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前一天的晚上,许小文遭遇暴徒袭击。他以为自己晕倒了很久,其实不过是几分钟。所以他听着自己的手机响了又停停了又响反反复复好几回。好不容易右手抓住了手机,接通还没来得及说话,里面就传来原卓阳带着怒气的声音:“你在哪儿呢?为什么不接电话?”
许小文挨打时忍痛太过,舌头被自己狠狠的咬了几下,话都说不清楚,断断续续的说了自己的位置,等原卓阳赶到时许小文意识再次模糊了。
匆匆忙忙的送到医院,急诊,手术。许小文人事不省待在手术室里,原卓阳就坐立不安站在手术室外来回磨鞋。他想抽烟,刚摸出一根一个护士就走过来礼貌的说“此处禁止吸烟”。
好不容易许小文从手术室里出来,原卓阳才终于能够坐下来让双腿歇歇。他本来应该明天才回来,事情提前处理完,他谢绝了合作方的招待提前两天回B市,满以为会看到许小文乖乖的在家里做饭看书,结果快十点了还不见人。感觉像是辛苦养家的丈夫风尘仆仆的出差回来,妻子却不着家冷锅冷灶的,预期中的笑脸相迎可口饭菜化作满腹怨气。
怨气还没发泄出来,就被鼻青脸肿的许小文吓得三魂丢了七魄。难以形容当时自己浑身冰凉连心脏都冻结的感觉。原卓阳安顿好许小文,他一心担忧许小文的伤势,还是医院的人替他报的警。
原卓阳能提供的只是事故地点,加上医院的验伤报告。第二天许小文醒过来,警察才得到更多的线索。
B市的小混混成千上百,像这样的袭击警察常常处理。原卓阳连人脉都没动用,给领头的警察塞了个红包,上午问的笔录,下午就抓到了施暴的混混。
原卓阳要来审讯记录一看,基本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几个混混咬死了说是打劫,许小文反抗才对其施暴,绝口不提指使的人。
原卓阳一张脸阴云密布。
“问问叶雪璃就知道了。”许小文的心情也不好。他又不是傻子,那混混打完他特意说的那句话不是白说的。他清醒后想了几回,除了叶雪璃他实在想不出还有那个女性会为他惹来麻烦。
给叶雪璃打电话,许小文没有说自己被打进医院,只是问叶雪璃上次在学校里看到的那个黄毛青年叫什么名字。
安乐。
这个名字让许小文产生了不美妙的联想。仔细从模糊的记忆中挖出黄毛的轮廓,虽然记得不是很清楚,但是黄毛的脸顶多是中上水准,不然他的印象会更深刻。
许小文莫名其妙挨了顿毒打,除非他真是佛爷的性子,不然哪有不气愤的道理。原卓阳说把事情交给他,许小文也就一股脑儿的把自己知道的全到给原卓阳。
“为你报了仇,将来要怎么报答我呀~”难为原卓阳,对着许小文肿胀的脸也能说出充满旖旎挑逗的话语。
从这一方面来说,许小文不得不佩服他。
在医院养伤的日子非常悠闲。学校那边请了假,知道他受伤住院,宿舍一拨,系上一拨,书法社一拨先后买了水果卡片来看他。并且义愤填膺的对凶狠的歹徒声讨一番。
叶雪璃那天在医院里哭诉之后,两天没有露面。许小文本来也不指望她能替他讨回什么公道。在他的猜测中,叶雪璃顶多跑去把那小子骂几句,如果激烈一点可能会赏个耳光。自己的身体却是被外科医生修补过的!!!说不定就是心虚所以叶雪璃那天走了之后才不敢来见他。
许小文乐的安心养伤。他受够了被原卓阳当做伤残人士。
“乖啊~医生说你不能乱动,听话!”原卓阳哄道。
许小文一脸憋闷,脸部被他保护得很好,青肿消得差不多了,清秀的轮廓一如既往。此刻,涨红着。“我自己来!”他不是残废。
原卓阳的目光带着不赞同,嘴里依然轻柔的哄着,好似面对的是不听话的孩子,让许小文更憋屈。
类似的对峙在许小文养伤的日子里经常上演。无论过程如何,最终的结果——
“随便你!”
最终妥协的永远是许小文。
原卓阳又一次胜利了,心里暗笑,面上依然保持严肃正经的摸样。一只手从许小文腿下抄起,一只手从许小文胳膊下搂住,公主抱式把许小文抱起。
怀里的人面颊绯红,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
单人病房的洗手间打扫得很干净,淡淡的空气清新剂的味道弥散其间。
原卓阳抱着许小文到马桶边,小心翼翼的放下他,左手扶着,右手仍然放在他的腰上。待许小文站稳后,右手放开他的腰,往下,解开病号服的裤带,然后拉下内裤,掏出许小文软软的物事。
许小文羞得闭紧了眼,只有长长的睫毛颤抖不停。
淅淅呖呖的水声在安静的洗手间格外清晰。伴随着水声,是许小文的脸颊越发涨红。
水声停了,许小文感觉到原卓阳握着那部位的手轻轻的甩了甩,用纸巾擦拭干净,然后系好他的衣物。
许小文用手挡住攻击的结果就是一只手骨裂,另一只手缝针。反正都是不宜移动的伤。打电话是原卓阳拿着贴在他耳朵上,吃饭是原卓阳一勺一勺的喂到他嘴里,个人卫生问题……请看上文。
即使经历多次,许小文还是无法适应。
他试过拒绝某些羞囧的状况,伤处都在手臂,手指的活动基本不受影响。可惜原卓阳对他的申辩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照顾病患的工作干得有滋有味,愣是在医院里耗了三天。
第四天总算他记起自己还有个公司,管着几十号人生存,才意犹未尽的罢手,请了专门的护工,自己去上班去了。
许小文松了口气。
专业的护工是个四十多岁的大妈,身材瘦削,力气却不小。专业人士比原卓阳这个门外汉干的不知道多好,而且完全不会让许小文产生羞赧的情绪。
许小文却郁闷了。
为什么自己开始怀念原卓阳伺候他的日子了?他才走了半天啊!
叩叩!有人敲门,打断了许小文的思绪。“请问是许小文先生吗?”
许小文抬头一看,顿时身体僵硬了。
“请问是许小文先生吗?”安然重复了一遍,后退看看门牌号确定是护士说的那一间。
“……我是,请进。”许小文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第一句话出口,仿佛冲破了堵塞,许小文恢复了平常的反应。“请问你是?”安然应该不认识他。
安然欲言又止,脸上浮现出几丝难堪,几丝愧疚,毫不遮掩的呈现在许小文面前。“那个……我是安乐的哥哥……”又怕许小文不知道谁是安乐。急忙补充道:“就是打伤你的……”
许小文面色平静,“哦。”
出人意料的反应让安然的剩下的话咽回了肚子。
40.
就知道什么坏事都能和你搭边。
许小文有点魔怔了。现在在他心里,凡是不好的,就和安然有关。甚至想着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许小文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忘记请安然坐下。
安然从来没受过这样的冷遇,尴尬的把手里的果篮放下,歉然的说道:“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你生气是理所当然的。都怪我们没有把安乐教育好……实在是对不起,我代安乐向你道歉。”
“哦。”许小文回归现实世界,但是对着安然他真的说不出客套话,他想说的是让我也找人打你弟弟一顿我就不生你弟弟的气了。不过这种话怎么说得出口。
对许小文的反应安然没有丝毫不忿,来之前他预料到了。替安乐擦屁股不是一次两次,受害者的怨气对着肇事家属发泄出来再正常不过,倒是许小文的反应相对于以前的例子来说有些过于平淡了,不知道打得是什么主意。“我知道说再多都不能弥补对你造成的伤害……至少医药费请一定让我们来支付。安乐他还是个孩子,不懂事……希望你能够原谅他。”
许小文心里冷笑,不原谅又怎么样。只要打人的混混不松口,没有证据不能起诉安乐,生气也是白生气。想到这个,许小文又觉得心酸,安乐找人打他他拿安乐没办法,眼前的安然,他们这辈子还是没有交集的陌生人,他又能拿安然怎么样呢?安然的家世他不是很了解,但隐约听说不错。肯定比自己这样一穷二白的人好。
不由得灰心丧气。
脸上也带了几分出来。
“安乐也知道自己太过分了没脸来看您,下次我一定让他亲自来向你道歉。”安然乘胜追击。他大概以为自己低声下气出现效果了。
许小文连“嗯”“哦”也省了。
安然见许小文还是没有邀请他坐下的打算,只好告辞了。临走前说还会再来看望他。
养伤的日子本来应该无聊透顶,特别是许小文双手都不太方便。好在许小文空闲的时候绞尽脑汁的思考如何报复,占去他大部分空闲的时间。原卓阳每天也早早下班来陪他。尽管有了专业的护工阿姨,像小解擦身这类私密的事原卓阳却常常和阿姨抢工作。每次看到许小文憋红的脸羞涩尴尬的表情他就觉得连每天工作的疲惫都被驱散了,心情飞扬。
许小文虽说又羞又愤,但是原卓阳的表现却由不得他不感动。一个大少爷尽心尽力的伺候他,现代都市人对父母也就差不多这个态度了。因为心里存着的感动,渐渐的,原卓阳再来一些出格的举动,许小文能忍就尽量忍了。反正也不会少块肉不是。
出院的时候,原卓阳的公主抱,大庭广众之下,许小文居然也乖乖的不反抗。除了脸烫如火烧。
原卓阳是个感情外露的人,他本性叛逆,在国外留学那几年受外国开放风气的影响,内敛和他不搭边,言行举止总比别人多了点感情。比如他现在喜欢许小文,牵牵手,亲个嘴,嘴里的甜言蜜语毫不吝啬。许小文上课放学不说包接包送,只要他能抽出空来柴可夫斯基当得毫无怨言。最难得的是住到一起之后,每隔晚上都会准时回去吃饭,哪怕有工作耽误了也会提前告诉许小文一声,平常去什么地方居然还会给许小文报备。
即使是结婚多年的夫妻也不过如此了。
更何况是毫无保障的同性恋情侣。
许小文嘴上不说,其实心里感动得不行。许小文的感情属于似水长流型,他不会对某个人一见钟情,也无法体会那种燃烧一切的炽热狂恋。他的感情,永远在十年如一日的相处中萌芽。
比如当初的蒋毅。
如果蒋毅能一直对他不好,一直把他当做一件廉价耐用的商品,他是绝对不会对蒋毅有特殊感情的。斯德哥尔摩顶多是心理不健康,受虐狂那就是心理变态了。方向一样,程度差别太大。
现在原卓阳又对他这么好。许小文难以抵挡抵挡别人对他的好,一旦接受了,他又克制不住汇报以同样的感情。尤其原卓阳的态度常常让他感觉他们是一对普通的交往多年的情侣,平淡,安稳。这样的感觉深深的吸引着许小文。他们的开始起于意乱情迷,许小文万万也想不到一时的放纵竟然会让他收获如此稳定的心情。
是的,安稳,稳定。
许小文还不懂事的时候爸爸就去世了,他妈妈姜云一个女人拉扯他,不可谓不用心,甚至一度为了许小文不愿意再婚。只有生长在单亲家庭的孩子才会明白没有男人只有孤儿寡母的家庭有多凄惨。后来姜云卖了房子带着他住到娘家,起先半年还好,外公外婆舅舅舅妈都挺照顾他们母子。可是时间久了,就渐渐变味了,舅舅对他的笑脸少了,舅妈老师站在院子里指桑骂槐,那段时间连吃饭许小文都不敢多夹菜。在姜家挨了两年,许小文懂事了,姜云终于决定再婚,他们和吴军吴凯住到了一起。吴军对他真好,对他和吴凯一视同仁,从来不厚此薄彼。反倒是姜云担心后妈难做,总是要许小文让着吴凯。让着让着许小文形成一个理念:吴凯是一等的,他是二等的。然后……念书,成绩不好,到外地读个专科,读了一年就辍学,到处打工。那段日子真有点颠沛流离的感觉。再然后,就是在酒吧打工遇上蒋毅……
对蒋毅动心无非也是从那件事开始的。蒋毅对他好起来后,他还暗地里琢磨着等蒋毅腻味他之后带着攒下来的钱买套房子,把姜云吴军接到城里来养老。如果他们不喜欢大城市,他也可以回老家,在老家修房子也挺好的。找个简单轻松的工作,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某一天,蒋毅喝得醉醺醺的来找他,他精神很亢奋,按住他折腾了半夜,第二天他起不来床。蒋毅清醒以后,居然含着愧疚对他说抱歉。还说叫许小文干脆一辈子跟着他算了。
许小文后来回想,觉得最初就是“一辈子”这三个字打动他了。蒋毅又渐渐收敛了脾气,变得稳重可靠,他才逐步忘记原来的打算,心甘情愿的被豢养。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原卓阳点了一下他的额头,亲昵的问道。
“没什么……我不想吃外卖了。”许小文扯出一个笑容。
原卓阳心有戚戚焉的点头:“我也不想吃了……唉,你等着。”掖掖他的被角,摸出手机走出卧室。不一会儿走回来,愁眉苦脸的道:“今天晚上还是外卖……不过是家庭温暖牌的。”
许小文追问,原来原卓阳打电话回家说是想吃方嫂的菜了,但是没时间回家,让方嫂把他点的菜做好了他到时间过去拿。
“资本主义的少爷果然享受~”许小文嘴上酸溜溜的讽刺他,脸上解脱了的喜悦却藏都藏不住。
这幅摸样落在原卓阳的眼里是说不出的可爱。
许小文有着护工阿姨到家里照顾,原卓阳可以放心的去上班。下午六点,他准时离开公司。
“方嫂——我的饭菜好了吗?”
“好了好了,等等我把汤烧好。”方嫂在厨房一叠声的回答。
“真是……公司到底有多忙,让你连回家吃饭的时间也没有?”卓兰轻声责备,眉目间蕴藏了担忧。
“只这几天而已……忙完了我天天回家陪妈妈吃饭。”原卓阳说得坦然,心里不住的发虚。
“唉……”卓兰叹气:“我儿子现在忙得跟国家总理似的,不知道哪一天要见你,是不是还要预约——不,我看,现在就需要预约了。”
原卓阳愧疚了,把受伤的许小文和伤心的妈妈放在天枰上称一称,好难……
装模做样的看看表,然后嬉笑道:“不用预约了,您就是我唯一的VIP呀——我吃了饭再走,让客户见鬼去吧,咱不缺那点烟酒钱。”
扶着卓兰在餐桌前坐下,朝厨房大喊:“方嫂,可以上菜了。”
“哎——”
心里终究还是惦记着许小文。他说过会带吃的回去,那傻小子一定等着他,他晚了也不会叫东西吃。
原卓阳一碗饭扒得飞快。
卓兰吃到一半,没好气说:“行了行了,赶紧走吧。看你那心不在焉的样子。”
原卓阳立刻放慢了吃饭的速度,“哪里,我好久没吃到方嫂的菜了,馋死我了——不急不急哈哈。”
“好吃就多吃点。”被赞扬了的方嫂高兴得合不拢嘴。
卓兰舒展开皱起的眉头,旋即又心疼道:“慢点吃,吃快了不消化对胃不好。想方嫂的手艺了也不知道多回来……”
吃完饭又陪卓兰说了几句话,原卓阳终于拎着打包好的饭菜出门了。对卓兰的好奇他回答“放冰箱里明天热来吃”,让卓兰好一阵心疼,差点叫方嫂明天去他公寓给他做饭。