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您这是……”冬影面露难色的欲言又止,踌躇之后道:“皇上现在,在院里赏月。”
头脑浑噩的岳冬听到赝品就在寝宫,霎时一惊。他呆怔在原地一会,立马清醒过来。他恍然大悟般冲向寝宫偏门,可在碰到门扇前他又突然停了下来。
岳冬呼吸混乱的立在原地审视咫尺之近的门扇,猛地回头看向冬影。见远处的冬影因自己突然警惕的回视,刚站起来又惶恐的单膝跪了下去。岳冬瞅了他半响,慢慢的转回头,又瞧向紧闭的门扇。
这扇门他曾经不止一次的打开,可现在……他摸上门扇的手颤抖地怎么也不敢将它拉开。
那后面究竟是什么?是平日的青石小路?还是黑暗的魔窟?
平日的冬影对他不卑不亢,从来没有表现出不安、忧虑等表情,可现在的冬影却似担忧、害怕什么。这和之前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趁机报复他,嗤笑他的冬影都是那么的反常。
岳冬在冬影和门之间来回审视,内心激烈的斗争着,矛盾着。
究竟哪一个是梦?哪一个是现实?或者两个都……
良久,岳冬鼓足毕生的勇气,屏息慢慢拉开殿门……
第七十二章:现实
门外映入眼帘的景物是岳冬熟悉的青石路,他这才松了口气。试探性的踏出门,小心翼翼地走到房子的拐角处。他远远见到后院坐在龙椅上品茶赏月的赝品,脚下的地面上还放着一根缠起的鞭子,上面有干掉的血迹,鞭子下方是一叠破碎的纸片,那是他撕碎的画。
岳冬踌躇一下,吸口气寅惧的走到赝品座前跪下,他见对方至始至终没看他一眼,心中更加彷徨。他可以说话了,可他忽然不知从何说起,千言万语全堵在嗓子里一个字也说不出。
岳冬用不着痕迹发抖的手,拿起地上的鞭子,双手捧过头顶递向赝品。画,他是无法复原了,误解已经造成彼此的裂痕,他只有用他的身子让赝品出气,如果鞭子可以解决问题他甘愿领受。
赝品依旧没有看他,岳冬举过头顶的手随着时间的流失抖得越发明显。他的呼吸也从凝重变为急促,直到带了泣声。
赝品未动,却有两个太监抬来一个火盆放到岳冬身侧。
岳冬疑惑地看看燃烧的火盆,又看看赝品。两个小太监放下火盆后留下一个人,拾起地上的画纸,一张一张往火里放。
岳冬怔怔的看着这一幕,转瞬他如失至宝般大叫:“不……”,推开太监抢过那些未丢进火中的画,而火盆中尚未烧尽的纸张他也不顾灼伤手的去捞。
“你不是厌恶它们吗,救它做什么?”赝品总算收回眼,舍得看他。
“不,我不讨厌,我愿意做!”岳冬犹如找到话题的突破口,急切地对赝品说。岳冬觉得这些画是他存在的价值,如果烧了它们,是不是就表示赝品也不再要他了!他不要被人取代,他不要那样的自由,那也不是自由,而是地狱。
“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对,求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真的愿意……”岳冬抱着那些曾经叫他厌恶的东西犹如救命稻草。
“我不需要一个男妓。”
赝品清淡的一句话另岳冬骇然止声,他全身僵直的跪在地上,心急如焚。他要怎么说、怎么做才能挽回局势?
在岳冬六神无主时赝品说:“应为你,我和‘主人’之间出现微妙的变化,所以……”
听着赝品的话,岳冬突觉御书房的情景与现在重叠,不等赝品说完他惊惧的抢言道:“我愿意配合你,我会按你的要求做。我不会输给冬影的,我会比他做的更好,求求您别让他取代我!”
赝品因岳冬的插话停顿下来打量他,见他用急切求得认同的双眼盯着自己,开口道:“你有这觉悟就好,以后激灵点。这次的事就当没发生过,把那些没用的东西烧了了事。”
热切期盼的结果如此简单的实现,岳冬犹如梦中不敢确信。心想,这就没事了吗?他狐疑的看着赝品,见对方没在看他,改去端茶杯品茶,岳冬犹豫地将书页放到火盆里。
起初,每放一页,他都偷偷的瞄赝品一眼,放了七八张后,见上者未有异动,才大着胆子将碎书页一叠、一叠的往火里送。
这件事就像这堆被火焰烧尽的废纸一样了了?岳冬不可置信的看着付之一炬的灰烬,久久不能自拔。
侍女为岳冬端上来一碗热粥,赝品发呆的他说:“你也几餐没好好吃了,喝了吧。”
岳冬原本渐渐平复的心因这恩赐又慌乱起来,“不!我不饿!”
岳冬如惊弓之鸟频频摇头,躲瘟疫般躲避那托盘中的粥,可他的胃偏偏和他作对似地发出饥饿的“咕咕”声。
谎言被自己的身体拆穿,岳冬当下白了脸。他被赝品抓住一只胳膊由地上拉起,带到赝品的腿上。
由跪着突然改成坐在赝品腿上,岳冬不知如何是好,他看着赝品亲自拿起碗里的勺子要喂他喝粥,岳冬大骇的直冒冷汗,身体止不住的哆嗦。他本能扭动身子躲避,却被赝品收紧的手臂禁锢在怀里。
岳冬见盛满粥的勺子送到他嘴边,岳冬怕的一个“不”字脱口而出,偏头避开,并抓住赝品拿勺子的手推拒。
勺子的平衡被外力打乱,勺子里的粥洒出一部分掉在岳冬白色的衬衣上。
“你别得寸进尺。”
冷冷的话音和手臂勒痛他腰部的痛感无一不是在警告他,他的行为已经触怒了赝品。
岳冬惊惧的哪敢再反抗,慌忙松了冒犯对方的手,怯生生的看着对方。
中途被阻断的勺子顶在岳冬紧抿的唇上,他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僵持之下他见赝品不悦之色更重,这才迫不得已张开口,半勺粥被对方不难烦的灌进。
粥含在嘴里,岳冬没敢咽下,可第二勺又跟了上来,岳冬被逼得只有含泪吞下第一口,再被灌进第二口。如此反复逼食,岳冬忧恐的直落泪,原本平整的衣摆被他双手揉皱成一团。
在赝品喂岳冬喝粥期间,宫女用帕子为岳冬擦干净洒在衣服上的粥。
一碗粥全部被灌下,赝品放下勺子,用手为岳冬边抹去眼泪边说:“让你吃饭又不是吃毒药。”
岳冬闻言从默默流泪转为痛哭出声,他搂着赝品的脖子在他怀里抖做一团。这个结果与之前的相比天差地别,不管这是现实还是梦,他只要呆在这里,他不要去那个炼狱般的自由世界。
赝品拥着颤抖、哭泣的岳冬,嘴角画出诡异的笑容。
“哐当!”一声重物倒塌的声音搅扰了相拥的两人。
岳冬不知所以的抬起头,随着赝品的起身,他先一步站了起来。
——寝宫中
在岳冬为自己的转机庆幸时,由于少了一根柱子,剩下被震到的三根支柱无法撑住床顶,床顶整个斜着塌了下来。一半砸到床上,一半砸在地上。
岳冬把打断床柱的事忘得一干二净,现在看着倒塌的龙床,只觉一阵天塌地陷的晕眩。刚刚才得到赝品大赦,又生出这样的事情,赝品会怎样想他!那可是他们无数次欢爱过的地方,任谁都会认为他是对赝品不满所以拿赝品的床出气!
岳冬好懊悔自己为何要打床架,就因为当时离它近?
“这是怎么回事。”
岳冬站在赝品身后侧瑟瑟发抖,当他听到赝品没有表露情绪的问话后更是慌乱不已,不禁脱口而出:“不是我做的。”
第七十三章:自保
“不是我做的。”
赝品转过身看着急于脱罪的岳冬,岳冬见赝品审视的目光,惊觉自己的话明显是不打自招,更加慌了神。左右乱转的眼珠突然瞄到跪在地上接驾的冬影,岳冬鬼使神差的指着冬影对赝品说:“是他做的……”
赝品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岳冬。
岳冬胡乱的把罪名扣到冬影头上后,也觉不可思议,自己竟能说出这样诬陷的话。覆水难收,他已经没有反悔的余地,何况他再也不想领教赝品的责罚,现在他只有死扛倒地。可是,就算事发时只有他和冬影两人,冬影是赝品的心腹,和自己相比冬影的话更容易被赝品取信。只要冬影否认,他的罪名就不是那么简单了,岳冬紧张的盯着跪在地上的冬影。
冬影在听到岳冬把罪责推到自己头上后,抬眼看了眼岳冬,没有任何辩解之意的又垂下眼睑。
精神混乱的岳冬可不这么认为,他只当冬影自信赝品不会相信他的话,才不反驳。
动机!他需要一个冬影会这么做的动机。梦中冬影的话突然回响在岳冬脑海,冬影说喜欢赝品所以记恨他的存在。如果是那样,冬影就有动机了。没错!他走的时候,床架只断了一根支柱,之后怎么恰好在他与赝品和解后塌了?这一定是冬影陷害他。
岳冬渐渐把梦和现实串联在一起,越想越觉得自己有理,情绪激动的说:“他……他嫉妒我……他说他喜欢你,所以他记恨我,要嫁祸我,借你的手除掉我……”是的,事实就是这样,岳冬确信自己的妄想就是事实。
“好了!”赝品打断岳冬精神错乱的说辞。
一夕间,寝宫只剩下三个人的呼吸声,两个平静,一个混乱。
良久,在岳冬被迟迟得不到的判决压抑的快要崩溃时赝品对他开了口:“扣你一年俸禄作为赔偿。”
闻言,岳冬似没听懂般愣在原地。
赝品见状补充说:“冬影是你的替身,他毁坏了物件当然要你来陪。况且,冬影一无所有,也只能你来赔偿。不满意吗!”
“没有!”岳冬慌忙否认,他的疑问当然不是俸禄问题,而是赝品不闻不问,只听他片面之词就草草了事的态度。他是极力想让赝品相信他,可这么容易的就轻信了……还有冬影默不作声的态度,这些都让岳冬疑虑不安。
“你回家休息去吧,有事我会派人传你。”
“……是。”岳冬不可置信的应道。
出宫了,岳冬提着灯笼恍惚地走在夜街上,好不容易从一片混沌的大脑理出一点头绪,不顾时辰的跑回祖宅去看爹娘、兄嫂,在确认他们都认得他后,又要费神的编理由跟他们解释他反常的行为。这一折腾就到了天亮。岳冬见家人都认得他,他总算安了心,可他在比武大会胜出东方凌鹫的方式,还是遭到岳骥的数落。就算挨骂,岳冬也觉得高兴。他与家人一起用过早餐后,借口有公务在身出了祖宅。
虽然赝品原谅了他,可岳冬始终惶惶不安。那个太过真实的梦魇总是挥之不去。他好怕那个梦成为现实。
还有,出宫时哪些宫女、太监、侍卫对他侥幸继续得宠,暗地唾弃的态度,也让岳冬如芒刺在身。
另外,龙床被毁之事,他冷静的思考过。赝品是何等聪明的人,他的谎言一戳就破,怎么会这么好糊弄过去。而冬影,他的存在始终是个威胁,就像梦里,如果有一天冬影也得到‘主人’的血肉。比起自己,优秀乖顺的冬影更容易让赝品中意。到那时……
岳冬真不敢想象自己的下场有多凄惨。岳冬觉得他必须有无可取代的保证,而这个保证只有‘主人’才能给他。
只要他有了不可取代的筹码,那他在赝品那里的位置就不会被动摇,这个畸形的方案一形成岳冬直奔逍遥王府。
王府的守门人见是他来拜访,便往里通报。起初守门人的回复是王爷有事不见。可岳冬不死心,执着的死等在门外,不久,里面来人请他进去,说是王爷现在又有时间了。
岳冬晓得,‘主人’是拗不过他的执着才勉为其难的接见他。
穿过王府无数的门楼、庭院,岳冬终于见到‘主人’。午后明媚的阳光下,端坐在花园玉石座上观景的‘主人’是那么的俊美动人,耀眼的令岳冬目眩,同时也令他自惭形秽,箭在弦上,他只有鼓起勇气说出他无理的乞求。
“王爷,求您与下官睡一觉!”
第七十四章:引狼入室
皇宫
岳冬去向赝品认错,我不放心,就偷偷观察事态,没想到岳冬一进赝品的书房就被绊倒,摔昏了过去。而赝品很是紧张的查看岳冬的状态,还亲自将他送回寝宫,嘱咐不要打扰他,先让他好好休息。我觉得赝品是关心岳冬的,看他这么体贴应该不会有问题了,我便同极回了王府。
既然比武大会结束了,天气又开始变热,习惯寒冷的极、光没有理由继续赖在我这里不走。于是,我一回府就差人为他们收拾行装,晚上应景的为他们准备了告别宴,陪他们耗了一夜,大清早天还没亮,我亲自把他们‘护送’出京城。
“你放心,我们明年还会再来的。”这是他们道别的话。
“天呀!还要来!你们也不嫌折腾!”我大费周章的做这些可不是舍不得他们呀!
极说:“不光是为了你,也是来看看孩子。”
原来这就是他们把孩子塞给我的目的!我居然迟钝到现在才发现!算了,看那孩子和我熟了后还蛮好玩的,我就勉为其难的收留他,大不了来年我趁他们来之前,带着烟色出游避开他们。
极、光走了,我终于有时间做自己的事。这段时间我因杂七杂八的事,把分辨欲奴托梦的真伪给搁置了,现在我又可以从新整理头绪了。虽说之前试了三次都被人打断,可梦中的情节很难掌控。我越是强求,越跑题。思前想后,我和赝品的关系不能就因为一个梦而强行改变,还是顺其自然比较妥当——说是顺其自然其实就是顺我的心情而定。
我放弃了试梦,可不代表我放弃练习睡觉。我反复琢磨东方凌鹫三次打扰我睡觉的后果,基本上他都是安然无恙的,周围的环境也没什么毁坏,这说明我的睡功有了长足的进步,所以我要趁热打铁,再接再厉。我决定,我要找人来陪我练习睡觉。
烟色肯定不行,他太弱了,我可不想伤着他。东方凌鹫是原定人选,可伤还没好,我是用赝品的血加速了他的愈合,可也不能太违背人的生理特征。加上他以前受过同样的伤,有可参照的对比,如果好的太快是会暴露我身份的。
可我正在兴头上,要我等到他痊愈再陪我,我没那个耐性。我有点后悔赶走极、光,可转念想想,他们指不定趁我睡着对我做什么呢。我要是真的能老老实实睡觉岂不太便宜他们了!我立刻打消遗憾,另想办法。
我召集府里会功夫,强壮的男丁。当他们一听说我的目的,全都避我如瘟疫。
他们说:“我们怕死,宁死也不要陪王爷睡。”
我很气愤的质问:“既然横竖都是死,有什么区别!”
他们理所当然地回答:“死有轻于鸿毛重于泰山,被王爷睡后一脚踹死,连鸿毛都算不上。我们不要,死的太冤枉,太没价值了。”
我被他们的话噎得欲哭无泪,趴在府里某个别院的玉石桌上独自丧气。
想找个分享我修炼成果的人怎么就这么难!
就在我人生陷入低谷之际,下人传报岳冬求见我。他不肯透露来意,执意要见到我本人才说。他能出来说明他和赝品已经没事了,可我却比以往更不敢面对他,于是决定做缩头乌龟,避而不见。我张开感应区见他在听了传话人的回复后,依旧站在门前不走,一付见不到我就扎根在门前的架势,僵持一会,我只好妥协了。
长痛不如短痛,你来吧!
决心好表,现实依旧难熬。我看着岳冬一步步接近我,我心里噗通、噗通的好紧张,不自觉的僵直了坐在玉石墩上的腰板。为了缓解压力,我故作赏景的不去看他。脑子反复猜测:他是来兴师问罪?还是感谢我澄清事实,叫赝品放了他?我有点后悔没有全程跟踪他和赝品和解的过程,我不知道赝品有没有跟他说不要当面怨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