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一路欢呼的人民,荷伦希布发现其实他们脸上并没有太大的喜悦,大概这种夹道欢迎,也是所谓的强权政治下的产物吧?!想来也是,自从埃赫那吞法老颁布了独尊阿吞神的政令之后,他在民众间的呼声便慢慢的下滑着……
只不过因为他是法老,所以这种事情并不能传递到他那儿,当然,那些靠着奉承法老而增加自身的利益的人更不可能将这些事情告诉法老。
收回了目光,荷伦希布将已经涨到耳垂的头发拨了拨,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自从他开始留头发之后,就一直没有剪过头发,只是参差不齐的时候让奶娘塞娅修过。只不过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每次塞娅都要把自己的头发修成这个样子……
他不是女生啊不是女生,他不想要妹妹头啊!还好荷伦希布以练剑不能遮住眼睛为由拒绝了塞娅在他前面剪齐刘海儿的打算,否则他这张脸可就真的伪娘了。
队伍行进了一天之后,终于在日落时分赶到了新皇都。因为新皇都一应俱全只等入住,所以众官员和法老一家子都带着一身尘埃先去洗洗,至于休息?先别想咯,早在法老埃赫那吞宣布迁都的时候,新皇都就有了一批人忙忙碌碌的准备吃食了。
回到家简单的洗漱一番,还要赶去宫殿赴宴呢——为了庆祝新皇都的成立以及抒发大家迁入新皇都的喜悦。
喜悦?
荷伦希布偏头看了看自己老爹隐藏在大胡子下的表情,冷笑了一下。
是夜,新王宫里灯火辉煌,虽然没有电灯之类的,但是明晃晃的火把依然将整个宫殿照的亮如白昼。空气中弥漫着酒水、食物和女人的香粉的味道,来来往往的侍女穿着统一的服饰,如同翩跹的蝴蝶一般,训练有素的将一盘盘的葡萄、无花果、樱桃以及煮鸽子、奶酪、腌鱼小麦面包和牛排等等。当然,还有数不清的葡萄酒啤酒等饮料。
荷伦希布本来是不想来的,但是法老埃赫那吞似乎真的心情太好,所以允许朝臣带一个子女参加。先不说他已经到了上学的年纪,可以参加这些事儿,将军府现在也只有他一个男孩儿,所以这次的宴会是不得不去的。
不过好歹荷伦希布原先也是练出来的,所以面对这样的场面并没有失态,小小年纪还没有到喝酒的年龄,不过荷伦希布想起自己可是被战友送外号“千杯不倒”,就是不知道现在这个身体酒量如何了。
等到宴席散了,荷伦希布摸着自己还有些空瘪的肚子——果然皇家宴席是吃不好的啊。虽然说自己用不着像父亲那样应付一波波的敬酒的,可是一大众小孩子也围过来也算什么事儿?哎呀真是头疼啊,难道因为自己是大将军哈波奎特斯的儿子?该不会……和父亲手里的军权有关吧?
王座上的埃赫那吞还在举杯畅饮,一边端坐着高贵美艳的涅弗尔缇缇王后,脚边半跪半偎依,眉眼含情的是新近受宠的美姬。不知道为什么,本来应该和图坦卡吞他们坐在一起的大公主迈里特阿顿也坐在了法老埃赫那吞的旁边。
临走之前,荷伦希布转头看了一眼正在和安克姗娜门说笑的图坦卡吞,似乎是感觉到荷伦希布的目光,小孩儿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却不知怎么的,荷伦希布一看那笑容,心里反而有种好像被算计了的感觉……摇摇头,回了一个和善的笑容,荷伦希布把自己脑内的疑惑压下去。
或许埃赫那吞真的认为在自己的治理下王国固若金汤,又或者是十分相信宰相阿伊和两位将军的能力。自从埃赫那吞迁入新宫后便无心朝政,整天陶醉在宗教生活和宫廷生活中,政事由麻伊和阿伊掌管,军事托付给哈波奎特斯。
先不说被称为“埃及的智慧”的宰相的阿伊的想法,至少那个麻伊因为与阿蒙僧侣贵族有利害冲突,因而很是卖力。
至于自己的父亲,荷伦希布现在还不想去关注他的想法,只是在平时的交谈中有意无意的和他说一些“功高震主”之类的事情。毕竟,一个大将军,而且是一个权势日盛的大将军,又是他的父亲,在自己还是七岁小豆丁的年纪,还是没办法给予他太多的影响力的。
安克姗娜门已经开始进入神殿学习了,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错,她的梦想居然是成为神殿的大祭司。不过荷伦希布想,她或许只是为了留一条路——即使图坦卡吞没有成为下一任法老王,她也不知道成为政治牺牲品与别国的王子或者国王联姻。
荷伦希布的生活相对于比较简单,唯一值得一提的就是图坦卡吞似乎对于他越来越亲近越来越信任了。荷伦希布并没有深究这其中有什么问题,在他看来,小孩子之间的友谊有时候来得就是这么莫名其妙。
和平的日子并没有过多久,就在迁入新王都的三个月后,又发生了一件大事,而这件事情的当事人之一,牵扯到了法老埃赫那吞、王后涅弗尔缇缇和大公主迈里特阿顿三个人,也再一次,使得法老和王后的关系急剧恶化。
第十一章
曾经法老埃赫那吞和王后涅弗尔缇缇是一致赞同更换新神的。不过很明显,比起法老埃赫那吞那种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执拗的一根筋性格,王后涅弗尔缇缇的脑袋就转得快的多了。
就在迁入新都前一两年,上一任法老阿蒙霍特普三世和王后泰伊就专门和埃赫那吞谈论过关于阿蒙神和阿吞神的废立问题。
当时埃赫那吞的态度实在强硬,他执拗的认为“阿蒙神是底比斯的保护神,在民众的心目中可谓根深蒂固。但是阿蒙神庙僧侣及其家人关系盘根错节,牵三挂四,使得政令难以实行他想好对策。将首都迁往中部,一则避开阿蒙神庙僧侣的纠缠,二则便于管理上下埃及和洲行省。至于百姓一时不解,那只是时间问题,他们迟早会习惯新神的”。
老法老和老王后无法劝说他后,就又找了涅弗尔缇缇谈论了这件事情。
不得不说,比起埃赫那吞的唯我独尊,涅弗尔缇缇更加能够顾全大局。所以回到王宫之后,见到埃赫那吞闷闷不乐的样子,就说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还是暂缓行事比较好。可是埃赫那吞是谁?他筹划了这么久的事情怎么可能因为这些“微不足道”的人的话就随意更改?
所以他依然是我行我素,,涅弗尔缇缇见他无法劝说,便也放弃了这个想法。可是她没有想到,就是这一劝,让埃赫那吞的心里起了芥蒂——毕竟,当初拥立新神的时候,两个人可是站在统一战线的,可是没想到她居然这么快就变卦了。
以往埃赫那吞认为的王后贤惠聪颖,和自己合得来,就被他这么一脑补,给涅弗尔缇缇美好的形象上涂上了一层阴影。
而在迁入了王都之后,因为埃赫那吞的不理政事,为了防止大权旁落,再加上自己名下还有安克姗娜门和图坦卡吞两个小孩子要照顾,涅弗尔缇缇更是忙得不可开交。这么一来,埃赫那吞似乎就被涅弗尔缇缇“冷落”了。
埃赫那吞这个人,很有那么一点刚愎自用的味道。这一点儿不仅仅体现在政事上,还体现在各个方面。既然涅弗尔缇缇没有时间在他面前伏低做小,他是法老,总有人会在他面前邀宠的。
曾经他和涅弗尔缇缇也算是伉俪情深,虽然说一开始涅弗尔缇缇是自己的父王的妃子,但是后来成为他的王后之后,他自然待涅弗尔缇缇不薄。可是现在自己的王后居然插手自己的政事了,这不得不让埃赫那吞觉得受到了威胁——不过是米坦尼的小公主,还想着插手埃及的政务?!
于是,埃赫那吞觉得是时候敲打敲打一番自己的王后了。
而在他看来,最能够让她收敛的,莫过于让她知道,她现在的一切都是自己赐予的,不好好经营自己的地位,整天想着那些有的没的才是没出路啊。
所以在迁入新王宫的三个月之后,埃赫那吞大张旗鼓的去了他的长女迈里特阿顿,并在万人朝拜的迎娶仪式上,将原本授予涅弗尔缇缇的“伟大的王后”这一头衔转授给了迈里特阿顿。
荷伦希布在下面看着王后涅弗尔缇缇那面色不变的样子,刷的起了一层密密的冷汗……
反观瞪圆了眼睛惊讶的安克姗娜门,荷伦希布发现图坦卡吞似乎没有多少惊讶的样子——那样子,好像早就知道了会有这么一回事……
这不由得,让荷伦希布起了一点疑心,要知道,看法老今天的做派,很明显事先没有告知任何人,为什么,图坦卡吞,尤其是一个还没有接触这些事的小殿下会知道这种事?
图坦卡吞并不知道荷伦希布在看自己,如果他知道的话,他绝对不会露出这种的表情,哪怕是装都要装得惊讶一点儿的。只不过,图坦卡吞看来一眼站在自己身边的三姐姐安克姗娜门,父王的这一番举动,让他只顾着收买人心,为自己的地位筹划的心思暂时停了一下,想起了前世发生的一些事情。
按理说,在埃及发生的这件事情,虽然让众人有些不解,但是要传到埃及之外去却还是要花费一些时日的。
但是很明显,这次,阿蒙神完全没有站在埃赫那吞的那一方。
在美索不达米亚平原的北部,米坦尼领地的王宫内,现任米坦尼国王一拍扶手,双目圆睁,那发怒的模样吓坏了一旁为他斟酒的美姬:“你说什么?埃赫那吞居然敢这么对待我的妹妹?”
来者弯腰行了个礼:“伟大的伊鲁曼国王陛下,我怎么敢欺骗您呢?现在埃及上上下下已经传遍了,埃赫那吞法老此举就是明确的表达对涅弗尔缇缇王后不满。涅弗尔提提王后是那么的聪慧美艳,高贵大方,怎么可能是她的错呢……”
话还没有说完,涅弗尔缇缇的哥哥·现任的米坦尼国王就咬牙切齿的打断了来者的话:“好你个埃赫那吞!荒芜政事,擅改神明,居然还敢瞧不起米坦尼的公主!”那双如鹰的眼睛里布满了愤怒,不过,他并没有被愤怒冲昏头脑,他眯起来眼睛,打量着平凡不起眼的来者,“你专门来报告这件事……”
来者慌忙跪下,指天发誓:“英明的伊鲁曼陛下啊!您是最知道我的,我是如此的仰慕涅弗尔缇缇王后,见到她收到如此的侮辱,怎么能够咽得下这口气呢?!可是我人微言轻,不能为高贵的王后做些什么,只得不远万里的告诉您。我希望让现在孤苦无依的王后知道,她身后还有您这么一位伟大的哥哥帮忙。”
说着说着,来者已经是声泪涕下,仿佛涅弗尔缇缇受辱让他痛不欲生似的。
“唔,你退下吧,我自有分寸。”虽然愤怒,但是伊鲁曼还是万事以国家为先的,先不说当初嫁出了自己的妹妹是为了延续从阿蒙霍特普二世就延续下来的艾米同盟,他并不像就这么打破。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自己也不得不咬牙承认的是——米坦尼的国力是在日益衰微。
说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在这个时候,米坦尼根本不能因为嫁出的公主受辱就和埃及硬碰硬,到时候吃亏的只能是自己这一方。
只不过,如果自己的国力能够再强盛一点儿,这不就是一个很好的和埃及争斗的理由吗?野心,那可是人人都有的啊……
沉浸在自己的思绪的伊鲁曼没有发现,自己的美姬和刚才那人交换了一个眼色。此刻那人退下,美艳的女人便如蛇般缠了上来,吐气如兰:“陛下……您还在为公主的事儿烦恼么~”
第十二章
荷伦希布现在所在的古埃及新王国时期地十八王朝,是在反抗希克索斯人的斗争中建立和发展壮大起来的。在反抗的过程中,锻炼出了一支强大的军队,法老政权也是依靠它有力的消除了地方割据,形成中央集权的一统局面。
抗击希克索斯人的胜利,进一步加强了法老的中央集权势力,而统一的中央集权又反过来有利于法老对外扩张,南征北伐。是以在图特摩斯一世的时候,靠着强大的军队,南征努比亚,北进西亚腹地,前锋直达幼发拉底河边,占据叙利亚北部并和西亚的米坦尼接壤——无往不利的军事霸业,成就了十八王朝的埃及帝国。
可以说,这王国的建立就靠着军事而不主要靠着政绩。所以在今天,在埃赫那吞几乎不管理朝政的时日,可以说,手握兵权的两位将军已经隐隐成了风向标,尤其是更加受到埃赫那吞的重视的哈波奎特斯大将军。
不过在荷伦希布眼中,他这位父亲,如果说是隐隐成为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倒不如说成为了帝国最大的隐患。
荷伦希布根据这短短几年和父亲的相处,差不多可以总结他这个父亲在军事方面的确够勇猛,敢冲敢打,但是在算计方面……呃……不能说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吧,但是却并不能说很能看清局势——唯一让荷伦希布觉得比较放心的是,自己的父亲对于埃及帝国是忠心耿耿的,没有什么谋朝篡位的心思。
不过虽然荷伦希布知道自己的老爹就是一死脑筋,但是却不代表其他人这么想啊。虽然说荷伦希布只有八岁,但是在埃及,八岁已经不能算是小孩子了。在这种看似平静,实际到处都在酝酿动荡不安的因子的国家,他不得不为自己、为家人考虑。
要说现在,他最担心的,不是那高高在上的法老埃赫那吞,反而是自从法老迎娶了他的长女作为第二王妃后,便隐居离开的涅弗尔缇缇。
总所周知,大约在公元前1415年,阿蒙霍特普二世的儿子,图特摩斯四世娶了米坦尼公主阿尔塔塔玛为妻。自此以后,埃及的对外政策就由武力征服变为联姻和黄金外交。而联姻最稳定的,便是米坦尼。
从那位导游小妹给他的册子中,荷伦希布曾经看到,即使是在后世,埃赫那吞的王后涅弗尔缇缇也是埃及最神秘的女人,比后来的埃及艳后更加的不可捉摸。虽然说她是米坦尼的小公主,但是在古籍上根本找不到有关于她早年生活的记录,也不知道他死后是埋葬在何处,更不用说她的木乃伊从来没有被发现过。
要知道,埃及可不比中国的封建朝,女子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埃及,很多的女人比男人更加有名,而就是这样一位连归为法老的丈夫都不得不承认:“是她自始至终支持我,一个两地之君的大业。”的女人,却仿佛是一个“来无影去无踪的幽灵”。
当然,荷伦希布现在也行可以去查涅弗尔缇缇的过去,但是,他为什么要查呢?就因为一位八岁孩童的猜测?所以他依然是按部就班的生活着,上午陪伴图坦卡吞学习,下午的时候去练习射箭、骑马和剑术。
晚上的时候,则听自己的父亲讲解各个战事——估计真的是术业有专攻的原因,虽然哈波奎特斯对于战术不甚透彻,但是亲身经历加上直白的话,反而能够让荷伦希布受益匪浅。
下埃及的神殿内。
恭敬的祷告完毕,涅弗尔缇缇睁开眼睛,在奶娘的帮助下起身。看着涅弗尔缇缇在清水中净手后,一旁的奶娘赶紧将一块白色的羊毛帕子递上去让她擦手,同时低声道:“公主……您,就这样任由法老如此行事?”
奶娘是涅弗尔缇缇从米坦尼带过来的,十分的忠心耿耿,此刻神殿里没有他人,她也就恢复了在米坦尼的称呼。只是一想到自己爱护的公主居然收到如此侮辱,她的心就难以平静,刻意压低的声音也有些不稳。
其实在奶娘看来,当初美艳无双的涅弗尔缇缇成为埃赫那吞的王后就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还不如当初给阿蒙霍特普三世当妃子的时候好呢。毕竟埃赫那吞的长相和身材实在是太挑战人类极限了啊!她就不明白了,上一任法老和王后以及这些王子公主们都长得不错,为什么偏偏就埃赫那吞长了那么一张拉长的驴+鞋拔子的综合体的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