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被子遮着,好像一切都很清洁,什么也没发生。
林籁悲观地休息了一会儿,回到现实,怕精液干了,只好爬起来情理。他不仅弄到了床单被子上,还弄脏了陆雪岭的裤子,不多,一点点。在脱掉陆雪岭裤子和尝试擦干净上挣扎了下,林籁还是选了后者。他不敢脱陆雪岭的裤子,不是怕人醒了无法解释,而是怕自己犯傻。用纸巾把自己的东西从布料里擦出来,林籁想到了前一天沾在衣服上的防晒霜。他突然有点后悔,觉得自己还是不应该说破的。
又不是所有的感情都必须明了,所有的暗恋都必须有结局。
将脏的纸巾扔进马桶并毁尸灭迹地冲水后,林籁爬回了床上,翻身跨跪到陆雪岭身上。他正面朝下地凝视了对方一会儿,突然扬起一只手,隔空来回地抽打对方耳光,用很大力气,咬牙切齿地暴虐着。
陆雪岭在他身下挣动了一下,林籁脱力地滚坐到一边。不应期好像过去了,他的小弟又疼了。
在反反复复的折磨里,林籁熬到了黎明泛起晨光。胃空虚得发疼,然而执着地不叫,表示自己不需要进食。头脑昏沉,口中酸涩,下身永远是潮湿不净的感觉。他的心里痛得发苦,难以排解的潮郁。
天亮以后林籁就爬起来。头重脚轻,脑壳疼痛,但起码摆脱了失眠的梦魇。他借着自然光查看床单的痕迹,发现呕吐弄脏的地方已经很不明显,或许这床单原本就不干不净。
自虐似的开了电视,林籁也不吃早饭,单坐在床尾看电视,音量调得很轻,因为陆雪岭没醒。
酒店前是个工地,一早就开始赶工。机械工作传来巨大而持续的噪声,林籁听着听着,冷汗竟从太阳穴的地方流下来了。
陆雪岭睡到了令人可恨的地步,无论如何不醒,无忧无虑得好像死了。
林籁刚刚度过了他人生迄今为止质量最糟糕的一晚。此刻他手里握着遥控器,无聊而又恶狠狠地想着有什么方法可以杀了陆雪岭而不被判死刑。闷死他的话,当然同室的自己会被怀疑,但没证据显示自己和他有纠纷的话,应该也没理由定罪,只要自己咬死了在睡觉,什么都不知道就行了。
林籁面无表情地想,最难侦破的杀人案应该就是对陌生人的作案了。没有动机、无迹可寻。这样的话,世界上各国的杀人案破案率一定都不高的,因为神经病多,会随意杀人。
林籁满脑子跑火车,枯坐了几个小时。床单什么洗掉的东西都干了。
林籁拖着沉重的身体,把床单铺了回去。想把陆雪岭的睡衣给他穿回去,把陆雪岭弄醒了,林籁有点尴尬,解释说夜里不小心打翻水把他衣服弄湿了,现在干了。陆雪岭很朦胧地把自己衣服穿回去,没打算醒,又钻回被子里。
林籁带着点恶意的说,别睡了马上要走了。
陆雪岭哼哼,没理他。
林籁隔着空气又狠击对方一拳,觉得自己的胸腔快要爆炸了。
第42章:恶意
年轻人不在意吃,中午饭自行解决,下午从县城发车踏上回程。林籁精神恹恹,胃里总是受潮一样地不想吃东西,午饭的一碗米线他像猫一样就吃了几口,还是勉为下咽的。
回到家,在他妈的逼迫下先洗了澡,又吃了荷包蛋番茄通心粉,一头扎到自己床上开始补眠。
半夜两点钟醒了,起来去了次卫生间,再回到床上。就清醒了。
躺在凉冰冰的席面上,身体轻松了很多。同样是夜,比起昨晚说不清道不明的愤怒委屈压抑消沉,这个失眠来得干净而舒适。林籁强迫自己不要把手伸进裤子里,因为这样做可能会立即辜负这个清凉的夏夜。
可是他并没有真正走出来。陆雪岭三万块的那件事沉甸甸地坠着他的心,几乎让他今日白天无法直视对方。而且陆雪岭是醉了才告诉他的,并不是真诚坦白将他作为知己的好意。
他在这其中扮演了一个怎样的角色呢?
他突然想起来陆雪岭在寒假之后曾经给过他一个包,是不是用那个“零花钱”买的。还有那个不久后给他很深刺激的买给高小明的鼓,不是两万四吗?数量上合拢了,陆雪岭花钱还真是随心所欲。大概他自己也不喜欢那个钱。
用这个钱给高小明买东西,他这是恶心人呢?
陆雪岭并没有对林籁承认过,但林籁一厢情愿地这么认定了他“援交”的事实。其实无论陆雪岭有没有真的上过有钱人的床,他以色谋财的事实总是确定的。但这对林籁并不足够,他需要一个更劲爆的内容来刺激自己,以维持他现在激烈汹涌的感情。
他想就这么结束了吗?不明不白的。今天临下车前陆雪岭还在和别人说话,他提包要下车时,陆雪岭转过来发现他要走,才说了拜。他想自己下车后,他肯定还在和别人说话。这样不珍不重的告别。
他想酝酿一些类似感谢语之类的话以短信形式发过去,又觉得傻,因为高三毕竟还在同一道廊上,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简直像说了再见又不走,只好作罢。
林籁对陆雪岭的敌意又起来了,为自己抱不平。他花了整整一年的时间,却什么都没有改变。一年多前陆雪岭曾在学校池塘边对自己的邀请露出过嘲笑的神情,这个笑容比一年来点滴的相处更令他深刻难忘,只是不愿回想。
现在一年过去,兜兜转转,终于还是回到原点。陆雪岭对生人和熟人是不一样的,对生人他很冷漠,对熟人却会摆好脸说漂亮话。他自己不过充其量是从陆雪岭的生人混成了熟人,让陆雪岭对他的不屑从脸上隐藏到了心里。
陆雪岭说过自己能给他安全感?多新鲜啊。你不是爱高小明吗,不是说高小明也爱你吗,他咋不能给你安全感呢!
想到高小明林籁立刻又心理失衡了。他曾经有很信心地鄙视对方,认为这个男人各方面都远不如自己。可是结果他也看到了,输得一败涂地。如果可以,他也想和陆雪岭有一个“十年”,可为什么是那个民工捡了便宜?
更让林籁感到不忿的事,他心里其实明白陆雪岭说的是对的,高小明也喜欢他。这点林籁从一开始,就能感觉出来。高小明的爱是饱含侵略性的,但是硬生生地忍住隐而不发,不知是什么想法。但是林籁并不愿接受这个事实,他愿意无数次嘲笑陆雪岭单恋的愚蠢以此来宽慰自己。即使他并不能得到什么宽慰。
林籁游魂似的在家里飘了两天,做了一个决定,他要把陆雪岭援交的事告诉别人,否则这个秘密如同一口热汤,要把他含着的嘴给烫烂了。告诉谁是需要谨慎挑选的,必须可靠,不会大嘴巴。林籁在心里翻来覆去地想人选,觉得谁都不合适,首先这个人要熟识陆雪岭,这样才能产生震动,而不是对门202室家的女儿的同学傍上了一个台湾小老板的效果。
这天晚上,隔壁班的李子曦在网上敲他,约他去踢球。自从运动会上他帮李子曦的球队打过一架后,李子曦对他更热情了。李子曦最初因为同是班长而和林籁结识,但他却是个社会青年式的人物。
林籁一边回复李子曦,一边把他从可能的人选里划掉。不是李子曦不可信任,而是李子曦和高小明陆雪岭也挺熟的。这就像自己找萧君才告密王乐乐的事,并非不可以,但感觉不够安全。
所以冯剑鸣敲他的时候,林籁突然决定就是他了。之前他也想过冯剑鸣,但是觉得他可能关不紧嘴。可是这时林籁突然觉得关不紧就关不紧,反正自己尽到叮嘱的义务就行了。
他压抑了好几天的倾诉欲集中爆发,打字速度快得冯剑鸣只够嗯嗯啊啊,而他已经大段大段地文字像做政府报告一样流畅地发送进对话框了。
林籁说了陆雪岭今年寒假和人去西班牙的事,并且指认这次互动为“援交”性质,因为对方给了他三万块钱。冯剑鸣发过来风中凌乱的表情,林籁强调说这是陆雪岭亲口告诉他的。
为了增加可信度,林籁还杜撰了带陆雪岭出国的老板形象。他自说自话将对方设定为五十岁左右的男性,中年,秃顶,微微发福,满面油光,似乎这样才足够玷污陆雪岭,达到报复的目的。但又不能全说不好,于是林籁又补充说他博士毕业,教养良好,富有人格魅力,把对方描绘成私德败坏的精英禽兽。而且他声称自己的信息都来源于陆雪岭自己,还能体现陆雪岭对对方的盲目崇拜和自甘堕落。
期间他还凭自己的想象回答了冯剑鸣的无数问题,到最后冯剑鸣除了发来惊叹号已经无语。他知道对方肯定是相信了,于是重点强调要对方把这话永远吃进肚子里。
林籁从前积累的形象并非是爱搬弄是非的长舌妇,所以这次嚼起舌头来令人觉得特别重大而且可信。林籁强调自己是感觉过于刺激才忍不住想告诉他,诚恳求冯剑鸣千万不要再说出去了。
冯剑鸣郑重其事地说我肯定不说。
林籁做完这一切,才感觉到自己的疯狂,他打字的时候就像被什么东西附体了似的,满满地都是恶意,简直没有了自我。
不过他没感觉后悔,唯一的感觉是爽。在他心里淤积了好几天的河道终于通了,一泻千里,浮光跃金。
林籁再次把学习的事情忘到了脑后,天天出门,和李子曦一伙厮混在一起,并且彻底地学会了抽烟。他把偷买的烟小心地藏好,不让他妈发现,并且网购了空气清洁剂和除烟味的人体香水。
他妈工作忙,近期又有全国方面下来检查,没有余暇来关照儿子。而林籁当着她的面也表现得很乖,甚至和李子曦他们出去都声称是找同学讨论问题。
冯剑鸣成为了林籁的一块心病。他会说出去?不会说出去?每每想到这个问题,林籁就坐立难安,有时他后悔告诉冯剑鸣这件事,有时又阴暗地希望冯剑鸣能够把这事广泛地传播出去。
高三提前开学两周,八月十七号林籁道学校上课,进班级的路上碰见冯剑鸣。冯剑鸣吹了声口哨,跑上来和他勾肩搭背。暑假里他们还有过几次沟通,还一起出去玩过。
“我不说,肯定不说。”冯剑鸣信誓旦旦。
林籁有点将信将疑。
胡菊芬重新安排了座位,但调动不大。林籁还是被扔在那个角落里。
课上了一个多星期,一切风平浪静。冯剑鸣果然信守诺言,对谁都没有说。不知为什么,林籁感觉到微微的失望。
第43章:谣言
过于平静的开始让林籁的生活又失去了准头,他感到无所事事,精力无法集中。他不能冲过去摇着冯剑鸣的肩膀质问你为什么不往外说,但就将这事这样放过去又心有不甘。特别是现在他旁边的位子没有人了,各种空虚寂寞冷。
班级新换了血,胡菊芬要求缩班的要求没有得到满足,还是从平行班换来一批生面孔。胡菊芬认为拉低了班级的平均质量,大为生气。
原来的高二(1)是一个疵头怪脑的班级,被评为历届一班中的最差。结果那群更差的新面孔进来,却诡异地将班级的气氛混合得严肃起来。课间的分贝声都降低了,好像空气里有什么糊住了学生的嘴。
林籁上了一周的课,越发压抑得不行,有要去大街上裸奔的冲动。他看冯剑鸣像一只胖肚细颈的闭口瓶,决定还是要靠自己。这天中午吃饭,他故意坐到几个女生群里。她们当然欢迎他。他很有耐心地和她们吃了几天饭,最后在某个恰当的时机接了个话头,把他告诉冯剑鸣的版本又讲了一遍。
这次是面对面的讲,对象又是异性,效果立刻几何级翻倍。女孩们纷纷动容,停了筷子忘记吃饭。林籁才说一半就有人嚷起来:不信不信!但眼睛里的精神却恰恰相反,是绝不放过的信以为真。林籁把自己的表情放到最淡然,然后说这也就是个不可信的传言,你们听听就算了。女孩们一定要问是谁告诉他的,莺莺燕燕一片请求,说一定不说出去。林籁猪油蒙心,装出实在被她们缠得没办法的样子,顺水推舟说是冯剑鸣告诉自己的,又说冯剑鸣也是听别人说的。
这些女孩子不是吃素的,回头就有人背着林籁偷偷找冯剑鸣求证。冯剑鸣的反应是一脸茫然,我不知道啊!你们听谁说的?女孩不说,心里认定冯剑鸣在装蒜。
冯剑鸣立刻单独找到林籁,问怎么回事。林籁也很茫然,不知道啊,会不会陆雪岭也和别人说了?
这些女孩子往外传话的时候,只偷偷地告诉自己的好朋友,并严密叮嘱“不可再往外说”。结果好朋友还有好朋友,一路“不可外说”下来,这件捕风捉影的事就像无数导火索被同时点燃,四散的引线噼里啪啦在暗处蹿延燃烧。
还没到正式开学的日子,高一、高二各班空关,只有高三驻留的学校宛如一座空旷的孤城。他们日子无聊,些微的爆点都能成为循环不断的谈资。林籁起先并没有察觉到危险,他知道消息在传,但是感觉良好。林籁兴奋并且紧张,因为大多数人并不知道肇事者。对他们而言有兴趣的是内容本身,来自何处无关紧要。他像一个无人知晓的关键人物,敌明我暗,尽在掌握。
但是事情随着9月1日开学而失控了。当话传到一定程度,同学们发现彼此竟然都知道这个传言,当秘密不再是秘密,暗中的议论忽然就浮到了明面。几乎是一夕之间,所有的议论都光明正大了。高三传到了高二,又传到刚入学的高一,许多闲得蛋疼的小朋友大着胆子闯入高三的地盘,想要一睹桃色新闻当事人的真容。
不再仅仅是好奇和八卦,更多恶意的元素浮出了水面。好些平常看起来默默不闻,在主流意见里常隐身不见的人突然变灵活了,一个个铁口直断:“他就是会做这种事的人!”“他出这事我一点也不奇怪。”
顶着校花虚衔的女生冒着形象受损的风险也忍不住要参与评论,而且一开口,就比就事论事的人要更上层次:“你看他平时装得那么厉害,结果私底下这么脏。这就叫装逼被雷劈呀!”就好像她从前装逼也装不过人家的那些日子根本不存在似的。
男生没有这么文明,嘻嘻哈哈以“爆菊”的话题为乐,还互相推来搡去做大腿玩暧昧。平时大家都开搅基的玩笑,但真告诉他们身边有个活的基佬,那新鲜感又有不同。
甚至还有几个骨头特别轻的傻逼跑到陆雪岭跟前当面挑衅,问他舔男人鸡巴爽不爽,骂他恶心。
林籁恐慌起来,他这才发现陆雪岭说很多人讨厌他是对的。一个树大招风的人,不可能所有舆论都向着他。只是当他不出错的时候,所有的意见都埋在地底,如今有了风吹草动,这些负面的种子立刻破土发芽,在谣言的温床上拔木成林。
陆雪岭和一般的同学不同,从小学到高三,他在靖成这个脉络里太有名了,连老师们都在悄悄说这件事。外校的朋友也会找靖成中的人求证这件事,并要求看陆雪岭的照片。
林籁这只蝴蝶煽动了一下翅膀,终于将风暴刮出了校外。
校方总是后知后觉的,但是在事件发酵了一星期后,他们发现这件事与以往常出现过的恶性事件对学校名誉的损伤竟然不相上下,因为色情比暴力更暧昧、更具有隐性乐趣和令人难以证实。
事情在发生前,有的人总是预计不到结果,或者明知可能会有怎样的结果仍然无动于衷,一意孤行。只有当那个结果真正发生了,才感到后悔。林籁正是如此。
他要这事暧昧地暗流涌动一下,对陆雪岭造成困扰,并且让一部分人站在自己的阵线对其默默投去不屑鄙夷的目光,就可以了。
他没想要现在这样。
白天,林籁蜷缩在教室里,用趴在桌上假眠的方式躲避与别人接触。即使如此,也总有一些人要来和林籁交流。有八卦心使然的:“你不是和陆雪岭很好吗,这事你知道吗?”有没心没肺过来落井下石的:“主公你还和他接过吻,现在感觉怎样了!”还有好奇心伪装成善意的:“你去问问陆雪岭吧,如果不是让他辟个谣言,不是也对他有利吗?”
对于这些人,林籁一概通告“没兴趣”,并附送一张睡不醒的冷脸。渐渐的就没人找他了,认同他对这件事的沉默。他们也发现,平日真正与陆雪岭相熟的那些人并不热衷于这件“八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