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喜欢的终究是以前的季杰是吗？”男人叹气，口气很像想把他的头发狠狠揉乱一样，“你有的是时间。你不也很清楚以前的季杰能带给他的终究只有一年，而现在的你，却有好几个一年能冲淡他对以前季杰的记忆，聪明点吧，季洁。这是我最后一次对上辈子的你说话。”
男人的话让他省思，不知时间过去多久，他双脚都蹲的发麻才站起来说：「好。」
于是他平静的回去学校，对于一些流言蜚语充耳不闻。每天放学则准时到医院报到，他和陈诚一起念书，两人脸上都有着绯红。
而基测结束的那天，他和陈诚正好是同个考场，季杰走出教室就看见他等在走廊外。
「我们回去吧。」他悄悄牵起他的手，青涩的恋曲于焉展开。
17.
“都几点了还不起床，你当真想再被你妈念啊。”
季杰闷闷的将乍然作响的闹铃按掉，男人的话使他皱眉，等掀开被单他立即低吼一声：「该死。」
“有什么好该死的，会翘代表你身体机能正常，难不成你想阳痿？”
「少在那里幸灾乐祸。」季杰步入盥洗室，「别跟进来，我没有让人偷窥的怪僻。」
“跩什么跩，我还不想看呢。”
季杰用鼻子哼了两声，在厕所解决每天早晨的生理需求后，就开始清理面目，挤了刮胡泡细细的理着自己新出的胡渣，几秒过后，又是一名英俊小生。
「看，多帅啊。」
“……”男人咬牙切齿，“你真是越来越不知羞耻。”
「爸，妈，早安。」穿好制服季杰下楼，立刻猴急的拿起桌上的吐司，「嗯啊，不愧是杨青惠女士的手艺，连吐司夹蛋都能做出五星级主厨的味道。」
杨青惠被他的夸张逗笑：「你这孩子怎么越大越爱乱说话，我怎么不记得带你吃过五星级的吐司夹蛋啊，还是……」她眯眼看坐在一旁的季正铭：「你爸什么时候带你去的，瞒着你妈我啊。」
「别看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儿子不晓得自己去哪吃的。」季正铭被牛奶呛了一口，赶紧否认。
杨青惠拿着铲子做杀无赦的动作，让季杰笑的东倒西歪。
刷卡上车，目的地是七站后的T高，心情颇好的哼着歌，第四站时让位给一名老婆婆，得到了对方的道谢。
下车，远远就看见校门口等着一个人，季杰连忙加快脚步，皱着眉说：「我不是让你别站在校门口等我吗？早上这里有太多车子多，空气很脏的。」
「可是我想等你。」陈诚笑了笑，小心的握了握他的手后又赶紧放开，两人并肩而走。
「我们每天都能见面啊。」季杰不认同，「而且你的手怎么那么冰？现在才刚入秋吧，你应该要赶快进教室才对，站在外面只是找罪受，你就是希望我内疚。」
他们现在高二，两人最后都没选择必须住宿的市内第一男子高中，而一起来到T高。两人不同班，陈诚被划分在特资班，而季杰则就读第一类组普通班。
「那……我们偷偷牵手好不好？」
问这句话的陈诚很可爱，整张脸红扑扑的。
他们一前一后的走到校园一处较偏远的角落，现在还是早自习时间，还有半个小时得以温存。陈诚首先抵达校舍后方，半倚在墙上。
一到定点，季杰立刻将他微凉的指尖执起，放在自己的双颊旁：「明明出过车祸的人是我才对，怎么你身体倒比我虚？」有些心疼的开口，渴望用自己的体温暖和对方。
「没办法啊，我和你又不一样，每天都能喝到青惠阿姨的爱心鸡汤。」陈诚笑眯眯，他一直很喜欢掌心被季杰握住的感觉。很温暖，很满足，所谓的幸福在心口蔓延滋长。国中毕业后已过了一年多，他身高也没有抽长多少，一直在一百六十几公分挣扎，整整矮了季杰一颗头。
季杰在男生群里也不算高，但他喜欢这样仰着头看他，总有个人影为他撑起一片天的感觉。
他一直知道自己性格懦弱，半点男子气概也无。幸好，还是有人愿意接受这样的他，对他说喜欢。
早晨的风有点凉，季杰为他隔绝大半。他也喜欢用俯视的角度盯着陈诚看，从他包裹在卷翘睫毛下的眼睛，看见对自己浓浓的爱意。
而后，季杰低头迫近他，蜻蜓点水的一吻。
离开，陈诚立刻又凑上来，舌头搅入他的牙关。
陈诚一向是个温柔又细致的人，这点从他的吻中也能发现，他缓缓将手从季杰的两颊上移开，缓缓搂住他的腰，些微的踮起脚尖，舌头先是轻柔的扫过他的上排牙齿，再慢慢的从裂缝中进攻。
外表强势的季杰在舌吻这方面则有些被动，略带羞怯的回应他的缠绕，相濡以沫，彼此都吃进对方的气味，咽下喉口。
离开时，晶莹的水丝在阳光下跃动的有些淫靡，两人间最亲密的事还在此阶段停留。
「阿杰……」陈诚细致的声线此刻略显沙哑。
「恩……恩？怎么了？我们快回教室吧，中午再一起吃饭。」
陈诚没再说话，跟着他走在后头。
一路，各怀心思的保持静谧。
他知道陈诚想要什么，但心里准备还没做好。
他觉得自己也挺对不起他的，身为「性」致高昂的高中男生他完全可以明白，那种想和心爱之人更进一步的心情。
他也不是全然无这种情绪，只是……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既然这么明白，那别拒绝他不就得了。久了，小心那小子以为你性冷感。”
“说什么啊你，你才性冷感！”
“你又知道我性冷感了？”男人语尾上扬，听起来有丝不耐烦：“我只是不懂，你们都是男的，谁上谁还不一定，况且，看娘小子那种样子肯定会为了你自己当下面那个，你怕什么呢。”
是啊，他怕什么呢。
“还是你想立贞节牌坊？”男人嗤笑，“立给谁看啊？”
是啊，他立给谁看呢。
季杰顿时有点茫，随后便转身。后头的陈诚正垂着头，拉着书包，脚步幅度不大，模样看起来可怜兮兮。
「阿杰你……会被看见的……」
季杰将他的手包裹在自己的掌心中，他的手也比他的小了一圈，能被他牢牢捉住，就跟他的心意一样，向着唯一。
「不要紧，等过了花园再说。」
「你的手真的好温暖喔。」
「是你的太冰了，是不是要多喝一些姜汤改善体质啊？记得多喝一点，还是来我家，跟我一起喝我妈炖的鸡汤？」
「不用麻烦伯母了啦。」
「不然我带来给你好了。」
「可是这样会太麻烦伯母……」
「不会啊，我自己煮的怎么会麻烦我妈？」看陈诚一脸吃惊，季杰有些得意的扬起下巴，「没那么震憾吧，之前你来我家我妈不在的时候，宵夜不也是我煮的？」
”是啊，的确是你煮的，不过是清水煮面加酱油，也好意思端上桌。”
没有理会男人的冷言冷语，季杰感受陈诚将自己的手握得更紧。
18.
「是啊……阿杰很适合当老婆呢。」
看着一个比自己娇小，模样似女的男孩说这种话其实很有违和感，季杰嘴角抽蓄一下，赶紧反驳：「你才像老婆呢，我是要当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怎么会用这么娘娘腔的词形容我啊。」
「可是阿杰数学一直学不好，就在家等我养你吧。」陈诚难得开玩笑，真诚的笑容让他模样看起来更迷人。
「我现在是念社会组了，谁还管数学啊……」他真心觉得自己脑袋里少了颗螺丝，才会永远搞不懂那高深的数字符号组合，「话可不要说太满，搞不好以后你还得靠我养呢，老婆……」
陈诚脸皮一直很薄一下就红了脸，季杰觉得自己嘴巴越来越油，也不知这种改变是好是坏。忽然远方一行人走过来，他俩赶紧将紧握的手松开，看看左看看右，听着那群人的嘻笑声强装若无其事，而后，相视一笑。
这是段不能张扬的感情，但两人调适的很好。
还记得那天，他回到学校，以林子棋为首的ㄧ群人开始对他冷言冷语，用看脏东西一样的眼神看他，等陈诚裹着石膏回学校上课后，要不是国三的学子太过忙碌，只能狗男男的喊他们，说不定他们会受到更多不合理的对待。
那时季杰将这些流言蜚语当新闻在听，毕竟他的灵魂比这些孩子大上许多，只要以长辈的姿态去看也就云淡风轻不以为意，而他原本担心的陈诚也适应的很好，完全不将他以外的人当一回事。
之后上了高中，舍弃第一中学选择T高的他们在入学第一天就遇到困难，林子棋恰巧和季杰同班，他始终认为季杰「不识好歹」，自然就开使用他所学的国粹形容他和陈诚，能说得多难听就用多难听的话，导致季杰和陈诚一开始是被孤立的，所幸，日久见人心，加上他们两人都有副好皮相，现在也就过的不错，只是不会明目张胆的亲热使人犯眼疼。
高二的现在，季杰又不幸与林子棋在一个班上，两个对立的人在一处，自然而然就在班上画出一条楚河汉界，和林子棋一样觉得他是同性恋恶心的在一处，相信季杰人品的则是另一边。
「今天怎么这么慢，而且心情看起来也很不错，跟你家那位亲热了啊？」
甫一落坐，季杰就听坐他前坐的王可风转头调笑。
这是他在高中新交的朋友之一，爱运动，也喜欢说冷笑话。
「是啊，差点把他的舌头都咬下来呢。」季杰边说边吐舌头刷了下嘴唇，模样妩媚非常，害王可风打了冷颤。
「说得跟真的一样。」假意搓了搓身上的鸡皮疙瘩，「说真的，你和那个陈诚的感情也太好了吧，难怪林子棋要一直对你咬着这点不放。」
「就是真的啊，所以我随便他讲。」季杰语气满不在乎，结果王可风反而笑出来。
季杰知道这是什么心态，人总是有种劣根性，你越是反驳一件事别人就当你欲盖弥彰，相反的，要是一口承应下来，他人反而看你光明磊落。
「哈哈哈，就是因为你这种态度林子棋才会那么不爽。好了好了，我不逗你和陈诚了，就算长得再像女生也是带把的，两个带把的凑在一起哪可能有什么。老实讲我上次在厕所遇见他时还吓一跳，想说怎么有个女生走进来，结果往旁边一看，他还挺威风的。」
季杰不置可否，他有时候也会不小心撞见陈诚的半挺立状态，包藏在裤子底下的的确和他过于秀气的长相不相符合。
“你看你，明明也没多纯真，却总是爱吊着陈诚。”
“我没有吊他，我是真纯真。”被误会的感觉可不怎么好，“而且是你说的啊，男人嘛，能不稍微用下半身思考ㄧ些事吗？”
“哦。”男人肯定在挑眉。
“哦什么哦啊！”生气，“我改天就破处给你看！”
“拭目以待啊。”
这个改天没有太久以后，没多久的一个周末，季正铭被饭店派遣出差一星期，由于两人自生了季杰后就开始过着老夫老妻般的生活，连蜜月都没去过，于是孝顺的季杰便提议：「妈，不如你也跟爸一起去吧，视察完正好到附近观光。」
当然杨青惠是不放心季杰一个人在家，不过在后者的坚持和保证之下也屈服了，开始兴奋的整理起行李来。
季杰想到他这个年轻妈妈今年也才三十四岁，就要为那唯一一个儿子如此操劳，心里很是过意不去，也就帮忙准备行李，还差点替杨清惠挑选起内衣。
“你要真敢拿，你那好脾气的爸爸应该也会一拳揍下去。”
“习惯了习惯了。”很久以前，他也会因为一个男人的邀约而仔细打理自己的内在美，“以后我要准备好四角裤，还是穿贴身一点的三角的？”
“……”男人打量似的沉默一会，才开口：“有自信是件好事。”
这件事隔天季杰就对陈诚说了，本意是想宣传一下自己有多孝顺，谁知道陈诚和他考虑的方向不一样。
「那……我这星期都到你家住好吗？」
陈诚怯怯的说，过了一会，季杰才反应过来。
「这个……」他本来想拒绝，但他还真舍不得看陈诚黯然的神情，连忙改口：「当然可以啊，只是你要怎么对你妈说，我……」
「不用担心，如果只有你一个人在家我妈也会不放心的……阿杰，我能去吧，你……不会不欢迎我吧？」
话都说到这个分上季杰当然也不好在想理由拒绝，他当然知道陈诚想做什么，孤男寡男独处ㄧ室原本是没什么要紧，但他们现在是恋人身分，加上他还看过陈诚那么多次情动的样子……
季杰顿时变得很烦恼，但面对陈诚时还是要装出一副期待的欢欣模样，说真的，陈诚对他这么好，他要是再害他伤心难过也枉他还是个重生过的人了。
“你怎么还是摆脱不了想太多这个毛病？有什么关系，和他试过一次，说不定你们肉体很契合呢，说不定你会更喜欢他呢，两个男人又不会怀孕。”
季杰很想反驳男人话不是这样说，但两个男人做爱也的确不会怀孕，也有可能像男人说的一样说不定更进一步的尝试会让他更喜欢陈诚，进而爱上他……老实讲，这一年多来他虽然会想亲亲陈诚，但也仅止于此，或许他骨子里还是把陈诚当个孩子看待？
19.
带着惶惑不安的心情终于来到季正铭夫妇双双出游的日子，季杰一早就很紧张，同陈诚一起从校门走进教室时也很心不在焉，整天的精神都很差，就连放学时雀跃的陈诚也发现他的不对劲，问：「阿杰，我今天是不是还是别去你家了？」
话里有掩不住的落寞，季杰连忙回神说：「没这回事，东西都带好了吗？那我们赶快去搭车吧。」接着两人就走到每天等车的公车站，他们今天比往常还要早一个钟头来等车。
季杰和陈诚自高中后一天的行程都是这样的：他们俩住不同地方，搭乘的公车自然而然也不是同一辆，所以陈诚才会每天在校门口等他，争取那短短几分钟并肩迈步的时间；中午陈诚会捧着食物和他一起到空教室吃饭；放学他们则会故意在学校逗留久一点，等放学人潮退去后才一起坐在公车站候车。
今天陈诚要住他家，他们有大把的时间能在一起自然也就不贪求那一个钟头，陈诚小心翼翼的捧着行李和他保持一公尺的距离，就怕有心人士又冲着他们搅舌根。
他心里除了雀跃还有紧张，心跳的声音更夸张的像在他耳边响似的，偷觑着季杰，见他满腹心事的侧脸，心跳这才缓了些。
「阿杰，还有机会的，等等……等等我回家的那辆公车就会来了。」他很努力才让自己说出这些话，他不想让自己的行为看起来像在逼季杰就范，即使是骗他的也好，他想听他的心甘情愿。
果然季杰一听他这么说立刻慌乱起来，「陈诚你在说什么，不是都说好今天来我家住了吗，你都把行李带好了就别想那么多了。」
陈诚腼腆一笑，缩短他们之间的距离，很想现在就从身后搂住他。
他是真的很喜欢季杰，与日俱增的喜欢，而他也坚信铁杵磨成绣花针这件事。
两人一回到空荡荡的家都有些拘谨，还是季杰先说了句：「你先进去把行李放好吧，我妈昨天有做一些菜，可以微波来吃。」
陈诚点头，走进那间几乎成为他「专用」的客房，出来后就乖乖的端坐在沙发上，也不看电视就等着季杰唤他吃饭。
没多久两人就面对面坐在餐桌两端，没想到少了季正铭和杨青惠家里会这么安静，其实他们也不是没独处过，假日两人总会找机会约约会看看电影，或找个没人的角落牵牵手亲亲嘴。实在是今天两人都心里有鬼，才把气氛搞的这么凝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