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狗？王曦光看着脚边试图对他示好的狗，讨厌不起来。讨厌主人。
“嗯。叫lemon。平时也不会这么亢奋，可能是因为换环境了吧，这儿和纽约毕竟不一样。”徐长宁躬下身，拍了拍lemon的头。“要听话，知道吗？”
这样的情境很难让人不心动，徐长宁本来就是让人心动的男人。——为什么要搬到这儿来？王曦光不想绕圈子。
“为什么？”徐长宁的节奏，敲击紧绷的关系。“闵峥一直想要养一条拉布拉多犬，他说要给狗取名为lemon，当时我还笑他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怎么可能养狗。事实证明，他的确没照顾好自己。王曦光，你可以给闵峥什么？你们差太多了——啊，知道lemon的意思吗？是柠檬。那种黄色的水果，酸得要命——”
好酸，王曦光没吃柠檬也酸了。徐长宁的话跟他的问无关，真的无关吗？他跟他们的岁月无关，一旦确认这点，曦光酸到了骨子里。
——柠檬的英文怎么写？王曦光硬把随身本塞到闵峥的书桌前。
“L-E-M-O-N。怎么了？”闵峥执笔写下。
——你是不是想养一条名叫L-E-M-O-N的拉布拉多犬？王曦光把“L-E-M-O-N”的左右补充了完整。
闵峥怔了怔：“谁告诉你的？”
——徐长宁。
“你们见面了？”
——他搬到这儿来了。
闵峥关掉了电脑。“你紧张了？”
——我怕你会紧张。我不喜欢你紧张他。
“我不会紧张。”闵峥微笑。徐长宁的手段，他都清楚，他的反应，徐长宁都明白。“不要被他迷惑。”不要。迷惑。
王曦光搂住闵峥，很难不被迷惑，他是，他也是。——你真的想养狗？
“曾经想过，后来觉得不适合自己。比起养狗，我更想养你。”闵峥看着曦光的随身本，小学生的字迹，撒娇都是安静的。
——我能养活自己。
“是啊，你能养活自己——”
——如果你不挑剔，其实我也能养活你。
闵峥绷不住，大笑。“抱歉，我真的太挑剔了，这辈子也改不掉挑剔的习惯。所以，让我养活自己吧。”
——所以，我们都能养活自己，我们生活在一起！
“养”与“生活”，重点堆叠在后面。王曦光由衷的反感英语，和酸的水果。
第60章
南宫一半夜才回来，微醺。“没睡觉吗？”
王曦光抱半瓶白干，清醒得要命。——你也没睡。
“跟小风他们聚会。”南宫一不介意续摊，翻出杯子，分享了曦光的酒。“有心事？”
——有吧。王曦光不确定吃醋算不算心事。
“跟闵峥有关？”
王曦光闷掉一杯酒。
“不想告诉我？”
王曦光再闷掉一杯。
“那就告诉闵峥。”南宫一的解决方法，简洁有力。
王曦光喝光了瓶子里剩下的酒，睡觉。
“我送你上班？”闵峥实在无法放下宿醉头疼的王曦光。曦光点头，喝一半的牛奶，就跑车库缩闵峥车里睡上了。闵峥请佣人另包一份早餐，慢半拍取车，替曦光扣好安全带，发动车子，还没提起速度又停了下来，下车。“谈谈好吗？”他对他的新邻居说。旧人。
“最好不过。”徐长宁笑着，和风细雨。“lemon，起来，我们散步。”
闵峥看名叫lemon的拉布拉多犬，巧克力色的。“为什么要这样做？”
“你指什么？养狗？还是其他？”徐长宁松开跟项圈连接的手带，任lemon疯跑。
“都是。”闵峥喜欢活泼的狗，眼光不由自主的被lemon吸引。“你不喜欢狗，另外，我也不认为你是多嘴的人。”
“你了解我。”徐长宁不掩饰喜恶，更不掩饰讨好。“你说过我们不可能有孩子，所以可以养一条狗。当时我并不理解，现在，我明白了。Lemon就是一个孩子。至于我为什么要告诉王曦光这些，相信你比我更清楚理由。你们不合适，没有共同话题，没有共同朋友，唯一的关系只是情人。闵峥，你在牵就他，我不想你这么累——”
“我愿意牵就他，至少他是诚实的。”
“我没有不诚实——”
“你和别人上床，跟家里安排的女人见面。啊，你的确没有不诚实，你只是选择不告诉我，如果我没有发现，很可能会收到你的喜帖，对吗？徐长宁，我没有兴趣跟别人分享什么。你永远站在比我理智的一方，你不出柜，你的家族就认为你在玩，你还会回归他们，你永远都有退路。”
“现在，我没退路了。我毁了婚约，失去了家里的支持——”
“别说是因为我。如果你七年前这么做，我还会感激涕零，现在，不一样了。”
“你确定所有的都不一样了？闵峥，你从未忘记我对你的伤害，就像你从未忘记我。”徐长宁抓住闵峥的手腕。他爱的男人瘦了，坚强，假装坚强。“我们可以重新开始的，不是吗？”
“你知道我从来不做高风险投资。”闵峥被捏得疼，挣脱不开。
“不会有风险了——”
“是吗？可惜我是那种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人。”闵峥一指头一指头的掰开了徐长宁的手。
“你确定王曦光就不会背叛你？”徐长宁看着闵峥苍白的脸，蓝色的眼睛成了宝石。“你从来都是个理想主义者，但事实上，没有什么事物是理想的。”
“我是个理想主义者，可我并不追求事事理想。两个人一辈子有多难？也许并没有你想得那么难，我愿意相信他。”闵峥避开了徐长宁的眼神。“祝你在这儿玩得愉快，但是别玩到我头上。”
徐长宁低头，笑着揉了揉lemon的头。“爸爸的另一半很固执，对不对？我们都一样固执。”
第61章
闵峥不想再争论固执与否，他争不过徐长宁。那些时光里，徐长宁塑造了大部分的他。“吵醒你了？”闵峥重新发动了车子。
——你下车我就醒了。王曦光并不想保留彼此的空间。
“我跟他谈了谈。”
——谈出结果了？
“你想要什么结果？”
——老死不相外来。
闵峥笑了，幼稚的结果。即便不是情人，他和徐长宁还有足够多的牵扯，家族，朋友，事业，某个社交场合？各种牵扯。“很难。我们都在一个利益圈里。”
王曦光合上了随身本，粗鲁的点燃了烟，一根烟不足以平复心情，可安静是好的，头痛也是安静的。
闵峥不打算安慰王曦光，他没那么理直气壮。“至少要吃早餐。”他追上了曦光，把包好的早餐塞到王曦光手里。“不要跟我生气，也不要跟自己生气。帮我克服困难，好吗？”
王曦光孩子气的咬唇，点头，甚至索吻。徐长宁是困难，很大的困难。一定要克服。
“曦光！2号录音室！”一姐的团队工作人员吧文件送了过来。“你昨天喝酒了吗？”
——喝了一点儿。王曦光持续头疼。
“难怪有老白干儿的味道！你小心了！一姐本来就是勉强同意你当她制作人的！这张专辑的词曲都花了大价钱，MV也预备拉到意大利去拍，好好干，说不定你就靠这次了。”
王曦光对机会不敏感，但工作敬业是本分，逼自己喝了一杯黑咖啡，开工。一姐状态好，一天录了两首歌，全员欢呼。就这么熬了半月初期录音算是完了，修修补补的一星期，余下的事儿就挨不着制作了。
——杯绿茶。王曦光上班溜了号，去了大厦对面的茶馆，想要一个人的时间。休息。
“一杯绿茶。”莫昕北。
世界真小。曦光感叹，朝莫昕北笑。莫昕北只是睨了他一眼。他们坐在各自的位子里，保持着最为安全的距离。一些矛盾胶着着，当事人的，旁观者的。莫昕北塞着耳机，看王曦光根本不会碰的外文书。曦光写一首歌，追悔莫及的主题。两个人的趣味，不通。莫昕北离开了，没带走MP4。王曦光起身，走到莫昕北之前坐的桌子，看桌上被咬了一口的“苹果”标志，把耳机塞到耳朵里，按下play键，歌，一流的词曲，三流的声音。俞燃的声音。故意的吗？曦光弄不懂了，不想懂。——刚才那位先生掉的，麻烦你替他收好。王曦光把MP4交给了柜台，最终不关他的事。
隔壁的别墅有光亮，徐长宁应该搬进来了吧，王曦光含着烟看二楼的灯光。从这儿顺着路走下去，拐个弯，就可以看到闵峥的房子。他们的物理距离是这样的，多么微不足道的距离。王曦光几乎设想了他和南宫一谈恋爱的样子，想了，想不下去，一阵恶寒，所以他不明白闵峥和徐长宁。闵峥说爱他，只爱他。这句话真好，好到没人相信。爱情的风险，视艰辛程度而定。王曦光不觉得苦，或者闵峥才苦。二十九岁的男人不会对二十三岁的男人诉苦，年龄是问题，阅历是问题，连文化都是问题，真糟。一旦意识到这种糟糕，才是最糟的。
“今天回来得真早！”南宫一瘫沙发里抱一笔电，对曦光招手。“要跟来圆视频吗？我在跟她聊天！”
王曦光晃到电脑前，对来圆笑。——在美国好吗？
“好啊！这儿的同学对我都不错！我打算高三的时候申请offer来这儿上大学！”闵来圆的表情和音频对不上，成了某种程度的喜剧。
王曦光应该要鼓励小姑娘的，但一个字都写不出。美国跟他不和。
合家欢的视频结束了，南宫一抛给曦光一支烟。“我明天走，也许半年都不会回来。如果你跟闵峥掰了，记得跟我讲，免得我回错家。”她认定他们是好情侣，却不一定是好爱情，幸福要抓住，但没有什么幸福是能够轻易被抓住的。
——我讨厌你的话。王曦光的讨厌，露骨露肉。
“对啊，讨厌，我也讨厌。”南宫一把笔电推到一边，由已经是男人的孩子生闷气。
第62章
王曦光的假日被来电打乱了。“曦光，今晚有空吗？来帮我们试菜！如果闵峥可以的话，一起来吧！”手机那头的肖萌欢欣雀跃。曦光没法拒绝。她给他打电话，明知道他不说话的。——今晚有空吗？曦光把问题抛给了闵峥。
“怎么？”闵峥放下了书。
——肖萌想请我们去帮她试菜。
“我对菜没什么讲究的。”闵峥微微苦恼。
王曦光小失落，硬撑起笑容。——那我一个人去。
“傻瓜，你就不能再坚持一下吗？你就写我想跟你一起，我会答应的啊。”闵峥拉住曦光，吻他泛红的脸颊。
——我不想让你牵就我。王曦光顿了顿，写出“牵就”。牵就啊？原来他一直在牵就他，这一刻才明白。对他的好，对南宫一的好，甚至于来圆肖萌俞燃，都是在牵就。徐长宁说“你们差太多了”，的确，太多了。因为王曦光对闵峥无从牵就。
“可是我想跟你在一起啊。”闵峥落落大方。“但我对菜真没研究，只能当你们的陪客了——”
——闵峥，你真的愿意吗？王曦光煞风景了。疑问是小的，可是不问，就会猜忌。
“愿意啊！你到底怎么了？”闵峥揽过曦光，温柔。
——不知道，可能被徐长宁影响了。
影响啊。为什么要承认呢？闵峥越来越爱诚实的王曦光了。
“我们来晚了吗？”闵峥和曦光共打一把伞，梅雨季节，狼狈又温情。“找了一阵才找到停车位。”
“不晚！”肖萌连忙帮他们开门，又跑上楼拿来两条大毛巾。“是我没想周到！这儿附近本来就挺难找车位的！喝杯热茶吧！玫瑰糯米茶！我去进货的时候发现的！很好喝！”
热滚滚的茶递到王曦光面前。——你不是卖西餐的吗？
“对啊！可是又不能一直吃西餐！比起咖啡，我更喜欢喝茶。俞燃跟我相反，他是会自己磨咖啡豆的人！”肖萌捧着茶，享受了淡淡的玫瑰香味。
——我跟你是一国的，闵峥跟俞燃是一国的。王曦光简单的划分了界限，说法可爱到爆。
“错，你们三个男人是一国的！我自己是一国的！”肖萌大摇头。
——为什么？
“你们是gay啊！我是异性恋——”肖萌顿了一下。“好像又不对。你们喜欢男人吧，我也喜欢男人，所以我们根本就是一国的？”
闵峥被这番男女的对话逗乐了。“我喝咖啡，也可以喝茶。”
“肖萌——”“哟！”肖萌大声回应。“俞燃在叫我！你们等一下！”
餐厅里只剩下王曦光和闵峥。深蓝色的墙纸白色的顶，水晶灯，革质桌椅。两人位，四人位，拼接八人位，错落，丝毫不拥挤，爵士乐要用耳朵仔细的辨。“我喜欢这个设计。”闵峥不吝啬赞扬。
——真的？这是我和肖萌一起想的！王曦光扬起嘴角，期望更多赞扬。
赞扬不够，闵峥倾身而来，玫瑰糯米茶味道的吻，浅浅的，浅浅的，深入。王曦光不放闵峥的唇，气氛性感了。肖萌站在厨房门边儿，等了一阵，等不下去了。“抱歉打扰到你们了，可是我还要传菜，吃完饭后再继续好吗？我可以把楼上借给你们，但是不许把精液弄到我的床单上！”
——我们要回家过夜。王曦光认真的拒绝了肖萌的好意。
闵峥连“不好意思”这类的客套话都懒得说了，真没拘束。这点最好。
“俞燃做了四个头盘。奶油鸡酥盒，培根牛肉卷，凯撒沙拉和法式小盅蛋，闵峥试试。”肖萌认定闵峥的胃口，谁叫他有外国血统。
闵峥无奈了。“其实我不懂西餐，在国外也是叫中餐外卖居多，要不就是快餐。就吃的方面，曦光比我挑剔。”
“真的？”肖萌又闪闪亮的盯着王曦光。
王曦光左手叉子右手笔，认真履行义务。头盘完了，是汤；汤过了，轮到副菜；副菜撤了，上主菜；消灭了主菜，接着甜品；甜品咽了，品咖啡。闵峥只在最后帮上了忙。“咖啡磨得很细腻，煮得也刚好，美中不足的是，咖啡豆太一般了。”
俞燃这才从厨房出来。“进不到品质好的咖啡豆，我们要的数量太少，高品质的厂商不愿意接零单。”
“我跟Pan打个招呼，你把你要进的咖啡豆和斤数理出来，以后直接从Pan买。”闵峥乐意帮忙。
“万岁！”肖萌高兴得，直接跟着音乐唱起了《I′m just a lucky so and so》。
“咖啡和肖萌的歌声，对我来说是最大的愉悦。”闵峥沉溺在香味和节奏里，轻盈。
“我的菜不算？”俞燃被打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