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阳乖巧,听话,不会任性,不会吵闹,更不会像那些女人一样需要他花大把的时间来哄。你只需提供给他一个住的地方,然后又足够他日常开销的钱就行,这个日常开销的范围也只是相当于一个正常的家庭。
安阳会在他回去的时候做好饭等候;安阳会在他疲累的时候端上一杯咖啡;安阳会在他工作的时候把电视音量调到很小;安阳会在他需要的时候尽力配合;安阳会在他早晨起床的时候端上早餐……
安阳一切的一切,都像个礼仪规范的新婚妻子,给予他一切合乎情理的温柔。
可是人的内心一向都是不知满足的,得到的越多,渴望的就越多,沉溺于安阳合乎情理的温柔之中,就越发想要得到那些不合乎情理的。
于是许琛开始变得贪婪。
上帝曾教导过人们,不可以太贪婪,许琛理解这话的时候安阳已经乱搞了,许琛警告也好,强迫也罢,安阳似乎并不以为意,到了最后,甚至当着许琛的勾引别人。受了伤的许琛发了疯似的想锁住安阳,想让他在自己身边,甚至有了这样锁他一生一世的打算。
安阳只是轻轻的,带着淡淡的笑:
“许先生,我想,我们该结束了。”
许琛一遍遍的质问,我对你不好么?为什么要逃开?为什么要跟那些人乱来?我是多么的伤心你知道么?你知道么?我爱你啊!!!
安阳的话,让许琛遍体鳞伤的身子越发无力:“许先生,为什么说爱呢?这样不是很好么?我只是让您看到了我的本质,说什么爱呀,这样的我您爱么?您受的了我这样朝三暮四么?”
“不,不,你是故意的,你是故意的!!你不是这样的,安阳,安阳,不要这样对我……”许琛这辈子大概从来没这么失态过,沙哑的嘶吼着,像一头受伤的野兽。
“许先生,我就是这样的。所以,不要说爱什么的,你看,我们这样不是很好么?你从我这里索取你想要的并且给我我想要的,多么简单,您为什么非要让他变复杂呢?”已经十七岁的安阳成熟的像是个老者,面容优雅的说着这么残酷的话。
许琛挣扎,许琛愤怒,许琛歇斯底里,到最后,许琛不得不妥协。
只要还有安阳,只要一回家能看见他,只要他对着他笑,哪怕是别有用心,哪怕是敷衍了事,他不在乎,只要他还能呆在他身边,只要他触手可及。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许琛一遍遍问自己,到最后,只剩苦笑。
许琛啊,爱上一个人,就是赐予他伤害你的权利,谁让你好死不死的爱上人家呢?
这辈子,你就是靶,而安阳是箭,生下来就注定,要一次次的被他伤害,即便伤痛也要爱他,享受遍体鳞伤的幸福。只能一遍遍的默默祈祷,或许下一次,他会伤自己轻一点。
许琛是从不信神的,然而却克制不了自己去想,如果当初自己对别人用心一点,那么,现如今,安阳是不是就会爱上自己呢?因果报应,来的就是这样准么?
许诺了不再爱的许琛和安阳又回到了原点,那份来自安阳的温暖依旧如初,只是,安阳把自己缩回了更深的壳里。
这样,一晃六年,深沉如许琛,现在回想起来依旧也是会心痛到动容。
许琛最知道,安阳他啊,是开在瓶子里的花,他的美丽妖艳任你观赏,却终究不会让你触碰到本体。
你可以称赞,你可以把玩,你可以将他当做物件转手卖掉,只要,你不把瓶子打碎。
安阳他啊,是开在瓶子里的花。
第九章:那些封存的记忆(上)
安阳最近的情绪很低落。
这种情况自从清明节他扫墓回来一直持续到现在,小半个月,居然还不能完全调节回来。
安阳一度怀疑,或许是自己的自我调节系统老化了。
其实事情说出来,安阳觉得,大概也没什么大不了,只是有些丢人而已,嗯,或许是这样。只是不明白既然是这样,为什么自己依旧这般不得开怀。
让安阳不得开怀的事,是他在给外婆扫墓的时候,遇见了那个所谓的,称作“母亲”的女人。
安阳是跟着外婆张起来的,14岁之前。14岁那年外婆病逝,小小的安阳站在病床前,足足打了一上午的电话才找到了那个女人,但是遗憾的是,外婆仍旧没来得及最后看上自己的女儿一眼。
后来,安阳拒绝了所谓母亲的照顾,守着外婆的遗产独自早熟了起来,直到遇见许琛。
安阳的外婆,是个中意混血的孩子,一辈子最大的梦想就是去一趟意大利,可惜一直没能如愿。虽然这样,但是这个女人却继承了高傲的意大利血统,连带教育自己的孩子,都是按照意大利式的习俗,以至于安阳的母亲,自由的过分。
安阳这辈子最敬爱的人,就是外婆,所以连带,对意大利有一种迷蒙的憧憬。但是安阳却拒绝涉足这块憧憬之地,只是因为对意大利的了解,全部来自外婆的叙述——与其说是安阳拒绝涉足意大利,不如说是安阳拒绝接受一个与外婆梦想里不一样的意大利。
那个略显苍老雍胖的,慈祥的身影,一度是安阳对于这个世界的依赖,却也一度是安阳心底最深的一颗刺。
安阳的母亲拥有四分之一的外国血统,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只不过因为过分自由而放浪了些,这是安阳对于母亲的所有记忆与评价。
很小的时候,安阳也曾躲在幼儿园旁边的巷子里哭,看着别人的爸爸妈妈,也曾憧憬过那样温馨的一家人的画面。这个憧憬随着安阳年龄的增长渐渐地消失殆尽,最后只余下了伤疤刻在小小的少年心底。
四月的阳光照进窗子,洒在书桌前,安阳看着杯子里的咖啡冒出浅浅的热气,随着阳光温柔的抚摸而出神。
安阳一直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小的时候,或许想象过,但是后来大概觉得这只是徒劳无益,放弃了吧。如今时隔这么多年,却不经意间又开始思索起来,模模糊糊的,大概也只能得出个是个帅哥这样的结论。
尽管有些自嘲,但是,不得不考虑,一般人,怎么能爬的上那女人的床?
对于那些似乎有些模糊了的东西,安阳一直是拒绝回忆的,直到再次遇见这个女人。
于是安阳不得不承认,曾被他锁在盒子里的,那些封存的记忆,原以为被他深埋地下,就足够一劳永逸,却原来还是这么容易被找到。
年月经久,盒子早已破碎不堪,那些记忆透出浓浓的铁锈的味道,却依旧这么的招人讨厌。
安阳起身,站在镜子前,看着这张和那女人八分相似的脸,无故的自我厌恶起来。
许琛的电话,就是在这个时候响起的。
许琛知道最近安阳心情不好,虽然开始的时候觉得他自己大概能调节,但是看近况,这似乎有点困难,于是琢磨着,是不是该把之前无端浪费掉的假期补回来?
却意外地,得到安阳拒绝的回答。
安阳是个十分随性的人,许琛知道。但是,一旦安阳开口拒绝什么的时候,却又意外的顽固起来,这些,许琛大概比安阳自己还清楚。于是不得不放下手里的文件,倚在宽大的办公椅上,语调轻柔起来。
“怎么了?最近一直心情不好,发生了什么事了么?”
许琛拿捏不好安阳是不是愿意倾诉,只能越发小心的问,但求能够不接触他的底线。
处在自我厌恶边缘的安阳听到许琛的声音没来由的一阵心安,于是自嘲的笑笑:“没事。”
许琛只好打消倾听的念头,随即心底有一点点失落,却完全不能影响到他。
他,已经不是那时候的他了啊。
“不要想太多,虽然我大概帮不上什么忙,不过你愿意的话,随时找我说都可以,小狐狸,不要把自己藏起来,嗯?”
安阳失笑。
其实安阳知道,许琛一直是喜欢自己的,这么多年,一直一直,说不感动就矫情了。
只是安阳不知道这种喜欢还能坚持多久,于是总想着会有失去的一天,就越发的不敢投入进去,也害怕许琛投入进去,却又矛盾的想要这样的被人喜欢着。
最后,不得不一边害怕着,一边又一次再一次的触碰着许琛的底线,以防他陷进去。
“想什么呢?”对于电话那边一直没有回应,许琛有些不满,于是口气也变得幽怨起来。
安阳只得摇摇头,虽然知道对方一定看不见,还是眯起眼睛笑了笑:“没什么,只是在想,家应该是什么感觉。”
聪明伶俐的许琛马上想到了安阳一直苦闷的缘由。
许琛从来没想过调查安阳,对于安阳的情况,大抵都是出自安阳自己的介绍。对于家庭成员这一项,只知道安阳有一个祖母,别人,却从未听他提起过,好像那些人从来就不曾存在过。
许琛曾试图问过安阳,却只得到一个类似于敷衍的吻,于是知道问不出来的许琛只得打消了这个念头。
“不要想太多,你这样,外婆也会不开心的。”许琛温柔的诱哄着安阳,看了看手表,思量着这些文件今天不看的话大概会有什么后果以及相应的对策:“不然我回去陪你?”
“不用,我又不是小女孩,只是突然想起来了,没什么,别担心。”安阳对于许琛的这份小心翼翼颇为受用,不由开怀了起来。虽然一直被当做女孩子似的有些叫人不爽,但是这份温柔体贴还真是叫人身心舒畅。
“那你好好休息,有什么不开心的给我打电话,晚上我早点回去,有什么想吃的东西么?”许琛大概知道这个时候实在不适宜自己煲电话粥,却制止不了这种十分不明智的举动。只是听到电话那头淡淡的声音,就觉得似乎没那疲累了。
安阳只是“咯咯”的笑了起来:“好啦好啦,好好工作我的许先生,想吃什么我自己会去买的,就这样,我先挂了。”
说完,利索的断掉电话,只余许琛听着电话里传来“嘟嘟”的忙音一阵无奈。
第十章:那些封存的记忆(下)
挂掉电话的安阳,确是心底一阵舒畅。
干嘛为了那些不相干的人浪费心情呢?不是一直过得好好的么?那些个无聊的过去啊,封存的记忆啊什么的,任他们去好了,生活啊,是用来享受的,这么烦恼可不行。
想明白的的安阳越发觉得轻松起来,伸了个懒腰,决定晚上做些好吃的犒劳一下最近负担沉重的小情绪。
理清头绪的安阳换了衣服就决定出门,还不忘发个短信提醒许琛一下今晚最好早点过来吃饭。
为了顾忌自己最近低落的情绪,想来饲主大人也是委屈了自己不短的时间的,做为宠物,不好好补偿一下大概就太不尽责了。
于是购物越发疯狂起来。谁说购物只能用来缓解低落的心情?用来抒发愉快的心情也是一种不错的选择。
安阳把这种抒发心情愉悦的行为进行了整整一个下午,看着大包小包的战利品却又忽然头疼起来。
冲动真的是一只小怪兽,安阳最后这么定论。
看着憋下去的钱包,安阳决定要对饲主进行一下勒索行为,反正这些东西多半都是买给饲主的。想到就要行动,于是安阳利索的拨通了许琛的电话号码。
电话接通之后许琛的声音显得有些紧张,但却又抑制的近乎完美,如果不是生活在一起的安阳,大概没有谁能察觉出来,就连安阳,也只是些微的察觉。
“怎么了?我马上就忙完了,然后就回去。”
安阳失笑,对于饲主这种不常见的失态反应很及时的给与了调笑。
“许先生,有一个问题不得不马上跟您讨论一下,所以,我认为您还是坐下来心平静气的听听,大概会耽误您5分钟的时间,不知道方不方便?”
这种近似于侍应生对待客户的语气,一贯是安阳心情极好时候的调笑口气,于是许琛安下心来,同时轻轻的呼了口气,靠进宽大的软椅之中,顺着安阳的话语接了下去:“什么事情?我大概很忙,能不能尽量说快一点?”
“当然。事情是这样的,许先生,因为考虑到最近许先生一直十分忙碌,所以我自作主张的为许先生准备了一些必备以及不必备的用品,账单大概需要许先生签一下,所以想提前向许先生说明一下。”
安阳努力让自己的语气越发显得谦顺,力求呆会报出的数字会给许琛一个期待,当然,这个期待会在许琛看到那一堆,额,说起来大概有些无用的东西的时候,会被狠狠的打破,然后安阳就会看到许琛脸上那一瞬间的扭曲。
这是安阳一直致力于打击许琛的游戏,并且乐在其中,并且经久不衰。
电话彼端的许琛依旧毫无所查的严肃:“嗯,我可以知道总数额么?”
安阳必须竭尽全力的抑制想要笑出来的冲动,尽管眼睛已近弯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嗯,总计三万两千六百元,嗯,因为物品需要保密,所以就不向许先生说明了。”
电话里的许琛果然停顿了一下:“那么可以稍稍透露一下么?嗯,为了我呆会可以安下心来进行今天的收尾工作,我想你大概知道的,我这个人的好奇心很严重。”
“这个,许先生,这恐怕有些不太合适,您知道的,这关乎于我的职业道德……”
“我会付小费。”许琛很快的打断了安阳的话,这让安阳的眉眼又弯曲了一度。
“许先生,这是您对我人身的侮辱!”
“七万。”
“额,好吧,许先生的好奇心也是我们需要顾虑的内容之一,但是,我只能向您透露一点,这会是最近带动您情绪起伏的最大因素,当然,没有之一。好了许先生,时间到了,希望您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身心愉快的工作,晚上的晚餐,我会很用心的期待您的到来。”
“小狐狸,我现在的心情很好,所以,我觉得有必要提醒你最好做好该做的心理准备,嗯?”许琛确实心情很好,安阳很久没跟他用这种口气调笑了,所以,对于今晚的安排,许琛很期待,甚至有些迫不及待。
“当然,您的宠物心情也十分愉悦,那么,请您路上小心,呆会见。”安阳说完愉快的挂了电话,然后看了一眼床上的那一堆卡通睡衣,考虑着是不是应该捆在一起打个蝴蝶结?
安阳没来得及把那些可爱的卡通睡衣包装打结,原因是许琛提前回来了,那个时候,安阳刚刚做好饭。
许琛挂掉电话的时候第一次觉得那些收尾工作讨厌的让人心生烦躁,到最后甚至是草草了结想着大不了明天再返工一次好了就飞奔回来。
安阳很高兴的替许琛递过拖鞋,然后伸手要小费:“亲爱的许先生,请为我的职业道德付费。”
许琛把安阳揽进怀里,兜头就吻了下去,直到觉得如果再不停下来就真的停不下来的时候,才依依不舍的分开了一些,却依旧轻缓的贴着安阳的唇,语气里都是满满的迫不及待:“小狐狸,今晚你完了。”
被吻的已经七荤八素的安阳努力让自己清醒一些,挂在许琛身上,不满的嘟囔:“吃饭吃饭,什么都吃完再说,还有,别忘了小费!”
许琛低低的笑了起来:“不是把副卡给你了么?不够了就自己去取,怎么还轮到张手要了,这么凄惨,好像我虐待你似的。”
“许先生,这是小费,您忘了么?”安阳伸出舌尖,舔了舔许琛的唇,待到许琛想要继续的时候又安分的闭起嘴巴,半眯的桃花眼里面还余有一层朦胧的水雾,看起来格外的勾人。
许琛不得不诅咒起安阳这该死的小游戏。
“好好好,小费,小费,有什么好吃的?”许琛一边说一边从公文包里掏出支票,洋洋洒洒的签了个名,甚至连数额都没写就递给了安阳,在受到安阳不满的瞪视的时候又无奈的写了个“70000”,安阳这才心满意足的收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