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的人是可耻的——盲窗

作者:盲窗  录入:01-18

“而且我觉得我们分开住效果还不错,最起码现在那什么的时候比以前要和谐……”他不太习惯开这方面的玩笑,话还没说完脸先红起来,跟着干巴巴地笑了两声。

程冬至慢慢从沙发上出溜下来跪在地上,从正上方俯视着贺维的脸,想从中看出些什么。

“怎么回事?有啥想法了?”

“没啥,就是这些天没事老琢磨,开窍了,留不住你主要错在我。你想,我每天天不亮出去,天黑了回来,一没爱好二没情趣,书读得不多脾气还臭,然后嘴也笨……总之,就是一卖鱼的机器,时间久了搁谁都腻烦。所以我决定从自身找原因。”

“照你的意思是准备对我撒手不管了?”程冬至扯开贺维浴衣的带子,盯着他厚实的胸膛看了看,凑上来软软绵绵地亲了他一下。贺维的双唇被这个前所未有的温柔的吻粘起,好久才慢慢恢复原状。羞怯的红色从他的脸庞迅速向脖子和胸膛蔓延,窘得他说不话来。程冬至低头继续在他的脖子上缠绵地亲着,他有些痒,把头微微偏向一边。

“即使我和别人上床也无所谓吗?我倒想知道你准备怎么开窍,自己也出去找几个?然后回来和我躺床上交流经验?”程冬至的语气渐渐严厉起来,一只手探进浴袍抓住贺维的家伙。

“听起来还真挺不错……”贺维有点丧气地盯着程冬至的脸,明白自己和他之间的交流像两列对开的列车,又叉道了。

“不过我没那些闲工夫。年前我看电视里播就在你家附近要开一个本市规模最大的超市,正在招商。我过完年准备雇个人在菜市场替我卖鱼,去超市里再租个摊位雇个人卖档次高一点的海鲜。我自己呢就负责早起去进货送货,另外跟好多家在我那买鱼的饭馆儿也说好了,免费给他们送货上门……”

“然后呢?”程冬至问。

“然后我就不用像现在这样辛苦了,上午送完货基本就没事,钱赚得还多。就能腾出时间……”

“我是说我!在你变得又有钱又有闲之前,我他妈的难道一直乖乖躺在家里等你?!”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想努力……”贺维又想捶自己的脑袋了。

“努力你妈个头!我说呢,又搬家又不在乎我出去胡混,你小子是在外边有人了吧?!”程冬至突然一拳砸在贺维的脸上。

“说,又有哪个中老年妇女看上你了?上次是干烧鱼,这次是什么?红烧鱼?!”

第七十七章

程冬至并没有用太大力,但不小心碰到鼻子,当时就见了血。贺维用手背抹了一把,有点不敢相信。

“我说你可真混啊!怎么能琢磨出这些乱七八糟的?”

程冬至手忙脚乱地拿纸巾拧毛巾,脸却一直绷着。这时电视里开始敲钟,窗外鞭炮声大作,两个人都是一愣。

“过年好。”贺维在程冬至的脸上亲了一下,凑到他耳边大声说。他的鼻子里还塞着纸卷儿,样子挺滑稽。程冬至在他的脸上轻轻扇了一下,拿起手机开始发短信。

午夜过后的电话和短信就像鞭炮声一样密集。程冬至群发了一回,又扯着嗓子吼了几个电话,回过头看见贺维也正在和人讲电话,一脸的笑意。窗外的噪音已经不那么响了,程冬至听见他说:“好了好了就在你妈那住吧,明天吃完早饭来程叔叔家给他拜年。”

应该是武阳。

程冬至坐到贺维旁边,跃跃欲试地伸手等着武阳找他,没想到贺维说完就撂了。

“哎……”程冬至想说你怎么不让我接啊,突然明白过来贺武阳根本没找他——八成儿还为上次的事生气呢。

“小狼羔子。”程冬至心里骂了一句,越想越憋屈,这父子俩如今一个赛一个地欺负自己。拿起自己的电话不甘心地翻翻,果真没有贺泰克的短信。

“怎么啦?”贺维觉察出他的情绪有些低落,“我这辈子能有你就知足了,哪会去找别人。再说谁能像你这样没眼色,看上我这样的还当个宝儿似的。”

这话程冬至爱听,心里舒坦不少。这时他的手机又响了,点开一看,贺武阳终于发来一条彩信——一条小胖狗儿冲着他恶狠狠地“汪汪”两声,扭着屁股跑了。

程冬至呵呵笑着看了一遍又一遍,嘴里不住声地骂着 “小混球儿!小混球儿!”他搂过贺维在他的头顶亲了两口,心满意足地长嘘了一口气。贺维取出自己鼻子里的纸团,心疼地偷偷看了程冬至两眼:“其实挺容易满足的一个人,我以前怎么就不多跟他说说这些呢。肉麻是肉麻了一点,可都是真心话。”

厉衍文在国外一个人惯了,没有什么过年一定要阖家团圆的概念,再说爹一个家娘一个家,跟他都没太大关系。从腊月二十九一直上到初五,科里的人对他的态度大为改观,一个个拍着他的肩连声道谢,给他拿来一大堆好吃的。拖着疲惫的脚步,看着手里乱七八糟的吃食,他站在自己的车前哑然失笑:一个人得吃到什么时候?

其实回国以来吃得最香的两次饭都跟程冬至有关,被当做道歉鲜花的烤肉串儿,大雪中的日本料理。真想和他喝酒做 爱啊,可是一想到他愁眉苦脸见到自己就想倾诉的倒霉样子心里就不舒服,如果像上次在酒店那样再来一次半道跳下床跑路,自己离阳 痿也不远了。

“在错误的时间遇到了对的人,是个悲剧。”他用意大利语嘟噜了一句,听见旁边有人在笑。

“你在说什么?”旁边黑色的汽车旁边站着两个人,前面的一个个子不高,穿着一件略显肥大的宝蓝色羽绒服,正在好奇地望着他。

“没什么……”厉衍文一眼就认出了对方,没来由地慌乱起来,“你是来看病吗?”

“嗯,重感冒。”那个人抬手给他看手背上的胶条儿,“输好几天液了,你是这儿的医生吗?”

“胸外的,厉衍文。”

“哪几个字?”那个人困惑地皱起眉头,回头看向身后的同伴。那是个身高差不多一米九表情严肃的大家伙,穿着质地极好的黑皮衣和皮鞋,面无表情地摇摇头。

“你的名字我都不知道是哪两个字,梁哥。”

厉衍文和那个被称作“梁哥”的人都笑起来。

“去陪我喝一杯吧大夫?”那个人轻轻地咳嗽了两声,凌乱的头发下一张苍白的脸,两只眼睛却黑得耀眼。

“都这样了还伏特加吗?”

“对,杀菌。”

第七十八章

由于年前的时候货清得差不多,程冬至让员工一直休到初十才上班。他窝在楼上办公室里拢了一下年前的大帐,盘算着是不是该减少一两家分店——营业额和去年差不多,可房租又涨了不少,还不如拿这些钱去买个属于自己的店面合适。他做生意从来都是自己拿主意,这次也不例外,一旦决定马上翻看信息站找合适的底商。翻着翻着脑子里突然蹦出个念头,给贺维打了个电话。

“你的生意我不是很懂,冬至,你,你自己拿主意就好……”贺维没想到冬至会征求他的意见,一时激动得语无伦次。程冬至在电话这头微笑,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不懂也要得到你的同意才行,一家人嘛。”他想象着贺维憨厚的感动的样子,自己先坐不住了。

“晚上我去接你吧?咱俩好好商量一下。”

“对不起,今天不行,我晚上得请人吃饭,都订好的。”贺维歉意地说。雇人看摊儿,去超市定摊位,联络送货的饭馆儿,还没出十五呢他就忙得四脚朝天。程冬至失望地挂了电话,觉得贺维就象一只风筝,原来是屁帘儿的时候还能老老实实被自己攥在手心里,现在换成一只沙燕儿,有点抻不住了,将来要是成了老鹰,自己该不会被他带着满天飞吧?肚子咕噜噜叫起来,他暂时不去想这些,下楼找饭辙。

总店周围的饭馆他都吃腻了,今天反正无事,就往远一点的地方溜达。商业街拐角处新开张一家快餐厅,门口排着两行花篮,还有几个大熊猫米老鼠之类的人偶在派发优惠券。程冬至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来份咖喱牛肉饭,迎面碰上张灿。

“真巧程哥,我正要去找你。”张灿看上去很高兴。程冬至有日子没见他,还真是有点想,伸手拍拍他的肩膀。

“找我有事吗?”

“没啥,就是跟你告个别。”

“怎么?要回老家吗?”张灿不是本地人,这里房价贵,他混了好几年也没买下房子。

“不是,我决定跟小尹一起回他山东老家。”张灿有点不好意思,“小尹你还记得吧?就是上次打你的那个……”

“你们……”程冬至很意外,这个圈子里的人最终能修成正果的人真是少之又少。

“恭喜恭喜,什么时候走我请你们吃顿饭。”

“不用了程哥,小尹那个人心眼儿小,管我管得严。我,我就是跟你告个别,真的。”张灿的眼圈儿红了,程冬至心里也不好受,褪下手腕上的新款天梭运动表给张灿戴上。

“别嫌弃,就是留个纪念。以后如果想回来记得来找我。”

张灿终于忍不住哭了,紧紧拥抱住程冬至在他脸颊上飞快地蹭了蹭,转身快步离开。程冬至站在路边看着他的背影出神,冷不丁后脑勺被人打了一大巴掌。他猛回头,一只卡通熊穿着花围裙正一脸憨态地望着他。

“刚才,是你打我?”程冬至捂着脑袋不解地问。大熊左右摇晃着脑袋,递给他一张宣传单。程冬至越想越不对头,仔细地端详了一下,那只熊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很眼熟。

“贺武阳同学,你有点过份了吧?”程冬至揪住熊耳朵使劲晃了晃,“你爸都说不管我了,你算老几啊?”

“你再跟别人好一个,信不信我打死你!”贺武阳的眼睛里冒出了熊熊怒火,瓮声瓮气地回答。他又一次挥起熊掌,这次被程冬至一把抓住。

“打人是要坐牢的,不信回去问你爸。另外,什么叫和人好你懂吗?”程冬至四下里看看,只有餐厅门口的几个小孩子好奇地盯着他们看,于是他在熊脸上亲了一口。

“我还和你好呢,你打死我?”

贺武阳被程冬至调戏得几乎石化,举着一只熊掌傻乎乎地站在那不知所措。程冬至把双手插在大衣兜里,迈着悠闲的步子往回溜达。

“我是一只小小小小鸟……”他唱了一句,跑调儿了。

“想要飞呀飞,飞呀飞……”他不气馁,继续唱。

第七十九章

“他说你不管他了,是真的吗?”贺维刚进家门,就被贺武阳堵在门口逼问。

“谁呀?”他脱下羽绒服挂好,边换鞋边问。

“程冬至!”

“武阳。”贺维的脸沉下来,“程冬至也是你叫的吗?”

“我不管,反正以后甭想让我管他叫好听的。”贺武阳没好气地说。贺维有些头疼,本来就够麻烦的,不知这俩人又因为什么事杠上了。

“怎么了你们,不是跟他比我还亲吗?”

贺武阳梗着脖子嘴动了动,贺维隐约听见“窝囊”两个字。

“站住!把话说清楚再走。”贺维扯住他脖领子,贺武阳用力挣脱开来,斜乜着爸爸的眼神有些许轻蔑。贺维心里像被刀子割了一下,不由自主松开手。

“今天中午我在美食城打工的时候,看见他跟张灿在大街上就搂搂抱抱脸挨脸,他还把自己的手表送给人家。”贺武阳眼角湿润,脸涨得通红。

“他看见你了?”贺维扶住一把椅子慢慢坐下,眼神有些空洞。

“当然,我还揍了他一巴掌呢!”

“混蛋!”贺维踹了儿子一脚,“你敢再动他一下我绝饶不了你!”

“你还护着他!他肯定不是第一次这样了,你心里也清楚对不对?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匆匆忙忙搬出来!”贺武阳冲着爸爸大喊,心里委屈得要死。贺维攥住儿子的胳膊,仰头看着他。

“我们之间的事没你想得那么简单,你只要记住他对你的好就行。”

“他欺负你,还,还欺负我,你都不生气吗?“贺武阳难以置信地望着自己的爸爸。

“武阳,男子汉大丈夫要么改变要么适应。”贺维转头望向窗外黑漆漆的夜色,“懦夫才自艾自怜。”

程冬至这天晚上有饭局,喝得醉醺醺地回到办公室,直接栽倒在床上。他费力地从兜里掏出手机,贺家爷俩儿既没电话也没短信。

“这是要和我彻底拜拜了啊。”他笑着在通讯录里翻到张灿的号码,按下删除键。

“都走吧,祝大家幸福。”

一觉睡到中午,程冬至冲了个淋浴让店员买来止痛片吞下,头还是疼得厉害。他胃里空得难受却又不知该吃点什么,坐在办公桌旁看着电脑发呆。这时有人不紧不慢地敲门,程冬至不耐烦地喊了一声“进来。”

是贺维。

程冬至伸了个懒腰,伏在桌子上冲他微笑。

“让我猜猜,你这是来跟我举行告别仪式了对吧?”

“今天有空,咱俩一块儿出去吃顿饭。我请客,行吗?”

“当然可以贺老板,不过要是街角那家快餐店我可不去,有人憋着劲要揍我。”

“去郊区的一家农家饭,你多穿点儿,那冷。”贺维并不理睬他的阴阳怪气。

郊区的温度比市里低了不少,雪都没怎么化。三十出头的老板娘穿着对襟儿的花棉袄和肥腿儿裤,大俗大雅,看上去倒是别有一番味道。程冬至脱了鞋坐在热炕头上,静观贺维和她熟络地打招呼开玩笑,心里止不住冷笑。铁锅炖大鱼贴饼子,香是贼拉香,就是屋里不通风,程冬至低头闻闻自己,嘟囔了一句“这味儿都滋到裤衩里去了。”

贺维正在往锅里倒茄子香菇和豆腐,抬头撩了他一眼,淡淡地说:“没事,晚上我给你洗澡。”

旁边的服务员惊得掉了铲子。程冬至慢慢偏了头,有点矜持地抿了抿嘴儿,最终还是忍不住笑了。

两个人结账出来时太阳已经快要落山,饭馆旁边有一片杨树林,厚厚的积雪在夕阳下反射着淡橘色的微光。贺维率先向树林深处走去,程冬至犹豫了一下,跟在后面。

“哎,你是不是要撒尿?就这儿吧,没人。”程冬至靠在一颗大杨树上,他穿着一双单皮鞋,已经渗进了雪。贺维转回身走过来,戴上羽绒服的帽子,拉好拉链,静静地望着程冬至。

“你站这儿不许动。”

程冬至有点不安,看着贺维绕到树的背面。等了一两秒钟,身后的树干一震,树顶上的雪纷纷落了下来。

程冬至穿着一件翻领的羊绒大衣,没戴围巾,冰凉的雪粒落到他的头发上和脖子里。他被冰地叫了一声,贺维紧跟着在后面又踹了两脚,这次雪粒直接落进了程冬至的嘴里。舌尖上融化的雪水有一股奇怪的味道,程冬至慢慢地咂摸出滋味儿,老老实实站着,轻轻阖上了眼睛。

被贺维压在树干上粗暴地吻了,程冬至紧紧抱住他,激烈地回应。扯开他的领子,贺维将落在他脖子里的雪一一舔干净。程冬至轻声地呻吟着,耳边是贺维急促的喘息声——一个没有质问,一个也没有解释,但他们这次的交流异常顺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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