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是四个人,还是四个练过十多年散打的高手呢!容时千唇边扬起一抹浅笑,带着点含蓄,又有些许骄傲,他当然打得过这四个人,不以身份压人、单纯地过招,容时千知道,自己确实打得过这四个人。
但这又如何呢?这早就不是蛮拼武力的时代了,纠纠武夫并不值得夸耀。容时千为自己想在方杨面前有所表现的心态感到好笑,他决定谦虚一点,柔声道:“我没有同他们打架。”
方杨奇道:“那我怎么会在这里?那些人可不是轻易能放人的良善。”
容时千脑子飞快地转动着,他正在编一个合情合理的故事,来解释他是如何救下老同学的,这时候,房门被轻轻推开了,探进来一个蓄着板寸头的脑袋,是邵涧。
邵涧嘿然一笑,道:“容少,怎么不在老同学面前替我表表功呢,阿涧我可是等着听呢!”
容时千扫了他一眼,道:“有事?”
一看见邵涧,容时千就知道,这厮一直躲在屋外偷听,但他敢从容不迫地走进来,自然是有十足把握不会惹得自己发飙的,那个合情合理的故事,只怕邵涧已经编好了!
方杨冲邵涧友好地伸出手,道:“这位先生是时千的朋友吧,你好!我是方杨,时千的中学同学。”
邵涧装模作样地将右手掌在棉布T-恤上擦了擦,这才伸了出去,捉住方杨的手晃了晃,口中啧啧叹道:“知识分子就是不一样,涧哥我这手糙得跟拿铁刷子刷过似的,方先生你一双手却是细皮嫩肉滑腻腻的,就跟那……”
邵涧很想赞一句说就跟那小娘儿们的嫩白小手一样,可眼角余光瞅见容时千正瞪视自己,赶紧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换上句“就跟用牛奶泡大似的”,附近便有一家大型牛奶场,邵涧四周遛达过两圈,很容易便联想到这上面。
方杨抽回手,讪讪地笑道:“涧哥说笑了!”
容时千道:“少废话!进来有事儿?”
邵涧撇一下嘴,道:“还非得有事儿才能进来?不兴让我与方先生闲聊几句,容少你可真是太霸道了些,就算是老同学,也犯不着锁上门说悄悄话吧!”
容时千斜他一眼,道:“你也知道是锁上门的,那怎么还进来了?”
邵涧笑得有些欠抽,道:“没办法,开锁技术太好,手一痒就给弄开了。刚才方先生叫得那么大声,我在隔壁不小心听见了,总不能听而不闻,放着不管吧!”
容时千冷哼一声,不再理会邵涧,这是个人来疯,越是搭理他越来劲儿。
方杨却正愁与容时千无话可说,气氛有些僵硬,邵涧不请自来,倒让这种尴尬得以化解,他转而向邵涧问道:“涧哥,是你与时千救的我么?实在感激不尽,我对当时的情况半点印象也没,不如由涧哥讲给我听听?”
方杨一口一个涧哥叫得亲热,容时千听得眉头都快扭成麻花了,忍不住道:“叫什么涧哥,他也大不了你几岁,叫阿涧就可以了。”
邵涧笑得不怀好意,道:“容少说得太对了,叫阿涧就成,我要当了方先生你的哥哥,那还不顺道也做了一把容少的哥,这可坏了规矩,不成,不成!”
方杨笑了笑,倒想继续问邵涧为何就做不得容时千的哥,但瞧着容时千心气儿很不顺的模样,也就知趣地没有再说,反而与容时千说起一些学生时代的事情以及分别之后各自的境况,哄得容大少神情渐渐缓和过来。
三个人正闲聊间,容时千忽然变得面色凝重,他向邵涧瞧去一眼,邵涧也收敛起那种嬉皮笑脸式的轻浮,转而走到门边,谨慎地贴着门板仔细听了听。
屋外有“沙沙”的风吹动树叶草茎的声音,也有偶尔飞过的鸟雀欢鸣的声音,这些来自大自然的声响都不足以令人严阵以待,邵涧在仔细倾听着的,是另一种声音。
“簌~簌簌~啪”这是活物穿行在草场上、踩踏到松脆木枝的动静,邵涧的耳朵很尖,他绝不会听错这种声音。
“一、二、三!”邵涧在心中默数三声,猛地拉开屋门,他已蓄势在右腿之上,只要门口出现一个可疑人物,邵涧便会飞腿踢出,踢爆那人五脏六腑。
然而屋外并没有人。
木板门外只蹲着一只尾巴上有黑白花纹相间的小浣熊,它正埋头舔它那毛绒绒的爪子,不时也在地上捡一捡草籽,当作小零嘴一样塞进口里。门打开了,这只浣熊也并不畏生,拿它那骨碌碌直转的圆眼珠直往屋内打量,似乎是在好奇屋子里的人都在做些什么。
邵涧原本浑身都已绷得紧紧的,每一块肌肉都蕴集着力量,这时候一见憨态可掬的小浣熊,那无懈可击力道顿时松懈下来,涧哥嘴里嘟囔道:“搞屁啊!一只小毛球,搞得我紧张兮兮的,捏死你!”
邵涧冲小浣熊比划一下爪子,恐吓威胁。
小浣熊却是傻乎乎的全无知觉,左右瞟了两眼,居然一跳一跳地蹦到屋子里去了。
方杨强压住心头的狂喜,面上装作若无其事地道:“呀,这是哪里来的一只毛球,怪可怜的,是迷路了找不着家么?”
一边说着,方杨一边向小浣熊伸出手去,内心里不停地呼唤着,小家伙儿快过来,怎么冒险跟到这里来了,不怕被坏人抓住遇到危险么?
其实方杨早就知道容时千与邵涧并不是什么恰好救了他的人,这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情?他故意那么说,只是为迷惑容时千,让他不至于对自己存有防备。同在一个城市里,容时千现在做些什么,方杨不可能全然不知,自己被容时千使人绑架了,方杨对此心知肚明,他打出老同学的感情牌,只是为拖延时间,积极谋划逃脱大计。
混黑社会的,你还真能指望他存着多少人性?
扮萌相成功混进屋子里的小浣熊自然正是阿才,黑子与大黄已经在木屋周围埋伏下了,他们预备各个击破,先摸清屋内二人的实力之后,会合下水道大军,伺机行动。
方杨一手托着阿才,另一只手却在阿才的头顶上揉了揉,赞叹道:“真是个可爱的家伙,毛软软也暖暖的,还不怕生。小家伙,请你吃东西好么?油炸小核桃你爱不爱吃?”
阿才耳朵突地支愣起来,甩了甩尾巴,两只前爪不停地拍打着,眼睛都快冒出星星来。任谁见到这一幕都该猜到,它对油炸小核桃实在很有兴趣。
容时千在方杨抱起阿才的时候,就已经很有自觉地凑了过来,方杨此时处于半蹲状,容时千很有身高优势,俯身到方杨颈肩处,二人的侧脸几乎要挨到一处了,连对方身上淡淡的气息都能嗅得到。
“这是方杨你养的?”容时千盯着阿才,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来。
方杨吓了一跳,往旁边挪了些许,站起身来,才道:“吓我一跳,时千你凑过来也不出个声儿!”
容时千道:“抱歉。”
方杨作势抚了抚胸口,抱着阿才就往角落里走去,容时千给他的压制感太强,他不习惯这种状态。
容时千却道:“方杨你还没回答我的话,这是你养的么?”
“不是,谁家里会养这东西,宠物市场上有卖的么?”方杨笑了笑,故作俏皮地道:“哈!要真有小浣熊卖,我还就想去买一只了。”
容时千也笑了,他这样儿的人,就算是笑着,也让人心里怕得慌。
容时千道:“方杨,你把它给我抱抱,我挺喜欢的。”
方杨手里一紧,没答话。
容时千已伸出手来,方杨本能地一避。
容时千叹口气道:“原来你早知道了。”
容时千能混到统辖一众彪汉的黑帮老大的地位,当然不会徒具其表、头脑简单,初时他或许会因为方杨的主动亲近而一时受到迷惑,但时间稍久,他也能觉出其中的不对劲来。
方杨太镇定了,他的反应也太不似一个普通的遇上绑架事件的年轻老板所能做出的,他分明是在掩饰。
容时千一想明白这些,当然就不会再被蒙蔽下去,而躲在门外偷听的邵涧,恐怕更早想到这些,他不过是乐得看自己的笑话而不点破。
这厮越来越嚣张放肆了!
容时千心里诅咒了两句,脸上还要维持那种高深莫测、地崩山塌也不惊的面瘫相儿。
“这只浣熊有什么用处?传递消息的么?”容时千继续与方杨闲聊着,似乎与同学相叙时也没什么变化。
方杨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小浣熊出现在这里意味着什么,只是潜意识里感到这是一个机会,他甚至有种错觉,这只小浣熊是来救他的,虽然这是毫无依据的天马行空的想法,方杨还是因此而对小浣熊充满感激。任谁在极为危险与困窘的环境下,见到自己熟悉的事物,都会感到一种莫可言说的安慰。
“不管是作什么用处的,你先将它交给我吧!”容时千估计着浣熊身上多半带着定位仪器,有人在利用它来确定方杨的状况,他却料想不到,这是一群动物自发自觉的营救行动的开始,这种事情说来像是天方夜谭,实际却是真实存在的。
方杨不傻,他退后一步,将阿才抱得更紧了,黑社会杀人也未必眨眼,更何况是杀一只小浣熊。
“好啦好啦!”邵涧有些看不下去这两个人小孩子般的僵持,他索性走过去打开了门,道:“既然留不得也杀不得,把它放回去不就好了?这种事情还要我教,真是……”
邵涧话没说完,头就摇了几遭,瞧得容时千心火又盛了几分,不过眼下却是要处理好方杨的事情,暂不与他计较。
“我们也走。”容时千吩咐道。这个地方极可能已经暴露,再待下去就得有人寻过来了,早些离开方是稳妥之策。
邵涧也是同样的意见,不等容少再吩咐第二句,他已经大步迈出,去开屋后停着的车子。
容时千示意方杨随后,没等容时千紧跟着跨出屋门去,四周又传来一阵“吱吱吱、叽叽叽、苦苦恰”的声响,还有草丛被不断翻动的“沙沙”声,密得跟下雨似的。古怪之极。
“什么动静?”
没等有人回应,容时千自己便找到了答案。
一大群的老鼠、蟑螂、屎克郎之类的生物像一股黑色的浪潮般汹涌而至,少说也有成百上千只,透着股污水沟的味道,在这股黑潮的末端是两只成年浣熊,占有绝对优势的个头显示它们正是这支杂牌军的领导者。
方杨尖叫了一声,已经从屋外又退了回来。
阿才在他怀里拼命地折腾着,示意他往外逃出去,大家是来救他的,但方杨并没有练成与动物无障碍交谈的本事,他没能领会阿才的意思,反其道行之,被动物军给吓得又奔回到虎狼之窝。
方杨与正准备往外走的容时千撞在一处,容时千还没来得及回味一下心仪对象主动投怀送抱的甘美,便被方杨猛地一拉,也退了回去。
动物军涌进,迅速地占领了房间各个角落,方杨叫得更厉害了,他倏地跳上椅子,还挥舞着双手嚷道:“别过来,都别过来!”
作为一个大老爷们儿,方杨可以不怕流血流汗,却摆脱不了对老鼠、蟑螂的恐惧感,这不是胆量的问题,而是一个人因所处环境而养成的生活习惯及性格品性。
老鼠、蟑螂是很肮脏恶心的生物,这种观念已经根深蒂固,而同样生活在下水道的小浣熊,却能得到人类的垂爱。这确实是赤裸裸的种族偏见,但大部分人类都认为这种偏见理所应当。
方杨也不例外。
“怎么回事儿?”邵涧听到这边的动静,迅速赶了过来,看到满屋子的老鼠、蟑螂,不免也被吓了一跳,那种黑压压、密麻麻的四害军团不得不说声势是极其浩大的,瞬间达到令人毛骨悚然的效果。
“搞你个毛球哦!来恁大一群,不寻常,不寻常啊!”
“不要自言自语了,想办法弄走这些东西!”容时千被方杨拉着手,虽脚还踩在地面上,也快压制不住心底的恶心,不时有那种脏兮兮的生物从他脚背上跑过,让他很有踩爆这玩意儿的冲动。
邵涧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德性,其实他心里也碜得慌,但一见到容时千小脸儿煞白的模样,什么恐惧感、恶心感都随风飘去,心里那个美啊,美极了!
第11章:神乎妖兮难揣测
“你在骂我?”地下之王眼珠略转了一下,正对着阿旺,他是那样的庞然大物,几乎就像是整个浩瀚宇宙,他的手指如山如柱,他的眼睛如星体月球,他的身躯?阿旺并没能窥到全貌,它只是猜测,那必定大到无可估量。
神仙嘛,总是教人摸不清底细的。
“问你,你竟敢不回答?”地下之王的眼珠又转了开去,他斜睨着手心里的渺小动物,就好像一个普通人类想到了捉弄旁人的鬼点子一般,充满了狡黠的目光。
阿旺瞧得心惊,赶紧答道:“没有,我是在恳求您!”
地下之王道:“可我都听见了,你在说我是鼠辈,鼠辈能不算骂人的话么?”
阿旺咂了咂嘴巴,狡辩道:“我那是以为您与鼠族有些关联,介绍我来的是下水道的灰鼠老大,它们一族全是鼠辈,所以我就大胆地揣测您……”也是鼠辈!
阿旺故意没把话说死,留了白,地下之王一琢磨,这狡辩居然能说得通。
“那胆小鬼呢?这又是什么意思?你是觉得我与鬼族又有什么关联?”地下之王很认真地与阿旺探讨起它言辞中的疏漏来。
“这个……”阿旺脑子转得很快,接着谄媚地道:“那是我敬仰大王心思细密严谨,非比常人的心粗胆肥!”
“呵呵!那说我打不过人类呢?”地下之王没想到这么一个小得可怜的东西居然在自己跟前侃侃而谈,任何生物见到他这具庞大的法身时,都骇得屁滚尿流,恨不能立刻夺路而逃,即使是因为有求于己而勉强留了下来,也磕头求祷忙个不停,翻来复去只有那么几句,这只黑白毛色相间的家伙倒是狡猾,还敢强词夺理。
“人类是世上最凶狠的生物,这一点大家都知道!”阿旺故作义愤填膺状,道:“虽然大王您神通广大、无所不能,但是,我大胆地揣测,也许……您对上邪恶人类之时,也是无法取胜的!”
“你说我不如小小的人类?”地下之王唬下脸来,他是神,就算是不入流的神,那也远比人高贵。
阿旺被他的气势冲击得一跤跌倒,险些站立不稳,忙道:“谁更厉害,一比就知道,大王您虽自认强过人类,但你只要稍稍去外面的世界了解一下,便可以知道,如今人类才是世界的主宰,即使是神——也比不过他们!”
地下之王像个小孩子似地哈哈大笑道:“你在激我,当我不知道么?”
阿旺厚着脸皮道:“大王若对付人类如举手之劳,就不会觉得这是在激您了。”
地下之王道:“我知道你原本是来求我去救你儿子的,其实我去收拾几个人类并没什么打紧的,但我作什么要便宜你呢?渺小的家伙,你连我的手指头都比不上,你拿什么说服我帮你?”
阿旺道:“我可以做您的奴仆!”
地下之王道:“刚才开的价不是你全家都做我奴仆么?还要伺候我一辈子呢!虽然说你那一辈子实在短得可怜,但勉为其难,我也可以将就的。”
阿旺喜道:“您答应了?”
地下之王道:“你们全家都抵给我作奴仆的话,我当然没有理由不去救自己的所有物,嘿,你儿子和你一样有趣吗?”
阿旺松了口气,喃喃道:“它比我更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