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事?”掐断烟,肖南挑眉反问。
韩越不明白肖南的想法,只能低声应道:“嗯,老,老人们都这么说。”
屋里内突然陷入一片沉寂,然后肖南突然大笑出声。他的笑声太过悲怆苍茫,韩越身体一抖,然后便被肖南紧紧箍住了肩膀,力道非常大,简直要捏断一般。
“那你说!做了好事!做了好事,老天为什么这么对我!”
肖南眼睛通红,韩越下意识挣了一下却没有挣开,肩膀的疼痛感却越严重了,他不敢再动,只有犹疑道:“肖先生,您看,您看您现在有了这么多……”
“我有了什么?!”
肖南一把将韩越甩开,“砰”一声,韩越撞上了房间另一面的沙发,韩越只感觉到腰部一阵顿疼,却连大气都不敢出,这时候的肖南太危险了。
韩越心中隐约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却找不到原因,缩在沙发暗角里,视线撇到搁在另一端的电话机,眼神闪了闪。
第五章
韩越心里是爱着肖南的,或者应该说成他是迷恋着肖南着。
从他第一次见到肖南起,他就迷恋着肖南,但韩越自己却明白,肖南不是他的,所以只要有一点儿能够与肖南在一起的时间,他就会觉得幸福,但这一次,他第一次觉得时间竟是过的这么慢。
肖南这个时候已经近于疯狂,仿佛受到刺激而觉醒的凶兽,强大而又危险,韩越缩在沙发角落里,看着肖南将房间里的东西破坏殆尽,眼露恐惧。
随意地披着一件睡袍,肖南握着的拳头隐隐发抖,仿佛有一把烈火在灼烧着他的心脏一般,令他难受的厉害。
怎么可能,召夏怎么可能就这么不要他了?
韩越看着肖南仰面倒在床上,屈起的胳膊盖着他的眼睛,由于离得不近,他并看不清肖南的表情,但这个时候的肖南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抑郁之气,韩越心下微顿,即使肖南和陆召夏分手的时候,他也没见过如此的肖南。
那个时候的肖南即使难过,却没有这种抑郁与疯狂。
韩越想了想,还是缓缓起了身,看了看赤|裸的身子,他也不确定肖南这会儿到底怎么样,就随便在衣柜里找了件衬衣套上,迟疑了一下,还是在房间角落的柜子里找到了仅存的完好杯子,从饮水机里接了水后,走过去递给肖南。
“肖先生,您,喝点儿水……”
“肖先生?”见肖南不动,韩越大着胆子弯腰推了推他,“肖先生……”
“肖先生,水——”
韩越惊呼一声,反应过来已经被肖南拽住手腕,压在了身下,手中的杯子落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手腕处一阵顿疼。
“肖先生!”
韩越第二声豁然卡在喉咙中,肖南单膝跪在床上,握着他的脖子将他提起来。
韩越不知道肖南这是怎么了,明明刚才已经没动静了,怎么突然间会这样,但他这时候已经没空去想其他的,脖子上的手那是下了死力的,他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却一点儿声音都发不出。
韩越不死心,但他是真的发不出声音,肖南的眼睛内一片风平浪静,韩越突然想起,最初他就是被这双没有一丝感情的眼睛给迷住的。
那时候他被人带着在一栋别墅中见到了肖南,肖南见到他时挑了挑眉毛,然后笑了一声:“哟,倒是长得不错,带话给柳少,说人我留下了。”
眼前一阵阵发黑,韩越闭上眼睛正准备等死,却猛然听到什么响了一下。
“滚!”然后便是肖南不分喜怒的呵斥,韩越睁开眼,混混沌沌中仿佛听到是敲门声。
“滚!我不想说第二次!”肖南掐着他的脖子重了一些,却没有下最后一手。
“啪嗒”一声,韩越勉励打起精神,视线从肖南肩头穿过去,房门被从外推开,韩越看到来人的瞬间一怔。
等守在门口的保镖开了门,陆召夏推门进去便看到了这一幕。
肖南此时只是随意地披着一件睡袍,连腰间的带子都没有系,就那么半跪在床上,一手掐着韩越的脖子。
“没听我说——”肖南吼着转过身,一句话就那么卡在喉咙里。
感觉到脖子一松,韩越踉跄着滚下床,一手撑着地,一手扶着脖子就开始喘气。
陆召夏视线扫过狼狈地窝在地面上的男孩儿,与自己相似的脸上因为剧烈的喘息一片红润,双腿露在空气中不住颤抖,上身的衬衣也只扣了两个扣子,轻易便能够看到里面高潮后的痕迹。
陆召夏皱起眉头,他知道肖南外面情人多,但他从不知道肖南竟然下手那么狠。
在瞥了一眼几乎没地方下脚的屋子,陆召夏突然觉得胸中一阵翻搅,闭了下眼睛,转身便准备走。
“召夏。”回过神,肖南拉起睡袍系上衣带起身便追出去,一把拉住陆召夏的手。
陆召夏停没有回头,停了一会儿才道:“肖南,你就不能不恶心我?”
肖南一怔,下意识就松了手,陆召夏抚了抚手腕大步下楼。
肖南徒劳地又跟着陆召夏走了两步,然后停在门口,站在原地,盯着陆召夏的背影。
陆召夏走的很慢,一步一步往走廊尽头行去,肖南心中突然逼来一股难言的涩意,从心底涌上喉头直冲眼眶。
伸出手抓着门框,肖南盯着那个消失了陆召夏身影的拐角突然缓缓笑起来,这个笑容很轻,却是从眼底发出来的,缓缓的在他这张年轻英俊的脸上散开。
他觉得,或许召夏不是不爱他了,或许那场时装秀不过是他庸人自扰而已。
或许,他可以将陆召夏留在身边的,或许……
一切都还有可能,一切都还来得及。
这个时候天色正暗,天空一片沉寂,除了月亮,连一颗星星都没有,陆召夏从别墅里走出来的时候,一瞬间有些不适应这种黑暗,然后便被突然亮起的灯光闪得闭起眼睛。
肖南从别墅里追出来,快速跑到他面前,一把便将人抱住了。
肖南依旧只是披了件睡袍,身体头发都还淌着水,冰冰凉凉的。
这栋别墅不小,但也不算大,陆召夏虽然走得慢,但从三楼房间到别墅门口也没多长时间,肖南为了赶上陆召夏只能够在浴室里冲了半分钟凉水,连擦都没顾上,披了件睡袍便下楼了。
“召夏,你原谅我了。”肖南蹭着陆召夏的脖子。
陆召夏一动不动地站着,既不推他,也不回应,只是冷笑道:“肖南,我倒不知道,你的理解能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
肖南冰凉的唇贴在陆召夏大动脉上,陆召夏身体一僵,肖南紧了紧手臂:“那是当然。”
“我没空和你说事儿。”陆召夏推他,“放开。”
肖南声音柔和,拥着陆召夏的手臂却是用力,道:“怎么能放,你既然来看我,就是原谅我了,我不放。”
被气得想笑,陆召夏垂下眼皮:“肖南,我为什么来你不可能不知道,现在放开,别让我看不起你。”
在陆召夏印象中,即使他们还在一起时,肖南也少有耍赖的时候,这个男人一向强势,除去必要的温柔和气,便只剩下强硬。
这个时候,贴着陆召夏的侧脸,肖南想,怀里这个男人是他这一生中唯一想要留下的,那就不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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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南一直记得一件事,陆召夏曾经对他说过,他的设计以后只会出现在爱人的身上。
那个时候,他们两个初识不久,还未确定关系,陆召夏说这句话的时候面色平静,既无憧憬也无期待,仿佛这样做是天经地义一般。
陆召夏说:我的设计本就与旁人无关,我爱给谁做难道还要人答应?
肖南其实是不明白他这种想法的,在他的思想里,两个人相爱不过是一起过日子,累的时候倦的时候,回到那个有所爱之人的地方,便是家了。他不是没想过和陆召夏过一辈,最初与陆召夏在一起的几年,他确实收敛了自己,也处理掉了外面那些一切可能影响到他和召夏关系的人。
但是毕竟玩儿的久了,且依旧年轻,肖南虽然爱着陆召夏,却没有定下来的觉悟,即便当初睡了人是受别人算计,一经放手也再难回头。
分手之后,肖南刻意去屏蔽一些消息,他时刻关心着陆召夏,却又有意识地忘掉一部分信息,等到他豁然想起,才发现已经到了陆召夏开时装发布会的日子。
时装发布会,肖南从不想承认,但一想到陆召夏曾经的话,他就明白,这是陆召夏与他划清界线的开始,他总觉得陆召夏是在生气,过了就能在他的柔情中回头,但这一次着实背离了他的想法。
抱着陆召夏,看到他身后出现的车后,肖南闭了闭眼睛,然后揽在陆召夏腰际的手缓缓上移,默默在脖颈处比划了一下,稍稍一用力,陆召夏便软在了他怀里。
肖南抚了抚陆召夏的脊背,深吸一口气,一把将已经陷入昏迷的陆召夏打横抱起,大步走到开着门等在别墅门口的汽车旁,弯腰坐了进去。
汽车一路疾驰,肖南明白陆召夏既然来他这里,身边就不可能没有人,他利用别墅之便将人带走的事,很快就会传回陆家,他只能尽快找地方安置陆召夏,然后趁人不备带他离开。
当然,过程肯定不会美好,但他没工夫管那些。
这一年来,他刻意忘记一些东西,恃伏不动,对召夏不闻不问,除了腾定陆召夏不可能真的忍心弃他不顾外,另外一点也不过是为了让陆家放弃警惕,毕竟陆氏百年世家的实力摆在那里不是好看的,他们要保一个人即使是他将自己手上的力量全部砸上去,想要找人也是枉然。
更别提那个人还不一定配合他。
这一天实在难得,他竟然能够在发觉陆召夏真的要离开他的当天,再次看到陆召夏,这不得不说是他的幸运。
陆召夏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正午,阳光透过窗帘射入屋子,让他产生了片刻的恍惚,眯了眯眼睛,陆召夏还未来得及坐起身便又重重倒下去,倒吸一口气,他突然想起之前的事情。
——肖南。
肖南推门进来,就发现陆召夏已经醒了,躺在床上看着他。
脚步一顿,走到床边坐下,他摸了摸陆召夏的额头:“已经不烧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陆召夏没有回答,只是问道:“我怎么会在这里?”
肖南沉默了一下,道:“和你想的差不多。”
陆召夏冷笑:“你倒是一点儿不骗我。”
肖南知道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他说再多,陆召夏也不可能平心静气地听他讲。因为长年体弱多病,他眼前这个男人很早就学会了在任何状况下都波澜不惊。
他们在一起六年,肖南从来没有试图将陆召夏的内心剖出来一一解析,这对他来说太过困难,对陆召夏来说也太过残忍。
收回放在陆召夏额头上拭温的手,肖南将陆召夏脖子周围的被子掖了掖,转身到浴室中拿了温热的湿毛巾,小心将陆召夏的身体翻过来让他侧身躺着,然后拿着毛巾敷在陆召夏脖颈上。
陆召夏此时浑身酸软无力,根本动不了,肖南一直等着毛巾凉了才将他翻过来平躺,然后又去浴室拿了另一条热毛巾。
谁也没说话,陆召夏平静地看着肖南不厌其烦的动作,直到他自己都感觉到脖颈处热烘烘的,肖南才停手。然后,就那么毫无预兆的,肖南动作自然地坐到床上,踢开拖鞋,整个人便躺在了陆召夏身边,长臂一伸,将陆召夏揽进怀里。
陆召夏和肖南身高差不多,一公分左右的差别外人一点儿看不出来,但因为长年卧病,陆召夏被各种精致衣装包裹后的身体虽然颀长笔挺,实际上却是异常瘦弱,肖南只是一弯手臂便将他整个人困在了怀里。
陆召夏本打算就那么晾着肖南,没想着回应他什么,但是肖南揽着他腰的手真的太过用力,虽然不痛,却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难以忍受,只是他现在一点儿力气都用不上。
“肖南!”陆召夏难受得声音几乎都卡在了喉咙里。
肖南将头埋入陆召夏颈窝儿里,深深吸了一口气,才放手力道。
虽然是正午,却因为拉着窗帘的缘故,屋子里并不很明亮,朦朦胧胧的一片,陆召夏视线所及之处很是柔和,就连硬朗的饰品都被镶上了一层柔软的光。
就在这种朦胧之中,肖南说:“召夏,陪着我,别离开我。”
肖南嗓音低沉,在一片静寂的卧室内也并不显突兀,陆召夏有片刻的心软。
“别离开我,召夏。”肖南紧紧埋在陆召夏颈窝儿里,被陆召夏的肩骨压迫着的眼睛一阵胀涩,他说道,“召夏,别离开我,我受不了了,别离开我……”
陆召夏不吭一声,肖南就那么不停说着,断断续续。
这位如今在军火界举足轻重的年轻新贵,就这么伏在陆召夏肩头一声连着一声的说着,与其说是乞求不如说是本能般地呼唤。
肖南不明白爱不容许背叛,他只能隐约知晓陆召夏离开他的原因,却不能明白那是为什么,但即使这样,他也明白他不能失去陆召夏。
他知道他以前的做法太不地道,但他从不知道那些事的后果会严重到陆召夏离开他这种程度,如果他知道,如果他知道……
怀里这个人早已经被他列为与自己身体器官同等甚至重要的存在,这样的存在如果要离开,还是因为他的原因离开,那无异于让他亲手拿着刀分解自己的躯体,这种疼痛太难忍,他接受不了,也撑不下去。
第六章
那天,陆召夏醒过来没多长时间就再次昏睡过去,他的身体实在太脆弱了,早已经不起这样的折腾,坐在床边,肖南伸手摸了摸陆召夏闭着的双眼,心底隐隐不安。
这样的陆召夏太过安静,安静得让他无所适从。
陆召夏的病例并不罕见,甚至于陆召夏根本没什么治不好的大病。但是,根子却是出在陆召夏的身体上,长年累月的精心疗养除了控制病情外,并未让他有所好转。
说到底,是陆召夏的身体底子太弱,抵抗力不行,即使是小病放他身上也是惊险。
肖南隐隐约约知道一些陆家家族内的恩怨,陆召夏父亲是陆家老爷子最看重的儿子,陆氏家业原本也要交给他打理,却没想到那位陆家的年轻少爷竟然是有理想的,他的理想是周游世界,与琴为伴,更甚至于还在周游世界途中遇上了陆召夏的母亲,现在的陆夫人,乐坛女神般存在的女人。
当初陆夫人怀上孩子,陆家老爷子发话,若儿子不回国继承家业,便不认儿媳,那么这个儿媳的孩子也不是陆家人,虽然最后老爷子终究服软,默认了自己儿子的行径,也接回了现任的陆氏掌门人陆豫生。
但当初那种状态下,陆夫人还是在月子里落了病,小儿子孱弱的身体终究成了陆氏夫妇心中最为内疚的事。是以,陆召夏自小便受尽宠爱,这也是陆家老爷子经历过自己儿子的“离经叛道”后,还会如此放纵陆召夏,以至于弄出肖南这件事的最大原因。
陆召夏有时候甚至会想,如果当初他的爷爷将他的教育放的如同大哥陆豫生一样,那他是否还会想都不想就救了当初那个几近走投无路的肖南,他还会不会需要面对现在这种境地?
他们两个人的相处中其实有很多问题,从出身到生活环境,肖南再怎么出身名门,也无法和系统地接受过贵族教育的陆召夏相比,所以再怎么爱陆召夏,在他眼中,陆召夏那种生活,那种思想都太过脆弱了,华而不实。
其实不仅是肖南,就是肖南手下的人,很多也都不看好他们这段姻缘。比方说封书,他对陆召夏算是了解的,但是无论是在知晓陆召夏的身份前,还是在知道陆召夏的身份后,他虽然觉得这段恋情难得,但也从未觉得这会有什么好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