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庄是当地的大户,不像那些小商家,李家庄遭了难自然备受官府重视,王乔会不遗余力的追缴合情合理。而且,就应为事出的大,所以破案后,王乔还因此受到表彰,任期期满后升迁了。我当时还真没觉得奇怪,现在经赝品这么一分析,我才觉得蹊跷,问:“你知道什么隐情?”
赝品说:“王乔既恋权又爱名声,他为了更快升官需要花大笔的银两贿赂上峰,可小小县令哪有这么多的钱,又不能明着搜刮民脂民膏,所以他暗地勾结土匪给他们保护,利用他们抢来的钱财为他搭起升官的阶梯。李家庄是当地首富,自然是他心仪已久的目标,他利用土匪做了最后一票大买卖后就以官府的名义将他们全部绞杀在睡梦中,没留活口。”
好经典的真相!我感叹之余奇怪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从独孤蓝和海棠的记忆中知道的?”
“一部分,为了核对真相,孩儿夜探王乔家,从他记忆中探来的。”
“既然王乔做事这么干净利落,独孤蓝和海棠是怎么知道的?”
“事发前,海棠正巧和家里人玩捉迷藏,她躲到院子里废弃的水缸中,才躲过一难,也因此听到一些内幕。王乔想独吞李家全部财产,但他知道不分给土匪一部分是不可能的,所以他为了掩盖真实的目的,对土匪谎称已经靠上爹爹这颗大树,他只要爹爹相中的那副画像其他东西大可都归土匪。王乔这样说,给土匪一个错觉,让他们认为他们可以得到最大的好处,使他们更加卖命,事后更加没有戒心。”
“不用万贯家财贿赂王爷,只要一幅一文不值的画像,这话土匪也信?”
“空话当然不信,但王乔趁婚礼那日被邀请去的机会,他把土匪也带进山庄让他们探查地形。土匪的探子在那时亲身看到、听到爹爹看中李家祖先画像的事,加上爹爹在当地的传闻中有性情古怪一项,因此他们对王乔的意图没有任何质疑。土匪在李家庄打砸抢烧时为王乔保留下画像,只是他们不理解爹爹怎么会看上这么一幅画,所以在院子里议论了两句爹爹的喜好和王乔要把画送给爹爹的事,这话正好被躲在水缸里的海棠听见。”
“所以,海棠和独孤蓝杀害王文浩,再栽赃我。我也成了他们报复的一员?”我觉得自己好冤。
“是的。海棠那时只有十岁,从水缸的裂缝中看到自己的家人惨遭土匪蹂躏、残杀,所以她憎恨跟这件事有关的所有人。而独孤蓝当时身受重伤,昏死过去才侥幸逃生,他脸和身体的残疾是昏迷后被土匪放火烧庄时留下的。独孤蓝死里逃生后从海棠口里听到土匪的对话也被仇恨冲昏了头,无奈那时的独孤蓝深受重伤,他只好带着海棠去投靠师傅。养好伤后勤奋练武,待出师之日,他们开始想方设法报仇。那时的王乔已经是户部侍郎,举家搬迁到京城,以他们的武功对付王乔绰绰有余,可他们知道以他们的一己之力是不可能向爹爹复仇,于是机缘巧合他们投靠了突厥。他们想借助突厥人的力量报仇,就要受到突厥人的支配,不能随心所欲行事。他们接受突厥人的安排,改用了现在的化名,以卖艺为名投身王乔常去的妓院,可王乔去妓院不是为了美色,而是用妓院做演示与朝中大臣互通有无,海棠和独孤蓝完全没机会深入接近他。直到很偶然的机会,独孤蓝收了王文宇为徒弟,就此他们通过王文宇间接打探出不少王乔的事。他们不断给突厥传递各种消息,直到发现王文浩因仰慕爹爹搬进王府,他们觉得这是个机会。所以就算没有程天官绑架王文浩一事,他们也打算在庙里杀死王文浩,嫁祸爹爹,以此挑拨王乔与爹爹和孩儿之间的关系。”
“好深的阴谋。”听了赝品的解说,我惊讶的合不拢嘴,可从中也听出不合理的地方。“王乔不就是一个户部侍郎,突厥挑拨他和我们的关系能有什么好处?”
“现任户部尚书忠君爱国,不受突厥人的收买,所以他们打上王乔的主意,只要他同意做他们的内线,他们就想办法把他扶上户部尚书的位置。现任户部尚书正值壮年,王乔心理有数,以他的能耐和年纪恐怕到死也无法坐到那个位置。可王乔也很犹豫,能够得到本朝皇帝的认可而升官进爵是最好,如果不行依靠外族也不是不可以,但风险很大,所以他即没同意也没拒绝。独孤蓝和海棠就是看准他这个心理才杀了王文浩,并用飞刀传信通知王乔说是孩儿和爹爹害死的王文浩。他们本想用此方法刺激王乔让他拿定主意投向他们,哪知王乔还是做了最后一搏,他派王文宇给爹爹送去厚礼,希望爹爹能成为他的后盾。”
“神啊,他送我那块玉石是为了这个!我就奇怪他死了儿子为何要向我赔礼道歉。”
“不只是玉石,爹爹您没看盒子内部吗?真正贵重的东西在里面。”
“里面还有?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你到我府上查过!”
“孩儿怎敢。这也是夜访王乔家,从他的记忆中探知的。”
好纠结的关系,我听得有些头晕,可仔细想想归根结底都是赝品的错,我埋怨他:“你怎么会留用这种人?你的审查机制是摆设吗!”
“对不起。其实孩儿早知道王乔心术不正,可本着让人类生活顺其自然的原则,有人举荐,王乔明面上的口碑、功绩都不错,就提升他了,没想到有朝一日事情会牵连到爹爹身上。孩儿明白这事应该尽快秘密了解,可独孤蓝深得爹爹赏识,孩儿这才一拖再拖,本想等着爹爹对他们失去兴趣后在处理他们,可数日下来,爹爹对独孤蓝他们的热情没有淡化,反而越相处感情越好,孩儿这才不得不告诉爹爹。”
“你是在拿我的喜好作为处理他们的标准?如果我对他们失去兴趣,你就把他们按原计划处理掉?”
“是。”
赝品顾虑我感受的用心,是让我有一点点感动,可就只有那么一点点,风一吹就散了,我心里堆积的更多的是他给我带来的麻烦。赝品要是在我和独孤蓝他们混熟之前早点说,合至于造成我现在的困扰。再或者他要是早点处理王乔,也不会使独孤蓝他们从苦主变成罪人——都是王乔惹得祸。终于找到出气筒,我指着赝品厉声说:“先处理王乔。”
赝品问:“是秘密的,还是公开?”
“当然是公开,不然独孤蓝他们还会一直怨恨我。”
“公开恐怕有难度。本朝律条,民不举官不究。独孤蓝他们是原告,他们不告状,官府无法立案。就算独孤蓝他们告状,当年听到是王乔指示土匪洗劫山庄的只有海棠,海棠那时才十岁,证词恐怕很难让人相信。而且,其他知情者都被王乔灭口,很难找到有利的人证、物证。”
“没有,你不会造吗!当初为我摆脱案子的时候你不是连凶手都伪造出来,还有什么不能伪造的!”我终于僵了赝品一军,让他无他推诿,可也因此让我想起被我忽略的问题:“你还没告诉我杀死王文浩的凶手是谁。”
“既然爹爹要快刀斩乱麻只处理王乔一人,还是不知道的好,免得徒增烦恼。”
“你是诚心的吧。”赝品刻意回避这个问题,急死我了。他那一副是死不说的样子,令我起疑,我试探的问:“凶手不光是我认识的人,我跟他关系还很好?甚至很亲近?”
赝品没回答我,可从他遗憾的表情不难猜出我说对了。我俩都沉默了。空荡荡的寝宫骤然一片死寂,良久我缓缓开口:“王乔的事暂缓,先彻底了解王文浩的案子。这回该告诉我凶手是谁了吧!”
赝品看看我,坚定地说:“既然爹爹改了注意,还请爹爹自查。不是孩儿不肯说,实在是真相太令人意外,爹爹亲自找出来会更合适。而且,在东方凌鹫入京前也可打发无聊的时间。”
“是呀。我的确是够无聊的,还要你来给我找事做。”赝品的态度令我火大,可他就是不说我也没办法,赝品首次这么推诿,让我既不爽又好奇,究竟是谁让赝品这么上心?
赝品从‘主人’话中听出不满情绪,他从怀中掏出一个金丸单手乘上,表情沉重的对‘主人’说:“答案就在这里,爹爹对查案实在无兴趣的话打开便知是谁。”
我撇了眼赝品手掌中眼珠子大的金丸,透视一下,里面装照一团纸,揉的很紧,完全辨认不出上面写照什么。我不爱动脑子研究这种事,要不是赝品之前一再推诿不肯说,我现在肯定打开看,可我俩都说到那个份上,现在再捡现成的岂不被他小看。
我盯着金丸,又悄瞧瞧赝品,最后很有气节的甩他一句:“用不着,我自己能找出来。”
说完,我愤愤摔袖往门口走去,可没两步我又转回来,此时赝品正要收回持递东西的手。我疾步上前拿过他手中的金丸,临走前不忘为自己的行为解释一句:“我留着它做个对证,看看最后我找到的和你写的是不是同一个人。”
赝品恭敬地目送‘主人’出了寝宫后,淡淡地笑了笑,轻声自语:“玩的愉快。”
在出皇宫的路上,我心里只抱怨:开什么玩笑,我身边有这么危险的人,我哪有心情玩神探游戏。可我又不想让赝品小瞧我,为了面子,为了烟色等人的安全,我决定拿了金丸到赝品感应区范围之外的地方看。我找了一个空旷的沙漠,确认四周没有任何赝品的追眼后,心情激动的掰开金丸,展开里面攒成一团的纸。当上面的字跃入眼帘的刹那,我懵了!
良久,我不知作何反应。慢慢醒过闷来,一股怒火油然而生,可转瞬又被矛盾、不知如何是好等情绪代替。我抱着头蹲在大漠里想了许久,狂风呼啸,却吹不散我心头的烦恼。我从上午一直蹲到太阳落下,最后我的思路完全混乱,当我怀着沉重的心情决定先回王府时,才发现,沙暴卷起的黄沙以把我埋没。
我像蚯蚓似地钻出沙地,掸去一身的风尘,返回王府。此时已过晚饭时间,我支开我住的院子里的所有人,找来杨笑,关上书房的门窗,张开感应区防止有人接近。
我端坐在太师椅上,神色凝重的打量着杨笑。杨笑站在我对面,被我的架势弄得有些不安,不过这只是个开始。
我一改往日的诙谐,正色的说:“杨笑,本王平日待你如何?”
‘主人’今日反常的举动已是让杨笑疑虑,此刻突来的问话更为怪异。这种问题只有出大事时才会提出,杨笑心里开始打鼓,他打起十二分精神小心回话:“王爷待小人恩同父母。”
“既然如此,你……”我想了下,改口:“算了,多说无益。本王就开门见山的和你直说。杀死王文浩的凶手另有其人。”
杨笑闻言一怔,神情拘谨的困惑道:“之前斩首的不是真凶?”
“那只是赝……是皇上为本王摆脱麻烦的障眼法,真凶另有其人,而且已经找到,是谁就写在这里面。”我站起身,潇洒地一抖袖子,里面的金丸准确的滑到我中指和食指间。我将加在两指间的金丸,立在杨笑的面前,紧盯他的双眼,低声道:“看看吧。”
杨笑看着‘主人’,看着他手上的金丸,顿觉气氛紧绷起来。杨笑的喉结不安地上下晃动一下,他抬起手接过金丸,迟疑的看了一眼‘主人’,见‘主人’神色凝重的盯着他,杨笑不敢再犹豫,掰开金丸打开里面的纸,看到上面的内容,顿时张目结舌。
我冷冷的看着杨笑,问他:“你作何解释?”
第百十一章:‘主人’破案之疑惑篇
“你作何解释?”我神情凝重地紧盯杨笑,等待他的回答。
杨笑为难地看看我,又看看手中皱巴巴的纸,再望向我,他茫然摇头,说:“小人愚钝,不明其意。”
听了杨笑的答案,我立刻泄了气,屋中紧迫的气氛也随之散去。我拍拍杨笑肩膀安慰道:“你不用谦虚,本王也不明白。”
“啊?”杨笑愕然,他更加一头雾水。
“他给我时候明明说凶手的答案就在里面,结果却在跟我玩字谜。”我说的咬牙切齿,心里更是恨得慌。
赝品那个混蛋,说什么答案就在金丸里,害我像傻瓜似地跑到沙漠里偷看,结果纸上面只写了一个斗大的‘豆’字。气死我了,他压根就不想告诉我凶手是谁。
白天,当我知道自己被愚弄时恨不得把赝品拿去填井,可我的怒火最终还是被理智压住,我没立刻找赝品算账不只是怕他笑我无能,我仔细分析过赝品的话,首先他没说这里写的是人名,从用词上我无法抓住他的把柄;其次,他说我一看便知,说明这个‘豆’字与凶手有某种联系,是找人的线索。为此,我在最短的时间内下了一个英明的决定,就是接受赝品的挑战。
赝品是靠读取人类记忆才找到凶手,那不算本事,如果我用人类的方式查出真凶说明我比他聪明。打定主意后,我按照‘豆’字的线索在荒凉的大沙漠中研究了一天,结果越分析越离谱,我甚至怀疑是不是成了精的豆子把王文浩杀了。我实在想不出个所以然只好回府找援兵,可惜杨笑也不明白‘豆’字的玄机。
‘主人’情绪变化之大,吓了杨笑一跳,可更让他心悸的是‘主人’自言自语的内容。之前‘主人’神情严肃的说找到真凶,而且只质问他一人,那时杨笑的心都悬到嗓子眼,可这会儿,‘主人’虽然一脸愁云的说不知道凶手是谁,但那个给‘主人’暗示的人呢?
杨笑看着独自生闷气的‘主人’,揣测性地问:“这是皇上给王爷的?”
原本沉浸在对赝品愤慨中的我,听杨笑一语中的的猜出是赝品给我的金丸时,令我心花怒放,激动地握着他的手说:“笑笑你好聪明,一下就想到是那个混……不,是皇上给本王的。”
杨笑被‘主人’突来的亲昵称呼,肉麻出一身鸡皮疙瘩,这倒是其次,让他隐忧的是他不幸言中那个给提示的人。杨笑努力掩饰心中的忐忑,面带微笑的说:“小人不聪明,小人只是猜测会忍心刁难王爷的人只有皇上。”
“刁难我?没错,你说的太对了!他就是存心刁难本王,所以你一定要帮本王查出凶手!”
“是。小人定当全力协助王爷。只是小人不明白,皇上既然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为何还要王爷查找?”
“据赝……不,据皇上说凶手是本王认识的人,所以让本王亲自找出来比较妥当。”
“这理由似乎很牵强,既然正法的不是凶手,现在找到真凶理当尽快处决,皇上不该拖延。”
“这事比较复杂,由于某些原因演变成现在这个局面,过程你就不用操心了,眼下重要的是帮我找出凶手。”独孤蓝、海棠和王乔的恩怨我暂时不想让人知道,所以隐瞒下来,让事情简单化。
杨笑听‘主人’有意回避那反常的原因,心中更加生疑,可又不能再追问只好换个方向,问:“皇上给王爷的线索只有这个‘豆’字吗?”
“嗯,是的。这人可真小气,就写了一个字。”
杨笑心中飞快地盘算皇帝的用意。他究竟是暴露了身份,还是只让他们生疑,所以联合起来出此一招故弄玄虚地试探他,让他自乱阵脚露出破绽?王文浩的死他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参与这件事的人和这个‘豆’字,在他掌握的情报中他想不出有任何联系,现在‘主人’寻求他的建议,他必须给,可他担心有什么事情是他不知道的,万一歪打正着就麻烦了。深思熟虑后,杨笑给出最大众化的建议,他说:“这‘豆’字会不会是在暗示凶手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