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扶额想装死,可是,“贺兰哥哥,你快坐嘛。”垂头丧气地坐下,贺兰只能祈祷他们都把他忽略了。
“郡主来的这几日贺兰先生有没有带你四处转转啊?”李蓁一出,必中要害。“没有呢,我贺兰伯父过两天又要回江南,我还舍不得回去呢。”李蓁连忙惊讶地捂住嘴,“贺兰先生你前几日还带着……”贺兰一道杀人眼光射出,刀光剑影。
李蓁识相闭嘴,呵呵一笑,“啊,不知郡主对苏州园林有没有兴趣?”骆云川的眼睛从贺兰身上来了又回回了又来,最后笑道:“今天就是为了那传奇的园林来的,不知我可不可以到那儿看看呢?”带着什么?带着什么都不带着我?还推脱说自己身子不适!
秀美的苏州园林以布置精巧设计奇妙着称,身入其中,任谁都会被巧夺天工的建筑所迷惑。高宇和贺兰两个男人显然对游园兴致缺缺,坐在廊下聊天。李蓁作为女主人自然得陪着骆云川。
“郡主来得正是时候,花季来了,百花斗艳……”
“夫人,你还是跟我说些正事吧。”冷冷打断她的介绍,骆云川抱胸看着眼前这个因为长得一张与长公主相似的脸而飞上枝头的下贱女人。她卑贱的出身让骆云川连跟她交谈的兴趣都没有。
李蓁看得很清楚,这个郡主可不是什么单纯活泼的妙龄少女,蛮横泼辣才是她的本色。看着她不屑的眼神,李蓁有些惶恐,道:“我不明白郡主所指为何?”骆云川气愤地抓起李蓁完美的手掌,“哼,少跟我装糊涂,宣读圣旨那天你跟贺兰哥哥的话我都听到,还有你刚刚明明说了贺兰哥哥跟人幽会!说,那个万俟到底是谁!”
李蓁柳眉紧皱,挣扎着摆脱她的魔爪,“郡主,你抓疼我了,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些事情你该去问贺兰先生,而不是我。”说着喊道:“侯爷,救我。”骆云川闻言马上松手,“你嚷嚷什么?我什么都没做。”
高宇和贺兰应声赶来,高宇一下搂住娇妻,“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李蓁怯怯地躲进他的怀里,“刚刚有只好恶心的虫子爬到我手上,吓死我了。”高宇马上抬她雪白的小手,“有事没有,我带你回去洗洗?”语气之温柔让剩下的两人瞠目结舌。
“哎,不用了,没什么大事,刚刚吓到郡主了,不好意思。”抱歉一笑,满意地看到骆云川憋红的脸蛋,好大只虫子呢。“夫人哪里话,你是有身孕的人,身子最重要,我们没事。也打扰那么久了,我们就先告辞了。”贺兰连忙拉着不知为何闹别扭的骆云川离开。
等他们一走,李蓁就捂着肚子笑起来,“昌盛侯就养出这么个草包女儿,真是太有趣了。”高宇宠溺地捏捏她的鼻尖,“你就不怕玩过了?我总觉得贺兰今天的样子不太对,不知道他和万俟遵怎么约定的?”
“万俟是个认死理的,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如果他这次来京是动真格的,肯定不会善了。父皇又下了旨,贺兰必然夹在中间。他的压力可想而知。”李蓁叹了口气,靠在自己夫君的怀里,“真庆幸当时我们没有遇到这种事情。”高宇握着她的手,此时也不知该笑呢还是该叹,“希望你的激将法有用。”
出了王府,骆云川怒视自己的未婚夫,“贺兰,你是我的!我不许你想着别人!”骆云川那强硬的样子引起了贺兰的兴趣,“哦,是吗?你该不会不知道这些年来我在京城的事迹吧?”用折扇挑起美人的下巴,勾人的桃花眼微微一扬,顾盼神飞,“云川,我心里怎么可能不想别人呢?”
骆云川从没见过他如此傲人的风流气度,不禁看呆了,即便他说的话让她难以忍受。贺兰轻笑:“郡主,我不知道是什么让你对我有了这么深的执念,但敬文只能告诉你,我对你没有情。”“就算这样你也要娶我!”骆云川的失落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是骄横的占有。
贺兰不以为意,笑容依旧,“嗯,为了家里那几百条人命我会娶你的。其他事情,你就不必操心了。”说完吩咐随行的侍卫,“我还有事,你们护送郡主回王府。”于是不顾骆云川的意愿迅速闪人。
骆云川看着他的背影,越想越气,不成,如果放任不管,成不成亲又有什么区别,她就是要他一心一意对她!我一定要把那个万俟找出来!
今天的会面让贺兰很不安,公主有意透露消息给骆云川是出于什么目的?虽然骆云川是个空壳子,可他的父亲和昌盛侯不是,公主是要两边打起来吗?!打起来又有什么好处,不过是白费力气罢了。可为什么会这么不安?
不知不觉,一抬头他竟然走到了万俟落脚的客栈。看着人来人往的客栈,他不知道,他们现在到底算什么?仇人?不是。恋人?不是。朋友?更不可能。为什么他要较真呢?像自己多好,做个风流却薄情的人,无论如何多情都不会陷入其中,全身而退。感情是个要不得的东西,无论是在江湖还是在朝堂。
一旦在乎了,就会有死穴,就会被人一击绝杀。
抬头看看那龙飞凤舞的牌匾,贺兰转身离开。殊不知,二楼上的窗台,有一束目光从期待到失落一直追随着他,从未离开。
贺兰的狐朋狗友们听说皇上赐婚结队拜访王府,想给他来个“行刑前的晚餐”。这五六个公子哥不是重臣的公子就王侯的世子。贺兰和他们倒不是深交,仅仅是酒友——尤其喝花酒。可惜贺兰又跑去找定北侯了,接待他们的骆云川被他们的轻佻言行气了个半死。不是他们不知礼数,而是有意挑事提醒这个郡主,不要把夫君管得太严,夫为妻纲!
定北侯府。
贺兰炸毛了,“公主殿下,刚刚的苦肉计你要干嘛!”他也不想在李蓁这样老奸巨猾的人面前坏了修行,可是他实在是受不了他们夫妻那么淡定的样子了。他本想自己查,可是,他手上的棋子多数都是王府的直隶,他查了什么,恭王就知道什么,何况高宇和李蓁的情报力量可是在沙场上千锤百炼所得,实力之高简直让人不堪直视,那还不如直接问来得简单。
“帮帮万俟而已,免得他没办法对你死心。”李蓁可怜兮兮的看着天井上的晴空。“公主!你这样只会火上浇油!”我的天啊,李蓁真的要他们打起来,然后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推,得,他又得扮白脸!扮白脸无所谓,可是万俟会怎么想,他要是以为打起来是他的主意,他会不会……
恍惚间,他好像又看到他绝望的眼神。不成,够了,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被人上了两次就变成女人了吗?
李蓁敲着茶盏,看到他失神的样子,偷笑起来。“贺兰先生,万俟说到底是我的同门,虽然我掌管兰岐宫时他不服我,但我对他还是有足够的了解的。在宫里,要数谁最死脑筋,非他莫属。他不死心就会拉着你一起,玉石俱焚。只有他死心了,你的亲事才不会变成丧事。要想让他彻底离开你的世界,你就要够狠心。既然郡主可以帮你,何乐不为呢?”
贺兰猛地一震,她说的就是他在挣扎的,难道说,他还是不够狠心?“拖泥带水为情所困可不是我们京城第一风流的贺兰公子哦。”贺兰起身微笑,“那某就坐享其成了。公主大恩,没齿难忘。告辞。”
李蓁起身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欲言又止。
第十四章
骆云川一天之内连续两次被外人冷嘲热讽,她生气地把卧室里能砸的东西都砸了,王妃连忙赶到贺兰的院子。
“云川郡主!住手!”王妃一声令下,郡主也被震慑了,这个王妃看起来柔柔弱弱,没想到威严难犯。王妃跨进狼藉的房间,“郡主,你有何事烦心尽管说出来,怎可随意破坏家私器物,一分一厘都须珍惜,这个道理你可明白?”
郡主愣愣点头,心里却不服气,在扬州,她就是要把御赐的玉如意摔了都没人会责怪她!不过,她没有摔过御赐的器物,那个罪名太大。“总管,带人收拾一下。”说完牵着骆云川的手走到庭院的亭子里。
“郡主可是为了今天那几个公子生气?”王妃温婉如水的性子最适合安慰这样的小姑娘。“对不起,王妃,今天是我不对。可是,贺兰哥哥他好过分,我们都已经定亲了,他心里还想着别人,还不许我管!他娶了我就该只对着我一个人好!我绝对不要跟别人抢丈夫!”
王妃微微一笑,轻拍郡主的小手,“郡主年纪还小,不懂男人的心。你是管不住他心里到底住了多少个人的。要是时时计较,就是给自己找麻烦。”郡主一惊,随即鄙夷,原来说什么王爷只有她一个,都是假的。“王爷也是吗?”
“过去是,现在,我也不清楚。不过,我只要知道,我是他最重要的那个,就够了。”王妃说出这话时,脸上是幸福的笑容,这是骆云川现在还学不会的笑容。“我不要,王妃,我要找出那个人,你向王爷求求情好吗?帮我把那个人揪出来,我要让她知难而退!”
王妃看着咄咄逼人的骆云川,心里对她的好感顿时跌了五颗星,原来就只有五颗星!“郡主稍安勿躁,待王爷处理完公务,我会转告他的。现在你先休息一下。告辞了。”说完起身离开。
院子门口,贺兰就在那儿,“王妃,这事不用麻烦王爷了,我可以解决。”王妃点头,“你们拿主意就好。”
晚饭时分,骆云川才看见一天未归的贺兰,于是马上向贺兰叶告状,“伯父,贺兰哥哥把我一个扔下不知到哪逍遥去了。”贺兰叶马上瞪他一眼,“郡主说的都是真的?”贺兰咧开笑容的脸马上阴下来,“我有正事要办,这也要管吗,管得也太宽了吧?郡主最好记住,以后我为王爷办事夜不归宿久不回家也是正常,而且,不需要向你报告。”
说完连饭都不吃就离开。
“柳川,”贺兰站在庭院中唤着自己的侍卫队长兼情报队长。柳川迅速出现,低头站在他面前,“先生,有何吩咐?”
骆云川把今天遇到的事情都给贺兰叶说了一遍,她相信,贺兰叶是唯一能让贺兰低头的人,告诉他一定事半功倍。“伯父,我一定要把那个女人找出来。我不能让她破坏我和贺兰哥哥的婚事。”
贺兰叶沉默半晌,万俟就是那个男人吧,儿子那天说自己病了关在房里一天都不出来,结果竟然是去跟他幽会了!好啊,贺兰敬文,你骗得你爹好惨啊!“那个人必须除去,郡主你放心,我会让敬文一心一意地跟你成亲的。”
“属下柳川有事要报。”柳川抱拳站在阶下,贺兰叶思索片刻将他请进来。“关于万俟遵的资料已经搜集好了,请两位过目。”贺兰叶欣喜至极,“这可是及时雨啊,多谢这位将军。这资料可是王爷吩咐你送来的?”
“是的,王爷知道两位急用便派小人过来。若没有别的事,小人告退。”贺兰叶连忙道:“将军请。”
骆云川高兴地拿起折子,心道,贱人,这回你死定了。她还没来得及翻,贺兰叶就一把抢了过去,“郡主,这事就交给老夫,郡主只要安心待嫁就好,其他的都不用操心。”说完就让下人扶着自己回房。这个人的身份越少人知道越好,特别是郡主,无论如何不能让她知道,她的未婚夫与男人有染,否则必然天下大乱。
回到房里打开那份折子,他第一眼就看到几个醒目的字“兰岐宫”!这个棘手的组织!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八月,公主在七月平安生下小世子,而万俟,早就离开京城去做他的事情了。那天早上醒来,床头多了个玉璜和一张字条,遒劲有力的隶书写着:宫中有事,我走了,记得我们的约定——万俟。玉璜形似一只展翅的凤凰,精雕细琢,贺兰一眼便爱上,从此天天佩戴。贺兰叶也在七月离开京城返回扬州,为了儿子的幸福,为了贺兰家的声誉,他得和昌盛侯好好计划一下。
玄武门,李轶和贺兰还有礼部尚书在迎接各国使臣。间或目光相对,李轶就一阵不安,那天贺兰叶找过他,要他出手除掉万俟,他黑着脸拒绝了,并且奉劝贺兰叶安分守己,可是从老人的眼神看得出老人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
不用想也知道万俟的资料是谁给贺兰叶的,但对方真的是想置万俟于死地吗?还是夹在两头脑子也坏了?李轶心里九曲十八弯,面上还是一副威严难犯的上国王爷形象,震得各国使臣不敢造次。
圣上的六十大寿举国同庆,八月十四那天,大宴群臣,整个长安都笼罩在一片喜气祥和的氛围中。明月当空,大明宫中歌舞升平,星辰闪烁的天空被炸开的一朵朵火树银花照得透亮。
从朱雀门出来,集市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堪比上元灯节。下意识地摸摸垂在腰间的玉璜,昨天,探子告诉他,贺兰叶已经布置好了。一下子,喧闹的声音和人群都成了遥远的场景,恍恍惚惚的感觉让他忐忑不已。这不是什么好兆头。
心烦意乱,他嘱咐柳川不用跟着自己,一个人朝人群走去。街边的小摊摆着各式各样的小玩意儿,面具面人,胭脂首饰,小吃杂耍,这些都是他用来邀请美女的工具,不过三个月的时间,他却恍若隔世。谁能想到他贺兰敬文还有金盆洗手的一天?
不过也应该是暂时的,吧。
他放下店家的面具,露出一抹欢快的笑容,很快,他就能回归那个采花无数却依然受美人追捧的风流人物了。他刚要转身,一只手臂环上他的窄腰,“想什么这么开心?”温柔低沉的声音几乎虏获了好不容易武装起的心。
心跳,贺兰现在只能听到自己如雷般的心跳声,他极力压抑的念头已经蹦出心口了,他寂寞他思念,只是因为身后的那个人。他的出现,打破了所有可悲的借口,抽掉了他所有的郁闷。
“我在想啊,怎么去把前面那位美人带回家。”说着,前面那个穿着湖绿纱裙的女子突然转回头。贺兰心跳马上正常了,干笑道:“天太黑了,没看清。”万俟低笑,把他的身子转过来,把他搂在怀中,“你瘦了。”
贺兰一怔,随即道:“这里人多,换个地方再说。”万俟握住他腰的手松了又紧,最后还是松开了,牵过他的手,藏在袖子里。“这两个月,你还好吗?”
贺兰点点头,“嗯。过两天,我要回扬州。”万俟握着他的力度不自觉加大,“贺兰,你答应过我……”贺兰惆怅地看向天际,“我知道,我在努力。万俟,别逼我。”为什么觉得与他相牵的手是那么的火热,那里传来的温度几乎将他全身都烧遍了,火辣辣的疼。
“我把那个郡主杀了,是不是就可以了?”万俟的话没有任何温度,贺兰知道,他是认真的,这个计划或许他早就想实行了,可是他在等他的行动,他希望能以他喜欢的方式解决。
贺兰轻笑,“你杀了这个郡主,还有无数千金,你阻止不了我的父亲。”“如果我伤害了你的父亲,你不仅不会爱我,还会离我远远的。”贺兰满意点头,“你知道的。”两人走到僻静的树林,贺兰被他困在双臂间,背靠树干,就着明亮的皓月,贺兰能看清他眼里的深情,这是在遇到他前,他从未见识过的珍稀物种。
贺兰歪头一笑,“怎么了?”只是看着自己而不动作,他什么时候变成柳下惠了?“再过一个月,如果你不能解决,就听我的,如何?”贺兰一愣,随即点头,“好,反正我已经做好去喝孟婆汤的准备了。”他的笑不知从何时起变得清雅,甚至有些凄美。万俟心里一抽,捧起他的脸,细细啃咬他的红唇,舌尖试探着伸入。贺兰顺从地打开牙关,感受着他对自己的珍惜与疼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