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两张床。”
“……也行。”
刘仕诚看不出有什么好别扭的。
“那就这么说定了。”
……
——季蒙一向开车很稳,并没过多一会儿,便到了入住的酒店。
刘仕诚进去浴室简简单单洗了个澡,收拾收拾,也就睡了。
在黑暗之中躺了一会儿,迷迷糊糊地,刘仕诚听见季蒙小声问了一句:“刘仕诚?”
“……嗯”
“我们两个一直这么在一起吧。”
“好啊。”
“……”
“……?”
“我说一辈子。”
“好啊。”
“……”
刘仕诚没有说违心的话,因为他一点都不讨厌季蒙。
第五十三章:告白
虽然觉得季蒙突然说出什么“一直这么在一起”,还有“一辈子”这样的话有那么一点奇怪,刘仕诚还是答应了对方。
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别的朋友之间也会定下类似的誓言。
那边季蒙却有问道:“以后就住在一块儿行吗?”
住在一块儿?
这个有点过了。
虽然说,以前季蒙在的时候,也和住在一块儿没有特别大的区别。季蒙总是晃悠到快要睡觉的那个时间才起身告辞,然后第二天下班不就便又过来。刘仕诚也很珍惜那个感觉。没有那么孤单,即使两个人都不说话,只是安安静静地做自己的事情,也能感受到对方的存在。与季蒙离开之后那冷冷清清的基调截然不同。
但是……真的住在一块儿的话,就说明,两个人是非常亲密的关系了吧。
“怎么了?”季蒙问。
“哦。”刘仕诚把心里想的话问个出来,“住在一块儿的话,就说明,两个人是非常亲密的关系了吧?”
“……没有。”季蒙说,“很多朋友关系的都在这样做。”
“……”
“互相有个伴儿而已。”
“……”
“要不然就太孤单了。”
“你不也希望如此吗?”季蒙说,“我每天过去你家的时候,你还是开心的。对我也是同样。”
“……”
“既然这样,为什么不合租?省得我天天跑,你也别总折腾我了。不是正好?”
“……”
“还是说你其实不太想见着我?”
“没有。”
“那就应该同意。”季蒙早就翻过了身,侧躺在床上,看着刘仕诚,“如果喜欢和我待着,那答应了便是,我会轻松一些,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否则,就说明我是自作多情,以后也都不会去了。”
“……你别这么非此即彼。”律师最常遇到的就是这种思考方法。
“我觉得这个逻辑很对。”
“住在一块儿……我在想想吧。”
季蒙叹了口气。
他也不是第一天知道刘仕诚喜欢一个人,或者和动物在一起。
只不过,在经过了这么久以后,他想要再挑战一下。
所以,才会用一种近乎无赖的方式去逼对方做出决定。
结果,果然还是不行。
这是不是就是贱呢。
——另一边,刘仕诚也没睡着。
和季蒙一起住,他也并不讨厌。
反正一人一间屋子,也没影响什么。
虽然季蒙说,合租是很正常的,互相有个伴儿而已,不会太过孤单,但是,刘仕诚还是很怕,这会引起两人关系的一个质变。
其实,刘仕诚并不是怕季蒙会对自己太过亲密。从刚才季蒙话里的意思,他也不会这样。
刘仕诚怕的是自己对季蒙产生依赖。
从小时候开始就是这样。只要关系稍微好了一点,就会紧张,害怕,好像做错事一样,想要逃之夭夭。总是觉得,如果付出了太多,迟早会有哭的一天。每一个人都把自己的感情分成了那么多份,将最大的一块儿留给自己,剩下的再分给那么多人。如果自己太认真了,那一定是智商有问题。但是像其他人一样这么到处分了,刘仕诚又本能地做不到。
当了律师之后,好像更加明显,觉得谁都无法依靠。很不愿意让人了解自己,不然就会莫名其妙地焦躁。有一次有一个一直在做心理医生的“前”客户,在案子结了之后给刘仕诚发了一封长信,里面说了很多,而且其中很多都是对的。刘仕诚接到这东西之后的第一反应就是删除了这个联系人,并且屏蔽了他的邮箱地址。
现在也是这样。
刘仕诚真正不愿意看到的是,在与季蒙住在一起之后,自己越来越习惯于那种感觉。然后,有一天,季蒙简简单单地对自己说:“刘仕诚,我要搬出去了,你再找个别人,或者自个住吧。”
而这简直是一定的。
那个时候,刘仕诚不知道应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去应对。
狗离开的时候有季蒙,季蒙离开的时候又会有谁呢。
刘仕诚就一直在那胡思乱想着。
然后,听见地上有轻微的脚步声,接着就有人掀了自己的被,拱了进来。
“……”
“没睡?”季蒙有点惊讶。
“嗯。”
“也是。”季蒙说,“有时差。”
其实不是这个原因,不过刘仕诚也不想提。
“怎么了?”刘仕诚问。
“嗯……”季蒙立刻就扯出一个谎,“怕鬼。”
“……”
“看了个电影。”
“是什么?”
“哦,”季蒙说,“咒怨?”
怎么还是问号……
“讲什么的?”
“讲……”季蒙皱了下眉,“一伙人到一个小岛上旅游,然后就全死了。”
“哦……”刘仕诚也没看过。
他说:“没做过亏心事,就不怕鬼叫门。”
“……还真做过。”
“……”
季蒙挤在刘仕诚旁边,从后边搂着对面的人:“这样就好了。睡吧。”
“季蒙……”刘仕诚犹豫了一下说,“住在一块儿什么的,还是算了吧。”
“……嗯。”
“我们就像现在这样。你也不要不过来——我不是那个样子。我只是觉得,维持现状就最好了。”
“为什么?”季蒙问。
“你……”刘仕诚闭了闭眼,“你迟早还会再走的。”
“不会。”季蒙说,“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当然。”刘仕诚道,“刚才你说,只是为了互相有个伴儿而已。”
“……”季蒙又说,“我说的是很多人这么想,不代表我也这么想。”
“……?”
“我想和你……”季蒙斟酌了一下措辞,“像家人一样。”
刘仕诚笑了一下,“就算这样,你肯定还是会出去组成你真正的家的。”
季蒙,好像也有喜欢的人,刘仕诚知道。
“我不会。”季蒙说,“我只想和你,两个人,过这一辈子。”
“季蒙……?”刘仕诚突然感觉到了什么。他困惑地转回头来,问,“你该不会……?”
“是。”没想到季蒙大大方方地承认了,“我一直都想和你说这个。”
第五十四章:草原(上)
“……”
刘仕诚尽量不去看季蒙。
“明白了吗?”
“……”刘仕诚沉默不语。
“我知道你听懂了。”季蒙说,“睡吧。”
“……”
刘仕诚真的很震惊。
以前从来没有想过季蒙竟是存着这样的心思。
但是,这样一来,很多事情便都解释得通了。比如说,为什么季蒙那么容忍,还有,为什么季蒙那么粘人。
换了一般人的话,连躲都来不及吧。
刘仕诚闭上眼睛,努力地消除着自己的存在感。一片混乱,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态度来对待,所以干脆装作透明,先过了今天晚上再说。
幸好季蒙也没说什么。
旅途其实还是很累,刘仕诚迷迷糊糊地,也就睡了过去。
肯尼亚这里白天温度很高,晚上却是有些寒冷。
刘仕诚有点不自觉地往另一人身边靠。
——似乎做了很多的梦。
各种各样的人一个接着一个地闪过,来去匆匆,连脸都看不清楚。
然后出现了季蒙的影子。
依然是从前的那个样子,突然一下子又消失了,变成了一只大黑狗,有着很光滑的毛。……乱七八糟的。梦里的大黑狗喜欢在自己坐在沙发上的时候趴在旁边蹭来蹭去,还有当自己躺着休息的时候过来东嗅一下西嗅一下。然后突然就又回了人形,从上面很近的距离看着自己的眼睛,让自己的心跳莫名地漏掉了一拍。
后来又是一些奇奇怪怪的场景,两个人似乎始终保持着距离。直到梦的最后,季蒙说要离开,留在非洲,再也不会回来。梦里面一下就乱了套,刘仕诚一直傻愣愣地站在那里,想要叫住对方,却又非常犹豫,就在这踌躇之间,季蒙越走越远,刘仕诚一直在追还是不追两个选择之中挣扎,似乎有点痛苦。
刘仕诚忍不住叫了一声:“季蒙!”
“嗯?”耳边有飘飘忽忽的声音。
刘仕诚眼皮一抖,这才醒了过来。
“……”
“怎么了?”刘仕诚张口问道,嗓子有点哑。
季蒙递过去一杯水:“你在梦里喊我的名字。”
“有吗?”
“我还不至于连这个都能听错。”
刘仕诚又闭了闭眼:“没事了,你睡吧。”
“怎么了?”
“……”
刘仕诚自然不会说是梦见你离开了我,只好不做应答。
季蒙也不再追问,躺了一会儿,偷偷伸出手去搂着,刘仕诚立刻本能似的一顿乱扭,抽了两下,却还是没有醒。
好笨的样子啊……季蒙想着,还是把那个人按住了,抱在怀里。
……
——第二天,季蒙带着刘仕诚去了国家公园。
刘仕诚也终于看见了那些动物。
一路上非常荒凉,和刘仕诚想象的完全不一样。中午进入国家公园之后,车上的人都在拿着相机狂拍,也不管是不是看得清楚。
不知道谁突然说了一句:“有一个湖。”
刘仕诚看了过去,远处果然有一片蔚蓝,还有很多动物在湖边饮水。所有的人都很兴奋,想要赶紧过去瞧瞧,但是当地人却很平静地说那只不过是阳光照射的幻觉,海市蜃楼而已。
旁边的季蒙笑了一声:“原来律师也会受骗。”
“……”
再往里走,动物终于多了起来。狐狸、角马、秃鹫、狒狒……还有喜欢与旅游的车辆赛跑的鸵鸟。
“比较有名的是非洲狮、非洲豹和非洲象,不过想要全部看到不太容易。”
“嗯。”刘仕诚也没什么功夫搭理季蒙。
就在这时,司机突然低声说了一句:“Lions.”
顺着望过去,果然有狮子。
狮子静静地潜伏在草丛里面,慢慢地靠近羚羊,等待最后一击。周围几十辆车子在围观,当事人却全然不觉。不过,就在这时,草原之王非洲象从这里经过。这只象很是霸道,喜欢将周围一切其他动物全都赶走,狮子和羚羊也不例外,于是两者只得悻悻地离开。那象明显也不喜欢人类,不知是不是发出了警告,所有车辆都调头离开了。
“你还真是幸运。”季蒙说,“我来这三次,都没见过狮子。”
“……”刘仕诚本想开个玩笑取笑一下季蒙,最后却还是不知应该如何下手。
……
——傍晚的时候,一行人入住了公园里面的酒店,打算第二天继续他们的旅程。
从房间里可以看到满天的繁星,颗颗都清晰可见。
这里的酒店都是自行供电,没有电视、没有空调,就连光线也都很暗。
——但是那些都无所谓。除了这里,还有哪里从窗子就可以看见草原上的动物们呢。而这个,就是刘仕诚最盼望的事了。
“……”开了灯后,刘仕诚愣住了。
他发现这里的床安排得很奇怪。
很大的一张蚊帐把两张床给罩在一起,在昏黄的灯光下,里面已经被铺好的被子看着非常暧昧,如果用好一点的词来说,就是浪漫温馨。
“……”
“看来这里有开床服务。”季蒙说。
“……”刘仕诚没有说话。
季蒙看着手里的牌子:“导游是不是弄错了?”
“……”
“我想他弄错了房间号码。这个房间本来是给夫妻或者情侣的,结果一忙起来就给忘到脑后去了,稀里糊涂地把这个门牌发给了我们。”
“……那怎么办?”
“不怎么办。”季蒙脱了外衣,“我可要困死了。不想折腾。”
“嗯。”刘仕诚也没有反对。
毕竟,并排的床——也没什么。
……
——刘仕诚又从窗子向外看了一会儿,才上床休息。
两个人靠在床头随手翻着季蒙从别人那里借来的书。
讲的都是在草原上发生的一些故事。
其实一个是关于狮子的。
说的是一只公狮,在失去了配偶以及头领的位置之后不得不带着幼子进行迁徙,因为新王无论如论都要对他的孩子赶尽杀绝。它克服了难以想象的困难,终于找到了一个栖身之所。但是没有想到,新王再次追来。为了觅食,同时令孩子避开新王的攻击,公狮将孩子藏好,独自狩猎水牛,可回来后却发现孩子已经消失不见。公狮绝望至极,去向凶手强大的水牛群寻仇。然后,就在对峙之际,它却看见了走失的孩子。为保护唯一幼崽,只能勇敢面对水牛群。就在这时,之前一直敌对的新王却站出来保护了它。公狮也决定信任新王,冲散了水牛群,新王也无愧信任,咬死水牛头领。最后,新王称臣,重新奉公狮为首领,最后一个画面是两只狮子靠在一起耳鬓厮磨。
“……”
“总觉得这个故事哪里有点不对。”季蒙说。
“嗯。”刘仕诚说,“看起来两只公狮才是一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