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解了事情始末就好办许多,现在唯一的困扰便是如何才能将这个消息传达给人类。
人类有句话,叫作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那人类又该如何才能知彼呢?
这回黑子发挥了自己的聪明才智,它有办法!
前面我们也说了,黑子是只不折不扣的宅猫,它的猫生就耗费在电视、电脑和“妙妙脆”上面,当人类不在的时候,黑子便是这栋屋子的主宰,它能灵活地操纵许多物具,其中就包括了小巧而精妙的电脑键盘。
现在,黑子就跳跃在人类专用的书桌上,它梅花瓣一般娇美的脚爪飞快地弹击于每一个字母格,很快,一行行文字便出现在屏幕上,它在发一封邮件,大致内容便是灰鼠先生反馈回的那些消息,末尾署名你最棒的良师益友。
黑子“啪”的最后一击,点了回车键,那封邮件已经成功发送出去,不多会儿的功夫,人类就会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读到这封其实是来自于他自己家中的陌生邮件,他将明白近来这些祸事的来胧去脉,然后,果断采取行动。
“黑子,你可真是厉害!”阿才羡慕地看着黑子跳起它那键盘舞,自己也想蹦过去试试。
“跳上来吧,阿才,我教你上网!”黑子好为人师,热心地替阿才辅导起电脑课来。
它们毕竟是不用工作的小动物,很容易就被新鲜事物吸引了注意力,对于人类快要破产的事情也没太放在心上,有那封详细的告密信,人类应该懂得如何处理的。
在这之后,黑子那位家庭成员心情果然好了许多,连购买“妙妙脆”与油炸小核桃的频率都高了许多,全然不顾虑二只小动物吃不吃得了,一个劲儿地往家里囤存粮。
这一天,黑子独自在家,它从专用通道里钻了出去,在自己家门口溜了两个圈,舒活舒活筋骨,再顺便呼吸一通新鲜空气,正觉轻松加愉快的时候,它听到了一阵熟悉的汽车驶来的声音。
人类回来了!黑子耳朵一抖擞,睁大猫目往不远处望去,果然是它家人类驶着深蓝色的座驾缓驰在小区内,他将车开进库里,不多会儿的功夫,就拎着一个大袋子走了过来。
黑子一甩尾巴,扭头便跑,它麻溜儿地从专用通道又钻回家去,它可不愿意人类看到它等在屋门口而误以为它在献媚地出迎,这是蠢狗才会做的事情,黑猫一族绝不屑干!
从屋子后面绕过来颇费时间,人类才走了不多远,还差着丈多距离的时候,又是一阵马达声响,一辆铁灰色大众车停在了人类面前,将他与回家的路途隔开。蓦地从车上跳下两个人来,一边一个,架着人类就往车上拖去,动作粗暴,十分凶悍。人类想要喊叫,但他的嘴已经被捂住了,没能发出声音。
这时候,黑子刚刚跃回到客厅里视野良好、能从观景阳台瞅见大片风光的沙发专座上,它尚未蹲定,就瞅见人类上了另一辆车——一辆十分陌生、颜色格外招人嫌的破车,人类拎着的塑料袋子掉在了地上,一包“妙妙脆”摔了出来,黑子眼尖地瞧见了,它还瞧清了人类被两个坏人夹在当中,正在拼命地挣扎。
绑票啊!
受电视剧的洗脑,黑子脑海里蓦地冒出这么几个字来,所以电视剧也并非是一无是处的,这回黑子的判断很正确,它家人类的确是被人绑走了。
那辆车停得很是地方,恰好在拐角处,属于小区内架设的摄像头拍摄死角地段,没出事的时候,大家也不太在意这点,并未想着改进,任其这般至今。
黑子被吓坏了,它立即以百米冲刺的速度飞奔了出去,它要救它家人类。太可怕了!居然有人在它的家门口、在它的眼皮子底下攻击它的保护对象,这新闻要是传扬出去,将是黑子猫生中最大的污点。
可耻的贼人,竟然在挑衅高贵的猫族。
那辆铁灰色不打眼的车子开得却快,黑子顾不得许多,四条腿儿抽筋似的摆动着,没有半刻偷懒,它明白,车子才刚刚启动,且是行在社区之内,速度较缓,若不趁这时候追赶,等它驰上大路,那就更没有成功的可能了。
黑子将是人类唯一的希望。
但黑子确实不是长跑健将,短跑的爆发力也不是它所具备的,眼看着那辆车越驰越远,扬起的尾气就快在空气中消弥干净,黑子绝望地“喵呜”一声,难道就要从此与主人作别了么?
“汪汪汪!”
这是一条狗的叫声,这只大声叫嚷的狗还是黑子的老熟人(兽),那只被阿才算计跌进下水道的大黄。
“你歇着!我去追!”大黄身高体壮、速度惊人,更要紧的是,它不是路痴路盲,它的识路能力简直可以被排到这一片区内数一数二的强,更有着强大的嗅觉,只要对方没有跑出三四里地去,大黄就能嗅得到被追踪者的味道。
黑子正累得口吐白沫,大黄此言一出,它立即脱力跌倒了。
真想不到啊!又蠢又凶狠的狗族份子竟然也能拔腿相助?
已没有时间去细听黑子的感叹,大黄动身了,这一天,许多人都可以看到这样的场景,一只毛色黯淡、毛质也不光滑柔顺的大黄狗狂奔在这一带的别墅区内,追着一辆铁灰色的小车猛吠。很快的,那辆车驰出了小区,保安并没有拦阻,没有人会因为一条狗的追赶而拦下一辆车子,那辆车有通行证,车上的人也笑得很和善,他们向保安解释说需要送一位病重的朋友去医院。
一上了主干道,车子立即轰足了马力,顿时将大黄甩出老远,车上的人已经注意到这条狗,但他们分/身无暇,也就懒得与之计较,只求甩开了事。
好样儿的!以为这样就能摆脱第一追踪家族的定位搜索么?大黄咧开嘴,冷森森地笑了,它还没有使出杀手锏呢,人类,你高兴得太早!
黑子的家庭成员人类与大黄并无相干,但大黄作为一只曾经的家养犬,尽管因为主人搬家而遭受遗弃,骨子里它还是将狗族的忠诚与坚贞刻绘得深沉,它虽然时常流浪在无檐的街头,头无片瓦身无立椎,它也试图用放荡不羁的浪子情怀来麻醉自己,但是,它毕竟是一条与人类有着深厚情感的家养犬,这不单是针对某一任主人,而是针对所有拥有爱护动物心思的良善之辈而言。
眼见着黑子被照顾得安定、无忧,大黄除了羡慕还是羡慕,它知道自己与黑子是不一样的,它天生便摆不出猫族那样自以为高贵冷艳实则做作矫情的姿态,但它也有自己的特点,也有自己的坚持。
现在,它的坚持便是救下人类——尽管他不是自己的主人,但他还有与之牵拌的动物,只要符合了这一点,大黄都要帮他一把。
大黄一条狗的力量是微弱的,但一条街的狗全数出动呢?
群众的力量是可怕的,也是无穷无尽的。
“嗷鸣~”大黄仰天长啸一声,它的声音极其嘹亮,数里之地都回荡着这威武雄壮的啸声,不过片刻功夫,远处便有了回应,那是另一条流浪狗,它与大黄一样,有着对人类亲善与维护的理念,听到大黄的呼喊,它立刻就明白了大黄的意思。那是它们狗族成员特有的信息传递方式,可以传出数里的距离。
大黄在告诉它,有一辆铁灰色大众车、尾号4848,车上一位可怜的人类被绑架,附近的朋友们,一见此车,全力追踪。
大灰接到这条传讯的同时,它的眼睛已经瞟见了迎面驰来的贼车,矫健的身躯迅速掉头,大灰追了上去。
车上那几人也觉奇怪,今儿究竟冲了什么天煞,怎么不断有野狗紧追着这辆车不放,车上也没搁狗粮肉骨头之类的嘛?
“嘿,真是邪了门儿了,竟叫一群野狗给盯住,传扬出去,真要成个大笑话!油门儿轰紧了,管它狗也好、人也罢,统统甩掉!”
开车的叫作阿二,一听吩咐,立即加速冲前,连闯几个红灯之后,直接插入支路,往城郊一带十分偏远的地段开去。
在这期间,黑子的主人一直昏迷着,这几名绑匪是职业出身,技法娴熟,手段高明,对付他这样一个前二十年坐教室里面、后二十年将坐办公室里面的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简直再轻易不过,若不是委托他们干这一票的大老板再三强调轻忽不得,既要将人请来、又不能伤到那人分毫,哪里会一次性出动这么几位老手。
车子穿过一片稀疏的小树林,在一座小山丘的山脚处停下,那里有几间四散开来的木板屋子,微有些陈旧腐朽,看样子像是周围农户用来储藏点农用物资之类的,非农忙时节几乎无人到这里来。
其中有一间屋子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隐约的说话声,声音不大,但是充满威严而冷厉的感觉,另外还有一个声音不时唯唯喏喏地应着,像是一名上位者正在吩咐底下的马仔做些事情。
从尾号4848的半旧小破车上下来的几人径直推门进去,其中一人身强力壮,负责扛着昏迷不醒的被绑者,他刚迈进屋子里,就冷不丁地被人一脚重重踹在腰上,痛得他差点没拔出家伙来,他妈的谁这么猖狂,在这地儿还敢冲他使横!
那使横卖狂的是一个年过三十的男人,身形彪健,神情冷竣,此时正站在屋子中央,双腿微分、抱臂而立,一看就是不好惹的主儿。他那包裹在黑色T-恤衫底下的肌肉鼓鼓囊囊,很有些料,这样的人若走在大街上,定是让众多姑娘少妇明瞧暗瞟的对象,可惜现在是在深山老林,倒是惹不来那般骚动。
扛人那位只略微扫了一眼,便立即把目光垂了下去,带着讨好意味地低声道:“涧哥!”
那人叫作邵涧,是这座城里黑道上赫赫有名的人物,容少手底下最厉害的打手。扛人那位在他面前只有低头作小的份儿,尽管被踢者心里保不准已经拿最低俗恶毒的话语将涧哥全家老小都问候了N遍,但面上还是得做出心服口服身体也服的姿态来。
邵涧瞧也不瞧那人一眼,声音冷漠道:“叫你们把人请来,不是这样子当麻袋一样扛过来。容少早吩咐过了,不能伤到这人分毫的,你把这话记心上了?”
捂着腰眼痛得钻心彻骨那人险些没将鼻子也给气歪了,这哪里伤到人分毫了?兄弟几个已经选择了对身体伤害程度最小的方式,动用的也是副作用几乎等于零的药物,就这样儿还被揣,还有没有天理了?
再说这事儿大家也都参与了的,凭什么就他一个下苦力扛人的凑到风尖浪口上,平白被踢了这么一脚,痛得他直冒冷汗。
“还不赶紧把人放下来?”邵涧眉眼一横,很不满这小马仔的缺心眼儿,赶紧点醒他,省得触了老大的楣头仍不自知。
邵涧的老大,自然是黑白通吃、在本城混得风生水起的容时千容大少,也不知这昏睡得跟头死猪没分别的年轻人与这容大少有甚瓜葛,居然能劳动容少挪动玉趾、亲自前来验货。
屋子里唯一的一张椅子上、唯一坐着的那人,便是容时千。说起来他也算是与那些富二代、官二代足以齐名的生物,江湖人称黑二代,与其他的二代生物所不同的是,黑二代来不得傲骄,果断地需要凭真本事。混黑道的就有这样一个特点,如果实力与身份地位不成正比,那不仅坐不稳位置,连小命都极可能不保,那当爹的也没能力罩得住亡命之徒不反你!
当然,随着时代的发展,不排除混黑道的大佬们逐渐转行经商,那么原本的黑二代也渐渐变作富二代,即使没了震慑四方的实力,也仍是能混个富足安逸的生活,反而比从前日子要来得稳定些。
但容时千却是个例外,他是不折不扣混黑道的,纵使经商,那也是黑道式的经商,至多算漂漂白而非洗洗白。
邵涧发话在前,容时千稳坐如山,并没有多说什么,鼻腔里只淡淡地“哼”了一声,一时教人揣摩不清他的意图。
第8章:猫狗鼠众生齐上
跟在容时千身边的小马仔赶紧帮把手,与那扛人的倒霉蛋合力将绑来那人抬到角落里,那里有张临时铺搭起来的木床,上面堆了软软一层垫子,还算舒适。不过人既然仍是昏迷着,舒服不舒服的,实则也是感觉不到的。
邵涧转回到容时千身边,探询道:“容少,这人给您绑来了,要不要再多留几个兄弟在这边照顾着?”
容时千漫不经心地翻了翻眼皮,撩了邵涧一眼,道:“都撤了!”
邵涧脸上肌肉扯了扯,挤出个笑模样道:“都撤了可不成,容少您好歹也得有两个使唤打下手的,这地方荒山野岭的,总不成事事都由容少您亲力亲为。”
容时千鼻腔里又“哼”出一声,不耐烦道:“少废话!”
那邵涧连连点头道:“是是,少废话,多做事,容少说的可真是至理明言。”
接着他一转身,面向人高马大那几人道:“阿桃、阿仁给我留下,其余的哥儿几个都撤了,记得绕几个圈儿再开回城里,套牌牌照也莫忘了摘下来,谁要做得留下把柄,嘿嘿,涧哥我的拳头也得勉为其难饮饮血了!”
一干悍将们刚要应声轰然而散,容大少却猛地将摆在他面前的一张小桌几一踢,那木桌顿时翻倒在地,他还是那副要死不活的面瘫相,活像这档子事儿不是他干的一般。
“都撤了!”容大少重复着刚才说过的话,同时,他的语气表明,他不愿意再重复第三遍。
邵涧脸色也变了一变,他挥了挥手,那些悍将们如释重负,赶紧鱼贯而出,只差没高呼三声万岁。说句大实话,容时千容大少生得令人赏心悦目,那性格却臭得教人痛不欲生,也就邵涧还能勉强抵得住容大少的炮火。
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邵涧上前将木桌扶起,口里还不忘嘟囔道:“发的一通神火,真是好威风,好有王霸之气!容少,阿涧可真是服了你了!”
容时千倒是没生气,语气也比有众小弟在场的时候缓和了些,道:“你怎么还不出去?我说都撤了!”
他这话虽是对邵涧说的,眼神却已飘飘忽忽地飞到了角落里,飞到了木床上昏迷不醒的那人身上。那迷药总还得过上个把小时才能失效,再加上容时千还没想好用怎样的姿态面对醒来的那人,在他想明白之前,还是让那人先昏迷着吧!
邵涧笑得有些古怪,道:“别得寸进尺啊!要是连我都撤了,真遇上点什么事儿,容少你准备怎么应付?拿那睡得跟猪一样的某人去挡枪,还是自个儿傻不楞登地冲过去替他挡枪?”
容时千皱眉道:“我能像你说的这么没用?”
邵涧吹着口哨道:“容少有用得很,这点阿涧还能不明白?可你的有用绝不是放在抡刀拿枪挥拳头与人拼命的事情上面,这些事情啊,阿涧做就成了,容少你却须得保重。”
最后两个字,邵涧咬字极重,显是有强调的意味,他也不再多说,所谓光棍一点就透,眼子棒打不回,若容时千是个“眼子”,也揽不到邵涧这样的人跟在身边。
转过身去,悠悠地晃到门边,邵涧似在那里自言自语道:“这本是人家的家事,瞎掺合进来做什么呢?讨骂也是活该的!谁教你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容时千听得眼角一抽一抽的,邵涧这话无论怎么听都透着别扭,也不知他是在说自个儿还是在说容大少,但无论说谁,含沙射影的功夫都已经足够,容时千没当场发飙,也算得涵养好。
邵涧临出门前又嚷道:“我就候在隔壁屋里,有事叫一声便成,容少自便啊!”
末了他探回半耷脑袋,再叮嘱道:“不过动静也别太大,悠着点儿!”
“滚你的蛋!”容时千冷冰冰的脸倒有了丝笑意,纯粹被这人给逗乐的,邵涧走的时候体贴地将门也给带上了,这时候屋子里只有透过花布窗帘能照进点光来,显得格外黯沉。容时千走到角落里,打开电灯开关,屋子中央吊下的一盏百瓦白炽灯泡亮了起来,桔黄色的灯光竟也照得屋子里亮堂堂的,给人脸上也打出亮色来,倒衬得一睡一醒的二个男人更加英俊生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