板着脸质问黄妈妈,“老鸨,你这是做什么?有你这么闯进来搅人好事的么?”

黄妈妈瞪了那两个一眼,揪着谢宇枫便喝道,“你可要再近些看?嗯?”

谢宇枫早都被吓得不知所措。他扯着黄妈妈的胳膊战战兢兢地摇摇头,“不、不看了!呜呜呜!”

“这不是哥哥家的娃娃们么?怎么,这般小就学大人们来吃花酒了哇!”冬雪公子打从被子里伸出两只纤细白皙的胳膊来,抚了抚自家的乌发,朝着一帮小毛头们飞了个大大的媚眼儿。

小毛头猛忙垂下头不敢多看。

那嫖客一眼便看到受伤提着兔子灯的美娃娃凤菲,他惊呼一声,“黄妈妈!这小娃儿是你们家养的?真他奶奶的漂亮,多少钱您肯割爱,多少我都肯买!这娃儿长大定是个绝大佳人。”

燕如璧一听这话,脸都皱在一起了。鹤鸣也是一副恨不得咬那人两口的表情。他们听懂了方才那话不是什么好话。

黄妈妈冷笑一声,“泰爷!您就算是把天下间所有的珍宝捧到老身面前,老身也不敢动这娃娃一根毫毛的!”说着向冬雪使了个眼神。

冬雪眉目一动,一把搂过那嫖客,“爷~~小毛孩子有何意思?冬儿还不能叫您开心么?”说着探头过去与那嫖客砸嘴。

燕如璧忙伸手挡住凤菲的眼睛。“我们快走吧!黄嬷嬷原是我们错了,我们不过贪玩,今后再也不敢了。”

那嫖客一边和冬雪亲嘴一边斜了视线盯着凤菲。真是个难得的绝世珍宝呢!

黄妈妈一扭屁股挡住了那人的视线,赶鸭子似的将那几个毛头赶了出去。

一路领着他们下了楼去了后院,送到隔壁的大门前。鹤鸣开口了,“黄嬷嬷,您不要告诉爹爹他们我们做了什么好吗?我们不敢了!”

黄妈妈吊着眼睛瞅着这一帮小娃娃。“娃儿呀!你们出生的好,有好老爹照应着,好生学习,将来定不是池中之物。那楼子里的哥哥们可没你们这般好命,只能做这些勾当来养活自己。小娃儿也要学会惜福啊!你们既然肯叫我一声嬷嬷,那嬷嬷也教导教导你们!”脸色一变,叉腰暴吼道,“还不给老娘自动请罪去!……”

六个小娃儿都吓呆住了。看见黄妈妈越逼越近的恐怖白脸,六个倒抽一口凉气,拔腿就往这厢院子里跑了回来。

黄妈妈在其后头扯着嗓门大声吓唬他们。

第一百七十四章

六个小毛头先后跑进大厅时,又被出现在他们眼前的这一幕给吓的突然刹住了脚步。结果这六个滚在了一处,连凤菲大兜兜里掐着的小奶貂儿都跌了出来,翻滚了好几圈,爬在地上’呜呜‘直叫。

黄妈妈一脸煞气地出现在了大厅的门上。定睛一看这厅上,也把她吓得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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