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盏茶的功夫,秋道人伤愈苏醒,我没空听他的感激,追问到底怎么回事。
秋道人无法据实相告,情急之下,谎称自己那晚睡不着觉出来走走,他也不知道攻击他的人是谁,目的何在。
众人和我都一筹莫展,突地管家说:“莫非是那个疯男人!”
我疑惑:“什么疯男人?”
铁男的事是个秘密。管家不好明说只得隐晦的提醒‘主人’,“王爷,就是昨天扛着您满府乱跑的那个!”
“是她!”我恍然大悟。
“爷,您前几日出门时那个人就来过,他和同伙见到府里年轻美貌的男子就抢。那人每次动手前还问对方要不要和他成亲。
“然后呢?”
“都是男人,被他问过的男丁当然不愿意,之后他就改动手抢人。那人力气好大,单打独斗还真不是他的对手,幸好我们人多,所以他一个也没抢到手。”
“然后呢?”我替秋道人他们追问管家。
“听了下人的汇报,小的正组织人手预备拿人时,探子又来报,说那两个人突然撤出王府。小的以为他们之难而退,就没再追究,不过小的有加强王府戒备,只是这两天王府要举办婚礼,导致巡逻的人员不足,没想到让他们钻了空子。都是小的疏忽。”
管家瞄了一眼坐在床上的秋道人,说:“小的愚见,秋大人仪表堂堂,又是在深夜落单,想必是被那疯男人相上,而那疯男人吃了几次明抢的亏所以改偷袭。”
阮金鮨问:“既然是抢人为何打伤道人又将他丢下?”
“这个……”管家看向秋道人,问:“秋大人是在击退那男人之前昏倒?还是之后昏倒?”
秋道人心中惊讶,没想到王府会有这么一段插曲刚好帮他解围,他自然附和:“是之后。”
我似是明了的点点头,说:“这就可以解释秋道人中的毒中为何有疗伤作用,对方要的是人,而不是命。”
铁男已经不在王府,无法向他求证,可秋道人认同了我和管家的推断,我也就没做它想。阮金鮨等人对这个真相感到又气愤又好笑,而秋道人能以此掩盖负伤真相是好事,可他心中疑云更重。他无法理解王文宇这么做的动机,还有皇帝为何要背着王爷偷偷除掉王文宇。
真正的王文宇在听说秋道人未死的消息和受伤的情况后,问魏源:“你没杀他?”
魏源回答:“他好歹也是个将军,死在王府会很麻烦。”
“所以你把他伤到既不能醒人,又不会影响举办婚礼的程度。你想警告派他来的人吗?可惜王爷轻易就治好了他。”
“是呀,本想让他老实睡到婚礼结束后。看样子是不可能了。”魏源即想保住王文宇,又不想杀死皇帝派来的人,可眼下这个局势恐怕很难两全。还好那两个强盗把大家的注意力转移了。当初他本想利用他们拐走烟色,试探王爷的身份。可惜烟色上任不在府中,王爷又不知何时回来,他只好把计划暂缓,化妆成王文宇去撮合魏笑天和李玲,这也是他潜入王府的其中一个目的。他成功了,逍遥王终于要给魏笑天和李玲办婚礼。后来遇到皇帝,从那里得到他想知道的答案,他不再需要那两个人,要不是出了秋道人的事,他早把那两人忘的一干二净。
魏源说:“再来十个秋道人也不足为惧,麻烦的是魏笑天,如果他对王爷说了你的事,你恐怕等不到婚礼那晚了。”
“我需要的药你已经为我调好,至于时间,赶得上是完美,赶不上也无所谓。”
——
沙城剿匪战役,按照达坦的计划成功地引出秃鹰,可岳冬最想抓的人不在其中。麦尔丹在哪?岳冬紧追杀出重围的秃鹰不放,他要知道麦尔丹的去向,而秃鹰比岳冬更想知道。他觉得自己被麦尔丹骗了,岳冬想知道麦尔丹的去向他无从答复,也不可能与岳冬合作,秃鹰不傻,他犯案太多,被抓住必然是死罪,所以他选择逃跑。就此大漠中展开一场追逐战,秃鹰身边的人越来越少,岳冬穷追不舍,渐渐的他二人都离开队伍。秃鹰为甩掉岳冬不忘在马上和他谈判,他谎称知道麦尔丹的去向,为了加大活命的筹码秃鹰还拿他藏财宝的地方和岳冬交换,只要岳冬放他一马,麦尔丹的去向和藏财宝的地方他都可以告诉岳冬。
岳冬通常是很守信用的人,可这次他愿意破例。于公秃鹰恶贯满盈不杀之难平民愤;于私他不能放过可能知道他秘密的人,所以在诱惑秃鹰说出情报后岳冬立刻反水,他不是要缉捕他归案,而是要治他于死地。
岳冬的失言,将秃鹰逼入绝境。落败的秃鹰无心恋战,为了逃命他进入魔鬼沙漠。从小在沙漠长大的秃鹰,沙漠就像他的家,他要把岳冬引入天然的陷阱。
俗话说:乘胜追击;可俗话也说:穷寇莫追,谨防有诈。
岳冬不害怕沙漠,应为没粮没水,他也能走出来,所以他毫无顾虑的追进魔鬼沙漠,却怎么也没想到在他杀死秃鹰之时,自己竟然掉进流沙坑。
没有任何可以让他着力的支点,他就像被沙子吸住一样不断往下陷。岳冬慌了,恐惧爬上心头。他想起达坦说过这种无底的流沙坑,一旦被吞没就必死无疑,谁也救不来。岳冬不怕死,就怕死不了。按着他的身体情况,一定又会像浸泡在水里,死不掉活受罪。沙坑可不是水坑,透不了光,浮不起人。
畏惧永远的窒息和黑暗,岳冬不断呼救,可无人应答。是呀,自己一个人追出来太远,那会有人知道他在这里。
沙子不断灌入他口中,他不能说话,绝望的泪崩溃下来和漫过头顶的沙子混在一起。他露在外面挣扎的双手也被流沙吞没。
黑暗、窒息,进了沙子的眼剧痛无比,沙子的重量压的他动弹不得,肺叶无法扩张,就算能扩张,吸入的也只是沙子。为什么他不能死,非得清醒的体会这些?
俗话说:男子汉大丈夫,宁死不屈!可俗话也说: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
他后悔来这里,如果他拒绝出战,老实的呆在赝品身边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悔恨在岳冬心中蔓延,无助和绝望将他逼向崩溃的边缘。
岳冬的动向皆在赝品监视中,虽说秃鹰有意引岳冬去流沙坑,可毕竟还没到地方,要不是岳冬冲到前面和秃鹰决战空中,刺中秃鹰后又踹了对方一脚,借助这个惯性他跳进本应和他擦肩而过的流沙坑。分析是这样分析,可直观看去,就是岳冬自己跳进沙坑。这个没用的东西,好不容易给他安排了一场漂亮的胜仗,自己却留下败笔。赝品飞到吞没岳冬的流沙坑上方,恨他不成材,可还是得把他捞上来。赝品能感受到沙层下岳冬的心境,他知道他后悔了,这倒是个不错的收获。赝品从袖子里伸出如触角般灵活的红绳刺入沙坑。
沙层下,痛苦煎熬中的岳冬感到身体正被什么东西缠绕,像藤条又像动物的触手,从他高举的手一直缠到脚腕。由于岳冬对现状的恐惧,加上窒息和被沙子压得头痛欲裂的不适,他无法思考那代表什么。他只感到身体快要被那缠绕的东西勒成碎片,可又没有,身体在被它慢慢往上提,沙子的重量在减轻,直到一阵天旋地转,岳冬感觉自己好像被抛到天上,又从天上摔倒地上。岳冬被摔得的不轻,虽然是沙地可内脏还是受到震荡。胃里涌上来的液体被口中的沙子堵住,别提多痛苦。
双目含沙看不见现状,不等他反映过来又觉得身体被提起,狠狠扔了出去——不!应该说更像放风筝似地被什么东西牵着快速移动。这种状况持续了很久,岳冬不知道自己接下来的命运如何,他也顾不得想。好似在空中飞驰的他依旧不能呼吸,不只是残留在气管中的沙子妨碍他,高速移动中他根本吸不到空气,还有束缚住他的绳子勒的他不能扩张肺叶,总归一句话他还在遭罪。也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有一辈子那么长的时间,身体猛地下沉,栽进水里。没错是水,入水后岳冬拼命扭动身子,被捆成人棍的他好似一条虫子。刚入水时他自己拼命挣扎,很快就变成被动的在水里乱晃,他眼中、口中的沙子都被水冲了出来,在他能睁开眼后,束缚他的绳子松开了。
头晕脑胀的岳冬一获得自救,就死命往岸上爬。顾不得身上、头发里还有没除净的沙土。
“没有的东西,下去把身体洗干净!”
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肩头被踹了一脚,借着被踹歪的身体,爬到岸上的岳冬仰头看到一张熟悉的脸:“达……咳咳……”也不知是沙子还是水呛的,岳冬猛咳一阵。
赝品瞧着狼狈的岳冬,很不客气的说:“你真没用。”
咳嗽停止,岳冬疲惫地趴在水边,他疑惑的仰望面前人。“达坦?……你的声音……”对方的第一句他刚上岸没听清,可第二句他听得很清楚,那绝对不是达坦的声音,那声音很像某个人——不,根本就是那个人的声音。
“声音不一样了,对吗。”赝品悠然自得的说着从自己脸上撕下一层面皮。
气氛骤然紧绷,岳冬难掩错愕之情,他双唇发抖,见到怪物似地盯着赝品。身子控制不住的向后退缩一下。此时岳冬可以呼吸,可现在他却忘记呼吸,被现实震呆的他没察觉自己的身子在盔甲内轻颤。他一直以为达坦是赝品派来监视他的,万万没想到达坦就是赝品。
“怎么……是你?”岳冬不自觉的问出心中疑云。
“不是我还有谁能救你。”赝品轻蔑的说着,撕掉双手的老皮——那可是他的真皮,为证明他用的是易容术而非变身术,他只有退层老皮下来,露出饱满光滑的肌肤。
岳冬见后才突兀到为何他没识破赝品,应为连手都伪装了,所以他才没觉得五十多岁的达坦会和三十几岁的赝品是同一个人。现在这个问题已经不是重点,重点是赝品居然亲自来了!为什么?
赝品俯视太过震惊一直瘫在地上不动的岳冬,数落他:“都提醒你这一带有流沙坑,你哪不好走,非得往坑里跳。”
岳冬羞愧的低下头,他也不是存心的,想来定是秃鹰引他过去,而他就那么倒霉跳起飞刀戳死秃鹰后,落脚点正好是那个流沙坑。
赝品见岳冬低头不语,命令道:“傻卧在这作什么,还不下去把身体洗干净。”
忽闻赝品的冷怒声,岳冬吓得哆嗦一下,这次很明显想必赝品都能看出他打哆嗦。岳冬没有动地方,不是他违抗命令,而是他四肢不听使唤动弹不得。赝品突然出现令他忧恐,很多事情他还没做好让赝品知道的准备,这使他现在比任何时候都畏惧赝品。越着急,他脑子就越是一片混沌。他需要勇气,他需要面对这个恐怖男人的勇气,可这勇气上哪里找呢?
“唔……”岳冬的腹部突然被赝品踢了一脚,疼痛使他清醒。
“还不去洗干净,难道还等着我伺候你吗?”
岳冬不敢再怠慢,他稍微找回点力气爬起身,这才注意到四周的环境。身后是一潭不大的湖水,周围有草地外围是一圈他从未见过的硕大的仙人柱林,从缝隙中可以看到外面还是无限的沙漠。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沙漠绿洲?
岳冬大致了解现在身处的地方,可就算那湖水只有三亩地大,也足以让岳冬恐惧的汗毛直竖。而赝品那不容他反抗的眼神,迫使他不得不服从。
由于惧怕水岳冬只好背对湖,站在水刚刚没过脚面的地方,但这样他就不得不面对赝品脱衣服。这么大白天,赤裸相见令岳冬窘困羞臊。
岳冬蹲下身,硬着头皮,用脱掉的衣服沾着水擦洗身体。就这样在赝品宛如凌迟般的注视下擦了一遍身体。一直盯着他看的赝品突然脱起衣服,岳冬顿时停下手中的清洗工作,局促不安的看着他。
赝品冷漠的说:“看什么。被你折腾的我身上都是土,我也要洗。”
赝品洗澡他不怕,可他怕又像在宫中一样强迫他鸳鸯浴。岳冬警惕的看着赝品从他身边走过,刚要小小的松口气腰上一紧,岳冬顿感不妙,赝品有力的手臂禁锢着他的腰把他往水里拖。
“不要!我在这里洗就可以……”岳冬惶恐的挣扎。
“你这样那年才能洗干净。”
赝品说的没错,岳冬头发里满是沙子,光用衣服沾水是擦不干净的。
这个绿洲是由地下水形成,湖底地型忽高忽低,一不小心就会踏入深沟。
赝品把岳冬拖到水位及胸深,地面稍微平坦的地方,不顾岳冬的意愿把他的头往水里按。又是一场如同给猫洗澡的沐浴开始了,中途赝品厌烦岳冬的挣扎,干脆让他昏睡过去。就此岳冬终于可以深处苦海却能浑然不知了。
当岳冬醒来时,已经全身干爽的躺在仙人柱的阴影下,身下垫着他的披风。意思完全清醒后,他猛地坐起身,最先进入视线的是他和赝品的衣服都洗干净铺在太阳地上晾晒。沙漠的烈日轻易就把水分蒸发干,包括他的身体和头发。虽然他被赝品安置在仙人柱的阴影下,可干燥的空气还是烘干了身上的水份。看日头应该是下午,岳冬四下寻找赝品,发现赝品就光溜溜的侧卧在他左手边,身下也铺着外套。赝品闭目安然的样子似乎是还在睡,两人的短兵器就放在岳冬右边触手可及的地方。
看着在自己身边入睡的赝品,岳冬的心跳慢慢加速,额头开始冒汗——也不知是因为天气酷热冒得热汗,还是他的不安冒出的冷汗。看看赝品,又看看右手边的刀——那把刀没有在刀鞘中,为什么?岳冬没有去想,他的视线只是来回在赝品和刀之间游移。
手迟疑的滑向刀子,在手指碰到刀把时不着痕迹的抖了下,握住刀子,岳冬紧盯赝品。他能感觉到自己因悸动而全身颤抖,此刻他脑中一片空白,持刀的手抖得越发厉害,直至他承受不住这份负荷,他的身体遵循着本能手起刀落刺向赝品的背后。
一切尘埃落定,岳冬这才发现自己刚刚一直没有呼吸,此时的粗喘之气刚好吹佛到赝品肩头。赝品平静的睁开眼,看向一条胳膊跨过自己上身的岳冬。四目相对,岳冬从赝品眼中看不到一丝意外,岳冬的心更加慌乱。随着赝品慢慢坐起身,岳冬松开握住刀子的手也径直坐起。
赝品盯着发慌的岳冬,左手摸到岳冬松开的刀子上,将刀子拔出,横在两人面前。刀身挂着一条两尺长的毒蛇,刀子刺穿了毒蛇的三角头,看它挂在刀子末端的位置就可想像岳冬刺下时是多么用力。
他动了一个愚蠢的念头,却做对了最终的选择。如果不是这条蛇的出现,他那一刀会刺向何处?岳冬自己也不知道。他在看到毒蛇前手已经摸向刀子,当他看到毒蛇后,他犹豫了。也许他什么都不需要做,就这样呆着不动,那条爬向赝品后背的蛇就可以完成他心愿。看着那条一寸一寸爬过来的蛇,岳冬的心紧张的都提到嗓子眼。当那小小的三角脑袋张开血盆大口吐出红芯时,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朝它挥下那一刀,直到赝品有恃无恐的醒来,缓缓坐起,岳冬才知道自己为何做出最后的选择。他差一点又天真的中了赝品的计,那把刀是赝品有意放在他身边的,他内心的警告声是多年的经历在扼制他一时的冲动。现在看着那条死在刀下的蛇,他甚至觉得那也是赝品放出的。透过死亡的毒蛇,看向赝品,岳冬越发惶恐。
“我还不知道你这么怕蛇。”赝品的话不带任何情绪。
岳冬紧张的喉咙发干,脑中一片空白,无法回答赝品的问话。
赝品的视线没有从岳冬身上转移,他将持刀的手用力往旁边一挥,随着惯性刀上的毒蛇被甩了出去,飞进仙人柱林中,直到撞在一棵仙人柱的针上才停下,那一尺长的刺正好插进刀口处,虽然距离很远可凭岳冬的视力完全能看清。这突发的一幕使恐惧到气滞的岳冬变得呼吸急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