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恨的只有寒钰倩这个指腹为婚的对像。
看向新房的方向,邱沂逼自己不要多想了。
不管新娘是不是寒钰倩,对他而言结果都是一样的。
第一章之五
坐在床沿,白宁旋透过红头巾看见媒人婆点完桌上的红烛后,竟开始吃起下人准备的点心。
如果是偷偷摸摸的吃那倒还好,但是她是光明正大的在他面前打算解决那些点心。
白宁旋感到无奈,他轻轻开口道:「秋菊……你这样会不会太……」
「太怎么样?」扭扭腰,秋菊知道她这身媒人装非常牺牲色相。
「没、没事。」清楚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扮成这样已够令人佩服了,白宁旋也不想再说她的不是。
毕竟,那天她们明明已经顺利逃出去了,却又冒险回来帮他,他感动都来不及了,哪还会嫌?
「不过话又说回来,等等……你要怎么瞒过?」秋菊很清楚男女有别,今晚是洞房花烛夜,难保不被发现身分。
「放心吧!我自有办法。」紧握着暗袖中的银针,白宁旋打算等等要让对方好好睡上觉。
「你确定?」挑起眉来,秋菊看白宁旋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她总觉得不能放下心来。
「不用担心,我会全身而退的。」暗暗握拳,白宁旋告诉自己不能让秋菊看出他的没把握。
老实说,要对付一个武状元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任务,更何况是在他没发觉的情况下扎他针?
然而不管怎么样,白宁旋还是得硬着头皮姑且一试。
不然等会儿自己可能会失身或是被拖下去质问小姐下落。
没有注意到白宁旋苍白的脸,秋菊轻声说道:「好吧!既然你有法子,那我就先回去找小姐了。」微微挥手,秋菊快速离开新房。
略带惆怅的望着秋菊离去的背影,白宁旋整好头上的红头巾。
落寞。
真正会关心他的人,还在这世上吗?
把大火、场灭门行动,他现在还剩下多少幸福?
三个哥哥们不知去向,爹娘葬生于火场,甚至连疼爱他们的叔父都因为与同门师兄反目成仇而被困在冬萦洛焚丘的梧桐里。
四年了,从堂堂白家神医之子落为奴隶,白宁旋其实也不知道该哀叹什么。
天要他如此,他又岂能不从?
若此生他的命就是如此卑贱,那他也无话可说了。
这世上还有关心他、爱他的人吗?
白宁旋相信定还有,至少……圣殿下是惦记着他的吧?
想起那个似乎眷恋自己三哥的圣殿下,白宁旋只感到一阵心酸。
然而,泪却流不下来。
到了流泪的那天,或许,他的心就已经死了……
「我进来罗!」
门外传来一阵低沉的嗓声,白宁旋虽然感到陌生却也清楚现在站在门外的人是邱沂。
「……」选择不回应,白宁旋知道此刻的自己是端庄的寒家千金,任何多馀的行为都是他不该做的。
似乎满意房里的鸦雀无声,邱沂推开门来。
「戏演得倒不错。」冷笑着,邱沂说道。
猛然倒抽一口气,然而白宁旋没有表现出他的惊讶。
面对如此镇定的新娘,邱沂显得不耐,他直接用手掀开那碍眼的红头巾,只为了想看看那胆敢去装扮寒钰倩的人。
任由邱沂掀开头巾,白宁旋只是静静的闭起双眼。
邱沂不是瞎子,他当然看得出来新娘的身形比般女人稍微大了些,也定看得出来他的肩膀较其他女人宽多了。
然而白宁旋没有做任何反抗,他知道此刻再多的行为都是无用的。
惊艳……美艳……
睁大双眼,邱沂知道此刻身穿红嫁衣的人是个男人,但他还是不由自主的用形容女人的字眼来形容这男人。
男人竟也有如此清新脱俗的?
邱沂感到震惊不已。在他眼前的男人长得白白净净,却瘦弱不堪,彷佛风一吹就会被吹走似的。
「睁开双眼。」轻轻用手托起白宁旋的下巴,邱沂命令道。
乖巧的慢慢睁开双眼,白宁旋一脸平静的凝视眼前英俊无比的邱沂。
这就是武状元?
暗暗吃惊邱沂长得并不像自己想像中的武夫那样粗旷,白宁旋不由得看了入迷些。
这双眼……竟是如此妖冶至极!
邱沂一楞,眼前这男人闭起双眼来看似是如此脱俗,谁知一睁开双眼就好似会勾人魂魄的妖精般,光是看着他深邃的眼,邱沂感到一股躁热逐渐集中在下腹。
略显尴尬的放开白宁旋,邱沂转过身想要让自己平静一些。
怎么可以对这来路不明的男人起了反应?
暗骂自己的糊涂与定性不够,邱沂的眼越发越冷。
「说!你到底是谁?为何会扮作寒家千金嫁入我邱府?」故意这么问道,邱沂虽然从白宁旋脸上的无奈就猜出他铁定是不情愿代嫁的,但他还是要试探试探他。
「小的姓白名宁旋,原是寒家的奴隶,因为某些变故,不得已只好由小的代嫁入邱府。」略过寒钰倩已死的假休息,白宁旋恭恭敬敬的答道。
对他现在的情势而言,说谎是绝对不利的。
「奴隶?」看着白宁旋白白净净的手,邱沂握住他的手端详。「看来寒家的待遇不错,就连奴隶身上都没什么鞭子伤。」
「这是当然的。」白宁旋这样说道,但他的意思其实是「若他这个白家么子还治不好区区鞭伤,那他哪有资格生在白家,自称白家人」。
说不会被鞭打是骗人的,白宁旋即使再怎么被寒钰倩器重,但他的身分仍是低人一阶,况且他又长的清秀可人,看他不顺眼的奴仆大有人在,同样的,麻烦也会接踵而来。
「这是?」发现白宁旋手臂内侧有一条还算不太明显的烧伤,邱沂微微皱起眉来。
这样美丽的身子若有了疤痕……就像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般,糟蹋了许多美好的精随。
「没什么!」略嫌粗鲁的抽回手来,白宁旋用衣秀盖住那淡得几乎看不出来的伤疤。
这是当初逃离白家时不小心被火星给用到的烧伤,若依白宁旋现在的医术很简单就可以让疤完全不见,但他就是不想这么做。
看出白宁旋眼中淡淡的伤悲,邱沂也不再过问。
「时候不早了,赶紧睡吧!」开始退去身上繁复的衣裳,邱沂一脸兴味的看着白宁旋铁青的脸。
「你、你要做什么?」站起身来,白宁旋看着邱沂躺到了床上。
「没什么,就睡觉啊!」像是听到一个傻话般,邱沂笑了一下后闭起双眼准备入睡。
只是睡觉?
把银针收回自己腰间的暗袋里,白宁旋知道今天根本就不需要自己动手邱沂就想要睡觉了。
你在期待什么啊!竟然以为邱沂这武状元会好男色。
在心中嘲笑自己想太多,白宁旋批着外衣,然后蹲到房中的角落,准备入睡。
对白宁旋而言,这样的睡法一点都不会难过,毕竟在寒家他也不可能有一间完整的房间,都是和一些奴隶们一起挤,而因为寒钰倩特别喜欢他所以遭受众人忌妒,每晚他都几乎是蹲在角落入睡的。
而那样一睡,竟已维持了将近四年。
这样的习惯,真不知道是好亦或坏。
苦笑着,白宁旋握紧双拳。
他想家,可是没有家。
有一些怀念的事物都不可能重回,他很清楚也很明白。
白家的灭门连带的也毁掉了他的幸福……
闭着双眼,邱沂一直没有感到旁边有人躺下,他睁开眼,却发现白宁旋曲着膝把头枕在膝盖上,似乎是在睡觉。
他柔顺而长的发盖住他的脸,邱怡突然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为什么要睡在角落?
不明白白宁旋的举动,邱沂感到一丝怜悯,他猜得出来这或许是长久下来的习惯。
难不成在寒家他都这样睡觉!?
不敢相信,邱沂冷着脸走近。他抱起白宁旋。
好轻!
不敢置信这男人竟比女人还要轻。邱沂皱着眉。
就因为是奴隶才会变成这样吗?委屈自己睡角落,什么话都不说就只是默默的等待下一个天明……是吗?
感到心中有股涩涩酸酸的感觉,邱沂咬牙。
为什么会对这男人衍出一种怜惜的感觉……?
被放在床上,白宁旋因为背接触到柔软的棉被而惊醒过来。
「你要做什么!?」
看着邱沂也爬上床来,白宁旋一脸惊恐。
被白宁旋的反应给逗笑了,邱沂搂着他,轻声说道:「只是睡觉罢了,我告诉你,既然你已经嫁进邱家了就要睡床上,我可不准你蹲在角落入睡。」
突然感到热泪盈眶,白宁旋不敢让邱沂感觉到自己的颤抖。
四年来,头一次有人这样关心自己。
「有听到吗?」邱沂不高兴白宁旋的无语,他问道。
「是,宁旋会记住。」忍住哽咽,白宁旋淡淡的应道。
听到白宁旋这样的回答,邱沂满意的闭起眼,打算就这样的姿势入睡。
听见邱沂平稳规律的呼吸,白宁旋轻叹口气。
不应该有任何心态的改变的。他想着。
自从四年前亲眼看见叔父为他们四个兄弟牺牲后,他早应该对未来没了希望才对。可是现在被邱沂抱着,他却有种会期待明天的到来的念头,而这样的心态转变竟只是因为他关心自己。
不!好像还有什么交杂着……
摇摇头,白宁旋不想再去多想了,对现在的他而言,代嫁入邱府……或许也是一件好事也说不定。
抬头看了一眼已进入熟睡状态的邱沂,白宁旋露出连自己也没发觉的微笑。
第二章之一
摇着酒觞,燕羽望着一脸冷冰冰的邱沂。「你确定你都不回去?已经半个月了耶!」
看了燕羽一眼,邱沂淡淡的说道:「新娘被换成男的,换作是你,你能不逃吗?」
那天早晨,邱沂一醒来无非就是看见了白宁旋一脸天真的睡颜。只见白宁旋的手环着他的腰,小嘴动了动,然后轻声的说道:「圣……圣……」
当下邱沂几乎可以说是对白宁旋感到反感,也不知道为何,听到他唤出一听就是男人的名字时,他的心情就不好。
而且是非常暴躁的那种不好。
看出邱沂眼中莫名的气愤,燕羽喝了一口酒,他道:「你问错人了,你可别告诉我你忘了我燕羽是个好男色的酒徒。」
像是突然想起这点,邱沂的眼中带着几分尴尬。
凑进邱沂耳边,燕羽不在意的轻轻问道:「对了,新娘是个美人吧?如果不要送我如何?」
猛然想起白宁旋那天蹲在角落入睡的样子,邱沂感到心头一热,他冷声说道:「再怎么样也算不上什么美人胚子,我怕你要了也会反感。」
虽然白宁旋长的清秀,却不能算是妖冶美艳,然而……却有种莫名吸引人的气质。
「喔?」不懂声色的看了一眼邱沂,燕羽说道:「偶尔换换口味也好,你越是这样我越想看看那新娘长什么样子。」
「下次吧!」含糊的回答,邱沂又喝了一大口酒。
「不过,你这新娘不知道会不会逃走呢!」摩娑着自己光滑的下巴,燕羽问道:「再怎么说他名义上也是你的妻子,如果他随便唤一个下人去备轿,正大光明的出府也没人会怀疑。」
彷佛是五雷轰顶般,邱沂略嫌僵硬的站起身。
「咦?你要干嘛?」似乎不理解邱沂的行为,燕羽放下酒觞。
「我还是回府一趟好了,不然爹和娘会起疑。」胡乱说了一个连他自己也不大相信的理由,邱沂起身真打算回邱府。
「慢走!」挥着手,燕羽继续饮酒。
什么时候你也变成这样?在我提起新娘时你镇定的神情竟也会有一丝犹豫。心里想着,燕羽暗暗打算找哪天一定要会会那位新娘子。
「少爷?」一旁的下人见燕羽起身,赶紧寻问等下的打算。
「去唤珞瑶来吧!」想起那个经常忆起别的男人而落泪的男人,燕羽只感到心中的无名火正在熊熊燃烧。
「是!」下人接收到指令即转身前往珞瑶的卧房。
看向下人的背影,燕羽只觉得好笑。
说什么好男色的酒徒……没有他,我也不会阅男色。
眼神变得阴沉而捉摸不定,燕羽脑海中不断出现珞瑶垂泪的憔悴之景。
哭吧!就尽管的哭吧!若你只是为了另一个男人而哭瞎了眼,我也不会给予你任何同情,你被我凌虐、占有,这都是你欠我的。
梵珞瑶,我要你记住,你此生永远都还不清我燕羽的债!
昂首阔步前往自己的房间,燕羽只觉得悲哀。
这样做就会高兴吗?他自问着。
不!若不是他的背叛,我也不会这样锁住他!
猛然握拳,燕羽告诉自己他对珞瑶的所作所为单单只是报复,别无其他。
想起刚刚邱沂的失常,燕羽只觉得好笑。
他不会向邱沂对他的假新娘一样对珞瑶产生爱意的,此生、此世,都不会!
第二章之二
骑着良驹,邱沂停在府前。
「少爷?」负责站岗的蚕儿看见半个月不见的邱沂,略显吃惊。
「把马牵进去。」把缰绳交给蚕儿,邱沂自顾自的直往新房走去。
「咦?」不懂蚕儿为何突然把爱马交给自己,蚕儿有些不知所措。
然而邱沂哪还管的了他,他直奔新房,心里焦急得不得了。
「再怎么说他名义上也是你的妻子,如果他随便唤一个下人去备轿,正大光明的出府也没人会怀疑。」
脑中不断回荡燕羽的话语,邱沂只感到一阵哆嗦。
打开房门,邱沂花了一些时间适应房内的黑暗。
当他看到房内没有人时,只觉头皮发麻。
逃了!他一定是逃了!
冲出房间,邱沂想起那天蹲在角落入睡时的白宁旋。
那样楚楚可怜,那样容易的引起一个人的怜悯,像他那样受着苦役的奴隶也一定渴望自由的吧?
代嫁来邱府就是一个机会,而他整整半个月都不回府正好给了他一个正大光明离开的理由。
傻!太傻了!
告诉自己不可以在意一个才见过一次面的男人,但邱沂这半个月来仍是不断想起那天拥他入怀入睡时那种奇妙的安心感。
他不懂那是什么感觉,他只知道他不想放他自由,即使代价来这里并非出自他自己的意愿,他也不想让他离开。
他是我的!
这种念头一出现在邱沂脑海中就马上被否决。
不可能!我只是因为他如果逃走了会有损我邱府的名誉罢了……只是因为这样,对!一定是这样!
告诉自己那没由来的焦虑只是因为怕邱家的声誉将因新娘逃走而下滑,但邱沂完全没想到自己平常就是那种不管声誉的人,怎么可能突然在乎起家族的名声。
突然听到花园有人在交谈欢笑,邱沂下意识的朝那里走去。
刚踏进花园,他听到的便是白宁旋有些微弱却充满朝气的声音。
「若!你说这些花后天会不会开呢?」拿着浇水用的器具,白宁旋盘起长发,他擦擦汗,问着一旁正在修剪花草的卓若。
「怎么可能?这些修翦梅一季才开一次,距离下一次开花时间少说也要十来天。」似乎笑白宁旋的天真及无知,卓若极为自然的摸摸白宁旋的头。
「不!后天一定会开花,没有人比我更清楚这修翦梅的习性。」白宁旋抬起头来,他对卓若露出我知道你不相信的笑容。
想当年在白家,后院种了许多许多来自各种环境、国家的花草树木,那时白蚀总会分配一些交由他们四个来照顾,而白宁旋照顾的花草中,就属这修翦梅最难照顾及培育,因此为了它,白宁旋当初可是花了好多功夫去弄懂这类的植物。
而白家里,也没有任何人能像白宁旋一样能对植物的各种疗用及习性有着超乎常人的了解,就连四人之中特别有天分的白枫旋也做不到。
这样的长项是白宁旋的骄傲也是最值得说嘴的。
「喔?怎么会这样认为?」卓若不信白宁旋的说法,他笑着摇头。「我种这修翦梅没有十年少说也有五年,你年纪轻轻是不可能有像我一样丰富的经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