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句话,梁寒卿的心像是被什么击中了一般,柔软而酸涩,幸福却又有些微苦,说不清什么具体的感受,就是一瞬间陷入了这句话一般。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他忽然想起了多年前的那句话,那是他看过的一本书中,令他最为印象深刻的话语,不知所起却一往而深,那种爱不是这样呢?!
梁寒卿看着显示屏发了会呆,邮件已经浏览完了,他却不想关上邮箱。
满室的岑寂,更显得窗外夏意的喧嚣。
梁寒卿握着鼠标,手心出了一层薄薄的汗,他倏然站起了身,走到了一旁放电话的小几上。
祁衡之的邮件里都有他的联系方式,只要现在按几个键,就能听见那久违的声音。
鬼使神差的,梁寒卿拿起了话筒,又继续像魔怔了一样,播出了那串揣在心里,寻摸好久的号码。
“喂?”清朗的声音,熟悉而陌生。
“……”梁寒卿只余浅浅的呼吸,他没有发出声音,他默默听着那人的呼吸,在这远隔重洋的通话中,他们呼吸交错,相互缠萦。
“喂?哪位?”清朗的声音变得有些不耐。
“……”梁寒卿还是没有说话,清浅的吐息着。
“喂,再不说话我就挂了。”
“……”梁寒卿依旧不做声,但他的唇角确已弯的极大了,白白的牙齿露出了一小片。
“嘟——嘟——”电话那头传来了清晰的忙音,电话被人挂了,梁寒卿笑了出来,像是个恶作剧成功的孩子。
兀自站在原地傻傻笑了一会,梁寒卿放回了话筒,虽说被挂了电话,但心情却莫名地好了很多。
就在他即将离开电话旁时,电话铃声却响了起来。
梁寒卿顿住脚,想要看看显示的号码是多少,却发现这台电话没有那功能。
接起电话的那刹那,梁寒卿忽然就明白了,他握着话筒,没有开口。
电话那头传来喘息声,像是激动地无以复加的喘息声。
“喂,阿卿,是你吗?”那头的少年声音微颤,充满着小心翼翼,就像一不小心就会把幻想戳破一般。
“……”梁寒卿依旧没说话,他倚在墙上,看着窗外夏意繁荣。
“我知道是你,刚刚我挂你电话真的不是故意的,你没说话,我还以为那个人闲的没事干给人打电话玩呢,你别介意,我挂了之后觉得不对劲,看了看你的号码才发现那是外国的……”少年使劲咽了口唾沫,像是在抑制住自己的心跳,“我知道是你……我知道你今天休假……阿卿……我想你了。”
“嗯,我知道。”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轻轻从梁寒卿嘴中吐出,他的面上平静,眼中却盈满笑意。
“我…我…想你了。”少年结结巴巴半天,憋出的仍是这句话。
“嗯,我知道。”梁寒卿眼中的笑意染上唇角,他重复道。
“你在那边……过的好吗?”
“挺好的,我有哥哥呢。”梁寒卿眨了眨眼,说道。
“……”像是千言万语,都在这时爬到了喉咙,线那头的少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我现在素描正在平原期……我想问问,你怎么度过的?”梁寒卿努力把话题转到了作画上。
祁衡之听了这句,沉默良久,才开口道:“我们画画的人,总是像音乐那般,是有节奏的,尤其是素描,它很讲究韵律。”
第七十一章:密码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那种感觉。”说到这,电话那头的声音稍微一顿,接着又道:“就像是着了魔一样,把自己浸在了画中,一根根的线条就像是音符一样,满含韵律的跳跃在纸上……”
梁寒卿安静着听着,细细的回想,他发现自己虽然在素描上没有那种奇妙的感觉,但是在色彩上好像有。
在画画时就像自己已经不是自己了一般,与那些多彩的颜料还有柔软的画笔融为了一体。
“我画素描没那种感觉,但色彩,我好像有。”梁寒卿等祁衡之说完,回道。
祁衡之听了,想了想,回道:“那你就把这感觉挪到画素描上来啊。”
怎么还是这话。
梁寒卿微一苦笑,回道:“这个方法已经有人告诉过我了,没办法……不管用。”
祁衡之又道:“那就多看看名画,圣菲尔那边藏画的确很多,要不然就出去走走,多看看,让自己放松一下。”
梁寒卿没说话,半晌才回了句“嗯”
祁衡之在那边好像有些不知所措,迟疑了半晌,又说道:“别太纠结了,你越是想,越是渡不过去。”
“那好吧,我先挂了。”梁寒卿呼出口气,回道。
祁衡之张了张嘴,对着话筒却没吐出半句话。
梁寒卿说是要挂电话,却过了一两分钟仍旧没放下话筒。
“我……”在这寂静中,祁衡之的声音首先响起,却不料手机忽然挂了线。
梁寒卿听着那头的忙音有些怔楞,他明明有话要说,怎么把电话给挂了呢……
皱着眉放下手中的话筒,梁寒卿坐到阳台上,看着窗外摇曳的枝桠,静静发呆。
他不知道的是,在电话那头的祁衡之已经很不的摔手机了。
妈的,关键时刻掉链子,话费没了。
郁卒的盯着手中的手机,祁衡之闭了闭眼。
他想说,我等你。
但是还未曾出口,就被打断了。
这话只能留在心底自己诉给自己听。
我等你啊。
“阿卿,我能进来吗。”敲门声响起,熟悉的嗓音隔着门板问道。
“哥,你进来吧,门没锁。”梁寒卿转头朝门口看去。
亚度尼斯开门进来就看到自家弟弟趴在椅背上,黑色的头发软趴趴的垂在颊上,一脸懒散。
轻笑出声,亚度尼斯走过去揉乱了那头软软的发,坐到了一边的椅子上。
梁寒卿见亚度尼斯一脸疲惫的靠在椅背上,有些不忍的说道:“哥,你累的话就睡会吧。”
亚度尼斯闭着眼,伸出手摇了摇,坐直身子,再睁眼时,青色的眸子里一点倦怠的痕迹都没有留下。
“那画是被菲尔德那老头子拿走了。”他道。
梁寒卿眨了眨眼,没说什么。
“再要回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了。”他继续说着,“除非……”
梁寒卿问道:“除非什么?”
“除非宝藏被找到。”亚度尼斯手扶着椅子上的扶手,无奈的说道。
梁寒卿低了眼,坐直了身子。
“我总觉得对不起章,原本以为把画子送到乌菲齐那老混蛋会有所顾忌,没想到他仍是一如既往的嚣张。”
“哥,你真不用自责,画子没了不就没了吗……总归还有我呢。”梁寒卿安慰道。
“哎,现就这样吧,等什么时候我逮到机会了,一定把画子弄回来。”亚度尼斯说这话的时候,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思。
“你见过菲尔德了吧。”揉了揉眉心,亚度尼斯问道。
梁寒卿一怔,道:“你说的是巴奈特·菲尔德吧?”亚度尼斯点头,梁寒卿回道:“我的确见过。他是菲尔德家族的人,这我知道。”
亚度尼斯皱着眉,看着梁寒卿有些有些的说道:“菲尔德那老狐狸教出的小崽子不是吃素的,你要小心些,而且巴奈特那小崽子还经常不听那老狐狸的话,以后见着他要躲远点,明白吗。”
梁寒卿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最近画画怎么样?”亚度尼斯松了松领带,问道。
梁寒卿听这,来了兴趣,道:“最近色彩有进步,但是素描……”盯着亚度尼斯略带鼓励的双眸,梁寒卿继续道:“但是素描,我到了平原期,卡住了,正烦着呢。”
亚度尼斯听了,哈哈一笑,回道:“其实这平原期没什么捷径,别想太多,要放松,顿悟一下,就过去了。”
梁寒卿还未开口,便听见手机震动的声音响起,亚度尼斯一凝眉,掏出手机接了电话。
梁寒卿一边瞧着亚度尼斯凝重的脸色,一边想到底是什么事情让他哥脸色变得这么快。
电话打得时间不长,不一会便挂了。
挂掉电话后,亚度尼斯起身便想要走,但梁寒卿拉住了他的衣角,他道:“哥,怎么了,有什么急事吗?”
亚度尼斯尽量把脸色变得不要那么难看,回道:“嗯,出了点事,我去看看,你在这等等吧。”
“是关于刚刚那场枪战的吗?”梁寒卿不依不饶,他刚刚隐约听到了那几个单词。
亚度尼斯的脸上变得有些迟疑,他不知道要不要告诉梁寒卿。
“你告诉我吧,我知道了会小心的,总比我蒙在鼓里好多了吧?”梁寒卿没有松手,拽着衣角的手岿然不动。
“好吧,我跟你说。”亚度尼斯眉目间有着无奈,但大多的却是宠溺,“刚刚那场枪战不是老狐狸设计的,而是那只小崽子弄出来的。”
梁寒卿很惊讶,问道:“怎么会这样?他为什么要设计这场枪战。”
亚度尼斯道:“那小崽子想要绑了你?”
梁寒卿愣了,“啊?”绑他?
“嗯,你没听错,他最近再跟那老狐狸对着干,把那老狐狸弄得很头疼,那不,老狐狸刚把画子弄到手,小崽子便抢走了,还顺便设计了场枪战,要把你弄走。”
“他把我弄走干什么?”梁寒卿不明所以。
“他俩人对着干,小崽子也想要宝藏,而且他想要独吞。”亚度尼斯索性又坐了下来,解释道。
梁寒卿更加疑惑:“要宝藏,他绑架我,奇怪。”
亚度尼斯看着梁寒卿茫然的双眼,道:“阿卿,你知道吗。当年章为了让他们不伤害你,告诉老狐狸说要把那幅画的密码告诉自己未来的孩子,这样才能防止你不被他们像梁瑞金一样被灭口。”
梁寒卿沉浸在巨大的震惊里,久久才呆呆的道:“这个,我真不知道呢……”
亚度尼斯站起身,走到门口,回神道:“这个你当然不知道了,宝藏的密码,包括章,谁也不清楚。”说罢,便开门远去。
脚步声远去后,梁寒卿凝眉,密码?那个宝藏难道真让这么多人垂涎吗?
第七十二章:写生
梁寒卿躺在柔软的大床上,睡的迷迷糊糊时,隐隐约约觉得有人靠近,虽然气息很熟悉,但梁寒卿还是不知不觉蜷起了身,用后背对着床边。
来人站在床头看了会,轻轻一笑,更床上睡的舒坦的人盖好被子后,俯身在那人白皙的额头上轻轻印下一个吻,然后又轻轻地走了出去。
梁寒卿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翻了个身,又坠入酣眠。
眨了眨眼,梁寒卿看着室内朦胧的光线,缓了一会便坐起了身。
洗漱好穿好衣服后,梁寒卿来到了餐厅,管家正立在餐桌旁等着他,梁寒卿环顾一圈,发现只有一套餐具,于是便问:“管家,我哥去哪了?”以前不管怎样,亚度尼斯总会跟他坐在一起吃早餐的,今早上却一直没见他的人。
管家一边吩咐厨房把热乎乎的早餐端到桌上一边把身旁的椅子拉开,恭敬地回道:“小少爷,家主今早上出门了,吩咐我让您把早饭吃好。”
梁寒卿点头没再说什么,乖乖坐好瞪着面前的早餐上全。
一揭开某个餐盘的盖子,梁寒卿便忍不住咽起了口水,那是什么!小笼包。
忙夹了一个递到嘴里,是温的并不烫口。
筋道的面皮里是浓香的馅料,这是梁寒卿最爱吃的牛肉馅的。
嚼着小笼包,梁寒卿的眼睛亮晶晶的,就像得了什么好玩意儿,管家在一边也忍不住敲起了嘴角。
吃饱喝足后,梁寒卿起身出去转了一圈,回来后,管家告诉他亚度尼斯来电话了。
“喂?哥,找我什么事?”梁寒卿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早餐吃到自己爱吃的小笼包,心情很棒。
“阿卿,包子好吃吗,我特意让厨房给你做的。”亚度尼斯在那头轻笑,邀功道。
梁寒卿猛点头,却忘了打着电话,亚度尼斯看不到,于是便说道:“很好吃!很地道。”
“恩,好吃就行,对了,待会你要是不累的话,我让司机带你去写生,怎么样?”亚度尼斯询问道。
梁寒卿则是很高兴,回道:“当然有时间了,去哪写生?你去吗?”
亚度尼斯道:“去哪你随便挑,我是没空去了。”
“哦。那好吧。”梁寒卿有些失落,自从有了这个哥哥,他就觉得自己小了好些岁。
“你别太在意,下次有空我还会带你出去的,唔,这边有事,我先挂了。”亚度尼斯安慰道,顺便道别。
“嗯,晚上见。”
“嗯,晚上见。”
打完电话后,梁寒卿回房间便开始收拾自己的那堆宝贝颜料,把能用到的东西都尽量拿上了,又找了旧衣服套上,带了顶青灰色的贝雷帽,收拾好后,便出了门。
司机开着辆比较低调的卡宴,正在车中等着他,随行的还有几个不认识的保镖。
梁寒卿虽然不喜欢人跟着,但是现在是特殊时期,所以就只能忍忍了。
待上了车后,梁寒卿不经意间瞥见了后视镜中司机的容貌,发现有些眼熟,细细一想,便瞧出那正是昨天载着他跟布拉德利逃脱的那个技术惊人的司机。
司机也注意到梁寒卿在看他,于是便冲着后视镜挥了挥手,道:“小少爷,不用担心,今天是我开车。”
梁寒卿点点头,问道:“你叫什么?”
司机伸过手,一点拘谨的意思都没有,爽朗的笑道:“我叫卡雷,以后就是您的专属司机了,您的态度可直接关系到我的薪水哦。”
听了卡雷后面那句话,梁寒卿笑了笑,唇角上钩,眼睛黑的漂亮,他继续问道:“你从前是干什么的。”梁寒卿是个安静的人,尤其是在陌生人的面前,但对于卡雷,这个定论好像被打破了,梁寒卿主动与卡雷攀谈了起来。
卡雷发动了车子,缓缓地驶向马路,漫不经心的回道:“我从前也是个司机。”
梁寒卿没再追问,卡雷却开口问道:“小少爷想去哪?”
梁寒卿微一想,便道:“去米开朗基罗广场吧,那里近些。”
卡雷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梁寒卿没再说话,又变成原来那个沉静温和的少年了。
他手中拿着把画笔,他在细细的摩挲画笔柔软的笔尖。
他最终还是没想去画素描,他拿的都是颜料。
柔软的毛茸茸的笔尖在手心滑过,痒痒的微妙的触感,难以言喻。
米开朗基罗如今人不算是很多,梁寒卿找了个能把佛罗伦萨尽收眼底的地方,在哪里架起了画架。
在佛罗伦萨,画家是随处可见的,但是带着一群保镖的少年画家却只有梁寒卿一个。
梁寒卿本想让保镖们都回去,但一想如果自己出了事他们也是要负责人的,于是便没有开口,任他们像是黑道保镖一样站在他的身边,呃,其实还真是黑道保镖。
梁寒卿架好画家弄好画纸后,并没有立即开始画,反而是向前两步,趴到了不远处的石栏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