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主，万万不可。”素心素竹跪倒在地，“如今你伤势严峻，我们若是走了，万一发生危险怎么办？”
“不必担心，还有暗卫在，你们在明处反而会变成别人的目标，不过我让你们回去，也是我计划里重要的一步。”
素竹问道：“宫主的意思是……”
“虚实之术我玩得太久了，难保有人耐不住性子，不过继续玩下去，也不失为一步好棋，只不过有些麻烦。”
素心想到一事，忧心道：“我们若是离开，宫主贴身之人不久只剩下安珞凝一人，他居心叵测，绝不是安于现状之人，外有强敌环伺，内有虎豹豺狼，这般内忧外患之下，宫主何以保全？”
“我就是要给安珞凝足够的时间和空间去做他想做的事情，如果他的计划成功了，那么我想要的，也差不多得到了。”
“宫主想要……”
“你问的太多了，回去吧。”
“可是……”
素竹拉拉素心的衣袖，示意她勿再多说，“既然如此，属下依命行事。”
看着素心素竹不甘愿地离开，轩辕冷霜嘴角漾开一丝清浅的笑意。
透露一些必要的消息给对手也是博弈的一种方式，但看素心素竹会怎么做了。
并非轩辕冷霜多疑，也不是他信不过别人，而是如今站在身边的人，除了青枫，无人可信。先不说疑云重重的昕榛，光是素心素竹，想要完全信任也是不可以，有谁会对一个突然冒出来的主子忠心耿耿呢？即便是沈薇，女人的心思，更是难猜。
与其在信与不信之间捉摸不定，倒不如一开始便选择不相信，以天下江湖为棋盘，以芸芸众生为棋子。
下意识地看着手掌，放开又握紧。
搏命的豪赌，安珞凝，别让我失望，昕榛嘛，你究竟是谁，也该好好跟我解释一番了。
胸内气息依旧翻腾，隐隐作痛。布局到现在，网已经全部撒开，那么，也该到收拾成果的时候了。
第48章
泰安城与淮阳不过三日路程，昕榛一人打马疾驰，不出两日，人已在泰安城中。
为挑拨炎天门与凌云庄的关系，沈薇此时正在泰安城内布置，见昕榛到来，顿时讶然，“你此时应该在轩辕宫主身边，怎么……”
“宫主，我希望你救一个人，全天下，只有轩辕宫主和你能救他了。”
沈薇心思聪颖，略一思量，试问道：“那人是否中了雪花飘？”
“是。”
“这……”沈薇叹息道，“不是我不愿救，只是替他解了雪花飘，今年的武林大会恐怕……”
“有轩辕宫主坐镇，而且今年地点定在少林，玄贤大师定会多加照应，我方即便武功不敌，也不会有伤亡，且剑圣前辈坐镇冥宸宫，宵小之辈趁机偷袭亦是得不了好。”
“话虽如此，但……”沈薇看看昕榛分外冷峻的脸色，“我且问你，那人是谁？”
“他曾救我一命，如今他命悬一线，我若是袖手旁观，着实……”
“我再问你，冥翼神功我不过刚过第四重，要解雪花飘，三个月之内便不得妄动真气，而轩辕宫主的冥翼神功已过了第八重，若是请他出手，恐是不费吹灰之力。”话说到此，沈薇的脸色已经有些沉重，昕榛分明是从淮阳城回来，既是命在旦夕，便一刻也耽误不得，他为何舍近求远，不去求轩辕冷霜，是否淮阳城发生了什么。
“轩辕宫主是不会救治的，他连有师徒情谊的窦易夫妇都见死不救，更何况是为素不相识的人耗费功力。”昕榛不敢说轩辕冷霜目前伤重，即便有心救治恐也无力负荷，但温疏影又拖不得时辰，只得找窦易夫妇一事来推脱。
“你是说七杀榜？”
“是的，前些日子宫主得知此事，竟无动于衷。”
“燕穆来过了。”沈薇叹息道，“他与杀手之一的鸿交手，两人难分伯仲，因此他推断另一名杀手影的功夫决然不差，便来寻我帮忙，让我必要时出手。”
“沈宫主，你……”
沈薇苦笑道：“轩辕宫主当日的话言犹在耳，我怎可违背，虽没有当面拒绝，却也婉转地表明了立场。”
昕榛心中一片凄然，但温疏影命悬一线，怎么也要将他救回，当即半跪在沈薇面前，“看在昕榛这些年为冥宸宫兢兢业业的份上，求宫主施以援手，救救他。”
沈薇静静地看着昕榛，没有扶他起来的意思，“你口中的人，恐怕不是救命恩人这么简单吧，介意告诉我他是谁么？”
“我……”昕榛欲言又止，竟是说不出来。
“把他带来吧，救与不救，到时再看。”
“多谢宫主。”昕榛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沈薇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中无奈不知该如何言说。
当初那个说着“跪天跪地跪父母”的倔强少年，那个整天嬉笑玩耍的武公子，不知何时，已经变得越来越沉稳内敛，或许对一个男人来说这是一件好事，但是在沈薇心里，仍然希望他能够和以前一样。
“我该救他么？”看似自言自语，但是空气中分明传来了清晰的回答。
“此事宫主当自行裁夺，武公子这般在乎一个人倒是少见，但是任何一切都要建立在不损害冥宸宫利益的前提下。”
“我若坚持袖手旁观，昕榛恐有嫌隙，于大局无益。”沈薇扶额叹道，“毕竟都是一起长大的兄弟，我更不该这般怀疑他的忠诚。”
“这与轩辕宫主不过问窦易之事看似相同，但其中的利害却大大不同，宫主当慎重，或者与轩辕宫主商量一番，妄自决断恐生变数。”
“嗯。”
道德和尚刚被慕枫拖进茶楼，凳子还没坐热，便见一灰衣道子在对面坐下，将拂尘与剑放在桌边，“二位，贫道太虚。”
毕竟是一派之主，虽为清修之人，但话语中难免带了些武林前辈的傲气。
慕枫素来不喜欢与某些身份特殊的人打交道，不论对方是正是邪，当下也不过点了点头，说了句客套话。
而道德和尚甚是激动，活像是见到了菩萨，一脸感激地看着太虚，就差没冲上去啃两口以示内心难言的感激之情。
慕枫一脸鄙视地瞥了他一眼，“和尚，别跟猫见了耗子似的，瞧你的口水都快下来了。”
道德和尚下意识地摸了摸下巴，“喂，哪有口水！”
慕枫一句猫见了耗子让太虚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其实慕枫并非存心侮辱，只不过损和尚损惯了，一时没意识到而已。
“云岫先生，道德大师，贫道有一事需要请教两位，已经恭候多时了。”
“道长有礼了。”和尚摸摸锃亮的光头，憨笑道，“不知道长怎么知道我们会在这里。”
慕枫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着和尚，“你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还没有被人坑死是该说你命大还是神经大条，你老是顶着那四个字招摇过市，想不知道都难。”
和尚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连连点头。
太虚没心情听他两人废话，“我只想知道一件事，寒冰掌是否只有沈薇一人才会。”
“这……”和尚不好回答，只能把求助的目光移向慕枫。
“此事关系重大，我这儿一向明码标价童叟无欺。”慕枫伸出五根手指，“道长若能给出这个数字，我便告诉你。”
太虚早料到找慕枫问消息，银子是必备的，试探性的问道：“五百两？”
“我慕枫的消息就值这点价么？”慕枫笑着摇摇头，“五千两，少一文钱我都不卖。”
“好。”
这回轮到慕枫惊讶了，“这么爽快？我记得武当可是穷得叮当响。”
太虚掏出一叠银票递给慕枫，“先生请说。”
只要有钱拿，慕枫便不会多管，理所当然地收下银票，“道长若是问寒冰掌，我可以明确告诉你，这世上只有沈薇一个人会，即使是武功同出一路的轩辕冷霜，也打不出。”
“那么杀害吴掌门的凶手就是沈薇？”
“嗳，这我可没说，查案不是我的事。”慕枫喝了口茶，继续道，“看在道长这么爽快的份上，我额外赠送一条提示给你，要证明凶手是沈薇的前提，必定要是吴掌门确实死在寒冰掌下，否则一切都是空谈。”
“先生的意思是……”
“没什么，该说的说完了，道长若没有什么事情，自便吧。”
太虚也不愿再和慕枫说下去，拂尘一挥，颔首告辞。
道德和尚看太虚走远，无奈道：“你这张毒嘴，人家道长怎么得罪你了。”
慕枫笑着喝了口茶，“没啊，他送钱给我，我感谢还来不及，何来得罪。”
“不过说真的，你那句话什么意思，听着像是在给沈薇开脱，小心有人把你和冥宸宫扯一起，到时候一起问罪，人家有剑圣和轩辕冷霜罩着，你可是一穷二白什么都没有。”
“呵，这么明显的栽赃嫁祸，和尚你在江湖闲逛了这么久，从来都只有你忽悠别人，哪有人能忽悠得了你，你要从我这儿知道什么消息，钱先交出来。”
“和尚我是穷人，和尚我没钱。”道德和尚耸肩，“杀一个废人何须沈薇亲自动手，还用的寒冰掌，这不是告诉别人人是我杀的你们尽管来找我，我看轩辕冷霜现在绝不可能大肆树敌，无端给自己找麻烦。”
“嗯，关键是杀了吴庄对冥宸宫来说毫无价值。”
“我发现你最近话少了，难道是……”
“你要与我秉烛夜谈么？”
“呃，算了吧，我吃不消。”
秋青羽一早就找了安珞凝出门，有些事在炎天门总归不方便，而在这人来人往的街上边走边谈，反而是最安全的，状似观赏地抓起一个面具在手中把玩，低声道：“你打算好了？红鸾阁主可信？”
“事到如今，我不得不信。”安珞凝随便瞥了眼五花八门的面具，转身走开，“青羽，从与那人合作剿灭冥宸宫开始，我已没有了退路。”
“我怕到时候事情有变，你会变成替死鬼。”秋青羽心中总觉得不踏实，对方在暗，而己方却被他了若指掌，这种不利的局面下被当成弃子的可能太大了，“其实我们不一定要完全依靠那个人，轩辕冷霜……”
“他？”安珞凝一个恍惚，想到了那夜抵死的缠绵，使劲的甩了甩头，“如果我说，我决定站在轩辕冷霜这边，你会以为我疯了么？”
秋青羽眼睛眯起来，定定地审视着安珞凝，直到他完全收起了勉强的笑意，才说道：“我说实话，与其和那人合作，不如利用轩辕冷霜来牵制他，与虎谋皮对现在的我们来说，总归是太过勉强，不如看两虎相争，坐收渔利。”
“利用？他哪是我能利用的，别看他平时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他的心思深着呢。”安珞凝见小摊上有一支胭脂粉发簪，尾部镌刻着一朵欲放的蔷薇，触感温凉，笑道，“青羽，这簪子适合他吗？”
秋青羽隐约猜到安珞凝口中的他是谁，又看了看他手中的发簪，说道：“那人不适合粉色，你若是喜欢，你可以自己留着。”
“我留着做什么，我又不喜欢粉……”安珞凝话到一半突然住嘴，看了看身上一袭粉色衣衫，心下很是无力。
那人不过轻巧的一句话，自己怎么会这么乖地照做到现在。
“这玉簪本是有一对的，另外那支的蔷薇花是镂空雕，而且大些，可惜被人买走了，不过公子手上的这一支正好适合女子。”店家憨笑着，又从箱子里拿出一支相似的金色发簪，镂空雕的蔷薇，“公子若是给自己买，又不喜欢粉色，那这支金色的如何？”
“给我包起来吧。”安珞凝掏出银子，对秋青羽小声笑道，“我信他，可他不信我啊，所以我们之间只能有利用，不会有合作。”
若是与他合作，恐怕我会输得一无所有。
“那与那个人合作，你要小心。”
“放心吧，我信那个人，也信轩辕冷霜，如此两方权衡之下，才能谋得最大利益。”安珞凝收好簪子，抬眼看到长街尽头，不禁苦笑道，“说谁谁到。”
秋青羽顺着安珞凝的视线看过去，发现轩辕冷霜正悠闲自得地朝自己这边走来。
“真巧。”
秋青羽说道：“轩辕宫主也来逛集市么？”
“总归是无聊，不如出来走走。”轩辕冷霜瞥见安珞凝手中的包裹，“我们三人不能总站在这儿，天将过午，不如找家酒楼坐下慢慢聊。”
“如此甚好。”秋青羽正要和轩辕冷霜离开，却见安珞凝丝毫没有走动的意思，不禁奇怪道，“珞凝，你怎么了？”
安珞凝没有回答秋青羽的话，倒是噙着一抹笑意对轩辕冷霜说道：“云涵不是对四奇闻名已久，想见见么？”
“那四个啊，我倒是有点兴趣。”
“这不，现成就来了两个。”安珞凝伸手指着一间茶楼，“那便是云岫主人慕枫和道德和尚。”
墨衫青年与白袍僧人站在一处的确分外惹眼，轩辕冷霜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那分外闪亮的光头，“果然是和尚。”
“噗。”安珞凝很不厚道的笑出声，记起当日与他谈起四奇之时的对话，补充道，“那两人，尤其是和尚，他可是武林奇葩，一大特色啊。”
秋青羽也笑了，“那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穿衣品味，轩辕宫主你会大开眼界的。”
安珞凝与秋青羽完全把轩辕冷霜的胃口吊了起来，看那和尚不过是比一般的和尚穿的稍微好了点，华丽了点，倒也没有怎么惊世骇俗，怎么就稀奇了。
“去看看就知道了。”安珞凝缓步走到慕枫面前，“大夫有礼。”
“啊，是你啊，我们多少年交情怎么这么客气。”慕枫拍拍安珞凝的肩膀，“你不是被轩辕冷霜逮住了么，今天是偷跑出来的还是他良心发现放了你。”
“你说呢？”安珞凝微微侧开身子，“自然是一起出来了。”
慕枫瞥见安珞凝身后的两人，“难得青羽也在，不如一道进去吃顿饭，地主做东。”
秋青羽压下扇子，“慕枫就是慕枫，半点亏不吃。”
“站在外面做什么，和尚我饿了，要叙旧进去再说。”道德和尚率先进了酒楼，忽闻背后一阵轻笑，不解的回过身，“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进去吧。”安珞凝低声对轩辕冷霜说道，“有趣吧，不过我没想到你会笑出声。”
“走吧。”轩辕冷霜想到道德和尚背后的字，心中甚是愉快。
白纱轻薄柔软，其上金色的条纹使得整件袈裟隐然有一股不可亵渎的清圣之气，如此纯白掩映之下，竟是让人无话可说的四个字：健康第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