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办法,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她是把涅弗尔缇缇当做自己的女儿宠的,如今女儿受了这么大委屈,当然是看哪儿哪儿不顺眼了,别说是长相,就是为人她也可以立马挑出一长串的毛病来——虽然这些都只能想想,腹诽而不能说。
“奶娘,你别说了,不过是一个头衔而已,既然陛下能够这么把它送出去,那么它在我眼中就没有那么大的价值。”涅弗尔缇缇的语气很平静,仿佛自己并不是当事人似的。
“可是,可是您难道不是因为法老做出了如此举动才来下埃及的吗?”奶娘有些糊涂了,她还以为是法老的举动伤了心高气傲的涅弗尔缇缇……“如果让伊鲁曼陛下知道……”
涅弗尔缇缇拢了拢奶娘披上的披肩,眉目淡然:“你想多了,你以为哥哥会为了出兵吗?别忘记了现在米坦尼的国力。”她可不是那种小气吧啦的女人,对于这件事情,她并没有太在意。
她来到下埃及,不过是“避祸”而已,如果前些日子密探带给自己的消息属实的话。那么米坦尼和埃及之间的关系很快就会出现变化了,如果自己这个时候还傻乎乎的呆在上埃及的话,才是招致祸患的靶子呢。
见涅弗尔缇缇并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奶娘也赶紧不说了,她相信自己聪慧的涅弗尔缇缇殿下一定会有对策的。放宽了心,奶娘带上涅弗尔缇缇的东西,跟着后面回了宫殿。
“……布……荷伦希布!你怎么了!”图坦卡吞皱起眉头不满的看着走神的某人,“你居然敢对我大不敬!”
“……殿下……”回过神来的荷伦希布无语,封建阶级真的害死人,不过就是练剑的时候走了几秒钟的神嘛。
“你不满啊?别忘了我们的打赌,你要是输了的话就得答应我一个要求,”五岁的图坦卡吞兴致勃勃的举起手里的小木剑,眼神一凛,“到时候输了可别食言!”
第十三章
埃及的夏天尤其的炎热,除了王宫里专门人工制造出来的阴凉之所,就属尼罗河畔最为凉爽了。尼罗河两边长着密密丛丛的纸莎草,直立、坚硬、高大,好像芦苇一样生长在浅水中——古埃及人用来写字的纸莎草纸就是用这个做成的。
纸莎草是古埃及文明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古埃及人对于纸莎草十分崇拜,把它当做北方王国的象征。不仅如此,古埃及人利用这种草制成的纸张——纸莎草纸——是历史上最早、最便利的书写材料。
当然,肯定比蔡伦发明的纸张要早得多。要知道,纸莎草纸曾被希腊人、腓尼基人、罗马人、阿拉伯人使用,历尽3000年不衰。一直到八世纪,中国的造纸术传到了中东才取代了纸莎草纸。而且按照时间算的话,现在的蔡伦还没有生出来呢,当然更不用说中国造纸术了。
不过在荷伦希布眼里,这种纸比那种农村里上坟烧的纸钱都要粗糙,更不用说那些各式各样的写字用纸了。不过这些想法也只是在脑子里转转而已了,要知道这个时代纸莎草纸还是稀罕物呢,普通民众甚至是大字不识,就算是习字也是用泥土板的。
不过纸莎草长在尼罗河边可不是给人遮阴的,事实上,这么多茫茫无际的,约莫有成人腰际这么高的纸莎草却是狮子鳄鱼之类的猛兽隐蔽偷袭的乐园。
“殿下,您的要求就是这么大的天儿到尼罗河边逛一圈儿?”荷伦希布看着某天真无邪(?)的小孩儿,感觉到自己额头上的青筋在跳啊跳。
图坦卡吞有些鄙视的看来荷伦希布一眼:“你的殿下会是这么没脑子的人吗?还是你以为我这种行为是欠缺考虑的?”说完,图坦卡吞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一个小奴隶,“你,过去吧东西推出来。”
荷伦希布很想回答一个“是”,但是他知道,如果真的这么说了的话,自己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估计就不好过了。和这未来的小法老相处了几年,他倒也知道这个小家伙的脾性了。虽然看起来颇为任性跋扈,但实际上没有一次是鲁莽行事的。
荷伦希布认为这是自己多了二十几年的历练才能看得出来这些,很明显,这小孩儿的表面功夫做得很足,至少周围的人都认为他现在还是个被宠坏的不懂事的小王子。要不然,安克姗娜门也不会不止一次的暗示自己应该好好照顾图坦卡吞,不要让他惹祸上身了。
不过让荷伦希布觉得疑惑的是,虽然他觉得这小孩儿是颇有心机的,但是看着图坦卡吞每次和自己相处又颇为自然,并没有什么装模作样的成分,所以他也曾怀疑自己是不是老是拿成年人的眼光看别人,把每个人都想复杂了?
可是在看过几次上位者毫无道理的,或者为了丁点儿大的事情就处死奴隶的事情后,他告诉自己,宁愿多个心眼儿,也不能哪天糊里糊涂的就被什么人给阴了。
被图坦卡吞指挥去的那个小奴隶感觉跑到草丛里,因为草太深,所以一个小孩子弯下腰之后就看不出来是在干什么了,荷伦希布也知道凭借着周围的草木的耸动知道那小孩儿估计在很努力的拉扯这什么。
皱了皱眉,荷伦希布对着塞克说了一句:“你去帮帮忙,这么热的天,早些弄出来免得晒得慌。”这话说完,塞克倒是一句话没说就去了,倒是图坦卡吞和他身后的艾谢特看来荷伦希布一眼,尤其是图坦卡蒙,扬起婴儿肥的小下巴,眉毛一挑:“这么,你还心疼个小奴隶?”
那傲慢的样子,似乎在说“你可别说‘是’这么恶心的词儿”。
荷伦希布微不可查的皱皱眉,知道图坦卡吞这小孩不仅任性,在自己面前还老是阴晴不定的,随即笑得温和:“我当然是担心殿下在太阳神‘拉’的热情下受不了。”
图坦卡吞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见船已经被拉出来了,一个箭步跳上去:“你们都给我听好了,等会儿听我的命令行事。”
“哈哈,弟弟你可真威风啊。”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响起,依然是带着一大帮子半大孩子的斯门卡瑞。大概是因为天气热的缘故,所以他并没有带那顶柔顺的假发,一个光秃秃的脑袋在太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亮。
因为出汗的原因,脑门上有一层细密的汗水,更是显得如同抹了油一般铮亮,配合他耳朵上的大耳环,别提多么有意思了。
荷伦希布看见他这个造型,下意识的就想要笑,可是他知道自己根本没资格笑,只得死死的憋在胸腔里,眼睛却不由自主的有些微弯:“斯门卡瑞殿下安好。”
荷伦希布的容貌本来就很是不错,现在留着那种妹妹头更是有些偏女相,偏偏他成天为了应付暴躁任性的图坦卡吞练就了雷打不动的云淡风轻的表情,加上怎么晒也不容易黑的皮肤,更显得八岁的他在一群小孩子中间容貌很是突出。
已经十五六岁的斯门卡瑞已经知道了男女之欢了,不过让他觉得奇怪的是,为什么看见同样是男孩儿的荷伦希布会觉得好像有点儿心痒痒的感觉?
不过这点儿心思斯门卡瑞倒没有表现出来,要知道,虽然贵族圈儿里不乏这些龌龊的事情,但是这可是从来不会摆在明面儿上说的。也不乏有玩弄小男孩儿的,只不过在古埃及,男男之间的事情一向是天理不容的,所以这些事情更是隐蔽,几乎是比得上国家机密了。
斯门卡瑞还没有尝过这种滋味儿,再加上荷伦希布是谁?那可是大将军的爱子……啧啧,所以斯门卡瑞的心思只是在上面转了一圈儿:“看来弟弟是迫不及待了啊,好吧,那我们就早些开始。”
“您可没说过是要和斯门卡瑞殿下比赛的。”荷伦希布对着图坦卡吞耳语道,只不过那语气,这么说怎么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难道说我让你来还需要你的同意吗?”图坦卡吞眼睛一眯,语气专横。天生的王族使得他并不习惯于太过于委屈求全。要不是不想重复上一世因为王后涅弗尔缇缇和太后泰伊的力量使得他,而不是斯门卡瑞成为法老的话,他现在也不会对这些人这么忍耐。
荷伦希布直起了腰,眼神轻飘飘的落在这个五岁小豆丁身上,垂下眼睛:“当然不需要,您如果执意如此的话。”
说话间,斯门卡瑞的那一行人也拖出了一条小木船,两条小木船都放在岸边并列。
“荷伦希布,你和我一起。”图坦卡吞说完,率先跳上了小木舟,让艾谢特留在岸边待守。
第十四章
所谓的真正的特种兵,是几乎十项全能的。除了强健的体魄,还需要顽强的毅力、持久的耐力、以及必备的生存技能。当然,划船这项技术当然不在话下。
在一声令下之后,荷伦希布就用单桨快速的击起水来。划船的时候,就是需要镶嵌侧身,手臂打直,利用整个身体的力量。每次划动都应是一个持续的动作,力量均匀地作用于每个桨,一个基本的技巧就是“直面危险,努力拉动”。因为这种拉动是最有力的,所以很多操作都用此方法让船减速或后退。
而且荷伦希布除了会划船,物理什么的也很是不错,譬如在水流转弯比河岸转弯迟的地方,船应与水流成45度角,而不是与河岸成90度角。
而当遇到没有空间转动船首时避开障碍当船处于一个摆渡位置,用旋转船的方法将船从侧边滑过障碍或穿过一个狭窄的通道。
正是因为有了荷伦希布这个良好助力,所以一开始,图坦卡吞他们的船就比斯门卡瑞的船要快出一大截。图坦卡吞也被荷伦希布的划船技术给吓到了。要知道,他之所以会选择和荷伦希布搭档并不是他知道荷伦希布会划船,而且技术还这么好。
只不过他选择荷伦希布仅仅是因为他是哈波奎特斯的儿子,大将军的儿子——有了这么重的地位,自己那个哥哥就算是要陷害自己也得掂量掂量着来。不知不觉间,图坦卡吞的目光已经落在了荷伦希布身上——他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可以把划船划得这么的……快,而且看他的样子,似乎并不吃力的样子。
可是,他也不过只是一个八岁的孩子啊。怎么会……有这么熟练的技术?如果说哈波奎特斯会让他的宝贝儿子跑到尼罗河练习划船?哈……图坦卡吞一眨不眨的看着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自信的笑容的荷伦希布,有些耐人寻味的想到。
不能怪图坦卡吞老是把人往阴暗方面想。在被两个古埃及最尊贵的女人扶持上台的少年法老,绝对不是想象中那么风光。
而他能够在这种被猜忌被防备被架空的前提下还能够稳坐十年法老的位置并且掌握大半的权利,暗中谋划,就绝对不会是洁癖贵族、傲娇、含羞带怯的类型。只能说这些表现,情况需要罢了。
荷伦希布怎么会知道图坦卡吞这个内心弯弯绕的家伙又在算计什么?他只是被这次比赛难得的激起了好胜之心。他仿佛记起了曾经和战友一起勇渡激流的时候,那种内心的豪迈和激昂之情油然而生。若不是还记得自己的身份,他怕是要高喊几声来鼓劲儿了。
其实,划船这个东西,也算是平常埃及孩子的玩乐之一。按照他们以后要从母亲河尼罗河这儿撒网捕鱼什么的,最先学习的就是划船和游泳的技术。但是这同样也是针对平民小孩儿的,先是图坦卡吞和斯门卡瑞这样的王室成员,根本就不需要学习这些,自有人争着抢着为他们服务。
斯门卡瑞看着图坦卡吞他们那艘船和他们这一艘拉开的距离越来越大,不禁急了,一脚踹上一旁划船的某个大臣的儿子身上:“没用的废物,平日里吃的那么多长得那么壮,结果这点儿力气都没有!连个船都划不好,是想让本殿下输了吗?!”
被踹的那个人敢怒不敢言:你怎么不说是因为你的块头太大了?!看看图坦卡吞殿下和荷伦希布两个人都是小孩子体型,船自然轻得多,滑动的速度也快得多啊!不过他只能在心里想想,面上却是一点儿也不敢表示出来的。连刚刚被踹痛的地方也不敢揉一揉,咬紧牙关继续努力的划船。
转眼之间,荷伦希布已经到达了目的地,准备调转船头划回来了,而斯门卡瑞他们的船还没有撵上。斯门卡瑞敢对着阿吞神发誓,图坦卡吞那小崽子绝对朝着自己得意的笑了的。一时间,本想教训他一下的斯门卡瑞恼羞成怒了。
再听的岸边全是吼着“图坦卡吞殿下加油!荷伦希布公子①加油!”一类的欢呼声,在太阳光长时间照射下有些发蒙的脑袋冒出了一个主意。
“喂,你过来。”在他们划过一片茂盛的足以挡住身影的纸莎草丛的时候,斯门卡瑞将那个划船的人喊过来,“你身上的肉干还在吧?!”
那人因为斯门卡瑞有些饿了,忙不迭的拿出来——虽然他是十分不舍,但是谁叫他是王子而自己只是大臣的儿子呢?斯门卡瑞把肉干拿到手,又一巴掌拍到划船的人后脑勺上:“快点儿给我划!”见那人又转过头起劲的划船,斯门卡瑞现在倒没有那么着急了。
这片纸莎草丛还算比较大,等到他们快要划出来的时候,斯门卡瑞将肉干上涂上一些东西,悄无声息的扔到水里去了。
呵,这件事情本来就是他和图坦卡吞私下里约定的。要是明说的话,非得被父王惩罚不可,相比自己那个弟弟既然答应了这个挑战,怕也是心里清楚得很。
荷伦希布倒是没有觉得多累,虽然这具八岁的小身体还不能够像前世的自己一样,但是或许真的是一个八岁小孩儿和一个五岁小孩儿并没有多重,所以除了一开始的不熟练之后,后面倒是越来越顺手了,因此在到达目的地后又很快的调转船头,正好与斯门卡瑞的船反向而过。
图坦卡吞特意转过头,有些想看斯门卡瑞脸上着急的样子,但是出乎他的意料的是,虽然他看起来的确是很着急,但是,他还有闲心和自己笑一笑……唔,据他所知,他这个大哥可没有这么宽广的心胸啊。
还没有想明白呢,他们已经划进了那一大片纸莎草丛,入门的全是一簇一簇的纸莎草,连小奴隶们的欢呼声似乎都隔得有些远了。图坦卡吞想着等赢了之后给荷伦希布什么奖励呢,就听到荷伦希布压低了声音:“抱歉了殿下。”
话音刚落,船身突然剧烈的摇晃起来,图坦卡吞赶紧看向荷伦希布,却发现一向脸上总是带着淡淡的微笑的荷伦希布眉宇紧皱。
荷伦希布转过头来,看着图坦卡吞有些勉强的笑了笑:“图坦卡吞殿下,不知道您平时有没有信仰索贝克神②的习惯?”
图坦卡吞有些不解,这和索贝克神有什么关系……等等!图坦卡吞突然睁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荷伦希布,却见荷伦希布面色凝重:“快、快划啊!”
荷伦希布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笑,咬了咬牙,将手里此时重千斤的船桨使出全身的力气使劲往外一推,一把抱起图坦卡吞:“抱歉呢,我实在是没那么大的力气可以把被鳄鱼咬住的船桨划动……殿下,看来我们平时都没有信仰索贝克神的习惯……那么,我们就只有两个选择了,要么等着阿吞神显灵,要么就赶紧逃命吧!”
话音未落,图坦卡吞的视线越过荷伦希布的肩膀,看见刚才被荷伦希布丢弃的船桨登时被一只突然从水里窜出来的巨鳄咬在嘴里,那可怖的两排巨牙一合,木质的船桨“咔嚓”一声被咬得粉碎!
作者有话要说:①沙子没有找到奴隶如何称呼大臣的儿子,所以沙子就按照中国古代的说法,给他们统一称呼为“公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