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你们可汗弄到别的帐篷去,我儿子被他吵得好几天都没睡好觉了,有什么事我们明天再说,我们要休息了。”魏璇对着摩诃挥挥手,好像自己才是突厥人的主子而阿史那利就是一块烂猪肉似的。
“魏先生,今日之事牵扯颇多,远出摩诃意料,想必也不是我家可汗的本意。魏先生是突厥人的朋友,突厥自然会给先生一个交代。明日还请魏先生和令公子随我们一起去突厥王庭,给可汗和摩诃一个赔罪的机会。”摩诃稳了稳神,下意识地觉得不能放这父子俩走。
“阁下是想以我父子二人为质,要挟大燕吗?”肖子夜突然插了一句。既然这个摩诃一早就认识干爹,看上去还是突厥重臣,那他没道理不知道自己与魏璇同大燕朝廷有着怎样的干系。作为人质,有的时候不需要有着多么贵重显赫的身份,但是一定要在被要挟的对象心里有着重要的地位。肖子夜无疑符合这一点。
“不敢。只是现在长城一线已经戒严了,突厥与大燕的边境已经封锁,二位想回去怕也没那么容易,若是流落在草原上等战端一开也十分危险,既是故人,可汗与摩诃自然是要替二位安排的。”摩诃避开了肖子夜的目光。听汉人说,生着桃花眼的人眼神总是带着魅惑的,可眼前这位,一双桃花眼中尽是咄咄逼人的锐气,让人不由的心虚,只能避其锋芒。
“我随口一说罢了,倒叫你上心了。”肖子夜甜甜一笑,好像刚才真的只是戏语,“你的汉话说得真好,比阿史那利强出三座山去了。”
“家母是汉人。”
“难怪看着你像是位汉人书生的样子。”
“可汗错待公子,摩诃替……”摩诃的话被外面突然传来的打斗声截住了。
“什么人!”摩诃转身对帐外喝到,他的手放到了佩刀上,身上的煞气被骤然激发出来,与刚才温婉平和的气质判若两人。
剑啸如龙吟一般掠近大帐,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因为剑中的杀气凝滞了。摩诃绷紧了全身的肌肉像是一头蓄势待发的猛虎一般守在门口,魏璇则依旧喝着他最爱的奶茶神情闲逸,肖子夜在听到剑啸的一瞬间情绪就放松了下来,感到杀气逼近,悠然开口:“凌瑞,你来了。”
紧张的气氛一扫而空,随着一阵金属碰撞和箭矢落地的声音,大帐的门帘被一剑划落。
花宣墨仗剑立在帐前,背后是一排狼狈倒地地突厥骑射手。花家主人冷冷地与摩诃对视着,“我来接我夫人,阁下还请行个方便。”
摩诃瞧着这个形势,知道眼前这人一人一剑便以迅雷之势杀了进来,心下暗叹其武功之高,可面上却是极难看的——若是放了肖子夜他们走,突厥颜面何存。
“抱歉,魏先生和肖公子是突厥的客人,要随本王去王庭,怕是不能就这样跟公子离开。”
“凌瑞。”花宣墨正待开口,肖子夜就跑了过来扑进他的怀里。
感到怀中一片温软,花宣墨打了霜的脸上露出了暖意,收起了魂影剑,搂住朝思暮想的人儿温言道:“可算找到你了。”
“你怎么知道绑架我的人是突厥的可汗啊。”魏璇能这么快找来肖子夜不奇怪,他干爹观观星象再拿八字推算一番就能知道自己在哪。可花宣墨是怎么打探到的啊?阿史那利虽然看上去又笨又傻的,可是这一路上一直将行踪隐匿的非常好,要不怎么能在大燕境内走了那么多天都没被发现呢?
“因为你们的行踪藏得实在太好了啊,突厥人里能做到这样的不多。花家在草原上也有生意,知道突厥可汗现在没在王庭,我就猜你是被突厥可汗抓走了。”花宣墨抬眼看了摩诃一下道,“我连夜赶路,到了草原上发现有大队骑兵调动却不是向长城底下聚集,就猜测他们是来找可汗的,没想到真的猜对了,你果然在这。”
“你小子倒是运气好,瞎猫撞上死耗子了。”魏璇看着花宣墨抱着自己的儿子卿卿我我的就觉得扎眼。这小子一开始看上夜儿可是没安好心眼儿的,不过那时候自己家也是有求于人,魏璇也跟着演戏。现下世易时移,也不知道花宣墨对着夜儿有几分真心。
丈母娘是不能得罪的,这个道理花宣墨是懂的,赶忙对魏璇躬身行礼道:“岳父,是宣墨来晚了,还请岳父恕罪。”
“谁是你岳父!我什么时候把儿子嫁给你了!”还真会顺杆爬啊,刚才那声“夫人”没管你,你这会连“岳父”都出来了。
“宣墨知道自己以前错处颇多,还请岳父给宣墨一个机会。”花宣墨在自己亲爹跟前也没这样伏低做小过,不过他现在顾不了这么多了。没有夜儿的日子他看庭前的花儿都觉得没颜色了,那种单调乏味的生活让他觉得空虚,寂寞的可怕。再也不要回到那样的日子了。
“哼!”魏璇偏过头去不理花宣墨,肖子夜则是抱着花宣墨一阵亲热。被宠爱惯了的肖猫咪骤然失了饲主,这段日子也是过得抓心挠肺的难受。
“凌瑞你怎么来了?你来了花家的事情怎么办?你的伤好了没有?”花宣墨能追过来,明显是有进步啊,肖子夜心里舒坦,说话都带着几分撒娇的味道。
“你在这里风餐露宿过苦日子,我在花家堡里还能坐得住吗?”摩挲着情人细嫩的脸颊,花宣墨凤眼内的柔情一份不落地全都倾泻给了肖子夜。
再次抱住他,感觉这么真实,好像心里的空缺都被填满了,“夜儿,我好想你。”
“有了男人忘了爹。”魏璇嘀咕着骂了肖子夜一句,垂下去的眼眸里尽是笑意:看来花宣墨这小子被夜儿调教的不错嘛,这份感情不似作伪。
一旁的摩诃忍不住咳了一声表示自己的存在,他可不想继续看这出鹊桥相会了。
“即便阁下是花家家主,今日也不能将人从本王眼皮底下带走。”
花宣墨来的时候就让花九九去调集人手接应了,他从不打无准备之仗。可是被突厥大军满草原地追杀也不是好玩的。
“凌瑞,草原上还有好多好玩的地方我还没去,你来了就陪我玩玩吧。听说过几天子端也该到了,我们等他一起回去。”肖子夜眨眨眼,说得很是俏皮。
见着肖子夜发话了,花宣墨就算有再多安排也都是废的,当下应声道:“都听夜儿的。”花宣墨脸上尽是宠溺的微笑,眼底更是有一丝看好戏的戏谑:不知道夜儿这次,是要唱哪一出戏呢?
第五十三章
皇上被软禁了,太后第一时间就知道了。
本来魏如梅听说儿子总算回来了,兴冲冲地吩咐厨房做了好几样儿子爱吃的菜打算去找儿子的,结果一到皇帝的寝宫门口就被太监们给拦下了。
堂堂一国皇太后,居然想见自己的儿子都不行,魏如梅一猜就是自己那个胃口越来越大的哥哥干的好事。她之所以这么着急地来找儿子就是想和儿子说说这些日子魏如海都干了什么好事,没承想魏如海比他下手快,皇帝前脚回宫后脚就被看管起来了。
“我的儿啊,你出来让娘见一面啊。”什么风度什么规矩体统,现在魏如梅就是一个想见儿子的普通母亲,她才不在乎在皇宫里大哭大闹传出去别人会怎么说呢,给魏如海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让朝臣们知道太后被拦着见不着皇上。闹的动静越大,魏如海越头疼。
被花家和萧子慎挑选来易容成皇帝的人是原来花晟璧手下的一个资深间谍叫俞泰,经常改换成各种身份潜藏在花家生意上的对手那里搜集情报,唱念做打的功夫是一流的,人也十分机灵。早就被告知一进宫就有可能被软禁,假皇上对于意料之中的事情表现得非常淡定,甚至还和蔼地跟看管他的太监们说笑,倒把这群看守唬得心里没了底。
这会本该在看书的俞泰突然听见外面一个妇人“儿啊”“肉儿啊”的哭喊,透过窗子往外一瞧,那妇人穿的一身凤袍,应该是太后无疑了。俞泰那双被易容出来的桃花眼滴溜一转,立刻做出了一个火上浇油的决定。
“母后,母后啊!”俞泰放下手里的书,脸上神色一变眼圈立刻就红了,一路小跑冲着殿门就去。
周围的太监宫女们被这样的主子弄懵了,怎么好端端地一下子就要哭了啊?相国嘱咐过不能让皇上出这个立政殿的,可得赶紧拦下。一干下人反应过来之后立即行动,生生把皇上拦在了大殿门口。
于是,皇上在殿门里,太后在殿门外,两个人隔着两层人墙都伸着手哭喊着想要抓住对方。
“母后,母后啊!你们这些大胆的奴才,朕要诛了你们九族!”
“放开哀家!你们都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儿啊!”
一群奴才忍受着贯耳的魔音死命拦着两个人,太监总管,魏如海的心腹李全更是大着胆子把已经握到一起的太后和皇上的手生生分开。最后,几乎是把太后和皇上分别架回了寝宫。
这叫什么事啊,李全冒了一头冷汗,怎么这母子俩倒像是牛郎织女似的?自己还上去掰他们的手,可不就跟那个划了一道银河的西王母一样?
李全甩了甩拂尘,把这个滑稽的想法抛到了脑后,把立政殿的太监宫女们召集到一起厉声下了封口令,急匆匆地给魏如海报信儿去了。
魏如梅一路回到寝宫,眉头越蹙越深:立政殿里的人到底是谁?那个人可不是自己的儿子啊。
虽然魏如梅是一个很不称职的母亲,过分热衷于权柄争夺的她经常忽视儿子,但这不代表她认不出从自己的肚子里爬出来的亲儿子。刚才只不过握了一下手,她就知道了对方绝不是萧子慎。尽管对方易容地十分到位,每一根手指都和萧子慎本人一模一样,可那种母子相连的感觉是易容不出来的。
八成是慎儿安排的人吧。魏如梅想着。非要和自己握一下手大概就是为了告诉自己他是一个替身。要是魏如海搞的把戏,那个替身定是要避着自己以防露馅儿的。
魏如梅稍稍松了一口气,看来慎儿现在是安全的,可他为什么不给自己来个信儿呢?总不能是怕自己和魏如海同流合污吧。
进了内殿,魏如梅遣开了一众下人,只留下了李嬷嬷。
“你最近有见到王君阳吗?”
李嬷嬷一愣,王君阳年纪轻轻,但却是大内影卫的头目之一,自己自从被派到太后身边,和影卫的上层联系就很少了。王君阳算是她的后辈,她一向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
“娘娘,奴婢从来没见过王君阳啊。不过最近倒是没听说他回来。”
“王君阳素来和皇上是焦不离孟的,他是皇上的贴身护卫,皇上回来了怎么也没见他人?”尽管太后对于影卫勾引主子,王君阳勾引了自己儿子这件事恨得是咬牙切齿,但现在是非常时期,还是有王君阳在儿子身边才保险。王君阳没回来,那太后就更有理由相信立政殿里的人不是萧子慎了。
“我知道你们影卫之间联系有特殊的法子,你去试试能不能找到王君阳,哀家有要事找他相商。”魏如梅沉吟了一下,走到书案前提笔写了一封短小的信函,装到一个小信筒里蜡封好印上了自己随身的凤玉作为标记,递给李嬷嬷道:“能找到人的话就把这个交给他。”
李嬷嬷见主子神色凝重,忙肃声垂首领命道:“定竭尽所能。”
长安西郊 安乐王府
红色的软烟罗制成的床帐里,影影绰绰地映出一副旖旎的画面。一副凹凸有致的身躯不着寸缕伏在床榻上,身旁跪坐着一个同样赤裸的精壮男人。几声暧昧的呻吟轻轻飘了出来,撩拨着如火的春情。
“如海,别闹了,呀,你把什么东西放进去了,快拿出来。”伏在榻上的人雪肌黛发,杏眼朱唇,因着情欲而眼神略显迷离,本就美艳的模样更添了几分风情。
魏如海摩挲着爱人细腻如脂玉一般的肌肤,促狭地笑着,“知道你爱吃小蜜桔,特地喂你一个。”
“胡闹,快拿出来,好难受的。”美人不舒服地扭动了几下,倒是把魏如海心头的火烧得更旺了。
“依儿……”魏如海的声音沙哑而低沉,俯下身紧紧抱住了朝思暮想的人儿,翻身压了上去。
“啊,如海……”
春风悄悄地溜进来,顽皮地掀起床帐的一脚,几缕羞人的情意泄了出来,将屋外盛开的芬芳全都比了下去。午后的安乐王府处处尽是甜蜜的气息。
情潮之后的萧清依依靠在魏如海怀里,环着爱人的腰软软地说道:“如海,你最近又瘦了,朝政很棘手吧,我听说就要和突厥开战了。”
“打仗是假,我不过是为了把萧恪诚送上黄泉路而已。”魏如海揉捏着爱人丰满圆翘的雪臀,颇有些意犹未尽的感觉。
“哎,何必呢,我从来都没想过要皇位,你这么做,一旦失败这一辈子的名声功业就全毁了。我们就像现在这样不好吗?”虽然是大燕的皇室,可萧清依的母亲是一个突厥人,还是他的父王俘虏来的女奴,就因为这个,萧清依虽然是他父王的独子继承了王位,却一直被其他宗室排挤。这么多年了,萧清依早就习惯了做一个透明人,躲在自己偏僻的王府里过自己的日子,非必要绝对不出现在人前,以至于大燕上下都快忘了还有这么一个王爷了。
“凭什么?凭什么那些庸庸碌碌的酒囊饭袋可以坐享尊荣,而你空负一身好本领却处处低人一等?我就是要把你送上皇位,让那些欺负过你的人对你俯首称臣。”不同于在朝廷上精明奸诈的样子,魏如海在萧清依面前尽管从来也不曾掩饰过自己的野心,却总是带着几分柔情,就连声音都和气了不少。
“你放心吧,不会失败的。他们都以为我指望着靠突厥的军队夺权,哪知道我真正的杀手锏都藏在你的封地里呢?”
萧清依的封地在蜀地,又兼着汉中,是长安南面的门户所在。这些年来,萧清依偷偷替魏如海在封地里训练军队,如今数目已是十分可观了。
谈到正是,魏如海收起了缠绵的心思,披衣下了床,“我在你这不方便久待,让人知道我们有来往就不好了。等到大功告成的那一天,我定要天天和你腻在一起。”
魏如海穿好衣服,上前在萧清依的唇上印下一吻,转身离开了。
到了那一天,我失去了利用的价值,你还会像现在这样爱我吗?尽管我们不能常见面,你每次都是匆匆而来又匆匆离去,可我是多么珍惜现在的时光啊。
耳鬓厮磨这么多年,萧清依太了解魏如海了。在有些人眼里,魏如海作为一个外戚想篡权是多么丧心病狂的一件事,大燕皇室这么多人,怎么可能坐视一个外姓人窃国?魏如海不傻,他想要权力不过是为了一种快感,一种“皇帝是谁都由我说了算”的快感。自己这种全身心爱着他的人不就是最好的傀儡吗?
如果说魏如海的权力欲让他像个疯子一样不可理喻,那自己为了得到魏如海所谓的爱不一样也是疯了吗?为了他背叛自己的国家背叛自己的祖宗,尽管这个皇族的血统给他带来的更多的是羞辱。
“哈哈……”刚刚还是暖意融融地床帐里传来凄凉的笑声,好像枉死城里最绝望的鬼魂,“如海……如海……”
第五十四章
阿史那利醒了之后处处躲着魏璇,好像魏璇是索命的黑白无常似的。魏璇觉得自己好无辜,明明什么都没干,每天只是逗儿子玩罢了,怎么突厥人一个个看到自己都如临大敌一般。
另外一边,花宣墨也觉得不爽。在他的计划里,即便是留在突厥一段时间,也是他和肖子夜过二人世界,每天骑骑马烤烤肉,看看风吹草低,赏赏大漠孤烟什么的,可谁知现在肖子夜一天里倒有半天跟摩诃聊得火热,剩下的半天还要被魏璇抓走嘀嘀咕咕,只有到晚上睡觉冷了才想起自己。花宣墨没胆子和魏璇叫板,只好把一肚子怨气全都发泄在了摩诃身上,有事没事的就找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