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放不开,贺兰,我试过了,可是放不开。”两人额抵着额,鼻尖相贴,静静相拥,“我知道,我知道。”贺兰突然有想哭的冲动,这样的温柔这样的宁静,从母亲去世后就再也没体会过。可是,很快,他就要亲手把这份幸福摧毁了,对啊,摧毁……
第十五章
贺兰拉着他回了王府,两人没有欢爱,而是互相诉说着过去的经历,静静地相拥而眠。早晨醒来,不仅能看到他,还能收到他的吻。多舒服的日子啊,这样的回忆他多想再多拥有一些……听说过程越美好,伤得就越重,不知是真是假?
“你想过以后我们在一起的日子吗?”贺兰赖在床上不想起来,反正昨天府里那些人都醉得不行,今天肯定没人管他。
“嗯,你在京里呆着,做你的事,我做完任务就来看你,或许你得空就去找我。”万俟说的很认真,贺兰却忍不住笑了,“我还以为你要把我绑你身上,每时每刻都不能离了你呢。”当初他可是说过就算让他变成他的禁脔的。
“不到逼不得已我不会扼杀你的梦想,我最想要的,是一个完完整整的贺兰敬文。”贺兰听了,笑不出了,“你果然是说情话的天才。”
“贺兰哥哥!你出来,你开门!”骆云川的声音突然响起,木门被敲得哐哐作响,足见门外的人浑身怒气。贺兰和万俟对视一眼,“我在扬州等你。”万俟轻声说,在他唇上轻吻,起身离开。
贺兰按住被他亲吻的地方,轻笑,如果你不理我,那多好。“来了。”慵懒地回话,慢悠悠地踱去开门。
骆云川脸上挂着泪痕,甫一开门,她看到头发披散的未婚夫,那勾人的桃花眼竟流露无限风情,妩媚动人得令她一个女子都自愧不如。她难以置信,原来阳光帅气的他怎么会平添几分媚气?
“怎么了?”看到郡主满脸泪痕地看着他,却半天不说一句话。“你昨晚跟那个男人去哪儿了!?贺兰哥哥,你怎么会这样,你是男人!”贺兰心中一震,她看到了?“你说什么?我听不懂,倒是你,大清早的,怎么哭成这样?”说着轻柔地给她擦去眼泪,怜惜美人这是贺兰的人生准则,尤其是美人哭得梨花带雨时。
“昨晚,我看到了,你和一个男人搂搂抱抱!”昨晚的国宴他先离席了,她也跟着出来,本想制造些浪漫的独处氛围,可是,一个男人竟然如此亲昵地搂着他,他竟然也没有反抗!等她反应过来,两个人都不见了。她赶回王府,下人都说他没回来,她如何能不伤心?
她本不相信他会有这样的癖好,可是杜洛的事情在她心里敲了警钟,当年他还是公主的青梅竹马呢!结果为了那个高丽王背家弃国,简直让人羞于提及。“你怎么能这么恶心?你枉读圣贤书,你简直就丢尽了我们的脸面!”贺兰脸色已冷,“郡主,你没有证据就这样平白无故地毁我声誉,到底目的何在?我可是你的未婚夫。”
“我明明看到了!”骆云川激烈还击。“你看到了,看到了什么?我不过是与朋友稍稍亲密了些,你就如此愤怒,如果以后我纳了妾,收了丫头,你该如何?郡主可还记得七出之条的第四条?”
骆云川一愣,她没办法从贺兰的眼里找到真相,因为他过于镇定过于冷酷。“你没有跟那个男人……”“郡主,请你自重,我堂堂七尺男儿,怎会无端对男人产生兴趣?”我这情况不算“无端”吧?
“那你们昨天为什么会这么亲密?”骆云川依然无法让那个场景从脑中消去,他们相拥的场面让她嫉妒,为什么,那样和谐的拥抱不是她与贺兰!“我们许久不见,一时有些激动罢了,他是我最亲密的人,有何不可?”“当真?”骆云川半信半疑道。
“明日我们就该启程回扬州了,你又何必杞人忧天?”贺兰扶额,不想再多说。“我,我知道了,我这就回去收拾行装。”骆云川抱歉地看着他,说完马上跑开。贺兰无奈地看一眼离去的小郡主,苦笑,我要跟她成亲,就要让万俟从此离我而去,我到底为了什么在做这样的蠢事?
为了贺兰家的声誉,为了贺兰家三百多条性命,为了,万俟的性命……
傍晚到定北侯府与他们夫妻告别,高宇并不会多说什么,李蓁对他做出了保证,一定会保护他们二人的安全。
回到王府,李轶将他带到书房,“我知道你有事情瞒着我们,蓁儿也在搞小动作。”
“王爷……”
“哎,你听我说完。之前蓁儿来找我,她说,她要帮你。你父亲不允许你这个独子做出背德之事,你很清楚。这两个月,你变了许多。若是单纯因为赐婚,你不会变。虽然你嘴上说不在意,心里却紧张得很,频频打探老爷子的动静,昨天还把人给带回来。我很想插手,可是,我跟你一样,不知该帮哪边。”
“我现在已经想清楚了。”贺兰抢白,在和李蓁谈话前他确实很迷茫,但现在,目标就是让他死心,各走各的。李轶微笑,“那就把柳川他们带去吧,如果不够,找克生给你安排人手。”“多谢王爷。”
带着二十名侍卫,贺兰总算启程了。
与此同时,贺兰家和昌盛侯府都发出了喜帖,请亲朋好友参加将于下个月贺兰和郡主的婚礼。当天下人都为此事议论纷纷时,只有贺兰知道,贺兰家发出请帖不仅是为了邀请宾客,最重要的是为了引蛇出洞。
从京城到扬州得花去了十多天,等车队到达扬州时,离成亲的日子不过十日了。
时间不能浪费,一路上贺兰也不忘打探扬州的消息。
不出他所料,千雷堂的人已经分布在扬州的各个角落,而贺兰家根本后知后觉无所防备。接到这些消息时,贺兰不禁冷笑,当初公主根本就是故意在他面前挑衅骆云川的,不然真靠这早就远离朝堂的两家人处理万俟,只怕是要落得个全军覆没的下场。
贺兰叶想要暗杀万俟遵,本来是想借助恭王府的影卫的力量,可是恭亲王很直接地拒绝了。原因不用多说,兰岐宫与惠宗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是李家控制江湖的利器。所以他只能依靠江湖上所剩无几未被兰岐宫接收的杀手组织——将近八十人的血龙帮。
那些人多数是与兰岐宫有血海深仇的亡命徒,实力还可以看。
分析形势时,让贺兰最苦恼的还是千雷堂的实力,毕竟他过去从不关心这些江湖事,对此所知甚少。柳川适时递上来自公主的情报,贺兰不看还好,一看,立刻不淡定了。“他千雷堂就来了十个人?!”而且包括万俟自己!万俟的情报是失真了吗,还是骄傲过头了!
“贺兰先生,你不要大惊小怪。这两年我有幸跟着胡大侠到江湖见识了一番,兰岐宫每次出任务通常不会超过十个人,无论对方背景如何武功如何。”贺兰笑都笑不出来了,目中无人到如此地步真不愧是公主的师门,那个混账的变态个性也一定是因为这样的变态环境!
腹诽够了,贺兰才开始动脑子,“柳川,飞鸽传书,告诉我父亲万俟遵已经出现了,让他开始动手。”柳川一愣,“是。”
扬州地界瞬间不太平。
“堂主,今天又有人上门寻仇了。”千雷堂的弟子向万俟报告,这是他们到扬州来的第三次被人寻仇。万俟静静喝茶,“知道了。”寻仇?能知道他行踪的人可不多。个贺兰叶,虽然他是贺兰的父亲,但很可惜,一个无用的书生无法让他重视起来。
同一天,贺兰的车队进城了。
派柳川将骆云川送回侯府,他带着剩下的人回贺兰府。贺兰府上的人都知道他要回来,兼之他的婚事已经成了扬州城茶余饭后的话题,前来凑热闹的不计其数。一下门庭若市。
他保持着微笑,对所有向他道喜的人都乐呵呵地回答:“多谢多谢,到时要记得来吃酒啊。”然而就在他转身要进门时,一个高大的身影闯进了他的视线,他的心还是不可抑止地颤动了。“万俟。”他低声念道,没想到竟得到那已经转身离开的人的回应,两人的视线一下相交。
万俟看他的眼神向来都让他觉得无比火热,何况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他连忙别开视线,对站在门口的父亲道:“爹,快进去吧。”贺兰叶并不知道他一心要铲除的对象就在眼前,只是笑着对各位父老道:“各位先回去,到了成亲那日,我们一定请大家喝一杯。”于是贺兰府渐渐恢复平静。
贺兰进了家门后马上进了书房,拿出信笺刚要落笔,贺兰叶就跟了进来。他刚要起身,贺兰叶就示意他坐下,“你继续做你的事。”贺兰点头。
看着一脸平静的儿子,贺兰叶心里有些悬乎,自己是越来越看不懂这个儿子了,或许从他走进恭王府那天起他就不了解他了。“你如何知道为父的计划?”
“万俟的资料是我让柳川给你的。父亲,这次的事情请交给我,千万不要做多余的事,万俟不是个普通的江湖莽汉。”
贺兰叶一时无言以对,现在的儿子不是那个表面上风流轻佻的公子哥,而是运筹帷幄的阴谋家。“好,只要你跟郡主成亲,什么都好。”“是只要我跟那个男人脱离关系你就高兴了吧。”贺兰冷冷回道。“你这是什么话?怎么,现在翅膀硬了就敢顶嘴了?!”贺兰叶简直无法相信,一向对自己敬畏有加的儿子竟然会说出如此讽刺的话来。
贺兰的手一顿,连忙起身认错,“对不起,孩儿不是有意的,请父亲原谅。”贺兰叶气愤地一跺拐杖,转身离开。
第十六章
贺兰挫败地放下笔,他这是怎么了?父亲虽然严厉但从不逼迫他做些什么,这次逼他成婚是人之常情,哪个父亲愿意看着孩子走入歧途呢?他怎么会嘴贱成这样,竟然出口讽刺父亲,这是大不敬!
难道他真的疯了吗?
“穆森,”影卫立刻出现在他面前,“把这封信交给万俟。”穆森多事地看了他一眼,随即无声消失。
在客栈看着下属传回来的情报,万俟本来就严肃冷峻的脸庞变得更加森寒。房中突然多出一个人的气息,万俟反手就甩出毒针,一个黑影闪出,“万俟堂主手下留情。”穆森不禁腹诽,除了那次在妓院里他心神不宁无法发现自己外,自己对他来说就是靶子。
“是你?找我何事?”万俟不会忘记这个在咸阳保护贺兰的影卫,但今天就算看到他,他也无法露出好脸色。“贺兰先生的信。”说完把信拿出来递给他。万俟的剑眉皱了起来,似乎犹豫了一下才决定接过。
他的神情没有逃过穆森的眼睛,心中一疑,随即了然,“告辞。”
“明日午时,冬真茶楼。”万俟心中一时五味杂陈。
贺兰早早就到了茶楼,悠闲的做派吸引不少姑娘的注意。感受到他人给予的关注,贺兰岂有不回应之理,露出一口白牙,笑得春风得意。得意没多久,一个声音把贺兰给揪了回去,“你的眼睛看哪儿?”
贺兰呵呵一笑,转头果然看见英俊的脸庞满脸阴霾,“你来了。走走,到楼上包间去。”万俟报复似的搂住他的腰,悠闲地往上走。只留背后一堆瞪得掉出眶的眼珠子。
关上门,贺兰拉着万俟坐下,“现在离初八还有七天了,我想好了,你带我走吧,我走了,公主会帮我找皇上求情的,召告天下,我已经死了。”万俟一惊,“你愿意为了我放弃家人?”
“不然呢,你还有更好的办法吗?三天后子时,贺兰府后院等我。”贺兰越说声音越小,万俟知道,他伤了他。轻轻搂住他,“我知道了。”贺兰在他怀里闷闷地应了声,“嗯。”
万俟正要牵起他的手,就看到他腰间的玉璜,不禁扬扬嘴角,“这玉璜你喜欢?”听探子说,自他离开那天起他就一直戴着,之前那次来去匆匆也没来得及验证,现在看来,贺兰真的牵挂着他,虽然嘴上从不承认。
“啊,最近缺配饰,凑合戴着。”贺兰别扭地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我得走了,不然我父亲要生疑了。对了,我,我爹他给你找了不少麻烦,你小心点。”万俟笑着点点头,“我没事的,你放心。”贺兰看着他的笑容,不知该说什么,“记得,三天后子时,我等你。”说完逃也似的走了。
万俟看着他匆匆的脚步,轻笑,无论怎样,你都是我的了。
三天后,子时。贺兰明目张胆地提着灯笼到了后院,府中的下人早就习惯了自己少爷偶尔翻墙外出或者酸溜溜赏月的古怪行径,根本没人在意。一个黑影翻墙而入,贺兰勾人的大眼睛四处转了转,道:“走。”
“要去哪儿?”身后突然传来贺兰叶的声音,周围顿时被点起的火把照亮。贺兰无奈,只好正视自己的父亲,“爹,我不会跟骆云川成亲的。无论怎样,您这辈子都不会有儿媳妇。”
“你!”贺兰叶气得浑身发抖,“你说这件事交给你,你就是这么处置的?!你走了,让贺兰家上上下下三百多条人命为你背负抗旨之罪?!你的圣贤书都读到哪里去了!”
“爹,我意已决,不用多说。孩儿此生不能尽孝道,下辈子一定当牛做马补偿。万俟,能闯出去吗?”看看周围不下二十个杀手,贺兰心里确实没底,被发现了这就是最后的机会。不成功便成仁。
“没问题。”他微笑搂住他,向一头蓄势待发的豹子,全身戒备,等待时机,一击必杀。这二十个人从来没有见过兰岐宫任何一个统领的真面目,听到少爷叫这个男人为万俟,他们都小小地兴奋了把,今晚,他们就会干掉江湖上人人闻风丧胆的万俟遵了,狠狠挫败兰岐宫!
二十个人不约而同地使出自己的独门绝技,而万俟却纹丝不动地站在垓心,却在一瞬间,将数十枚毒针发出,逼得整个包围圈的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躲避或抵挡银针上。下一刻,万俟已经跃至空中。不少反应极佳的杀手立时向他投掷毒镖,可是全部他诡异的内力打开。
“追!”看着他们逃出贺兰府,领头的马上下令。
“我们怎么出城?”贺兰担忧道,他没想到父亲会出来横加阻拦,如果让那些杀手包围,后果不堪设想。“别忘了,我才是杀手中的杀手,他们追不上来的。”贺兰回头看他,随即明白,他一定是让人收拾那些杂碎了。
“我们直接跃过城墙,城门外有我的人,马匹已经准备好了。”
直接跃过?!贺兰简直不敢相信,自从认识他以来,他对武功的理解越来越不正常了。然而他确实做到了,三仞高的城墙就这么简简单单地跃过去了,而且他还带着个七尺高的男人!
稳稳当当地落地,不远处就看到一个小厮牵着匹骏马等着。“堂主。”看见他们走来,自觉地将缰绳交给万俟。“你回去看着吧。”万俟吩咐一声,那小厮也上演了一出爬天梯的好戏。
万俟将贺兰扶上马,自己坐在他身后,“我们现在就出发。”贺兰按住他握缰绳的手,“你打算去哪儿?”“先去襄阳,等事情平息了,我们再从长计议。”“也好。”
一夜赶路,万俟将马匹停在了河边,“休息一下吧。”贺兰点点头,跟着他一道下马。坐在草地上看他打水的背影,贺兰的心突然绞痛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