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这是什么话,”黑礼帽嘎嘎笑了两声,伸出右手向下拉了拉帽檐,“她这一跳可是真的,我可没推她。”说着又补充了一句,“虽然原打算推她来着。”
莫名点点头:“我有个猜测,只是不知道对也不对。”
黑礼帽咧开嘴:“你说说看。”
“本来以为,”莫名苦笑着,打开自己随身的黑色药箱,“你们是想要这里的东西,现在看来,不是的。”
“哦,说得好!那么,我们要的是什么呢?”
“使用它的方法。”
黑礼帽似乎也呆了一呆,而后嘎嘎笑起来:“继续继续。”
“我们收集天眸之泪的效率一直很低下,”莫名笑笑,看到熟人他总是很愉快,“尤其是从上次一别以来。”
“哈,这个没错,我现在手里握着的神之法器,”黑礼帽故意把“神”字拖得很长,“是你的三倍哦。”
莫名点头:“所以,即使我把手里的东西全部浪费掉,也丝毫不影响大局。”
“噢!你认为救这个小丫头是一种浪费啊。”
“那倒不是。只不过,如果不是为了让这位魅在一旁学习的话,”莫名黯淡的眸子,转向了惊慌失措的霜,“这女孩原本不用受这种苦。”
“哈哈……”黑礼帽再一次鼓起掌来,“猜对了一半。”
莫名没有问是哪一半,因为黑礼帽一定会说下去。
“确实,这场戏码是我设计的,怎么样?够真吧,又刺激又震撼。可是我从不高估女人,”黑礼帽说着,上前了一步,把惊恐哀嚎着的霜从地上拎起来,“尤其是,魅族的女人。”
“放下她吧。”莫名轻轻地说,语气开始变冷,“既然我们已经能好好地说话,就不要再伤害无辜了。”
第72章:无法接近
霜被扔回到了地上。
“哈哈,就像你说的,”黑礼帽用一根长着黑色指甲的手指,指了指地上的女孩,“她就是用来死的,无论你能不能救活她,我们的目的都已经达到了。”
莫名叹了口气:“明白了。”
这残酷的戏码竟仅仅是一种验证,对莫名能力的验证。
“现在,你们已经知道我可以使用天眸之泪,”莫名站了起来,单薄的白色衬衣在风中微微抖动,“接下来,可以使用我了。”
“哈哈哈,真有意思!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黑礼帽在这种时候竟开始抻起了懒腰,“你也应该知道,你的小宠物在我们手里。”
莫名点头。
“可是啊可是,还有一件事,你怎么也想不明白吧?”
莫名没有否认。
“为什么那种古老的术,会出现在这里?”即便头上有一顶大大的帽子,依旧能看出他笑得很开心,“即使是最厉害的魅,也不过能读取人的记忆和情感罢了。你一定想知道,这个小女孩的术是从哪里学的。对了对了,你一开始,不会真的以为,这个女人的前世是你的老婆吧?”
莫名忽然有了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哈哈,看来你已经猜到了呢。”黑礼帽慢条斯理,“有些东西,是可以带到下一世的,当然啦,我说的可不是记忆或者感情。”
莫名此时已凉了个透。
不是由于惊恐,而是由于后怕。
他怕自己当时一个失手,没有把小雯救起来。虽然这种可能性很小很小。
可是,如果当时他就知道她是谁的话……这种可能性,反而会变得很大。
前世学过的术,是可以带到下一世的。即使把自己心爱的人忘了个一干二净,即使脾气和性格都与上一世有着天壤之别……由神亲自传授的术,也将作为与生俱来的能力被一直延续,直到灵魂破损,灰飞烟灭。
小雯,才是莫名死去的爱人,当然,那已经是上一世的事情了。
原来不是戏……原来所有的嫉妒和恨都是真的,包括那一跳。
而这一切,都被别人像操纵皮影一样利用,为了某些尚不知晓的目的……
“哦,哦,别这样,”黑礼帽不知是真的关心还是冷嘲热讽,“心口一定很疼吧?那如果我告诉你,她醒来以后就什么也不记得了呢,你会好过一点吗?”
莫名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不知什么时候按在了心口上,按得很重。
“现在,”黑礼帽毫不客气地拉住了莫名的袖子,“别管前世的事了,去见见你今生的小情人儿吧。”
……
有的时候,缺乏力量,是一种罪。
当你不能保护你心爱的人的时候。
莫名什么也没说,即使是被推进巨大的、深不见底的树洞的时候。因为不识时务也是一种罪,当你连自己都保护不了的时候。
门被关上了。
确切地说,是无数迅速生长的藤蔓,以惊人的速度,再次把洞口封住了。莫名回头,眼睛能感受到的光几乎没有,所以他干脆转回来,继续向前走。
他已经知道这洞的深处潜藏着什么了。
魔的气息,不知何时,变得如此强烈。充斥在空气里的躁动和不安,足以让经历过最多岁月的树木枯萎,所以莫名的脚下,尽是荒草。
风儿应该,就在这树洞的尽头。
为什么会如此强烈……魔的意志?有人喂了他血吗,还是……
莫名的心向下沉了沉。
继续走,走进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
风儿,你已经,感受到我的存在了吧。
静止了。
从刚才开始,那种一直不曾停歇的歇斯底里的狂躁,止住了。
莫名胸口的闷痛开始得到缓解,步子也渐渐变得轻快起来。
“风儿。”
他开始唤他,虽然明知道,离他能够听到的距离还有很远。
但是,这是一种可以逐渐使恶魔平缓下来的方法,莫名至今为止,还从没有失败过。
“风儿,是我。”
继续向前走。
“我在这。”
脚下连枯草都已不生,现在脚底的触感,是潮湿的泥土带着一点身体的温热。
“能看到我么……不要指望我能看到你了。”莫名想和他开一个小小的玩笑。
然后,就在这里,再也不能前进一步。
不是因为前方没有了路,而是,路就在前面。
魔的气息,强烈到了……根本无法接近的地步。莫名勉强抬起胳膊,下意识地去挡脸,却发现,自己身上的皮肤,都在一点一点地爆裂。
“风儿,听话,让我过去。”
没有回应。
莫名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身上的皮肤,在飞速地愈合,与此同时,新生的皮肤之上,开始散发出淡淡的,没有颜色的光。
黑暗被人为地划分成了两半,一半是莫名身前,一半是莫名之后。
他就这样缓缓地向前走。
黑暗愈发浓郁,而那光也由温柔变得凌厉……最后,一团炽烈燃烧着的奇光,像从天而降的陨石,掉落在了某个人的身前。
有人从地上抬起了头,也有人,缓缓伸出了手。
时间静止。
仿佛能在无尽的时空里听到彼此的心跳。当一切不在存在,世间的生命全部枯萎,至少,还有两种东西是永恒的。
光与暗。
莫名笑了。
纤长的手,抚上了风儿绝美的容颜:“委屈你了。”
第73章:爱之焚
一切,依照着自己的预料发展了下去,可是仍然感觉不那么真实……就像世界上最好的编剧为自己写了一出戏,而真正上演的时候,却比任何演员都体会到,那种奇异的陌生感。
莫名已经能够把握形势了,可是换一个角度讲,他现在是一个完全不能左右形势的人。
因为现在他被风儿压在了身下。
呵呵……明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呢,我到底在害怕什么……
“风儿……好疼……”
虽然莫名也知道,抗议都是没有用的,更何况是温柔的建议。
“慢一点可以么……”
其实没有痛到要哭泣着请求对方的程度,只是,这样比较应景罢了。
可是到了后来,真的完全迷失了自己。
现在,他们只是普普通通的人,有着和普通人完全一样的感受和需要,也会痛苦,也会快乐。
有时候,交流是完全不需要语言的,有身体,就已足够。
当黯淡的眸子里溢出清澈的泪水,而这双眼睛的主人自己却并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就是一种新奇的幸福。
呵……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呢……
把一切交给自己身上的人,彻底地,放弃自我。曾经这于风儿很难,可是于莫名,却很简单。
因为他本就是一个没有自我的人。
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像传说中那个巨大的海龟,背负着整个世界重量,在一片黑暗的深海中游走……直到有一天,它被更大的巨人捕获,被杀死,被剥下硬壳……那一刻,感受到的不是痛苦和空虚,而是一种如释重负的解脱。
什么也不用管,什么也不用想……任性地哭泣,尖叫,或者撕扯风儿的头发……那狂风暴雨一般袭来的不是折磨或者欢愉,而是一种心意。
莫名能感觉得到,风儿的心意。
光永远生活在自身炫目的灿烂中,而那灿烂过于耀眼,以至于,从来不曾看清过自己……那光芒照亮了世上所有生命的方向,唯独它自己,一直在流浪,因为所有方向于它而言,都没有任何的区别。或许直到熄灭的那一天,才能感受到黑暗的浑重与踏实,在活着的每一刻,都永远不可能,奢望哪怕一瞬间的休息。
可是现在他得到了。
来自黑暗的折磨与宠溺,不惜把对方熄灭掉的热情和渴望,渴望到了一种绝望的程度。
那就是风儿的心意。
渴望光,哪怕把自己和对方一起毁灭也在所不惜。
好痛快的活法呢……呵呵,好痛快。
“风儿……唔……”吃力地用手攀上他的肩膀,大口喘着,接近他的耳朵……在轻轻咬了对方的耳垂之后,说了一句话。
风儿的眼睛,忽然睁大了。
仿佛黑暗的海水忽然被云层中的日光照透,恶浊的波浪终于第一次,有了清澈动人的波影——这个世上本没有浑浊的东西,只不过缺少能够净化它们的东西罢了——波光从海的心胸中荡漾开去,直到每一滴水都感受到了光的抚慰,巨大的、晶莹的蓝,震撼了整片天宇!
莫名愕然抬头。第一次,从别人那里感受到了光……哪怕是反射回来的光,如此强烈,如此炽热的光……
我只不过……只不过说了一句……
“名……”
我听错了么……风儿,你的唇,刚才动了么?!
“名。”
莫名呆了!
这一次不会有错……真真切切,从内心的深处喊出来,从嘶哑的喉咙里挤出来,从颤抖的唇边溢出来……一开始尚有疑惑,再叫的时候,就已经无比地确定了。
“风儿,你再叫一遍。”
“名。”
莫名笑了。
同时,风儿捧着他脸庞的手,感受到了液体滚烫的温度。
莫名在哭,哭得不可收拾。
这是一种怎样的开心……世界就此毁灭好了!怎么样都无所谓了,什么都无所谓了……我好开心,我太高兴了……
纤长的、颤抖的手指,也抚上风儿的脸颊,细细品味着,那热烈的、痴痴的表情。
“我爱你。”
既然你喜欢听,那么就再说一遍……说几遍都可以,说什么都可以……我已经,彻底迷失我自己了……
“我爱你,风儿,我爱你。”
“……”
“很爱很爱,一直,一直很爱。”
“……”
“小傻瓜,不要哭,哭什么。”
“……”
混乱的狂欢中,莫名轻轻挣开对方的束缚,微笑着,坐起了身来。
“这一次,我真的决定了。”
第74章:暗之约
“不可思议啊不可思议!”黑礼帽已经不知道是在哭还是在笑了,“您真的答应吗?天啊,这种事可能吗……”
莫名只是微笑。
“现在,”黑礼帽忽然从自己的座位上弹了起来,很夸张而且滑稽地向莫名深深鞠了一躬,以至于莫名都怀疑他的帽子是不是长在头上的,头低到这样的程度都掉不下来,“请允许我详细地给您讲一讲我们的情况。”
莫名点了点头。
黑礼帽又毕恭毕敬地坐了下来。
现在,这个小小的、昏暗的树洞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正如您所猜想的,的确……我们过去确实是在为魔的统治者寻找着天眸之泪,而且,”说到得意处,那嘎嘎的笑声又响起来了,“除了您效率低下的收集,啊,对不起了,可这的确是实话,我们收集到的天眸之泪,几乎是全部可回收的总数了。”
莫名再次点了点头,意思是完全相信。
“可是,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由于太复杂,所以只好做个简单地解释……那么,就先从多年以前的魔界叛乱说起。具体是什么时间我已经记不得了,抱歉抱歉……总之,在很多年前的某个时刻,在世界另一端的黑暗之都里,发生了可以算是世上最快速、最诡异的政变。”
“诡异。”莫名笑着重复了一遍这个词,似乎对它很感兴趣。
“哈哈,对了,诡异。”黑礼帽把他一只好看的手放到了桌上,五个漆黑的指甲赫然亮出,“在同一个夜晚,原本稳如磐石的政权忽然被颠覆,而理由就是,王的死去。”
莫名的嘴角浮起苦涩的笑意。
“黑暗的本体,在泯灭了之后会回到混沌的形态,而在那一个晚上,所有人都相信了这个事实,因为大家确实看到了,自创世以来,最严重的混沌。”
“我听说,”莫名轻轻打断,“魔界是没有可以与王制衡的势力存在的。”
“哈哈,那是原则上,原则,”黑礼帽强调了一遍这个词,“当然啦,与腐朽的神的家族比起来,魔似乎更自由一些,没有什么祭司、长老会,甚至没有世代沿袭的规矩,因为王的寿命比最高阶的魔还要长,能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保持稳定,然后,大乱将在每一位王死去的时候发生,经过一番无比惨烈的角逐,重新确立新的统治。”
“所以,王的死去,就成为一切事件的导火索。”
“哈哈,您真聪明,是这样。”黑礼帽咧嘴笑笑,“然而这一次的情况比往常都要复杂得多,那就是,当时所谓的夺取了王权的组织,现在已经覆灭了。”
莫名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