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说一遍试试,你再敢叫他一声‘贱人’试一试?!他不知比你干净多少倍!”秦朔一把揪住秦望的衣领,将他从椅中提起,对他吼道。原来他还是这么有本事的能够轻而易举的挑起自己的怒火。秦朔向来威严,下人见他发火,均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一个,颇有资格的老管家企图上前劝阻,却被秦朔一个恶狠狠的眼神制止,只好垂手立于一旁,这兄弟俩呦,生来便是天敌么?
纵然已是满腔怒火、恨火交织,熊熊燃烧,沸腾了他的血液,秦望却依旧邪笑着迎着秦朔吃人的眼光,道:“好话不说第二遍,哥哥就会给候府丢人,无锡城都传遍了,武定侯爱好特殊,因为一个男宠,与人当街械斗,还被人差点削掉半条胳膊,连个男宠都压不住,哥哥——你,不会不行吧?”说罢,大腿还有意无意的往秦朔那里蹭了蹭。
“啪”一声清脆的耳光,秦望被抽的踉跄后退,半边脸立刻红肿起来,他却只是优雅的抹掉嘴边蜿蜒的血迹,放到嘴里吮了吮,眼神怨毒的笑道:“哥哥,你一辈子都得不到他。”
背过去,不由得握住自己发麻的右手,秦朔对老管家怒道:“带这个混账下去!被让本候看见他!等拜祭完就立刻让他滚!”
秦望被带下去之后,秦朔在犹自站在正厅中,皱眉想些什么,良久,转身时,秦朔眼光一闪,操起桌上一片杯盖朝外射去,只听见一声闷哼,追出去时便只见血迹,不见人踪,秦朔转动着指上扳指,冷哼一声,他在明处捉拿他二人,而他却在暗处时刻盯着自己,只待自己露出破绽,江城……究竟是何货色,为什么能派出这么多的人来监视自己?
“秦伯,那小贱人究竟哪一点好?让哥哥这般为他着迷。想当初,要不是那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小子,我早就把他弄死了,不对!他那时候明明被爹爹喂了毒药的,怎么还活着?”秦望嘟着半张红肿的脸,纳闷道。
“哎呦,我的小祖宗,这话啊你以后少说,大少压根不知知月公子被老侯爷喂过毒药。”为他上着消肿药的老管家,顿了顿,又道:“二少爷,不是老奴口嗦,你这毒舌的毛病也该改一改了,五年不见,一回来你揭他伤疤还不算,还要再撒把盐……”
“哼,从小就是这样,他只有被我激怒时,才会正眼瞧我。”秦望愤恨道,愤恨的想,我只想让他正眼瞧瞧我而已!
45.波澜又起
尹香本是京城南风馆的红牌,现虽脱离风尘,但从小环境熏陶,于着装打扮仍较常人讲究,就比如墨白从他那里借来的这件半新的月白长袍,虽看似朴素,但却是用雪蚕丝,经京城中最好的裁缝裁制而成,祥云的暗纹在阳光下反射出淡淡的光华,于朴素中凸显华美。尹香平日里常穿的就已经非常精致了,而这几日里翻来覆去换上的衣物更是不凡。他人本就美,此番招人打扮,惹得许多登徒子意图染指,却都无一幸免的被那日驾车带墨白、阿澈前来小香轩的大汉打掉一排牙齿……
今日见他又换上一件莲青锦缎长衣,墨白玩笑道:“莫非,尹香是要去相亲?”尹香回眸一笑,多年风尘生活修成的媚气横生,耀眼夺目,连同为男子的墨白不禁红了脸,呐呐道:“你真是好看。”尹香叹气道:“要是他也这么认为就好了。”墨白疑惑道:“她?还是……?”说完便恨不得抽自己两耳光,其实从第一眼看见尹香,他就知道尹香绝不是普普通通的胭脂铺老板,但他向来温善,从不存看轻之意,但这话问出来却好像看不起他一般。看出他的愧疚不安,尹香呵呵笑道:“没关系,尹香十三岁就已经接客了,现下这副身子对着女人可硬不起来。”
墨白深深以幼年在南风馆的日子为耻,平日里莫说同别人讲出来,就是想一想便觉污了自己一般,只觉要是能把不堪那段回忆抹掉好了,此时听尹香大大方方的笑讲来,先是惊诧,接着便是佩服他敢直面不堪过去的坦诚与勇气。尹香笑了笑,道:“说是相亲,也差不多,我喜欢他,总想将最好的一面展现给他。”
墨白嗯了一声,是赞同,被囚禁于候府的时候,表面虽一派风轻云淡,不以为意,其实内里早已翻江倒海,焦躁不安,有时恨得想将秦朔,连同整个候府都一并毁掉,后来之所以能自己渐渐沉下心,只是怕以后江城见了自己的疯魔的样子。想起前几日江城提起的曲清泉,于是试探的问道:“是曲公子么?”尹香点点头,笑容甜蜜且落寞:“除了那个浪荡子,哪个还劳我这么费心?”
终于见到传闻中的曲清泉是在第二日的午后,闻见动静的阿澈,欢快的从房中跑出来,直扑向曲清泉。好不容易将‘牛皮糖’的阿澈从身上扒拉下来吧,曲清泉笑笑的看看江城再看看墨白,道:“江城,我说你怎么瞧不上我,原来是有更好的。”他虽是对江城说,眼睛却是微挑着看向墨白,颇为挑衅。
见气氛不对,尹香便要呵呵笑着上来打些圆场,曲清泉却转头向他笑道:“香儿,我从苏州带来有宝奇轩的胭脂水粉,就放在小香轩,你要不要去看看?”他虽是问话,语气不容抗拒,素知他的秉性的尹香丢给江城、墨白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便黯然应道:“好,我这就去。”
江城看着曲清泉淡淡道:“什么瞧上瞧不上,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而已。”墨白听他如此说来,腹中被曲清泉激出的那一点怒气登时消了,江城又向墨白引荐道:“这便是我同你说过的曲大哥了。”墨白虽不喜曲清泉,却也拱手有礼道:“见过曲大哥。”曲清泉刚听那一句‘弱水三千只取一瓢’心中不悦更胜,正要反唇相讥,却见墨白一双秋水明眸数不清的温和笑意,春风化雨一般,端的让人去了不快,生出与他亲近之意,恶毒的话是说不出了,面色僵僵的道:“幸会了。”
入了座,江城泡好茶,为曲清泉斟了一杯,问道:“如何了?”曲清泉抿了一口茶,道:“嗯,城外那帮事已经解决,只是眼下你们也不易走出无锡,全城戒严不说,六扇门的也已到达无锡了,大概是知晓了你的身份,特地来捉你的。”墨白担忧的看江城一眼,江城握住他放在膝上的手,示意他不用担心。挨着曲清泉坐得阿澈皱眉道:“他们最坏了,总是追着我城哥哥不放!”墨白捏捏他鼓鼓的小腮帮子,笑问道:“阿澈,是不是该回房读书了?”阿澈嗯了一声,极不情愿的挪回房去。
他二人默契恩爱的小动作没能逃过曲清泉的眼,曲清泉原本还碍于阿澈在此不便发作,此时见阿澈被支开,脱口而道:“江城,我若说我愿为你这一瓢,放弃那三千弱水,你待如何?”
46.三千弱水
“江城,我若说我愿为你这一瓢,放弃那三千弱水,你待如何?”
上一刻还好好的与你说些正经话,下一刻却似翻了醋坛子的吐出些冲话,饶是知道曲清泉性子古怪、喜怒无常,江城还是被这突然的发问激的说不出话来,墨白面上一凛,纤长的手指轻轻叩击着石桌,轻笑道:“江城是我的,这一瓢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出去。”“墨白……”江城只觉得这是天底下出来几日前他说的‘我爱你‘之外,最好听的情话。
曲清泉看着江城一脸甜蜜感动的恶心表情,怒极反笑:“好!好得很!”转身背对着他们,看不见表情,却可以感受到,他周身笼罩的怒气。墨白淡定的拿起桌上的一杯茶,老神在在的品着,藏在袖中的一只手却紧紧握成了拳,心中早将曲清泉揍了个透心凉、心飞扬。两厢剑拔弩张,江城卡在中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好不尴尬。良久,曲清泉缓缓转过身来,心思恶毒的想,你不让我畅快,你们也别想畅快。江城看见曲清泉脸上一派温和笑容,心中一片冰凉,经验教训告诉他,曲清泉这妖孽,笑得越是和善,计谋便越是歹毒,还未来得及抹一抹头上的冷汗,便果然听到曲清泉道:“其实,也并不是要许公子让出这一瓢,只分我少许即可,想必你也看得出,江城待我还是有些情分的,毕竟——我与阿城也有过——”
墨白目光如电般劈在曲清泉身上,手中的瓷杯被捏出裂纹来,水珠顺着裂纹一滴滴滴下。
无视墨白能杀人的眼光,曲清泉深情款款的看着江城满是冷汗的脸,缓缓开口:“肌肤之亲。在荒山的破庙中,那一夜干柴烈火……”墨白脸色一片苍白,手中杯子“咔嚓”一声寿终正寝,碎瓷片割伤了他的手,血水混着淡绿的茶水溅染到月白的袖上,“墨白!”顾不得辩白,江城慌忙拉着他的手,只见好长一道伤口,“先忍忍,我去取药。”埋怨的瞪曲清泉一眼,便要飞奔到房中取药。墨白却是不顾,反手拉住江城,对曲清泉笑道:“曲大哥,江城之前跟谁在一起,做过什么,我并不是不在乎,只是我喜欢他所以愿意接受他的一切。还有,我这人霸道的很,自己喜欢的,绝不会同别人分享,别人非要不可的话,我也只有誓死捍卫了。”
墨白虽是笑着,眼中的寒意却让曲清泉暗吸一口凉气,他本想挑拨二人关系,让他们心生嫌隙,却不想墨白完全不吃这一套,反挨了他的软刀子,没占到半点便宜,心中甚是气愤,冷哼一声,拂袖而去,江城张了张嘴想要叫住他,却终于没有开口,他更担心的是墨白……
进了房,江城满头冷汗的翻找着创伤药,心中一片烦乱,一面恨着曲清泉,一面心惊茫然,他与曲清泉确实是荒山破庙、干柴烈火、肌肤之亲……但却并不是曲清泉刻意曲解的那样。一向诡计多端的江城,碰上了许墨白脑袋便卡了壳,变得痴傻,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才能将本就不清不楚解释的清清楚楚,让他干净明朗的看清自己的心意。
望着江城忙碌慌张背影的眼神又深又沉又阴,墨白此时脸色卡白阴郁的竟似另外一个人。他突然飞身上前,一把抓着江城的臂膀,将他用力甩到床上,合身扑去,压着了江城粗鲁的拉扯他的衣物,恨恨地啃咬着他的唇、下巴、脖颈……江城对他没有丝毫的防备,直到嘴唇被他咬破,疼痛刺激了大脑,嘴里尝到那一丝血腥,才反应过来,他知道墨白是爱极了他才会这般疯狂,试想,若是那秦小侯拉着墨白的手,说什么干柴烈火,肌肤之亲,自己不定会怎样的愤怒疯狂,当下放松了身体,任墨白粗鲁的施为,心道,今日就算墨白想将他那样这样,他也是认了!
墨白红了眼,抖着手去解江城的腰带,却怎么解也解不开,气闷用手去撕,他的手本就有伤,这下又流出更多的血来,江城心疼他,坐起身,温柔而坚持的松开他的手,用力抽开了腰带,便又躺下一副任君品尝的模样。墨白却僵了身子,呆呆的看他,良久,将脸埋到他胸口,不一会儿江城便感到胸口的一小片湿意,轻轻的顺着他的发安抚着,隔了一会儿,便听到他哽咽道:“江城……江城……我知道大家都是男人……也没必要谁为谁守身……可我……可我……就想你是我一个人的,我一个人的……江城,我还是怕的,他会把你抢走吗?江城你别离开我好吗?……离开你并不是活不下去,只是不开心不满足。”
江城听了这话,心里既心疼又好笑,叹息道:“我都不知道你这些患得患失都是从哪里来的,墨白啊墨白,我就这么让你没有安全感?想来,那时候就是因为这份患得患失,师父才轻而易举的几句话就把你给打发走得吧。”墨白抬起头,红着脸争辩道:“当初,就算不是我患得患失,师父也会用尽手段将我赶出去的。”江城摸摸他的头,笑道:“这话道没错,不过你放心,那老狐狸以后不会再这样了,墨白……别怪师父,他那时是真心想着我们才……”“我知道,我是怨过他,但他毕竟是师父。”墨白打断他道。
“墨白……想不想知道我同……曲大哥到底是怎样一回儿事?”
47.解释
看着他,墨白点点头又摇摇头。江城逗小孩似的刮了刮他的鼻子,道:“以前在谷中到现在也是这样,我觉着是为你好,有些事情藏着掖着,却偏偏总让你窥得一角,不清不楚,害你瞎想,与我生气,这次我索性给你说开了。”
墨白小小的嗯了一声。
“我同清泉是在大理相识的,他也是冲这阿澈身上的藏宝图去的。”曲清泉笑起来是有几分像许墨白的,所以江城并未像对待其他意图染指藏宝图的人那样直接下杀手,只是打折了他一双手以示警戒,没想到,那曲清泉不仅不感激他不杀之恩,反倒是垂荡着两条手破口大骂开来,江城的上下十八辈都被他招呼了个遍。这要放先前,江城早就笑眯眯的上前,也卸了他的下颚,再断他两根肋骨,看他还骂不骂得出,许是一直被人追杀实在没什么乐子,又或许是得益于那几分像墨白的笑容,江城忽然兴起,心道,你是个不吃亏的主儿,那么大爷便让你吃尽亏。
于是一路带着他,给他穿女装卖进妓馆过,也时不时往他身上撒些痒痒粉、喂些巴豆什么的,看他气红了眼憋绿了脸过,知道他是个断袖,还经常在他面前暴露一下健美的身材,玩味他支起了小帐篷,却无处发泄过……纵然让他受尽了侮辱,却也给自己逃亡之路带来了数不清的麻烦,两个人彼此出卖相杀过,也必然联手共同对敌过,天长日久,对彼此了解渐渐深入,便自然而然产生臭味相投的情分来……在江城看来臭味相投了,不是朋友便是兄弟了,而在曲清泉的认知里,臭味相投了便是够上床的资格了,更何况,将近一年的禁欲生活,早就将他的眼珠都熬绿了,虽然江城的相貌完全够不着他对上床对象相貌要求的底线,但那身材绝对是能让所有断袖和婊客都为之口水的……
“其实比起男人,我更对女人的身体有兴趣”江城坦白道。墨白柳眉一挑:“那我算是怎么一回事儿?”江城捏捏他的脸,笑道:“我家墨白魅力大呗,男女通吃。”墨白呵呵的笑起来,江城便继续讲道:“他不服,请我去过妓院,也诱我进过小倌馆,我和清泉便是在那时遇见尹香的,京城里的红牌,人称解忧公子。”见惯了太多的风流薄幸、虚情假意,那颗心按说应该早就冷了硬了碎了没了,可尹香偏不,他的那颗心不仅没有冷没有硬没有碎,还鲜活干净的跳动着,而且足够勇敢的对一个浪荡子一见钟情了,江城佩他敬他,为他赎身,救他出风尘,得知他祖籍在无锡,便在无锡置下店面、房产,一来让他有了安身一所,二来也算是盗王收集消息的据点之一。其实浪荡的曲清泉,对他也并非一点情意都没有,要不然向来洒脱自由的他,怎么会为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安插一个保镖,又怎么会每一两个月来无锡一次,虽美其名曰送胭脂水粉赚酒钱,可江洋大盗的曲清泉怎么会在乎那点银两呢,其实心里还是有那么一丁点在乎想念的吧。
“喂,说你和曲清泉的事呢,怎么扯到他和尹香了?”墨白不满地戳他的脸,休想转移话题!江城捉住他的手指,轻轻吻咬:“无论是去妓馆还是小倌馆,他都没有如愿以偿,可他救了我一次,我也许诺过他,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墨白脸色一黯:“所以,你们就滚了床单。”江城笑道:“你不觉得跟朋友滚床单是极别扭的事么?我又不跟你一样,那么重承诺,又滴水之恩,当以身相许。”墨白羞恼的给了他一捶,江城便又捉住他的拳头,轻轻吻咬:“后来,我被人下了春药,又只有他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